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唐时垂眸看着手中的黑金令牌，忽而莞尔一笑。
道魔双尊并立？这天道倒是把阴阳平衡之术玩了个透彻，不过既然有所偏爱，那公平公正便成了个笑话。
既已有道尊，何必再有魔尊。
不知何时，天稍稍下起了雨，这方隐蔽的小世界也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随之而来的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唐时并未回头，只是随手将令牌向后一扔，预想中的令牌与青砖撞击的声音没有出现。
雨雾中血液蔓延，一双苍白的手探出，稳稳接住了那枚冰冷令牌。
那双手的主人站在雨雾中，气势深重，浑身萦绕着浓重的血气，一看就不好惹，然而这样一个人却替白衣青年撑了一把伞，挡去连绵的细雨。
安寻雁右手持伞，左手捏着那枚令牌，目光平淡无波，语气却夹杂着一丝玩味。
“狴犴魔令，这魔尊死过一次是把脑子也扔了吗？”
真以为靠着天道庇护便万无一失了？
唐时侧目，没回答上一句，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你杀了问剑宗的那几名弟子。”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来人身上那浓重的血腥味遮都遮不住，而且对方明显没有遮掩的意思。
安寻雁笑声轻颤：“只是替他们的师长上一课。”
“魔修可不是他们的同门，挑衅的代价光靠道歉是没用的。”
他轻声咏叹，“白先生您说我做的对吗？”
魔修脸色苍白异常，嘴唇却红的妖艳至极，雨水打湿了漆黑的长发，衬得整个人就像地狱的恶鬼，恐怖疯癫。
唐时并未对此发表意见。
安寻雁是紫云宗现任宗主，半步渡劫修为，虽然有时候脑子有点问题，但还算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他提醒了一句：“问剑宗宗主大概会来找你麻烦。”
安寻雁晃了晃头上的水不置可否。
……
很明显不以为然，这个疯子更在意另一件事。
阴沉的眼眸注视着白衣修士，语气有些雀跃：“狴犴魔令已经到手，魔尊之位也该换人了。”
欢快的语气明显意有所指，灼热的目光落在白衣青年身上，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唐时衣袖翻飞，安寻雁眯了眯眼，再抬首，哪还有医修的影子，唯有一道传音回荡，也让魔修本就兴奋的目光更加狂热。
“以狴犴魔令召集魔域宗门各领主，告诉他们魔尊回来了。”
安寻雁呼吸加重，垂下头隐忍喟叹道：“如您所愿。”
——
幻海秘境入口处，各势力划分泾渭分明，正魔修士互相警惕着，然而在魔域势力划分区域内，一道洞天府邸却是悄无声息展开。
正道各宗强者似乎有所感应，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目光投来，还未看到什么，就被同样强横地挡了回去，这场交锋结束的很快，却让不少人皱起了眉头。
猜测魔域是不是又有什么大动作，几番试探无果，他们不约而同想要得知道尊的意见。
石阶之上，一层层云雾散开，道宫掌门静立在殿门在，垂目看着脚下冰冷的青石玉板，安静行礼。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门内终于传来了一道声音。
“进来。”
掌门整理了下衣袖，推门走进，经过空旷安静的主殿，来到了更加安静冰冷的角落。
不知从何处来的长风卷过烛火，吹起透明的白色帷幕，纱幔层层展开，一如那人冷漠的眉眼。
掌门走进，坐在了道尊对面的蒲团之上，叹了口气。
“老了老了，站一会儿就有些受不住，到底是比不上年轻人。”
沙沙——
没得到回应，寂静的宫殿内，掌门的声音有些尴尬，他看着不知在写着什么的道尊。
朱笔轻抬落于纸上，猩红的字迹透着一股渗人的冷意。
掌门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放松渐渐变为严肃。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僵硬，香炉中的熏香袅袅，朱笔被搁下，天枢声音没有起伏，也听不出情绪。
“何事。”
掌门心中一凛，他俯身行了一礼，恭敬道：“道尊，魔域似有动静。”
天枢微微抬眸，对视那一刻，掌门仿佛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沧海桑田，大道万千，顿时，心中忌惮更多一层。
道尊修为好像更深厚了，仅仅一道目光，掌门就有了回避的冲动。
“无妨。”
掌门颔首，大概从道尊的态度中察觉到什么。
魔域的动作应该没有瞒过道尊的眼睛，既然还在道尊的视线下，那些魔域的人也就成不了气候。
掌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不久后，他就知道自己这口气松的太早了。
