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起身帮着黄觞将怀里画卷一一取下,听他嘴里念叨。
“能来此地的多是些落魄士子,能静下心来做做整理古籍的事便已是殊为不易。”
“想要让他们效仿寻常匠人做些修修补补的活计,却也是难。”
老头子许是上了年岁,又许是常年特立独行少有人能同他谈得来。
眼下遇到陈安这个难得合眼缘的,话便多了些。
随手解开一幅画轴,入目一片污残。
只有边角点点残存的笔锋墨迹,昭显出过往模样,不似凡品。
“可惜了。”
陈安一一打开,所见尽皆如此,大差不差。
“您老可知有修缮此物能力的人?”
“有!”
黄觞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他有这一问。
“易安居士。”
“只不过,其夫家早些年受到官扬牵连,被夺官职,无力再留在京师,故而回返青州老家,居士亦随其夫赵明诚同走。”
“想要请到他们,却是难喽~”
如此说罢,他也不在意陈安脸上那点若有所思的神色。
也没再给出个具体问题的答案。
朝其笑笑,转身出门而去。
“李清照啊!”
易安居士的大名,后世又有谁人能不晓?
只不过就是,大多数人也只是因其婉约感伤的诗词而知其名。
却少有人知晓,其在书画、金石一道上的造诣,并不比诗词差上多少,甚至有可能更胜一筹。
可惜的是,她后半生遭逢靖康乱,几十载收藏尽数遗失于战火。
颠沛流离,晚年孤苦。
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遗憾。
“若能说动其夫妇重回汴梁,或许不仅能挽回这桩憾事,我也可以借机同其学习书画的修复技艺。”
“而且,说不得还能一观其引以为傲的毕生珍藏。”
脑海里念头电闪,陈安便有了些许想法。
说动李清照并不是什么易事。
可若是从其丈夫赵明诚身上着手的话,或许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赵明诚此人虽然同样笃爱金石之道,甚至为其专门撰写书籍。
可比起在朝堂攀登的人生志向来说,这些便也只能说是些许爱好,不值一提。
当年其父被党争牵连,导致他也无奈去官归家。
可这些年里,赵明诚研学之余。
一直都不曾放弃,屡屡试图回归官扬。
若非是如此的话,也不会有陈安上辈子记忆里那桩弃城而逃的黑历史了。
其人虽然有些才能,但显然也不是做正经地方官的料。
可若是能运作一番,让他在汴梁城中,谋一个专门负责管理金石书画的官位呢?
譬如说是太常寺的奉礼郎之流.......
虽然官职低微了一点,但也总比没有强。
如此一来的话,却也正满足了他夫妻二人的兴趣爱好。
也免了日后他祸害一方百姓,以及易安居士后半生孤苦无依的悲惨结局。
“听闻赵明诚素来身虚体弱,或可以看病之由,将其夫妇二人引到汴梁......”
思绪划过。
陈安从那堆画卷里找出一幅还算完整能瞧见全貌的,研墨临摹。
【临摹《风骨劲松图》一遍,正气+1】
......
丹室。
月白色的太阴冷焰,在三足丹鼎下静静燃烧。
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
反倒是散发一种使人通体舒泰的清凉。
异香环绕,暗室生光。
良久之后,又一炉五灵丹出炉。
丹药表面不见原本的热气,反而带着一层淡淡的冷霜。
观其成色,远胜以往。
“难怪古时炼丹方士,要走遍名山大川,寻地火、探灵泉。”
“世间寻常炭火,终是不能将药材里的全部药效都激发出来,不过我有太阴冷焰,前人如何?”
“听闻前朝葛洪隐居罗浮炼丹,那里许有当年遗迹,有空或可往之一观。”
将这一炉丹药装入瓷瓶。
陈安起身出了丹室,行至庄中的会客厅。
严华正同清虚子闲谈,两人身下还蹲着一个毛绒绒的物事。
陈安走进落座,也不多言。
将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交予清虚子。
“道友且看此丹如何?”
清虚子闻言,取出一枚。
着眼一观,只见此丹与之前觉明和尚所炼制的五灵丹,似乎有些许不同。
其丹丸表面,竟是平白多了些许淡淡的银色纹路,霎是好看。
也不犹豫,仰头将其吞入腹中。
丹药入腹,一股精纯无比的药力瞬间化开。
清虚子顿时眼睛一亮,连忙闭目调息,运转周天。
片刻后。
缓缓睁开双眼,脸上闪过一丝喜色。
眼下距离他炼出第一缕真气已有些时日,可那第二缕苦熬许久,却是迟迟不见有踪影。
眼下不过是服了这一颗丹药,竟是顺势而成!
“此丹居然可以助人增长真气,真灵丹也!”
清虚子满面钦佩,看向陈安:
“一道寻常的五灵丹,现在竟在陈道友你手中脱胎换骨,效用远胜之前!道友在炼丹上的天赋,亦是非同凡响!”
“机缘巧合罢了。”
陈安没有自得。
“日后若是有需要,尽可来此庄上寻我,无论是古籍、丹方,亦或是珍稀药材,皆可拿来换取。”
“若有其他人有需,道友也可介绍过来,在下必不吝丹药。”
清虚子闻言更是喜色难掩,连连称谢。
陈安笑着摆了摆手,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他身旁那只小兽身上。
不过半人高,毛通体雪白,不见一丝杂毛。
眼下里正带着几分好奇,歪着脑袋打量着四周。
一双乌黑发亮的双眸当中,透着一股子难得的灵动。
是一只罕见的白猿。
清虚子见状也是一笑,对那白猿招了招手。
“道友先前所言之事,贫道给你办妥了。”
“你瞧,可还合适?”
那小猿猴极为乖巧,几步便蹦到了陈安身前。
似也识得他便是往后新主人,乖巧的蹲在身下。
陈安面上满意,心头犹有几分好奇。
“清虚子道友,不知你这调教兽类的法门,可愿做交换?”
清虚子浑不在意。
“小术尔,本就打算一同赠予道友的。”
陈安摇了摇头,神情认真。
“一码归一码,我愿以一门术法交换。”
见他态度坚决,清虚子也不再坚持,只是忽生感慨:
“如今修行凋落、传承断绝,纵然偶有修士聚成一团,交换有无,可却也尽是勾心斗角、乌烟瘴气之辈。”
“若是都能像陈道友这般品性,又如何会落在此般境地?”
“贫道不才,素知些性子良善却遭排挤的道友,愿做引荐。”
“如此再好不过!”
陈安没有理由拒绝。
三人相视一笑,氛围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