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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有宋

作者:竹叶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竹丝与轻薄丝料制成的屏风几乎没有重量,轻飘飘地翻倒在地,发出一阵如同叹息的轻响。


    召公奭心一紧,闻声望去,“巫箴,怎么了?”


    周公旦和微子启也停止了交谈,看向从屏风后露出来的女巫与贞人。


    他们在做什么……?说是要私下谈话,可这样的景象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白岄没有回答,神色平静,似乎只是在折下花枝一般,轻轻巧巧地拧断了贞人涅的后颈。


    身为主祭,她可以举起大钺斩杀祭牲,毫无疑问也有足够的力量去折断人的脖子。


    一室寂静,断裂的骨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要阻止她……虽然不知道现在阻止还来不来得及。


    抱着这样徒劳的想法,三人都站了起来。


    白岄侧头瞥了他们一眼,镇定地松开了手,任由贞人涅的尸体倒在地面上,发出闷响。


    周公旦快步上前,压低声,“巫箴!你在做什么?!我是让你来与贞人和谈的!”


    而不是当着微子启的面把贞人涅给杀了啊!


    白岄无所谓地瞥一眼倒伏在地上的尸体,平淡地道:“哦,我和贞人没谈拢。”


    “那你也不能……”


    “还没有结束呢。”然后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提步向微子启走去。


    当众行凶之后的女巫没有丝毫慌乱,唇角甚至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谁也不能理解她的行为,好像被神灵附体一般无法解释。


    巫祝是令人恐惧与敬畏的存在,尤其是在这样无法捉摸的时刻。


    虽认定了她不会再乱来,微子启还是不由向后退了一步,躲到召公奭身后。


    “巫箴。”召公奭拦住了白岄,“微子是宾,不可无礼。”


    白岄停下了脚步,隔着不远的距离,问道:“我和贞人已谈好了,现在由他去天上向神明禀告我们的决定。所以……你们谈好了吗?”


    她寒潭一般的目光凝视着微子启,似乎只要他答错了半句,就也要送他去天上侍奉先王。


    微子启静静地看着白岄,与巫祝交锋多年,他过去从未感到畏惧,即便气焰再盛,巫祝也不过是巫祝,并不会真有什么神明给予的力量。


    面前的女巫看起来这样柔弱,她能杀害贞人也不过是出其不意。


    她不可能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周公旦和召公奭也绝不会容她乱来。


    可他还是感到了蔓延而来的恐惧,垂在身侧的双手都不由微微颤抖。


    僵持良久,他走到白岄面前,“已谈好了。我将带领民众与各族前往汤王的故地,营建新邑,以奉祭祀,其名为‘宋’。”


    白岄神情略微柔和下来,“‘宋’为屋舍,供人居住,不再迁徙流离,是好名字。”


    微子启应道:“愿能如这大邑一般,继续荫蔽后人。”


    白岄点头,问道:“那么……宋公需要我去做夫人吗?还是仍想认我作女儿?”


    微子启一怔,旋即笑道:“不敢,大巫说笑了。”


    “那就好。请您带着殷民尽快离开这里吧,我就不去相送了,以免他们留恋故土。”


    白岄袖起手,退了几步,郑重为礼,“愿宋公千秋万岁,国祚绵长。”


    微子启也郑重还了一礼,“多谢大巫。”


    随后他没有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宫室。


    白岄俯身扶起倾倒的屏风,将贞人涅的尸身挡在其后,随后也向着大门走去。


    周公旦叫住她,“巫箴,你要去做什么?”


    白岄停步,答得理所当然,“找巫离他们过来帮忙,我一个人怎么处理?”


    “贞人陪同微子前来议事,所有人都看到了,现在你要怎样跟殷之民解释?”周公旦压着怒气,“大。巫。”


    “宗庙旁有掩埋卜甲的祭坑,贞人受命保管卜甲,怎能远离?自然要与甲骨一同埋葬。”白岄说得言之凿凿,并不认为这是难以处理的问题,“何况迁离殷都这样的大事,寻常告祭的规格怎么够呢?贞人一向借助卜甲与神明沟通,此时正该让他亲自去向神明禀告。”


    “就算民众信了,你觉得贵族们会信你这套说辞?”


    白岄掩上了门,“不信又怎么样?连微子都会认可的,他们也只能接受。”


    说到底,谁不是心知肚明?


    但他们已经败了,只要给出合理的解释,将面子维持住,他们都会接受的。


    “这一年来贞人管理着殷都大部分的事务,民众与贵族那边也多是他去安抚、劝告,如今贞人一死,或许会有很大的变动——这些事你都没有考虑过吗?”但木已成舟,再怎么责怪她也无用,周公旦叹道,“巫箴……你行事一向细谨,怎么今日这样莽撞?”