道尊哪里是尽在掌握，那分明是知道却放纵不管，甚至推波助澜。
……
魔域的这处洞天福地依托在一间至宝之内，这件至宝除了能容纳众多高手进入，更是可以隔绝外界查探。
各魔域宗门的宗主太上长老悄无声息进入了这处洞天法宝之内。
另一边，林少轩也收到了师兄发来的传信，几乎是迫不及待，林少轩打开了那封信，果不其然，师兄在信中写到，他也会参加这次的秘境。
原本对秘境没什么兴趣的林少轩眼眸微亮，当即决定进入秘境，虽然幻海秘境他不知进去了多少次，但师兄是第一次进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林少轩小心翼翼收好信纸，他得去保护师兄。
死死压在心里的念头随着记忆的恢复再无束缚，魔修本就随心所欲不是吗。
……
洞天福地法宝之中是一片荒芜的沙漠，沙漠深处一座华丽的宫殿坐落其中，与周围的荒凉格格不入。
宫殿中，围绕着主位，为各位魔域顶尖高手准备的座位已经差不多坐满，一道又一道散发着深厚威压的影子沉默静坐，等待着宴会组织者的到来。
若有个魔域有识之人看到这副场景，肯定会十分惊讶。
自几十年前魔尊失踪，正道趁机打压魔域，魔域几大领主便相继宣布独立，四大宗门很久没有齐聚一堂了，而现在，除了这些年因意外身陨，剩下的四大宗门掌权者，几大领主竟全部到场。
“石斛，你信安寻雁吗？”
人首蛇身的一位领主一边打量着不断有流光进入的宫殿，一边含糊不清地跟身边的人说道。
石斛与妖佘是新上任的领主，对于几十年前魔尊失踪的事情只能说了解一二，大概原因能猜到一些，但对比其他人，他们的底蕴到底是差了些，因此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发言权。
看着殿内其他人凝重的表情，妖佘觉得这次的事情有意思了。
石斛是一位面相丑陋的男子，虽然有着化神后期的实力，可以任意调整自己的容貌，但他并没有那么做，似乎格外偏爱丑陋的样貌，其领域范围内的修士就没几个好看的。
虽说魔域修士大多特立独行，但像石斛领域这样丑的特立独行的，也着实不多见。
“你相信魔尊死了？”石斛的声音与丑陋的外貌相距甚远。
妖佘沉默了下，嗤道：“当年的围剿我没参加，不过以那些老家伙的谨慎，能肆无忌惮这么多年。”
他眼珠转了转，笑道：“即便没死，恐怕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石斛没说话，确实，当年几乎是全体魔域对魔尊的背叛，或在暗处，或在明处，多多少少都动了手，若不是真的有把握，那些老家伙也不会轻易动手。
即便没死，应该也是留了后手，保证万无一失。
然而想是这么想，从殿内为各宗准备的座椅差不多满了来看，这个后手估计是被破解了。
在各位大佬阴沉的气息笼罩下，安寻雁姗姗来迟。
苍白如厉鬼的魔修骤然出现在宫殿主位，一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厚重的威压瞬间压下，此处空间都隐隐有些崩溃。
然而在这轻易就能让一位化神强者自爆的威压下，安寻雁也只是微微一笑，施施然坐在了主位右侧的椅子上。
殿内不少人为其强横的实力震惊，心细的却注意到了安寻雁没坐在主位上，那张为紫云宗主事人准备的椅子空空荡荡。
四大宗门的宗主率先收手，其他人也不再施压，一道苍老暗哑的声音从角落传来。
“确认了，诅咒被打破了。”
气氛顿时凝滞了。
四大宗门的宗主脸色不变，眼神却有些阴沉，一道道私语在殿内响起。
“果然是回来了。”
“阴魂不散。”
“……毕竟是……”
“能把他拉下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魔尊的失踪是魔域这些年津津乐道的奇事，然而无论多少人口出狂言，明里暗里贬低，真要知道那个人回来，心里的第一想法还是忌惮。
无论对之前的事持有什么观感，也没人真的对魔尊的死活毫不在意。
突然一股冰冷的杀意席卷整个宫殿，一时间所有的窃窃私语都消停了下来。
魔域第一宗门血狱宗主冷冷道：“他还真是不死心。”
合欢宗宗主是名看上去清冷至极的女子，然而但凡与之接触过的魔修都不敢看她第二眼。
合欢宗宗主厌恶道：“那人还是死了更让人安心。”
其他人赞同般点头。
如果不是被逼到走投无路，谁也不想对本道尊主出手，毕竟那就代表着反抗天道的管理，修士修仙，无论正魔，终究还是要在天道手底下求生活。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可那人如果不死，他们这些人也没有活路。
就在众人气氛凝重时，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殿外响起，
血狱宗主眯起眼，冷冷看着门外，嘲笑道：“紫云宗宗主终于不躲躲藏藏了，让我等可真是好等。”
听到这话，有些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看顶上站起身的安寻雁，不明白，紫云宗宗主不是在这吗？
