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时节天气晴朗,万里无云,丰京的池苑之内,羽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
成王抱着庾弓跑回毕公高身前,笑道:“叔父,怎么样?比前几日好多了吧?”
毕公高摸了摸他的额头,“进步很快,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样的准头。”
“那毕公还真是过谦了,我刚到丰镐时,先王就十分器重你与周公了。”丽季将一张大弓挂在手臂上,回忆道,“后来攻打黎国,就是你带兵前去吧?”
“黎国……?”成王仰起头,想了想,“前几日看兵书,似乎在临近商邑的地方。”
丽季拨弄着弓弦,“王上说得没错。当初先王从殷都返回周原后,便开始为讨伐商王做准备,花了数年时间依次攻下密须、丰、镐、郍、石、邘、鹿、黎、崇等诸侯、方国,一步步逼近商邑。”
“唔,好厉害。”成王用手抵着下颌,“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先王一样呢?”
“小司马不是在教你用兵的道理吗?很快就学会了。”毕公高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直起身指向东方,“到时候我带你去洛邑,那是天下之中,先王打算营建的新邑就在那里。”
“可是很难学。”成王露出畏难的神色,垮下了脸,“说起来……叔父、太史和司马他们都去中原一年了吧?怎么还不回来呢?”
“商邑到底在什么地方,这么远吗?”成王掰着指头数月份,“巫箴姑姑也去了三月余,那时分明说好了下一个旬日要来教我占卜,怎么就悄悄地走了呢?”
毕公高暗暗叹了口气,那夜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召公奭命人封锁了消息,成王自然不会知道,只道是中原出了要事,白岄才会匆匆离去。
丽季撇了撇嘴,冷笑一声,并不答话。
毕公高劝道:“内史就别生气了,巫箴和太史不也都有书信送回吗?他们在中原一切皆好。”
“毕公、内史!”远处的随从们快步上前,“召公和小司马来了,说有要事商议。”
“那今天就先到这里,阿诵回去休息吧。”毕公高从成王手中接过庾弓,放松了紧绷的弓弦,丽季也将手中的大弓交给随从。
成王拉住了他的衣袖,“我也可以一起听吗……?”
“自然可以。”
“阿虞与信使一道返回,带来了商邑的消息。”吕伋将两卷简牍递到成王手中,“还有周公送回的文书,这是给王上的。”
“特意给我的吗?太好了。”成王笑到一半,忽然又收起了笑容,嘀咕道,“不会又是询问功课吧……?”
召公奭道:“管叔他们已被擒获,关押在管邑的宗庙之内。殷君趁着唐国作乱,于混乱之中逃了,现在还不知去向。”
“唐国?”丽季大为惊讶,“以前召公也去过唐国,他们不是言明不掺和这些事吗?这些年也一向与我们相安无事,怎会突然作乱?”
召公奭摇头,“这就不知了,或许是受了什么挑唆,又或许是想趁乱分一杯羹。先前敬他们是先圣之后,一向以礼相待、处处忍让,如今既然作乱,不如趁此时机攻破城邑、迁放其君,以绝后患。”
“自从商邑出了那些事,现在越发觉得太公才是对的。”毕公高无奈摇头,“那是否命楷从黎地出兵,前去平定唐国?”
吕伋道:“我去吧。我对那里的地势较为熟悉,何况殷君和管叔他们才在黎国附近闹了一通,想必黎侯还有许多事要善后。至于殷君去了何处……”
召公奭想了想,“听闻当初汤王伐桀,夏人溃败后向西北逃去。箕子在竹方附近立国,不知殷君是否会去投靠,但井方并不接纳殷君,还将道路阻断,殷君或许也会循着曾经夏人的足迹向西逃窜。”
“向西……?”丽季耸了耸肩,“那里是羌人的地盘,想必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又或是,他慌不择路,一路撞来豳地?”
“殷君在会战中接连失败,想必已走投无路,或许仍在唐国一带略作休整。”吕伋拟定作战的计划,“我从东南方攻打唐国,召公调集王师从丰镐出兵,于西北方向拦截,这样如何?”
召公奭点头,“可以。”
“那我去安排师旅,先行出兵。”
召公奭握着文书,见吕伋走远,道:“毕公,听闻中原各地都已平定,微子也返回了殷都,正要筹备和谈。之后我要亲自往殷都一趟,丰镐的事务暂由你与内史负责。”
丽季摇头,“我不要留在这里,召公,我也同去。”
“你去做什么?”
“我之前跟阿岄约好的,等殷都平定之后,还有要事处理。”丽季说着,猛地觉得不对,“等等,他们怎会同意和谈?难道阿岄她……还是接受了那个提议吗?不行,不行,我得赶快去殷都,不能让她被贞人欺负了……”
“什么提议……?”成王扯着丽季的袖子,追问道,“贞人又是谁?为什么要欺负巫箴姑姑?”
