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之外,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将每个人的紧张与期待都封存在里面。^小·税?C!m!s_ *追^蕞/歆¢蟑′劫~
猴子坐立不安,屁股在合金椅子上挪来挪去,发出的轻微摩擦声在这死寂的环境里格外刺耳。“我说,这都进去三个小时了,心电图跟股市崩盘似的,除了往下走就没别的花样。咱们真就干看着?要不我试试用次声波共振,给他来个‘物理唤醒’?”
“你敢动一下,我就把你的‘王座’拆了当废铁卖。”叶玲的声音没有温度,她的目光死死地锁着水晶墙后那个盘坐的身影,空荡的左袖随着她紧绷的身体微微颤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有些战斗,只能独自面对。
秦越双手抱胸,如一尊铁塔般沉默。他代表的,是这个国家最强大的暴力机器,可现在,他所有的武器、所有的预案,在这一堵墙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他只能选择相信,相信那个年轻人能创造他们无法理解的奇迹。
唯有青禾,她闭着眼睛,小小的身躯里仿佛蕴藏着另一方天地。她轻声说:“别吵,苏九哥哥正在‘回家’。”
回家?
猴子一愣,没明白这玄之又玄的说法。
而在静室之内,苏九的“回家”之旅,正行至最痛苦的一段。
他己“解构”了自身。
那不是比喻,是事实。
他的意识漂浮在无垠的黑暗中,像一个无悲无喜的旁观者,注视着自己那具名为“苏九”的躯壳,正在被一点点地拆解。`1′4~k¢a·n¨s~h!u!.,n+e!t·
首先是“气”。那股曾在他经脉中奔腾如龙的金色能量,此刻温顺地瓦解,化作最原始的生命粒子,回归到每一个细胞的沉寂之中。守护者血脉的骄傲,山河大术的厚重,龙吟虎啸的霸道……所有后天习得的力量,都被他亲手剥离,像褪下一件件华美的衣袍,最终露出最赤裸、最脆弱的本真。
接着是“感”。
视觉,化作一片混沌的灰。听觉,归于万物诞生前的死寂。嗅觉、味觉、触觉……五感六识,如同被剪断的丝线,逐一与这个世界失去了联系。他成了一座孤岛,被整个世界的海潮所遗弃。
痛。
无法形容的痛楚,从存在的每一个最细微的层面传来。
这不是刀割,不是火烧。而是一种“存在”被强行“抹除”的终极折磨。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从时间的长河里捞起,然后放在一块名为“维度”的磨盘上,一遍遍地碾压、研磨。
他的身体,是第一片被碾碎的疆土。
观察室内,所有的生命维持仪,警报声己经连成了一片凄厉的交响。
“警告!目标细胞壁出现结构性溶解!神经元信号传递中断!线粒体能量反应归零!”林悦的投影,数据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刷新着,他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此刻也出现了细微的扭曲,“从生物学角度,他己经……死了。*k?u?x*i-n?g~y!y¨.·c\o+m^”
“不!”青禾猛地睁开眼,她的瞳孔中星光流转,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他不是在死,他是在‘忘’!他在忘记自己身为‘人’的形态,忘记这个世界赋予他的所有规则!”
就在此时,静室内的苏九,身体表面开始浮现出诡异的景象。
他的皮肤上,时而浮现出嶙峋的岩石纹理,仿佛要化作一座山峦;时而又变得波光粼粼,如同流动的水银。一缕缕黑发无风自动,发梢处,竟燃烧起幽蓝色的火焰,那是物质崩解时最纯粹的能量闪光。
这是维度力量的挤压与改造。
更高维度的法则,正试图将他这个“低维”的存在,强行格式化。就像把一张平面的纸,揉成一个立体的球,这个过程,必然伴随着撕裂与崩溃。
“撑住……”
苏九的意识,在无尽的痛楚中,死死守着最后一点灵台清明。
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一旦他的“自我”在这场风暴中被磨灭,那他就真的死了。不是肉体的死亡,而是“苏九”这个概念,将从宇宙中彻底消失,变成一团没有意义的、纯粹的能量。
他想起了守护者村落的篝火,想起了长老的教诲。
想起了张承景挂在高炉上时,自己那份几乎要焚尽一切的愤怒。
想起了叶玲失去手臂时,那平静下隐藏的巨大悲伤。
想起了秦越那句“回家”。
想起了猴子那些不着调的玩笑,和青禾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些记忆,这些情感,这些羁绊,化作了最坚固的“锚”,将他那即将被风暴撕碎的意识,死死地钉在了这片虚无之中。
“我是苏九。”
一个微弱,却无比坚定的念头,在风暴的中心亮起。
“我不是山,不是水,不是任何一种法则的奴隶。”
“我……是我自己!”
轰!
当这个念头清晰无比地成型时,外界那股碾压而来的维度之力,仿佛撞在了一块看不见的礁石上。
苏九的
意识,不再被动承受。他开始主动地去“感受”这股力量。
他不再视其为敌人,而是将其看作一种……沟通。
他用自己的意志,去触碰那些狂暴的、陌生的法则。他像一个初生的婴儿,贪婪地学习着一种全新的“语言”。
痛楚,依旧在。但在这痛楚之中,一种前所未有的“明悟”,开始悄然滋生。
他“看”到了。
看到了世界的背面。
他看到,自己所处的世界,像一个巨大而温暖的“蛋”。蛋壳,就是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保护着壳内的一切,也限制着壳内的一切。
而在蛋壳之外,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真实”。
“源界”,是另一颗充满了侵略性的、畸形的“蛋”。它正不顾一切地,想要撞碎他所在的这颗蛋,吞噬掉里面的一切。
“医生”、“调律师”,不过是那颗畸形蛋上,渗透进来的、微不足道的“病毒”。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自己的灵魂,变得比蛋壳还要坚硬。不是为了打破它,而是为了……在蛋壳被撞碎的那一天,能够活下去。
观察室内,刺耳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所有的仪器屏幕,都变成了一片空白。不是故障,而是它们己经无法再读取到任何可以被它们理解的“数据”。
苏九的身体,静静地悬浮在静室中央。
他的身体表面,不再有那些诡异的变化,而是呈现出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他的心跳、呼吸、脉搏,全部消失了。
他彻底进入了那种半虚无的、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奇妙状态。
“他……成功了第一步?”猴子结结巴巴地问,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不。”青禾摇了摇头,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过的敬畏。
“他不是在走别人的路。”
“他是在用自己的身体,去开辟一条,前无古人,也注定后无来者的……”
“……神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