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视公司里，上班时间最不规律的就是制片部。
在剧组的时候，制片组需要总揽一切剧组管理，包括安排通告、现场观里、工作人员调度、主创和主演的对接等等。
虽然有统筹和副导演团队帮忙，但剧组突发事件太多，光一个演员通告，有时都要排到凌晨两点。
在后期的时候，制片组需要紧盯进度、配合送审、按部就班推进后期，从粗剪、调色、看片、配音、精简、特效……
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否则就算是安全责任事故。
除此之外，在项目筹备初期，制片组还要对剧本进行把控。
曹州就是制片出身，他以前常年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我手底下的人，管你是干嘛的，扫厕所的保洁出来，都得给老子会拉顺场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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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片部约的是十一点到录音棚，他们在后期，通常凌晨睡、中午起，太早过来根本没用。
沈晓婷和于玥各负责一队艺人，沈晓婷四个人，于玥五个人。
艾达说于玥经验不足，所以给她分的，都是戏份比较少的配角，不会太多事。而七番之前的艺人，都安排给了沈晓婷。
她们俩前后脚到的，沈晓婷拿着杯冰美式，坐在录音室外面的大厅里看手机。
于玥手里还拿着地铁口买的俩包子和一杯豆浆。
“制片部到了么？”于玥问。
“没。”沈晓婷头也不抬，“什么味啊？”
“白菜包子。”于玥两口吞了包子，拿起豆浆一口气喝下去，开了瓶纯净水漱口。
刚把早餐垃圾扔掉，她接待的第一位演员就到了。
这是位四十多岁的女演员，算是大特约，一共拍了三天的戏，演的是女主的后妈。
“老师您好，快进来，太阳可真大。昨晚小周发您台词了吧？咱们进去再跟录音师对一下，调整下情绪和状态……”于玥换上热情的笑容，引着演员姐姐往里走。
女演员气质很温柔，穿着一身丝质面料的裙子，平底鞋，上来就跟她握了握手。
于玥把人领进了录音室，录音老师已经在里面了，尤体忠这会儿才匆匆赶来，一脸刚睡醒的困顿。
“忠哥，老师到了，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始。”于玥给他递了杯水。
尤体忠喝了口水，露出笑呵呵的表情，抱歉道：“差点晚了，真不好意思，还好你们来得早。”
“应该的。”于玥笑了笑。
女演员需要补录的台词不多，两个多小时就完事了。
下一位约的是两点半，于玥闲不住，就去沈晓婷那边转了转。
里面正在录的是女二号，她是星二代，爸爸是主演正剧的老戏骨，因此虽然她本人其貌不扬，但自从出道，就没演过女三号以后的角色。
“怎么样？”于玥问沈晓婷。
“嗯，还不错。”沈晓婷点了点头，“不算难搞。你那边完事了？”
“嗯，下一个还得一会儿。”
“催着点吧，”沈晓婷叹气，“不迟到的艺人太少见了。”
“知道，我告诉的是两点。”于玥拍了拍她的肩，“来早了就等等，别来晚了就行……”
第二个艺人两点半才到，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他是曹州的朋友，以前公司年会时于玥见过。
人一进来，她就拿着一杯黑咖啡迎上去，热情地招呼道：“维维哥来啦？是不是有点热，辛苦了，这是专门给您点的咖啡！”
艺人戴着墨镜扫了她一眼，接过咖啡尝了一口：“嗯，不错啊，哪儿订的？”
“专门帮您买的。”于玥领着他往里面去，“咱们稍微准备下，录音师，来跟老师沟通一下哈。”
她把打印好的补录台词放到座位上，艺人清了清嗓子，练习似的念了几遍：“ok，可以了。”
于玥退了出来，隔着玻璃看着艺人自己在棚里，带着情绪寻找拍摄当时的感觉。
他从座位上起身，原地跑了几步，配着逃跑的声音，然后停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喘气……
男艺人的戏份更少一些，一个半小时就完事了。
之后三个人是认识的，他们组团到，每人一个半小时，火速录完，就约着去吃火锅去了。
那边沈晓婷才录到第二个。
杰西对自己的状态不满意，一段话来来回回录了十几遍。所有人都劝他可以了，他非说不行，还不够，连执行经纪都看不下去，拉着他劝，却被好一顿骂。
于玥和制片部同事道过别，背上包打算走。
沈晓婷惊讶地问：“你完事啦？”
“嗯。”于玥点头，看了看录音棚里，“给虎哥打电话吧。杰西疯起来就这样，压不住的，别耽误咱们进度。”
