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边陲,深秋入冬。
黄沙漫天的景象早已被一片素白所取代。
朔风如刀,卷着冰冷的雪沫,刮过连绵的营寨与初具规模的城郭。
可在这般严苛的天地之间,却也自有股生机在悄然孕育。
自刘法经略卸任,林冲接掌此地军政大权,已有数载光阴。
这数年里,他并未急于向外扩张。
而是谨记着三弟陈安的嘱托,一面整顿兵马,一面行屯田之策。
他大开方便之门,不断收拢那些自西夏战乱中逃难而来的汉家百姓,为其分发田地农具,助其垦荒安家。
短短数年,这片本是荒芜的边境之地,竟是凭空多出了数十座颇具规模的村镇。
阡陌纵横,炊烟袅袅。
林冲承袭了刘法经略的余威,又得益于陈氏商行源源不断的财货打点,将这西北上下梳理得井井有条。
朝中虽有非议,但也终究是天高皇帝远,难以干涉。
不知不觉间,此地俨然已成了他林冲的私地。
而治下安好,百姓归心。
愿意参军入伍,保家卫国的青壮便也愈发多了起来。
如今他麾下的兵马,比起当年奉诏南下之时,无论是在兵员、器械,亦或是士气之上,都已是强盛了不止数筹。
这一日,帅帐当中。
林冲一身寻常布衣,正就着堪舆图,思考着来年对于西夏的进一步蚕食计划。
便在此时,帐外忽有亲兵来报。
“将军!京中八百里加急,有圣旨到!”
林冲闻言,那双本是沉稳如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他缓缓起身,快步出帐。
便见一名面容阴柔的宫中宦官,正手捧一卷明黄诏书,于风雪中等候多时。
“制曰:金人背盟,挥师南下,社稷危难,万民倒悬。
着令熙河路兵马总管林冲,即刻点齐麾下兵马,火速开赴汴梁,勤王护驾,不得有误!钦此!”
尖锐的声音在萧瑟寒风里显得格外刺耳。
林冲伸手接过那卷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的诏书。
神情平静,没了当初那年的激动。
多年沙场历练与宦海沉浮,早就把他身上那点仅存的冲动与热血,磨砺得干干净净。
剩下的,只剩下作为政治生物的冷酷。
接过圣旨,遣人安顿好信使。
林冲散去左右,独自一个人走在自家驻地。
目光越过连绵营寨,望向遥远的北方。
他缓缓握紧了双拳,仿佛将这方天地的风雪,都尽数握于掌心。
“经略......”
“您当年未竟之事业,便由林冲来完成罢!”
......
十一月,金军斥候的身影,出现在了大周边境的长城关隘外。
沉寂了百年的烽火台,狼烟再起。
消息传回汴梁,那份本就惶恐不安的人心,更是雪上加霜。
周天子下令紧闭城门,严查奸细,偌大的京城,一时间风声鹤唳。
与此同时,早已闲赋在家,年逾古稀的老将宗泽。
临危受命,出任磁州知州,负责组织河北西路的防务。
而在磁州一州之隔的一片军队驻扎地内。
岳飞一身重甲,正对着沙盘,凝神推演。
自剿灭田虎、王庆之流后,他便在陈安的打点下一直驻守此地,操练兵马,以防不测。
如今金人南下,他这颗早已备好的棋子,终于是有了用武之地。
“将军!”
帐外,亲兵来报。
“城外来了一队道人,为首者自称清风,言说是奉了安竹山庄庄主之命,前来相助。”
“先生?!”
岳飞闻言,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出帐相迎。
只见营门之外,清风领着二十余名身着统一制式道袍的内门弟子,正静静肃立。
他们虽做方外之人打扮,可人人身形挺拔,气息沉凝,眉宇间自有一股寻常江湖人所不具备的凌厉与从容。
而在他们身后,更有数十辆由骡马拖拽的沉重板车,其上覆盖着厚厚的油布,不知装着何物。
“清风道长。”
岳飞快步上前,对着清风拱手一礼,神色里满是热情。
清风稽首还礼,声音沉稳:
“奉门主之命,贫道特率长生门内门弟子前来,听候将军调遣。”
他侧过身,指着身后那数十辆板车,缓缓说道:
“此外,门主亦命我等为将军带来了一批新近研制出的利器。”
说罢,他挥了挥手。
身后的弟子们上前,将那厚重的油布,一一揭开。
只见一门门通体由精铁铸就,造型狰狞古朴的黑色铁管,赫然映入眼帘。
岳飞顿时眼前一亮。
作为安竹山庄里出来的人,还是陈安的弟子。
他自然对火炮不陌生,事实上之前的数次测试他都参与其中。
只是一直都还有些不完善,没有投入使用。
眼下,自己这是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
心头升起几分暖意,感谢着自家远在汴梁的恩师同时,连忙招呼清风等人快快进营。
清风一挥手,众长生门的弟子鱼贯而入。
而他则是凑到岳飞身边,同其讲述自己这一行人的特殊。
“新法...修行人士...术法加持......”
越听,岳飞的眼神就越是明亮。
他抬头看向前方这些气度不凡的长生门弟子,又转头看了看那数十门只是第一批的火炮。
胸中豪情万丈,油然而生。
有此助益在手,金人又有何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