羞耻和难堪如同潮水涌来,将她淹没。
林薇伸手去夺那张报告单,“还给我!”
厉时衍手腕一抬,仗着身高优势轻易避开。
回国后,他只知道陆峙待她不好,没去深思这三年,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孩子。
“不是他的问题吗?”
厉时衍低头看向她慌乱的眼,“还是说,他都不碰你?”
这句话刺穿了她最后的伪装。
三年来夜夜的冰冷,陆峙嫌恶的眼神,孟婉儿温婉笑容下的讥诮。
所有积压的屈辱在这一刻轰然炸开。
林薇身体晃了晃,眼中第一次燃起怒意,直直撞进厉时衍的眸子里。
“厉时衍!”
她声音因愤怒而微微发颤,“这是我的病历!我的隐私!还给我!”
见她真的恼了,厉时衍把小心思收敛,将那报告单折好递到她面前,动作称得上绅士。
“好,是我不对。”他语气放软,带着一丝安抚意味,“拿着。”
见林薇一把夺过,攥在手心。
厉时衍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想说,路有很多条,有些人天生眼瞎,捧着珍珠当鱼目。守着个空壳子,不如亲手砸了它,透透气。”
“外面的空气,新鲜得很。”
“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林薇话音刚落,转身就要走,脚步有些仓促。
“我送你。”厉时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用。”林薇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司机在楼下等我。”
厉时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舌尖轻轻抵了上颚,眼底翻涌的暗潮缓缓平息。
她会生气了。
可爱得紧。
“啧啧啧……”
一声夸张的咋舌从拐角处传来,贺铮拄着单拐,吊儿郎当地晃了出来。
“我说厉大总裁,兄弟我在骨科病房躺得骨头都快酥了,眼巴巴地等着你来,结果你搁这儿调戏人家姑娘呢?”
他拄着拐,一瘸一拐地挪到厉时衍身边,挤眉弄眼,撞了一下厉时衍的肩膀。
“可以啊老厉,春心萌动了是吧,是哪家的姑娘啊?”
厉时衍淡淡扫了他一眼,没理他的调侃,“腿不想要了?”
“哎,别转移话题。”
贺铮不满地嚷嚷,随即摸着下巴思索,“不过那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似是想起了什么,他的拐杖差点脱手。
“卧槽!我想起来了!”
“那不是陆峙他老婆吗?!”
他眼睛瞪得溜圆,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厉时衍。
“不是吧老厉?你……你好这口?!”
“撬陆峙那龟孙子的墙角??”
他一脸“你疯了还是我瞎了”的震惊表情。
厉时衍单手插进大衣口袋,没有反驳,只道,“是墙自己太烂,不撬,留着心烦。”
林薇逃离了医院,坐进陆家司机的车里。
厉时衍说的话不断在她脑海里播放。
“陆峙他,是不举吗?”
“还是说,他都不碰你?”
字字诛心,他凭什么?
凭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她?
凭什么替她愤怒?
车子驶入陆宅,林薇刚踏入客厅,就感到一股浓重呛人的烟味混合着压抑的低气压。
王美娟不在。
陆峙坐在沙发上,昂贵的手工西装起了褶皱,领带扯得歪斜松垮,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
他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映着他紧锁的眉头,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报表和红色赤字格外醒目。
听到脚步声,陆峙猛地抬头。
看到是她,随即又被惯常的厌烦覆盖。
“回来了?”他语气不耐,“检查怎么样?”
“妈呢?”她避开他的问题。
“妈去礼佛了。”陆峙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挡住了她上楼的路。
他扯回话题,“问你话呢,检查结果?”
“医生说我没问题。”林薇声音干涩,只觉得难堪。
她的身体状况,陆峙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人吗?
“没问题?”陆峙嗤笑一声,“最好是没问题,要是真怀了,那就说不清了……”
他话没说完,但眼神里的轻蔑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薇的心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又是这样。
好像什么都是她的错。
她垂下眼,浓密的睫毛掩盖住翻涌的情绪,“没什么事我先上楼了。”
“等等。”陆峙叫住她,语气生硬,“你……明天跟我去趟厉氏。”
林薇脚步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
厉氏?厉时衍?
陆峙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启齿。
“厉氏手上有个项目,我们需要合作。”他眼神飘忽,“你跟厉时衍……不是认识吗?昨晚他还送你回来。”
他知道了?
知道厉时衍送她回来?
他不是带着孟婉儿走了吗?
他现在是想做什么,利用她?
“陆峙,”她声音微微发颤,“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
陆峙像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让你去牵个线搭个桥,厉时衍油盐不进,只认死理!”
“昨晚他不是开车送你回来吗?他对你态度不是挺特别的吗?”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陆峙看着她,眼底赤裸裸的理所当然。
“为了公司,为了陆家,你出面最合适。”他语气又缓下来,像施舍一般说道,“你是我的妻子,这是你该做的。”
该做的?
林薇只觉得心脏发疼。
三年冷漠,视她如无物,任由婆婆羞辱催生。
现在,需要她去讨好他的死对头了,倒想起她是“陆太太”了?
她看着眼前这张曾让她以为能托付终身的俊脸,此刻只觉得无比陌生。
甚至……丑陋。
“呵……”一声轻笑,从她唇边逸出。
陆峙皱眉,语气恶劣,“你笑什么?”
林薇抬起眼,眼底是一片沉寂的冰湖。
“没什么。”她绕过他,径直走向楼梯。
“明天几点?”
陆峙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这么识相,立刻回答道,“上午十点!”
林薇没再回应,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留下陆峙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烟味弥漫。
他烦躁地一脚踹在茶几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