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水榭,不因四时而变。
流水潺潺,绿意盎然。
内里群臣此刻都颇有眼力劲的噤声不语。
一双双满是好奇的视线向前打量,落在作为今日焦点的两人身上。
当中法坛之上,林灵素与金总持二人眼神相对。
互相注目间,已然是擦出了一股火药味。
而伴随着周天子的一番言语落下,林灵素便也顺势停歇了早就不耐的辩驳。
只见其人自衣袖里取出一枚寻常铜钱。
不急不缓,随手掷于案上。
叮——
一声轻响回荡四方,清脆悦耳。
众人瞪大眼睛,怎么看也只是个寻常铜钱。
就在心里疑惑林灵素这是做什么之时,异变陡生。
便见那枚寻常铜钱竟是在众目睽睽下,陡然绽放出万道金光。
光华夺目,瑞气千条。
不过片刻的功夫后,那枚不过指甲盖大小的铜钱居然就变成了一颗硕大浑圆,光芒四射的金丹!
“嘶——点石成金?!”
“这...这便是仙家手段么”
周遭众人见状,无不哗然,啧啧称奇。
就连那水榭里的周天子,亦是眼神微动,露出一抹惊异。
陈安安坐角落,倒是没旁人那般激动。
转头看了一旁同样十分平静的曹文逸,心头思绪闪过。
“障眼法罢了。”
能瞒的过旁人,却瞒不过他眼下产生蜕变后的神念。
这金珠不过是林灵素以自身法力为引,扭曲光影,进而迷惑常人五感的幻术。
便连旁门左道之流都无法归入,是街头卖艺之人的杂戏之流。
金总持显然亦是看穿了此节,神情淡定。
只见其人不慌不忙,上前一步,仅以宽大的僧袖覆于其上。
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念着什么经文。
片刻之后,他缓缓收回僧袖。
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本是光芒万丈的金丹,此刻早已是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那枚平平无奇的铜钱。
只是其上本是“政和通宝”的汉篆,此刻竟是悄然变成了四个大字——
阿弥陀佛。
“嘶......”
此番变化,虽没有林灵素所展露的那般夺人眼球。
可这润物无声的手段,方才叫人更觉惊奇。
林灵素脸上笑意微敛,多了几分凝重。
“区区小道罢了,也敢卖弄?”
轻呵的同时,便见其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艮岳上空风云变色,电光闪耀。
轰隆!
伴随着一阵低沉雷鸣,便有一道金甲神将的虚影凭空在法坛上方出现!
此一神将身高丈余,面目威严。
手持神鞭,周身电光缭绕,神威凛凛。
“召神之术?”
一旁观望的陈安心头动了动。
“不对,应是真气变化之类的雷法?有些意思了......”
心头了然的同时。
方才感觉这场斗法到了这里,才叫人生出几分观看的兴致。
他有些好奇,那佛门的僧人又要如何破解此局?
而面对此般神人显形的场景,金总持神情依旧没有太多变化。
双手合十,闭目诵经。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伴随着阵阵梵音禅唱,那本是威风凛凛的金甲神将,身影竟是开始变得虚幻、扭曲。
不过片刻,便如水中倒影般,骤然消散。
......
接连两番试探,皆被对方轻易化解。
林灵素的脸上,终究还是挂不住。
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再留情面。
探手一指不远处空地早早备下的一尊观音像,厉声喝道:
“此像乃是贫道不久前,自汴梁城外一座早已荒废的野寺当中寻来。”
“看着慈眉善目像是个佛陀,可本身不过是一女真妖鬼罢了,被这些佛徒推上神位。”
“今日贫道便要当着陛下的面,以神霄雷火将其焚之,以正视听!”
在场观摩之人眉头微皱。
虽说他们大多不是佛门信众,但对于神佛该有的敬畏尚且还有那么一丝丝。
见得眼下这光景,不由暗道林灵素此举有些过了。
而其人对面的金总持见状,亦是眉头紧锁,怒从心头起。
“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观音大士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又岂会是你口中的妖鬼!”
“你若执意要焚,贫僧亦不阻拦。只是,若焚像无损,汝当如何?”
林灵素仰首大笑,话语里满是自信。
“若此像不毁,贫道自焚谢罪!”
“好!”
金总持亦是不再多言,退至一旁。
林灵素见状,当即掐动法诀,口吐真火。
一团炽热的火焰自他口中喷薄而出,瞬间便将那观音像笼罩其中。
火焰熊熊,热浪滚滚。
可就在众人以为那观音像便要在这烈火当中化作灰烬之时。
忽而又有异象生。
只见那本是泥塑木雕的神像,此刻竟是于眼角之处缓缓渗出一滴滴晶莹“泪珠”。
这泪珠遇火不化,反而化作一片甘露,自上而下流淌。
不过片刻功夫,就将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压的一滞!
金总持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今日这场,他佛门胜了。
可还不等他开口。
轰隆——!!!
一道比之前更为粗壮的紫色雷霆,当空劈落。
雷光刺目,正中那尊观音像。
霎时间,一团紫色的天火凭空燃起。
任凭那甘露如何冲刷,亦不见半分熄灭。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将这神像烧得黑烟四起,最终化作一地灰烬。
噗——
金总持如遭重击,脸上血色尽褪。
整个人摇摇晃晃,站立不稳。
如此特征,显然是术法被破,导致心神受损。
林灵素眼中寒芒闪过,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机会了解了这个屡屡坏他好事的秃驴。
“真人神通广大,朕心甚慰。”
水榭当中的周天子欣然起身,挥袖而语:
“此番比试便是真人得胜,之前一切照旧!”
观摩了一番玄奇术法表演,周天子心头积压已久的愤懑似也消散不少。
朗声如此一说,便是拂袖大笑着远去。
身后,众人拜送。
陈安隐于众人当中,并不惹眼。
瞧着天空中缓缓飘散的烟灰,以及虽然不表,但自得之意毫不掩饰的林灵素,整个人无喜无悲。
人间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眼下这些,还是做一看客就好。
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
楼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