血狱宗主为什么对着门外的人说是紫云宗宗主，而一些早有所察觉的势力却是和血狱宗主一样，将目光投向门外。
在众目睽睽下，一道雪色衣袂拂过台阶，医修的样子依旧是熟悉的模样，温和平静，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温和的人让在场经历过无数次血腥厮杀的魔修们变了脸色。
血狱宗主目光微动，如鹰般锐利的视线审视着唐时，半晌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渡劫。”
一石激起千层浪，满目哗然。
众所周知，修仙界的渡劫期高手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而其中大部分还在闭死关为求飞升，如果不是到了危害修仙界存亡的时候，这些渡劫期老怪基本不会出现。
除了那不知死活的前魔尊。
现今能看到了渡劫期高手，也就只有天枢道尊一个，什么时候又有一个渡劫期高手出现了，还是出现的悄无声息。
众人惊骇的目光看着殿门前依旧带着温和笑意的医修，没人去质疑血狱宗主，作为魔域现今第一人，即便没到渡劫期，也差不多了。
也因此，对方的话有九成把握是真的，而且从唐时没有反驳的表现来看，这个他们曾经无数次打交道的医修真的是位渡劫期大能。
明明今天之前和唐时见过面的魔修感知到的修为还是元婴期，哪曾想也就一天，现在再去感知，他们能感受到了只有一片深不可测的渊海，深不见底。
一时间，众人的心思都有些复杂。
唐时看着安静下来的宴会，伸手一招，从乾坤袋中取出了一个令牌，挥手送到了大殿之中。
令牌浑身漆黑无比，就这么静静地悬浮在殿内，每一个人都能看到上面清晰的两个大字。
——狴犴。
“嘶——”
“真的是……”
四大宗门宗主以及八大领主对视几眼，不约而同抬起一只手，各色魔气光柱齐齐注入令牌之内，持续了整整十息，众人才停止。
其他人紧张地看着自家宗主验证令牌真假，然而让他们失望了，从各宗主越来越阴沉的脸色来看。
这枚令牌是真的。
“呼——”
血狱宗主收回手，坐回了椅子上，其他人也相继收回输送魔气的手掌。
狴犴魔令如果出了问题，哪怕只是做的再真，在各宗宗主的试探下，都会露出破绽，毕竟是天道的产物，作假可能性极低。
“好了，既然你们验证完了，我们可以说正事了。”安寻雁看这件事结束，直接起身，作为宴会的组织者，对于魔尊回来这件事，他可以说是毫无没有心理负担。
众人早已习惯这人的古怪脾气，随着安寻雁出声，他们也将目光投向了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主位上的唐时。
魔域奉行弱肉强食，既然唐时有让他们闭嘴的实力，那他坐在主位一点问题也没有。
没看连血狱宗主都不说话了。
唐时一手轻轻敲击着扶手，漫不经心道：“魔尊之位也可易主。”
血狱宗主目光微动，他直直看着唐时，沉声道：“天道降下的职责哪有那么容易易主，若非如此，我们当年也不会选择封印诅咒的方式。”
唐时笑了笑：“如果是天道自己选择换人呢。”
“您有把握吗？”
一道清冷婉转的声音出现，像是哀叹，合欢宗宗主美目盼兮，薄唇轻启，叹道：
“又或者说，您要如何让天道选择您呢？”
随着这句话落，众人的目光又重新移向首位，对于唐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众人心知肚明，不过倒是没多少抵触。
说到底还是一句话，弱肉强食，打不过人家就闭嘴。
他们更关心一件事，杀那人不难，难在如何让天道换人，毕竟只要天道认准了那人，他们是杀不死他的。
对于合欢宗宗主的冒犯，唐时只是笑了笑，随后在众目睽睽下，将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你！”
大殿内瞬间喧哗起来，有不少魔修更是下意识出手，好在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开始的失态后，很快就发现了那与天枢道尊截然不同的气息。
再联想天枢道尊几年前收徒的趣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血狱宗主哼笑：“天枢收的徒弟竟然入了魔域，该说天枢是识人不清呢，还是故意为之。”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毛骨悚然，周围人隐晦而布满杀意的眼睛盯着唐时，但凡他有一点不对劲，即便是渡劫期，这些人也会瞬间出手。
毕竟魔修说到底都是一群疯子，惜命的人在魔域是活不长久的。
一时间连空气都隐隐透着血腥，唐时随手拦下要动手的安寻雁，垂眸淡淡道：“道途之争，只能有一个胜者。”
道途……
血狱宗主目光微动，忽而一笑：“原来如此，那天枢还真是家门不幸了。”
唐时笑而不语。
“系统，你说若是天下所有人都知道你与某个人势不两立，等你们决一生死时却爆出其实你们关系最是亲近不过，势不两立只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你觉得天下人会怎么想？”
