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月上中天,好似皎皎白玉盘。
内里,丹鼎上方,金灯高悬。
烛火大放之下,将整个灯盏包裹一团,照得暗室通明。
透过天窗往外看去,此刻好似有两轮皎月升在高天,光影重合。
焰火徐徐,丹鼎结寒霜。
药材接连投入,杂质被淬炼,化作一汪清澈药液翻滚。
某一刻。
因为鼎中药液不断流动,进而响起的簌簌清亮声兀地一静。
紧接着。
便又有一声高亢嘶鸣以及一声震慑山林般的虎啸,几乎在同一时刻从丹鼎内里传出。
一青、一金两道模糊的虚影,从丹鼎内里飞出,盘旋在其上。
做仰天长啸状,复又很快消失于无形。
“合丹有异,灵丹乃成。”
脑海里葛洪丹道当中关于成丹品相的说法,缓缓流转而过。
陈安按压下心头的惊喜,默念收丹诀。
下一刻。
一枚龙眼大小,通体呈暗金色泽,其上更似有龙虎纹路交织的丹丸。
便从出丹口中飞出,落入了早已等候多时的炼丹人手中。
垂下目光,陈安细细打量手中丹丸。
心头对于能够针对末法开创这般丹道的葛洪,更多了几分钦佩。
先前闲暇,闭门在家之时。
他便多有钻研这般炼丹之道,更是四处收罗丹方,不断验证。
经过不知多少次开炉,浪费了多少药材,终于积攒下些许经验。
此番,便顺理成章的用在这新得来的【龙虎大还丹】上。
除了丹方上所罗列而出的基本药材之外。
陈安尝试着从那猛虎与金鳞大蛇的躯体之上,以真气强行抽摄来了一点“龙、虎之性”。
进而与诸多有形之材,一并合炼入丹。
眼下看来,自己的这次尝试,倒也还算是成功。
“只不过,我从石壁上得来的丹道总纲,终究只是开了个头,多有短缺。”
扬手将刚刚出炉,尚且带着几分寒气未散的丹丸吞入腹中。
渐归沉寂的心神里有一念闪过。
“就算是眼下的这道‘抽性’法门,大多还是我自己摸索而出,多有疏漏之处。”
“看来,探访葛洪炼丹故地的事,还需尽快提上日程才是。”
如此想着,杂念尽去。
......
眉心祖窍,灵台方寸。
这里是人之神魂寄居所在。
修行人未曾凝聚念头将之开辟前,便是混沌一片。
杳杳冥冥,不可视物。
而当修士念头充足,洞开玄关祖窍后。
便可依照自家所修行的法门,于此地缔结出相对应的观想物,用以锚定心神。
继而,在日积月累的修行磨砺当中,一点点驱散这片无边的黑暗。
正当时,陈安识海当中。
银月皎皎,高悬在空。
点点清辉洒落,将黑暗消磨的同时。
更也洗涤着神魂的阴质,使其渐渐归于纯阳。
到了那时,便可神魂出窍,如若常人般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惧风吹日晒。
更兼具种种不可思议之能,谓之曰再世仙神也不为过。
时间缓缓流逝。
那枚【龙虎大还丹】的药性渐渐消化开来。
陈安以神念内视己身。
便看到自己的丹田气海当中,真气浩荡,形成一小片湖泊。
精纯的药性化作一片蒙蒙的金色雨雾,缓缓滴落。
悄无声息地,汇入平静的湖水当中,几乎没掀起什么涟漪。
可随着时间流逝,真气必然产生由量到质的蜕变,进而反哺神魂。
良久过后。
陈安缓缓睁开双眼。
内里有淡淡明光,氤氲闪烁。
整个丹室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更明亮了几分。
虚室生白,宛若神人。
体味自身变化之后,调息理气,将外泄的气机尽数收敛。
片刻后,便再度归于往时那般平平无奇的模样。
“若是将这一枚龙虎大还丹的药性完全消化之后,大致可以为我增添上一缕真气。”
经过神通蜕变后的大黄庭神气本质高远,远超同类真气。
若是换了寻常修行人来服用,或许还能再多上些许。
陈安暗自点头,对此倒也还算满意。
当下时代虽说人道盛世,可人类所能踏足的疆域也仅仅只是这庞大山河里的一小部分。
出城之外,几乎都是荒野。
不比记忆里的后世,眼下的莽荒山林当中多的是猛兽。
一年到头下来,不知道有多少进山樵采、打猎之人丧生虎口。
眼下陈安取上一些虎命,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算算时间的话,距离上次和公孙胜一别,也过去月余光景。”
“庞大财力支持下,也应当做出些成效了吧?”
如此想着,他再度阖上双眸。
但听屋外丛林山野,有簌簌的声音响起。
脚步沉稳,渐行渐远。
......
无忧洞。
时间过去许久。
那些因为种种缘故失去家园,无奈寄身于此的男男女女们,也渐渐习惯了这里的变化。
自前段时间,接连数日都有大量尸体从深处的鬼樊楼里顺着暗河飘出之后。
这里便一改常态。
不见了往日时分那些仰仗武力,时不时便会向他们这些底层人收取各种苛捐杂费的管事、头目。
更叫人稀奇的是,最近更是少有看到人从内里出入。
和往些年月,一到夜晚便人影憧憧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却也是听说有些素来老实的人被招募了进去,说是给钱做工。
真假无法判断,但唯有一点。
就是这些人也从此一去不回,再无音讯。
同时亦有胆大妄为的存在,尝试顺着暗河一路潜入深处,前去一探究竟。
可这么做的人也同样像是石沉大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渐渐的,那座处于无忧洞深处的鬼樊楼便也被人们所遗忘,成为了新的禁忌。
生存的重担压在寄居在这里的每一个人肩头。
明天的饱腹之物,尚且不知要从哪里得来。
在生存的重担面前,剩下的那些事,便也都显得无关紧要起来。
......
是夜。
洞中之人蜷缩在角落里,伴着污浊腥臭入眠。
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
一个全身都被宽大的黑袍所笼罩,头上戴着一个垂下黑纱遮面斗笠的奇怪存在。
从很多人身旁悄无声息的走过,最后乘着一艘小船,去往了最深处的地方。
白玉京。
也可以叫它东京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