“贞人就是从前商王的太卜。”毕公高低声道,“阿诵,内史在与召公商议要事,别添乱。”
丽季缠着召公奭一路走,一路软磨硬泡,“召公,你就带我同去吧,我做车右,要不我驾车也行。”
召公奭瞥他一眼,“内史许久不上战场,想必已生疏了吧?”
丽季不满,“哪有?每年的畋猎我都参加啊,再说当初牧邑的会战,我不是也做过王上的车右吗?”
召公奭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妥,“稍安勿躁,待我见到了巫箴,若她说需要你前去,我再派信使传信回来。”
“这一来一去,得耽误多少时间?”
“巫箴行事细谨,惯于暗中铺陈,岂会急于这一时?何况我们都离开丰镐,毕公一人岂能照管得过来?王上的功课也不能落下了。”召公奭说完,不再理睬丽季,唤了随从快步离开。
丽季叹口气,向毕公高摇了摇头,“唉,召公真是一点不愿通融,阿岄在殷都到底怎样了啊,真是急死我了。”
周边的方国对于这场乱子冷眼旁观,并不掺和,唐国势单力孤,并不是周人的对手。
召公奭带着王师赶到唐国附近时,恰遇上吕伋派遣而来的信使。
“召公,我们发现了殷君的行踪,正在向北逃窜。”
“小司马那边如何?”
“小司马已攻破唐国,唐君请降了。”
召公奭点头,“好,命人返回丰镐,请司寇前来,协助小司马处理唐国的事务,我们继续向北追击殷君。”
使者迟疑了一会儿,道:“但听司马派回来的人说起,殷君无论如何都不愿请降,实在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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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得很。”
“是么?”召公奭思索片刻,“先追上他们再说。”
殷君自撤离商邑以来,屡次在会战中大败,随行的兵卒已越来越少,戎车也久未修葺,行驶得颠簸不堪。
随车的侍从见他一身狼狈,劝道:“王上,要不我们还是降了吧?周人一向自诩仁义,您是汤王之后,他们担忧天下人议论,不敢对您施加刑罚,仍会将您送回殷都,奉为上公。”
“那种被周人监视、被贞人操控的日子,我才不要再过。”殷君回头看着穷追不舍的戎车,一把推开驭手,“太慢了,我来。”
“王上!您小心……这轮毂……”
话音未落,伴随着一阵断裂声,猛然加快的速度使得失修的车辐断裂,整个车舆都塌陷下去。
眼见发生变故,其余戎车都停了下来,驭手急忙喝停马匹,但破损的车架仍向前行进了一段距离,越发分崩离析。
侍从们上前抬起损毁的车架,将殷君从破损的车舆和轮毂间扶起。
随行的巫医上前查看,皱起眉,“王上,恐怕腿骨折断了,不能再这样逃下去了。还是请降吧?”
殷君已疼得面色发白,冷汗淋漓,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向亲信的随从递去一个眼神。
眼见殷君的车队停下,召公奭也命兵卒停留,隔着不远的一段距离观望。
片刻后,一名随从打着停战的手势接近。
车右上前询问了几句,返回禀告:“召公,殷君坠于车下,派人前来请降。”
召公奭冷眼看着前方不远处,殷君似乎摔伤了腿,疼得神情狰狞,正在驭手和随从的搀扶下试着站起。
“召公……?”车右见他不答,问道,“殷君总算知道服软了,这是好事,我们是派……”
召公奭置若罔闻,蓦地张开弓,锋利的箭镞遥遥指向殷君。
射术是他们时时修习的技艺,畋猎与蒐礼时用以射杀禽兽,会战与致师时用以射杀敌人。
这样对着处于劣势、已主动请降的敌人,倒是头一回。
殷君的随从正忙着为他处理伤势、包扎伤口,没有一人发现远处的危险。
前来请降的使者已惊呆了,站在原处不知所措。
车右急道:“召公,不可!殷君已请降!”
周人有议宾之制,汤王之后乃是周的国宾,理当宽宥,不得施以严酷的刑罚,更不能这样肆意杀害啊。
更何况对已降之人,怎能赶尽杀绝?这不符合贵族的礼仪,更不符合他们一向宣称的仁义。
召公奭看都没看他一眼,松开了拉满的弓弦。
羽箭带着破空之声飞去,殷君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看着向自己飞来的箭镞,连躲避都忘了。
“王上!”侍从们一阵骚乱,带着惊惧之色望向召公奭。
弓弦犹在颤动,发出一阵连绵的“嗡嗡”声。
召公奭收回弧弓,这才慢慢地问车右,“你方才说什么?”
车右没想到他真会放箭射杀殷君,也吓白了脸,连忙道:“没、没什么。”
“那就好。”召公奭抬起手号令步卒与戎车,“殷君在交战中不幸为流矢所中,不治身亡。余部流窜至东北方向,意图投靠箕子所立之国,继续追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