【你可以直接报男主的名字】
系统沉默了下，还是说道。
【大概不可思议的同时会怒不可遏。】
唐时笑道：“会发怒就好，男主过得还是太安逸了些。”
荒原的风沙依旧，隐住了杀机，也藏埋葬了过去。
而另一边的林少轩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眉心微蹙，细细感知时，那种不对劲又消失了。
到了他这种境界，几乎不会出现错觉，他起身右手掐诀，开始推演自身因果，然而无论怎么推演，得知的结果都是含糊其辞，仿佛就连天道也在犹豫。
无法探知哪里出了问题，林少轩只好作罢，心里却是提起了一分戒心。
与师兄会面在即，不能疏忽。
而就在此时，幻海秘境开了。
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幻海秘境终于是开了。
一股强大的气势冲天而来，如万里山河压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林少轩回头看去，只见天际间千万里白云汇聚，瞬间弥漫三千里，凝成一只遮天蔽日的古剑，势如吞海，威压日月。
所有剑修的剑都嗡鸣震颤，像是回应一样，如同臣服君王一般臣服着虚空中的那柄古剑。
秘境的主人就是一位贯彻古今的剑修。
以剑决封印秘境也在情理之中。
这场景林少轩不知见了多少次，自然不会像那些小弟子一样震惊。
幻海秘境外的入口禁制消散后，正魔两道各大势力都没有人动，唯有一些碰运气的散修急功近利，想要率先进去夺取好东西，结果刚飞到秘境入口，就惨叫一声，化为血水消失了。
其他飞过来的散修猛地停住，心中一阵后怕，没想到这秘境刚开始竟然都这般凶险。
他们环顾四周一看，这才发现身边的都是他们散修，而大势力一个人都没有。
散修们终于缩回了脑袋，再也不敢做这出头鸟了。
他们深信各大势力一定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不然也不会这么稳坐钓鱼台。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悄悄跟在各大势力身后，好歹让自己安全有保障一些。
而林少轩却是皱眉打量着四周，师兄不久前来信说已经到了秘境入口，为何还没看见师兄的身影，按理说秘境已经开启，师兄应该回到道宫才对。
他四下搜寻着唐时的身影，以他的感知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人，反而发现魔修那边有些不同寻常的动静。
不知何时，魔域的修士竟然拦在了秘境入口，隐隐和正道修士形成了对峙。
这一现象让不少散修有些风雨欲来感觉。
林少轩也看到了入口处的对峙，魔域修士虽然行事随心所欲，却也不是鲁莽之辈，不对劲。
道宫长老位于人群最前方，静静看着对面的血狱宗主，开口道：“魔域如此做派，是想在秘境入口开战？”
手中浮尘轻轻扫过，是提醒也是警告。
然而血狱的一位长老闻言却是一笑，朗声道：“不，我们还是遵守约定的，只是在进秘境之前，我们尊主想和道尊打个招呼。”
“尊主？”
这语气就有些不对头了，尊主？魔尊几十年前就失踪了，八成是陨落了，哪来的尊主。
林少轩目光微沉。
他几乎立刻做出判断，那个医修出卖了他。
这些人很有可能想借正道之手除掉他。
林少轩眉头一皱，缓慢退后，右手不动声色握紧石头，瞳孔深处魔气翻涌，一旦对方点出他的身份，林少轩就会瞬间出手，可就在他准备出手时。
那血狱长老在说完话后却是退后一步，没分给林少轩一丝眼神，反倒是恭敬侧身行礼。
人群从两边分开，一身白衣的青年缓缓走来，明明是走在厚土之上，却偏偏给人一种漫步在云端的感觉。
他扫了眼眼睛瞬间通红的林少轩，慢悠悠收回视线，望向远处半空被云雾笼罩的宫殿，轻声道。
“师尊，多年不见，您可安好。”
这一刻，整个魔域的魔修都忍不住抬头看向虚空中，对上那云雾托起的若隐若现的宫殿，怂怂地缩回了脑袋。
心里暗自琢磨着，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敢如此挑衅天枢道尊的人，虽然这人是他们的新任魔尊，但心里还是止不住恐惧。
天枢道尊不会一怒之下，直接不乱剑斩下，渡劫强者的怒火，他们这些小虾米可扛不住啊。
宫殿内，道宫掌门额角微抽，他就知道，早在当初道尊收徒时，他就有所预感，早晚得有这么一天。
“哎。”老人不住叹息，上方一道淡淡的目光落下，下一口叹气还未呼出，掌门立时正襟危坐。
天枢道尊垂眸看向他，被银色光芒笼罩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冷漠威严，毫无情绪。
殿内还有其他宗门的掌权者，他们都在悄悄关注道尊的态度，大气都不敢喘。
谁家没几个不肖子孙呢，该说不说，不愧是道尊的不肖子孙，入魔都是魔尊级别的，真……
呼——
就在众人腹诽时。
天枢忽然挥袖起身，伸出手，不乱剑霎时破空而出落入手中，脚步微抬已然一步千里。
哗啦啦——
风声吹过，桌案上的纸纷纷落下。
众人回神连忙追了上去。
