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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第七十六章 形影

作者:竹叶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葞对于此事异常愤慨,拽着白岄的衣袖不放,“岄姐,商人果然都是那样残忍,他们不会改的!”


    他曾随六师参与牧邑一役,之后也参与过多次畋猎,认得司马,径自到他面前,问道:“司马,什么时候出兵讨伐商邑,我也要同去!”


    司马被他过分的热情吓得往坐席后挪了挪,“这……你是大巫的族人吗?我们正在商议此事,尚未有结果,还请稍安勿躁。”


    白岄轻轻抚着他的肩背和后颈,如同在安抚炸毛的小兽,“葞,冷静些,贸然出兵,只会带来无谓的伤亡。”


    白葑也拉着他好言劝慰,“葞,现在还只是一些传言,不过是他们的一面之词,未必可信。我们还是耐心等一等巫腧他们传来的消息,才更可信。”


    葞急得眼睛也泛起血丝,全没有平日的稳重,急道:“是啊……殷都现在那么乱,巫腧他们、还有那些病患,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吧?”


    白岄放缓了声音安慰,“没事的,在殷都没人会为难巫医。”


    “真的吗?”葞定了定神,稍稍安定下来,“……岄姐,不知怎么回事,我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就‘突突’地跳,好像有什么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司马低下头,悄悄地叹息。


    其实谁又不是呢?过去密谋伐商的那些年中,他们总是如此担惊受怕,一听到殷都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战战兢兢,唯恐商王发现了西土的密谋,起兵前来征讨。


    好不容易安定了这两年——其实也根本没安定多少——又猛地听闻商人挑起了战事,他们心中的惊异和震恐,其实一点都不比这个少年要少,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出来罢了。


    也正因此,方才众人在太史寮才会那般失态,责问白岄那些没道理的事。


    好容易安抚了葞,白葑陪同他回去。


    白岄叫住他,“葑,去把主祭们召集到我的住处,我有话要问他们。”


    白葑点头,“好,知道了。”


    “葞出身羌方,幼时曾在殷都为俘,乍然听到这些事,难免惊惶。”白岄向众人致歉,“扰了议事,是我的过错。”


    司马犹豫了片刻,自觉在场也没什么外人,轻声道:“其实我们心中也觉惊惧,遑论民众,大巫不用如此自责。”


    周公旦看了他一眼,并未制止,也没有赞同,“已至中夜,议事也该结束了,各位都回去吧。”


    白岄平静地道:“未能安定丰镐的人心,也未能预料商邑的背叛,深负先王所托,俱是我的过失,司马不必为我开脱。”


    “阿岄……”丽季抱着整理好的文书,叹了口气,“不用把这些都揽到自己头上啊。”


    “内史,先回去吧。”太祝扯了扯他的衣袖,“明日还要发布诰令安抚百官和民众,祓祭等事也要如期举行。”


    这突然的消息如同过早到来的春雷,震醒了蠢蠢涌动的暗流。


    商邑远在千里之外,日夜兼程也需十数日方能到达,他们再急也做不了什么,唯有两寮依照旧例平稳运行,才能逐步安抚人心。


    众人各自离去,白岄走到外间,保章氏和冯相氏结束了今夜的观测,已命下属先行离开,他们执着记录的书简,交给白岄查验。


    “没有问题,你们辛苦了,也早些回去吧。”白岄将简册交还给他们,叮嘱道,“兵乱将起,四野不安,更要测准天时,稳定节气,不能在这些小事上埋下祸端。自殷都来的巫祝不可轻信,还需你们多在意。”


    保章氏和冯相氏一一应允,将仪器和文书收起,无声地退去。


    周公旦走到外间,“巫箴。”


    白岄正仰头望着刚升上天空不久的大火星,其旁有十二颗较小的星星,是为积卒,在夜空中散发着明亮的光辉,即便在大火赤色的光芒中也清晰可见。


    她侧过身,星星的光辉落于眼眸之中,也落在肩头那些松石的坠饰之上,散发出绿莹莹的光彩,仿若萤火缭绕,“周公还有没回去吗?虽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但急于这一时也没有益处。”


    周公旦凭栏而立,望着沉浸在夜色中的丰京,“你初到丰镐,也是在这里,与先王……”


    已经说不下去了。


    白岄替他说了下去,“如果王上还在,就好了。”


    “那我就不必返回丰镐,而是留在殷都安抚殷民,王上仍会去管邑或洛邑朝会诸侯,卫君他们未离职守,殷君有所忌惮,想必也不会伺机挑起战事。”


    “如果从一开始征调百工顺利,或许原本在这个时候,新邑已建成了。要能预知今日之事,那时王上是否会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呢?”


