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雌虫,他和金斯顿家族里所有虫崽的命运都差不多。
直到十二岁一次进化时,测出了S级的精神力后,他第一次见到金斯顿家主,他的雄父。
雌虫对雄虫本就有着天生的爱护渴望,更别说是他的雄父,在看到雄父的那一刻,他激动不已。
但雄父却只是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挥手让虫将他带了下去。
从那之后,他就开始了严苛的训练,他没有怨言,甚至期待着自己表现的好能再见雄父一面。
但是没有。
之后,他经历无数日夜的训练折磨,被分配到五军,从少校一路往上爬到如今的少将之位。
在此期间,他的头越来越痛,精神力开始暴动,但他一直忍着。
他长大了,自然也明白,就算他精神力暴动而亡,雄父也不会理会他,他曾经的热血也早已逐渐冷却。
但是他不想死。
在精神力暴动进入后期已经完全无法控制时,他做了一个极为疯狂的冒险计划,这个决定一旦被发现,等待他的将是生不如死。
好在这个计划成功了。
他惹怒了雄父,雄父愤怒地亲自出手鞭笞他。
无数鞭声中,衣服被抽烂,鲜血四溅,砸的到处都是,一鞭鞭深可见骨,他痛并快乐着。
嘴角勾起一抹嘲弄。
嘲弄自己的可笑可怜,在战扬上令敌方闻风丧胆,被众多军雌仰慕崇敬的正直少将,实际上却是个为了能活着而算计使用阴私手段的烂虫。
要是那些崇敬他的部下知道他所做的事情,估计会怒骂痛斥吧?
说不定等待他的结果就是雄虫保护协会……
这种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略微波动的情绪再无波澜。
雄父的精神力有S,没有直接触摸的安抚,距离雄父这么近,总算起到了些许作用。
等这次之后,他应该能再活一段时间……
但是要再久一点,至少还要再在雄父身边待半个小时。
这时,所有雌虫手腕上的智脑手环响起嘟嘟声,那是最高警戒的铃声。
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正想着,就听到旁虫的议论声,他这才知道,原来是孵化室里那颗承载着金斯顿家族全部希望与爱意的雄虫蛋破壳了。
他却没有任何激动,甚至有些心凉。
不,暴动的精神力还没有缓和太多,如果雄父现在离开,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精神力暴动而亡。
他请假从战扬回家族后,就在开始给自己每天打三针抑制剂。
抑制剂可以抑制暴动的精神力。
但抑制剂只针对低级精神力,以及初期和中期的精神力暴动。
抑制剂治标不治本。
一旦精神力暴动到达后期,没有雄虫的安抚,任何虫都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抑制剂对他来说只有暂时不让虫发现他的精神力暴动已经到达后期这一个作用。
伴随着雄父离开,他的心凉了,本来稍微有些缓和的精神力又开始暴动起来。
一旦精神力暴动进入后期,暴动的速度就会加剧。
之前那针抑制剂的作用也消失了。
脑海中似有千万根针在扎,耳鸣撕开颅骨,血管如蛛网般抽搐,每根末梢都牵动着已经开始泛红的眼球突突跳动。
意识开始涣散。
这是精神力暴动后期,半虫化的征兆。
周遭的一切从清晰逐渐变得朦胧起来,五感都好似隔了层膜,膜越来越厚……
或许,这就是他的终点了,泽尔自嘲的想。
如亿万雌虫般,可悲的无虫在意的终点。
挺直的背脊弯了下去,他放任意识被痛苦淹没,真正成为一只没有理智思想只知杀戮的虫子……
骤然,一阵清亮的婴儿哭声穿透层层壁障传来!
陷入混沌的意识挣扎着拨开壁障。
泽尔咬牙哆嗦着手拿出怀中的空间折叠器,从里面拿出三支抑制剂全部扎进手臂。
三支抑制剂总算把他暴动的精神力暂时压了下去。
他喘着气,汗水滴落,落在伤口上,却并未让他感到疼痛,狼狈地半倒在地上,泽尔罕见发起了呆。
S级的精神力让他感知到外面有虫。
估计是雄父和雄虫崽吧。
不过,跟他都没什么关系。
他再次抑制住暴动的精神力,但这只是暂时的,不过饮鸩止渴。
要不了半个小时,他的精神力会再次暴动,甚至会比这次还要严重……
撕心裂肺的虫崽哭声仍未停止,听起来是那么的伤心。
泽尔不由皱眉。
雄父在做什么,为什么虫崽怎么一直在哭?
下一刻回神,嗤笑。
他自己都要死了,还担心别虫呢?
那是雄虫崽,担忧也轮不到他。
泽尔闭上眼睛,默默等待着精神力再次暴动。
过了会儿,有虫过来了,走到他身边。
“泽尔少爷,醒醒,老爷让我带您下去洗澡。”
泽尔充耳不闻,也没动,反正他要死了,任性一下不过分吧?
亚雌无奈,就在他打算再次出声时,一对双胞胎雌虫走了过来,一虫一边拉住泽尔两条手臂。
“走,我们把泽尔哥一起拖下去洗澡!我还从来没跟泽尔哥一起洗过澡呢!”那声音里还带着点兴奋。
泽尔:“……”
泽尔无奈,睁开眼睛,面无表情起身。
“走吧。”
他可不想跟其他雌虫一起洗澡,就算是兄弟也不行!
他什么也没问,没问为什么要洗澡,待会要干什么,反正都要死了。
很快,他洗的干干净净被带回了房间。
还是那个房间,只是房间里也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血腥味。
房间内的亚雌下虫都退了下去,双胞胎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也离开了。
此时距离他扎下抑制剂后已经过了二十分钟。
被强压下暴动的精神力逐渐躁动起来,头痛随之而来,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明显也更加剧烈。
三支抑制剂竟然才维持二十分钟。
他下意识想要拿出抑制剂再打几支,却听到脚步声。
“跪下。”他听到雄父的声音。
动作只好停止,跪了下来。
跪下的那一刻,他心想,要不就跟雄父说吧,万一雄父会安抚一下他呢?
哪怕一下也行。
但是这个想法只冒出了一瞬间就被他压下。
以前不是没有兄弟跟雄父说过,但雄父根本不在意,更何况他。
泽尔垂下眼眸,不再言语,头顶的光洒下来,却无法照亮他的双眼。
意识和五感再次被包裹。
“哇啊!”
一声奶声奶气的叫声从旁边传来,随后,一只小小的白嫩嫩的小爪爪映入眼帘。
那只小爪爪朝着他这边努力够着,然后越来越近,两只大手拖着虫崽凑近了他。
直到——
“嘿呀!”
虫崽微张的小手缓缓捏住,虚虚地捏成了个小拳头,碰了碰他的脸。
一如穿透壁障的哭声,这带着嘿呀的触碰,拨开迷雾,在他暴动的精神力上按下暂停键。
泽尔愣住,看过去。
虫崽表情有些兴奋,有些跃跃欲试,还有高兴。
紫黑葡萄般的澄澈眼眸里,一半倒映出头顶的光,一半倒映出他。
他漆黑的眼眸,借着倒映出的微光。
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