不得了了，道尊大弟子入魔，道尊这是要去清理门户啊！
道尊大弟子入魔，有看戏的，有嘲讽的，有愤懑的，有不屑的，大概只有林少轩一人心痛如刀绞。
他死死盯着白衣青年腰间的令牌。
师兄……为什么。
然而唐时虽然感受到男主幽怨的眼神，却没分给男主半点目光，毕竟他的好师尊出来了。
周身散着强大气息的天枢道尊一步出现在众人眼前，他踩着云端而来，走过了时空的长河，带着这个时代众人所没有的韵味和风度。
在这一瞬间，众人竟然觉得天枢道尊与唐时有些相似。
天枢道尊的眼眸没有半点感情，他就那么看着唐时，冷漠的好似看着死物。
“为何入魔。”
平淡的声音不含丝毫情绪，一时间众人也猜不透道尊究竟是什么态度。
毕竟众所周知，道尊已是无情道，本身无欲无情，有没有愤怒这个情绪都不好说。
弟子入魔在别的师尊那里或许是奇耻大辱，辱没门楣，在道尊这里……
大概，或许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师尊的质问，唐时垂眸，腼腆一笑，轻声道：“师尊，我已无情道大成，需斩尘缘。”
“！！！”
此话一出，围观修士满脸惊骇。
林少轩心里咯噔一跳，脸色瞬间苍白，他死死盯着唐时，想从他脸上看出一点说谎的痕迹，然而无论林少轩如何感知，都只能绝望的得出一个结果。
师兄他……真的修了无情道。
斩尘缘？
你要斩谁？
这个尘缘是他们想的那个吗？
天枢道尊听罢，神色一如既往，语气却带着一分说不出的纵容：“好。”
无数震惊的目光投向空中的道尊，又移到魔修簇拥的唐时身上，在两者之间不断移动。
卧槽！你徒弟都要杀你证道了，你居然说好？
第42章
刚追出来就面对这幅修罗场景，道宫掌门心中一梗，只觉流年不利。
想他执掌道宫多年，大小事物，事事妥帖，谁能想到在马上退休的年纪摊上这种事。
师尊与徒弟互相斩尘缘证道。
不说他没见过，放眼修仙界往前数万年，也没有这样的师徒。
偏偏这俩人的态度一个比一个坦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他们道宫传统呢？
道宫传统……
想到这，掌门眸色一深，神色渐渐变了，随后视线不经意扫过人群，在脸色苍白的林少轩身上停留片刻，心里有了些计较。
差点忘了道尊还有位弟子，天姿悟性也是极佳，若是道尊与那逆徒两败俱伤，圣山一脉也不算没了传承。
这么一想，掌门阴沉的脸色稍霁，又恢复了慈眉善目的样子。
完全不觉得自己对于道尊有可能“受伤”这件事是不是过于冷血。
作为一派掌门，自然是以门派利益为先。
天真的掌门还以为圣山一脉虽然出了道尊与唐时两个修无情道的奇葩，但还是有一个正常人的，至少林少轩还是个能担起责任的好孩子。
可马上他就会为此刻天真的想法感到后悔。
身后幻海秘境的封印嗡鸣不断，似乎在催促修士赶快进去，然而在场的却没一个人敢动。
无形的威压弥漫在上空，两位渡劫期大能针锋相对，空间都隐隐有些扭曲！
这俩人不会在这就打起来吧。
无论是担忧的道宫弟子，还是看好戏的正道修士，此刻也是一脸骇然。
道尊修为深厚已是修仙界共识，然而众人没想到，这位自打道尊收徒以来，便从未在外界露过面的大弟子也是位渡劫。
甚至还是一位能在道尊威压下面不改色的渡劫。
这怎么可能！
林少轩毕竟曾经执掌魔道多年，失神也不过是短短一瞬，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可即便再镇定，在感受到师兄实打实的渡劫威压，心里也掀起了巨浪。
他张了张嘴，不敢置信道：“师兄……”
出口的声音沙哑异常，显然是心神冲击巨大。
“嗯？”
远处的白衣修士微微一顿，似乎是才发现他，林少轩就这么看着对方慢慢侧身，依旧是温和从容的笑容。
唐时对着他伸出手，轻笑道：“师弟，过来。”
“……”
全场寂静。
众人就这么看着道尊师徒三人之间的修罗场，脸上无不挂着凝重的表情，实际已经暗戳戳竖起耳朵。
哇靠，这八卦可不常见，师尊徒弟打擂台，徒弟还要拉拢另一个徒弟，什么狗血修罗场。
而刚刚还因为师兄隐瞒欺骗自己痛苦纠结的林少轩，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在唐时话音刚落，便大步走了过去，站到了唐时身旁。
没关系，师兄还是在意自己的，林少轩握紧拳头，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之前的隐瞒一定是有苦衷。
若是系统能听见男主的心理活动，肯定会忍不住吐槽。
这年头第一次见到CPU自己的。
众人：“……嘶。”
无数隐晦的目光投向天上，天枢道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即便是二弟子也站在了对立面，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就仿佛对面的不是自己作为传承的徒弟，而是什么路边的花花草草。
唐时目光浅浅落在了男主身上，情绪难辩。
【男主身上属于气运之子的气运开始流失了】
系统提醒道。
唐时笑意不变，“意料之中。”