    洛邑的禾黍大概又一次生长了起来,它们又一次在春风中轻轻摇曳。


    或许原本他们能在这个新的春天,达成那个听起来不切实际的约定。


    “那次朝会我与召公并未随行,王上与你说了什么?”


    “王上说,希望在新邑落成之时,命周人东迁,殷民西迁,会于新邑,合为一族。”


    周公旦扶着木栏,沉默了良久,“……真是令人向往的设想。”


    白岄望着夜空,积卒群星动摇,时常会隐没数颗的踪迹,人们将其视为兵乱的征兆,“王上曾认真考虑过你的提议,也为之制定了完备的计划。可惜天不假年,未能实行。如今商邑动乱,人们互相猜忌,恐怕这一设想已是遥不可及。”


    天命无常,不解风情,不恤人间。


    “现在说那些已没用了。”周公旦也看向夜空,群星之间,新月卧于暗蓝的夜幕之上,泛着冷白的微光。


    白岄道:“巫祝们告诉我,宗亲之间流传着许多对周公不利的言论。卫君只是代替他们,将这些不满说了出来。”


    总要有个发声的人,就像箕子和微子启曾代表着殷都的旧贵们去劝说商王一样。


    口头的劝说和行动上的反对只是第一步,之后会有更进一步的胁迫到来,甚至到最后付诸争斗与鲜血。


    贵族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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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争权夺利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曾在亳都、殷都发生过的事,同样能在任何地方再次发生。


    白岄续道:“或许很快就会传至新王耳中,他尚年幼,即便此时不作他想,亦会在心中留下怀疑的种子。想要尽快消弭那些流言,不妨将一切都推给神明……”


    周公旦不同意,“巫箴,那样就是由你揽下所有过失。”


    承认她于神事有失,引得神明不满,才引发四野不安,乱象横生。如果这样,那些本就不喜欢她的宗亲和百官,恐怕更要激烈地攻讦她、甚至将她赶出丰镐才肯罢休。


    “大巫由王上亲口任命,由王上赋予权力,是王上的影子,自然也该代王上受过。”白岄说得理所当然,“当年父亲并不是无法逃离殷都,跃下摘星台虽能摘得神眷,可就算没有,我们也能另想他法罗织流言。”


    星象所示的命运早在半月前计算得出,他们原本可以一起离开殷都的,原本是可以的。


    “但父亲是商王任命的大巫,他们曾约定,打压贵族和贞人,收归神权,以改变时局。那时贞人的团体不满至极,商容甚至组织了族邑中的士卒想要攻击王上。只能推出王上亲自任命的大巫来暂时平息他们的怒火,再拖延一段时日。”


    “或许再得到一些时间,王上就能在与贵族的争斗中取胜,组织兵力,渡过河水,征讨西土。”白岄收回望着星辰的视线,看着远处四四方方的城邑,停顿了片刻,才道,“幸好……商王最终还是失败了。”


    那时周人已控制了河水以西的所有方国,商王即便深知不能令周人继续向东发展,也无法在西土调集兵力攻打周方。


    白岄轻声道:“在我离开殷都的前一年冬天,王上曾与诸侯会盟,渡过河水,却又返回了西土。那时河水以西的九邦已尽数为周人所控,不听从商王调遣,更遑论在其中调集兵力。河水湍急,唯有隆冬时节才可放任大军和戎车通过,因此商王急于在第二年的冬季来临前,解决那些不听话的贵族。”


    他几乎是成功了,杀比干,囚箕子,令贵族与神官震恐,不得不避其锋芒,听从他的命令。


    可惜最终还是没能如愿。


    也幸好最终没能如愿。


    周公旦不理解,“巫箴能从星象之中看到天命吧?如果明知商王会失败,还有必要那样做吗?”


    “天命并没有那么绝对,偶尔也是会改变的。”白岄望着远处的天空,有昼伏夜出的鸟儿正怪叫着从远处的天边掠过,“何况父亲是商王的大巫,即便看到了不可更改的天命,也仍会那样做的。”


    “他命你前来西土,却愿以死追随旧主吗?但鬻子却离开了殷都。”


    商人的巫祝,实在是不可理喻啊。


    白岄摇头,“白氏世代为巫,与鬻子自然是不同的。”


    巫是为王者的影子,影子并不决定自己的行为,只是无条件地跟从。


    从他们一族追随汤王前往的亳都的那一刻,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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