    白岄低眸不语。


    “等等,你过来。”周公旦反应过来,“你是不是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这样镇定,连说辞都早已想好了,绝不是临时起意,也绝不是因为贞人涅在谈话中触怒了她。


    从她踏进殷都的那一刻,或是更早的时候,她已打定了主意这样做,甚至她是故意作出那副软弱可欺又娇气任性的模样,一步步退让、一步步诱导贞人涅踏进她的陷阱。


    她应是骗过了所有人吧?辛甲和丽季为她担忧,连巫离和巫罗都在为她不平。


    白岄不动,答道:“贞人到丰镐的时候。”


    她从那番说辞中听到了破绽,但那个时候她还不能确定,之后又进行了反复的试探和求证。


    直到贞人涅去挑衅巫离,她才终于可以确信,也终于等到了机会。


    召公奭摇头,“那是将近两年前的事了。”


    整整两年,她似乎没有向任何人流露出一星半点对贞人涅的仇视,即便说起来的时候,也让人认为不过是一句玩笑、或毫无意义的狠话。


    她就像陶氏那位不会说话的小女巫一样,安安静静地在心里谋划着,直到最后一刻才露出锋利的爪牙。


    白岄未答,只是两年而已……这个秘密已经这样在寂静之中流传了两百余年,历经八代人的手眼相传、口耳相授,才能延续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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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只是开始,当初没有做完的事,还等着她去完成。


    周公旦叹口气,“……为什么不告知我与太史?有些事可以大家一起解决的,你为什么非要自己揽下?巫箴,你不该这样这样私自行事,下次不要再犯这种错了。”


    她要杀贞人涅,并不是不行,毕竟贞人的团体在殷都根深蒂固,难以拔除,若不对他们加以威慑,任由他们在新的城邑内扎根,恐怕仍会引发新的动乱。


    可总该和其他人通过气、拟定最合理的方案再行动,这样私自动手,会招来难以预料的麻烦,稍有不慎,就会使他们所有人陷入被动的境地。


    白岄却不领情,“我没错。”


    事已至此,眼看着她乖乖认个错事情就能平息了,召公奭劝道:“巫箴,别顶嘴了。”


    白岄背过身,不情不愿地解释了半句,“……这是鬻子和我父亲的嘱托。”


    召公奭半信半疑,鬻子为人谦恭仁善,很难想象他会留下这样的嘱托给后辈执行。


    周公旦对于倔强的女巫毫无办法,“好、好,是我的错总行了吧?本该看好你的,不让你在这里乱来。”


    他明知道白岄能徒手拧断人的脖子,为什么一时疏忽竟放任白岄与贞人涅独处?


    她分明从来不肯被人压过一头,自到达洛邑以来,已多次对贞人涅变本加厉的挑衅忍气吞声,真是隐忍到不可思议——早该想到她是另有图谋。


    可她在丰镐和洛邑的时候那么乖顺守礼,最多是嘴上不饶人,或招来些鸟儿吓唬人罢了。


    谁能想到她会在王宫之中,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贸然行凶?!


    召公奭打圆场,“好了,都别吵了。快点把这件事处理掉,巫箴,你去请太史过来。”


    周公旦制止,“我去找太史,召公,你在这看着她。巫箴,在我和太史回来之前,你哪里也不准去。”


    召公奭揉着眉心,在案前重又坐下来,叹道:“巫箴,你怎么一见面就给我送这样一份大礼?”


    白岄支着下颌半伏在案上,闷声道:“总比贞人送的那份好吧……”


    召公奭沉声问道:“……你动手之前,真的考虑过接下来的事吗?如果微子不肯妥协,召集殷都的贵族和民众反抗,于我们很不利。”


    “我算过了,按微子的性子,那种概率很小。”白岄全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驳道,“何况召公不也杀了殷君?就不怕殷民有所揣测,群情激奋,引发新的动乱吗?”


    哪有什么临时起意,不过都是蓄谋已久、多方权衡的结果。


    他们可以这样做,她自然也可以。


    “鬻子到底嘱托了你什么事?”


    白岄摇了摇头,轻声道:“那是巫祝之间的事,我不能告诉外人。”


    召公奭若有所思,“那才是你到丰镐的真正目的吗?”


    “……并不会对王上有所妨害,这一点召公尽可放心。”白岄停顿了片刻,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叹,“希望能够早日完成他们的嘱托,毕竟那场梦……也到了该醒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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