该起的作用没起到，甚至连维持正魔两道平衡的天职都有别人截胡，不怪天道要换人。
只是……
唐时抬头，与天枢清冷漠然的眼眸对视，两人身上是如出一辙的冰冷。
【只是你们想离开此界，天道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人】
系统点出唐时没说完的话，碎片作为正道尊者，天职气运加持，想离开此界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以无情道飞升，第二，道统破碎，唐时带着碎片的灵魂离开。
而飞升就代表着要带走此界的气运本源，碎片身份特殊，要带的恐怕更多。
如果碎片真的是此界中人，即便离开也会有因果牵连，未来世界有难，那些飞升自本界的人碍于因果，必然会回来帮一把。
可偏偏碎片不是真的土根土长的本界中人，且本体还是位同样强大的天道，这气运本源送出去就真的是送出去，和祂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以之前的世界线剧情来看，这位天道显然不是个大方的。
天道想要利用完就扔，逼着天枢道尊无情道破，而唐时是绝不可能让自己的碎片自毁道统。
“呵。”
唐时低低笑起来，笑声中饱含恶意。
说到底碎片替天道打工，任劳任怨这么多年，那些气运算作报酬，因果相抵就算了，可偏偏对方贪得无厌。
那就别怪他拿对方的气运之子挡劫，强制飞升了。
在众人摸不着头脑之际，两位渡劫期强者的威压对峙突然停了下来。
天枢道尊转身离开。
只剩下唐时笑着对周围点头示意：“耽误诸位道友，幻海秘境已开，封印开启时间有限，祝各位都能达成所愿。”
说完，也不等众人反应，挥袖迈步，竟也转身回了魔域。
道宫掌门懵了下，半天反应不过来。
不是你们不都想杀了对方证道吗？怎么结束的这么心平气和？
正道修士丈二摸不着头脑，反倒是魔修先反应过来，争先恐后朝着秘境入口飞去。
幻海秘境底蕴丰富，境内机缘数不胜数，但那都是对于化神以下的修士而言，对于化神来说，想要再往上走，外物的帮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要靠的还是自身。
而之所以秘境一开，各派高手齐聚于此，不是为了进秘境，而是给自家晚辈护法。
魔修那边有不少高手都动了心思，不管天枢道尊与唐时是不是私人恩怨，在他们眼里，这已经是正魔两道之间的较量。
道途之争，不死不休。
无论谁死，己方失去一位渡劫期高手都是极大的损失，没看这么多年魔道尊主失踪，他们在正道的打压下都有些抬不起头。
合欢宗宗主美目轻动，侧头看向身旁的血狱宗主，隐隐有杀气浮现，且针对性极强。
血狱宗主心领神会，他留意天上云宫方向，沉思片刻，摇了摇头。
“天枢不是他，我们得手的机会不大，当年那人逃脱的疏漏出现一次就够了。”
说到这，他的目光有些晦涩，“毕竟……如果是天枢的话，失败的代价我们恐怕承受不起。”
“那我们现在……”
“等。”血狱宗主没有神采的目光落在了虚空上，语气泛起一丝波动。
“等幻海秘境结束。”
渡劫动手必然会引发天地异象，更有甚者方圆数万里寸草不生，秘境中都是各方中流砥柱，不可有闪失。
天枢虽修无情道，却也是正道尊主，再冷漠也会有所顾虑，同理，唐时亦然。
所以他们不会选在秘境开始的时候动手。
更重要的是，血狱宗主有些木然。
他们并不了解唐时，可能将安寻雁那样的疯子收入囊中，鬼知道对方是不是那种我要杀的人只能死在我手里的神经病，还是谨慎点好。
秘境之内的争夺已经开始，秘境之外的气氛也越发严峻，秘境内外时间流速不同，对于等在外面的人来说，三天之后就是秘境关闭的时候。
……
“师兄，你没有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林少轩追在唐时身后，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中的期待有多么明显。
唐时顿住脚步，回首，眼神有些一言难尽。
系统也很无语。
【没看出来这男主还是个恋爱脑啊。】
“不足为奇。”唐时漫不经心理了理衣袖上并不存在的褶皱，抬了抬眼皮。一针见血地戳人伤疤：
“你想要什么解释。”
这一次林少轩听出来了，师兄的语气虽然温和，却透着一股无法忽视的漠然，与他那死对头同出一源的冰冷意味。
“你真的修了无情道？”林少轩几乎是咬着牙问出了这句话，声音甚至都在发颤。
在这件事上，那些欺瞒，戏弄仿佛都不重要了，没人比林少轩清楚，无情道是个什么样的大道。
无情无欲，绝对冷漠，真要如此，他的那些妄念这一生都不会有回应，他怎么甘心。
“是。”
淡淡的一句打破了所有的自欺。
林少轩猛然闭眼，深吸了好几口气，再开口，语气晦涩难辨。
“师兄你好狠的心。”
他睁眼，恶狠狠道：“就算你能杀了天枢又如何，斩断尘缘又怎么样，师兄你可知，天道根本不会让你飞升，无情道是一个注定要留在此界的道途。”
他故意没说自己的私心，因为他明白在修了无情道的师兄面前，那些私心不值一提，还不如直接的威胁分量重。
“我知道。”唐时语气淡淡。
林少轩噎住。
“师兄你一定要和天道为敌吗？”