沈晓婷叹了口气，拿出了手机。
刚一出门，就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朝这边走过来，背着双肩包，看见她后脚下一顿。
“周老师，怎么这会儿才过来？”于玥嬉皮笑脸地跟对方打招呼。
周正珂算是她来这儿之后，除了自家部门同事以外，打交道最多的人了。以前在公司，她倒是没太注意过这小孩，印象中他比较孤僻，不太合群，除了工作，基本不怎么说话。
但现在，她重回基层，朋友自然是交得越多越好的。
周正珂面上有些尴尬，别别扭扭说了句：“别乱叫。”
于玥从善如流，改口道：“小珂啊，怎么现在才来？”
周正珂一脸生无可恋：“明天补录的台词没对好，忠哥让我来当面对。”
“那你现在忙完了？”
她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帮我看看这方案……”于玥转身重新推开了门，走到门口的沙发上抽出电脑，打开了上次交给艾达的两个方案，朝他招了招手。
周正珂犹豫了一下，脚尖在两个方向拐了几次，最终还是走到了她身边。
“你文字功底强，帮我看看这两个方案，有没有哪里觉得不好的。”
周正珂的目光放到了电脑屏幕上，迟疑地往下翻动起了鼠标。
“嗯……我看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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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问题是什么？”于玥问。
“这里，观影活动的目的和资金分配显然是不搭的……目的是辐射更多人群，那一定是分到每个人头上的预算更低、人数才能更多。你的方案把个人成本推得偏高，有点背道而驰。前面这个话题，用词其实可以更简练一些，比如……”
周正珂从后往前，一处处讲着他的看法。
于玥认真地听，拿过电脑来加上备注，一会儿貌似醍醐灌顶，一会儿看着恍然大悟。
周正珂没好意思说她的表情太过了，一看就是装的。
差不多快看完时，尤体忠给周正珂打来了电话。他按了挂断，回过去文字消息，随后拿包起身准备进去。
“多谢，拜拜！”于玥朝他摆摆手，眯着眼睛咧嘴笑着。
周正珂半天憋出两个字：“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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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于玥把改过第三次的两个方案先后发在了“崛起的宣传1组”群里。
过了没一会儿，艾达发来了一个赞，@了沈晓婷把方案细节调一下，明天交给她。
于玥松了口气，躺在床上把明天录音的几位演员时间安排好、台词发过去，然后给爸妈回了个消息。
这几天她压根没看见爸妈的消息，全都被各种宣传群里的消息盖过去呢。
刚路上妈给她打了个电话，但她心情有些复杂，没有接，回了句地铁上，就先挂了。
她跟爸妈的关系说不上好。
爸妈都是大学生，一毕业就进了国家单位，对孩子的期望很高。但偏偏他们又都很传统，有意无意便会透露出——“当年如果不是计划生育，家里肯定还得要个男孩”的想法。
尤其以前回老家时，爷爷喝醉了，嬉皮笑脸指着她说：“你爸这辈子最失败的，就是没有个儿子。”
她曾经无数次想过，如果家里还有个哥哥或者弟弟，她现在会在哪儿？
是会早早嫁给了谁，现在孩子都有了？
还是成了既嫁不出去、也赚不了钱的“小镇大龄女青年”？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很庆幸，自己选择来到了北京奋斗打拼。
即使前面比她成功的人数不胜数，可她依然感激自己，曾经来到这座充满着希望和未来的城市，曾经在这里，亲手选择了自己的人生。
她给妈妈回拨过去电话，妈妈上来就问：“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呀？”
“炒米线。”
“外卖呀？”
“嗯……”
“天天吃外卖不健康，有时间还是要自己做点饭……”
妈妈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于玥有些不耐烦了：“啥事啊？”
“没啥，今天我们放假了，发了这个学期的绩效工资，挺多的，用不用给你打点钱？”
“不用，我够用。妈，我有点累了，挂了吧，你早点睡。”
“欸，好……”
于玥平躺在床上，看着演员助理或经纪人陆续回过来的消息，长长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