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丹室,幽暗无光。
千年尘埃落定,复归清明。
唯有那半人高的古朴丹炉,此刻在陈安的神念感应下,似也散发出一股跨越岁月的沧桑道韵。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炉身上密密麻麻的古篆文字。
触感冰凉,陈安却仿佛感受到了当年那位葛仙师于此炼丹之时,此炉曾有过的炽热。
“哈哈哈......”
良久后。
一阵发自内心的轻笑声,打破此间沉寂。
陈安抚掌而笑,眼中神光湛然。
暗室千年,幽而复明。
蒙尘于这方小小丹炉之上的丹经,终于是在今天重现天日。
而其上所言,正是他苦苦思索,却也一直未能勘破的丹道后续!
“金石草木,皆有其形,亦有其性。”
“凡俗丹法,取其形而合药,终是落于下乘,纵然有所成就,亦不过是强身健体、耳聪目明之用,于大道无益。”
“真丹大道,当舍其形而取其性!”
“抽山岩之坚,炼以为骨;取古松之韧,锻以为筋。引天风之无拘,涤荡神魂;采幽泉之至静,安宁心神......”
陈安口中喃喃自语,葛洪丹经总纲在心头流转。
“以万物之性为基,合炼大药,补益己身。”
“待到根基圆融,便可借此为引,将自身神念、真气,乃至于本身存在,尽数炼作一点‘金性’。”
“金性不朽,故而真灵不灭,如此方为金丹大道!”
默默静立良久。
直至将这番道理尽数了然于心,陈安方才缓缓睁开双眼。
一丝难言的感慨,自心头涌上。
这般丹道至理,在当年晋时那个外丹术盛行的年代。
那个人人皆求“服食金丹,白日飞升”的荒唐时节,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另类。
可若是结合眼下已成主流的内丹法来看。
这却又无异于是给天下所有困于前路的修士,于这末法之时,点亮了一盏明灯。
再开一世法!
往后修行,便可不假灵机外物,只求万物之性与己身相合。
如此法门当前,陈安心头有十足的把握。
只要再给他些许年月,将此法彻底参悟透彻。
纵然是不去寻所谓的仙山福地,他亦能于修行之路上再做突破。
“葛仙人,当之无愧也!”
他对着丹炉,郑重地行了一礼,以敬先贤。
复又将目光落在丹炉所载文字的后半部分。
这般文字则是记着三幅丹方,正是此丹道的具体应用。
曰【太乙元精丹】,曰【清风涤神丹】,曰【九转还魂丹】。
皆是不需寻常意义上的灵物,只取来对应之“性”,便可合丹而成。
“说是炼丹,实则修行。”
陈安将三幅丹方尽数记下,心头一片清明。
如此丹道,早已不简单的拘泥于炼丹。
炼丹便是修行,修行便是炼丹。
此番得此收获,便已是不枉此行。
陈安遂生去意。
不过眼前这丹炉蒙尘已久,既见光明,便且先借来一用。
想来葛仙师有知,亦也不会怪罪于他。
“云来!”
一念及此,体内浩荡真气流转而出,化作一团云雾。
缓缓升腾间,将沉重无比的丹炉稳稳托起。
陈安则迈步而出。
一手负后,一手虚托丹炉。
姿态从容,飘然若仙。
......
天色渐渐昏沉,山间起了薄雾。
那为陈安引路的老者,此刻正靠在一棵老树下,不住地向上打量。
“这后生,怎生还不回来?莫不是当真出了什么事了?”
他心中焦急,却也无可奈何。
“若是当真不慎掉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老夫可救你不得。”
正自胡思乱想着,忽闻天际传来一阵清越鹤鸣。
抬头望去,只见一片巨大的阴影自云雾当中垂落而下。
下一刻,他便看到了此生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但见有一青衣道人,单手托着一座半人高的古朴丹炉。
此刻轻巧万分地站在一只神骏非凡的白鹤背上,自高天缓缓降下。
衣袂飘飘,不类凡俗。
“你...你你......”
老者瞪大了那双浑浊的老眼。
食指颤抖的指着陈安,激动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鹤悬停在空,陈安向下而望。
瞧着眼前这老者骇然模样,脸上露出一抹狭促笑意。
“老丈,眼下可信了?”
“信了!信了!”
老者连连点头,激动的吞咽着口水。
却没想到,他葛宣。
居然在有生之年,有幸遇到了传说中的活神仙!
“哈哈哈,去也!”
陈安朗然一笑,不再多言。
哗——!
羽翅扇动,狂风呼啸。
神骏的白鹤发出一声高亢长鸣,载着陈安的身影冲天而起,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山林当中。
“祖宗在上!我葛宣今日终于得见神仙,此生无憾矣!”
老者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神情激动,纳头便拜。
往后时日,回返抱朴庐后。
他时常与前来探访葛仙师遗迹的人分说今日之事。
可却无一人相信,只做笑料尔。
......
三日后,江南,建康府。。
此地乃是六朝古都,自古便是繁华之地。
纵然比不得汴梁那般天子气象,却也别有一番江南水乡的温婉风韵。
李清照与赵明诚夫妇二人难得偷闲,此刻正兴致盎然地游逛于热闹的市集当中。
“夫君你看,这莱州虽不比汴梁繁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李清照手持一柄团扇,巧笑嫣然。
赵明诚亦是点头附和,正欲言语。
忽而,他神色微动。
似也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转头望向前方不远处的一架牛车。
但见那牛车之上,斜倚着一位气质清冷出尘,神情间却又带着几分慵懒随性的年轻道人。
其人膝间横着一把古朴青玉节杖,一手提着酒葫。
正自斟自饮,好不快活。
赵明诚下意识的拽了拽身旁人衣袖,小声惊讶道:
“你看,那是谁?”
李清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便见那道人好似察觉到她的目光,亦是转过头来。
遥遥举起酒葫,随之一笑。
“处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