唐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起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是你你会如何。”
林少轩想了想道：“若无法改道，那便不飞升，留在此界。”
【这么听话？怪不得选他做气运之子。】
唐时微笑：“这是你的选择，可我自认逍遥，平生最恨蹉跎。”
白衣修士含着笑意的声音回荡在殿内，那一瞬，林少轩仿佛又回到了道宫脚下的栖鹤城，少年一如既往意气风发。
他抿了抿唇，忽而叹了口气，无奈道：“既然师兄意已决，师弟便不继续惹师兄厌烦，只是……”
林少轩抬头，定定看着唐时，认真道：“我已立誓作为师兄的护道者，天道誓言，不容更改，还请师兄允我联手。”
“想必师兄已然清楚我的身份，魔尊遗骨有遮蔽天机的作用，师兄的九道飞升雷劫，我可助师兄挡住前八劫。”
唐时眯起眼，笑道：“好啊。”
【真上道。】
上钩了。
……
三日之后，秘境入口，封印渐渐松动，各派弟子陆陆续续走出秘境，有面露喜色显然收获不菲，有满身血迹，一出来便警惕地望向四周。
还有秘境中恩怨未清，出来接着打的，然而这些走出秘境的弟子刚摆开架势，还未跟自家长辈报喜，便感到一阵拉扯之力。
连人带魂一道被拉进了飞舟。
“啊，师……”
“闭嘴。”
话还没说话，灵气涌动飞舟马力全开，一溜烟跑没影了。
“……”
妈的，两个渡劫期打架，此时不跑更待何时，等着当炮灰吗？
随着秘境入口的最后一点光芒褪去。
魔修的高手齐齐抬眼看向了对面。
道宫掌门心中一沉，挡在了最前方，对上了位于魔修之首的安寻雁，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那人毫不掩饰的威压还是让他额上渗出了冷汗，脸色也渐渐不好了起来。
这人修为竟如此霸道。
这些魔修明摆着是想趁着此次尊主大战搞事情，正道几大宗门的长老高手都未离开，也是防着魔修背后下黑手。
搞不好要变成正魔大战……
血狱宗主嘴角笑容越发狰狞，嗜血的目光扫向对面，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猎物。
忽而，他猛然抬起头，冰冷的视线直直刺向空中：“尊主已至，可以动手了。
空气中隐隐有些波动，带着温和笑意的青年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魔修前方。
与此同时，被严密封锁的空间轰然一震，一道雷霆闪过，身着白色长袍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众人身前。
来人一双浅色的眸子被银芒笼罩，带着高高在上的无情和漠然。
他周身的气息强大而静默，仿佛亘古不变的情绪让这方天地也安静了下来。
道宫掌门与其他几大正道势力高手齐齐打了个招呼。
“道尊。”众人颔首道。
天枢道尊浅色的眼睛从众人身上划过，停在了站在唐时身边的林少轩身上。
林少轩露出一个僵硬的笑，说“天枢，好久不见。”
天枢道尊神色没有半点变化，但眼里笼罩的银芒却变得深沉了起来。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林少轩又想起那段被迫当徒弟的日子，语气愈发不好道：“本尊毕竟还是魔尊，正魔不两立，在你证道之前，先与本尊战上一场。”
天枢道尊瞥了他一眼，目光看向了对面的白衣青年。
林少轩：“？？”
你那是什么眼神。
对面的唐时：“……”
不愧是男主，敢想敢做。
唐时眨眨眼，目光清澈见底，好似能倒映出这世间任何污浊。
在他旁边，安寻雁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沉沉道“杀。”
正道修士也不甘示弱，当即迎了上去。
不过瞬间功夫，这片安静的空间便被肃杀和鲜血占据。
各种灵气交锋的余波四射，一道道音爆震耳欲聋。
反倒是作为正主的唐时闲了下来。
唐时眨了眨眼，抬头看了看缠上天枢道尊的林少轩，再低头望向混成一团的战场，沉默。
唔……他好歹是个渡劫，就这么被忽略好吗？
就在这时，唐时心底泛起强烈的预警，警兆从他身后传来。
一把剑携带着铺天盖地的威势，强大到让人绝望。
唐时神色没有半点变化，眼眸中剑气一闪，周遭的剑芒犀利锋锐，只从眼前划过，那隐隐散出的冷锐都让人心生惧意。
他伸手凭空一握，无形的剑芒汇聚成一把虚幻的剑影。
随后便是反手一压，‘轰’一声大响，空间隐隐闪过一道波纹，随即又回归平静。
唐时握着剑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倒是小看你了，问剑宗主。”
远处面带金色面具的男人转动了下手里华贵的灵剑，又一次对准了唐时。
他唇角勾起优雅的笑意，手中却毫不留情：“我来替我那几个弟子讨个公道。”
气势外放下，赫然也是位渡劫。
而在他的周围，一道道无形枷锁渐渐形成，如果林少轩在这，他一定会认出，这道封印与当年魔域众人围攻他设下的阵法一模一样。
——一个能困住渡劫修士的阵法。
被关进阵法内的，除了那个渡劫期的问剑宗主，还有道宫掌门，天机阁阁主等等。
反正举目四望，都是敌人。
面对杀机毕露的众人，唐时单手撑了撑脑袋，眉头微蹙，隐隐有些苦恼。
哎，被林少轩坑了。
早知道他自己上去和碎片演演戏多好，让林少轩面对这些人。
而当安寻雁反应过来时，只发现一片风平浪静，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安寻雁猛地抬手甩出一道席卷一切的风暴，风暴卷起海水接天连地。
随后，狠狠撞在了前方的虚空上，却好似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砰然落地化为洋洋洒洒的雨滴。
安寻雁猛地抬头，封印阵法！
“怎么办？”
合欢宗主有些焦急。
安寻雁皱眉不语，他想起了一件事。
正道如此大手笔，显然是奔着要唐时命去的。
可所有人都知道，唐时是天枢道尊需斩尘缘证道的对象，不亲手杀了唐时，天枢道尊的无情道就不会圆满。
证道这种事，只能本人亲自来，林少轩上去也不过是抱着消耗道尊的念头，没指望真杀了天枢。
而正道这些人却想抢在天枢道尊之前杀了唐时？为什么？
他们不想天枢道尊飞升？
“嗤。”
安寻雁面露嘲讽：“不愧是他们，道尊不飞升，正道就会永远压魔道一头，机缘气运样样占优，为了这些利益，不惜斩断天枢道尊的飞升路。”
“那我们……”合欢宗主迟疑。
“呵。”血狱宗主冷笑：“这还不简单，杀人，他们进去了，徒子徒孙可留在外面，逼他们出来。”
“是。”在他身后，魔域的人齐齐应道。
所有人都不留半分力量，齐齐将目标对准了被扔在封印外的正道修士。
……
封印之内，杀招铺天盖地而来，唐时执剑朝着最近的一人斩去。
他每次出招都会有一个准确的目标，在斩杀这个目标之前，哪怕其他人的攻击落在了身上，也视而不见。
这种拼死也要拉着一人陪葬的精神深深地感动了众人，也让许多怕死的人消停了很多。
剑芒划过，又有一人被剑气撕碎。
唐时云淡风轻地拂了拂衣袖，挡开了面前的血迹，脚步不着痕迹地左跨，躲开了问剑宗主的又一次攻击。
不过问剑宗主毕竟也是位渡劫，即便不如唐时，也不是轻易能应付的。
白衣青年身上都是血迹，从那道道痕迹中完全可以看出有多少致命的攻击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这人就像是不死的怪物一样，问剑宗主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手里拿的是不是剑了，
这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终于，唐时将目光落在了问剑宗主身上。
问剑宗主心中一凛，作为与天枢道尊同时代的修士，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傲气，然而这次出手却让他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唐时的年纪，以他们这些修为的人一眼就能看清楚。
不到三十！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人，实力竟然达到了渡劫的修为，隐隐还能与他不相上下。
问剑宗主顿时震惊了，有种自己万年时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而且——这修为提升的也太可怕了，就是嗑药也没那么快啊。
突然，一道强横霸道的剑芒划破天际，以不讲理的姿态出现在眼前，问剑宗主瞳孔骤缩，下一刻，封印被从外部打破了。
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天枢道尊终于将漠然威势的目光落在了问剑宗主身上。
问剑宗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抬头看向视线的来源方向，直接便对上了天枢道尊那双被银芒笼罩的眼眸上。
然后，他定了定，识趣地将剑收了起来，就连强行收剑的反噬都没有在意。
因为他看明白了道尊眼里的警告，一旦他再次出手，道尊就会对他动手。
——计划失败。
战场静了下来。
问剑宗主消停了以后，唐时却是抬步朝着对方走过去。
该算账了。
毕竟他报仇很少隔夜的。
问剑宗主眼见唐时冲过来，也顾不上天枢道尊的警告，反手握剑。
唐时嘴角扬起，速度猛地提升到最快，就在众人以为唐时会攻向问剑宗主时，这人却突然转了个弯。
他所过之处，修士们尽皆被那股力量冲击的重伤倒地，敌友不分。
血狱宗主脸色一白，哇的吐了口血，一脸懵逼。
“唐时阁下，注意误伤！”合欢宗主甩了甩手上的血滴提醒道。
唐时身影一顿，语重心长的教诲：
“对敌之时，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你等只顾眼前之敌，却忽略身后威胁，该！”
一个‘该’字差点让众多友军扔下武器投敌了。
艹
一腔激情喂了狗。
唐时就这么在众人懵逼的注视下，一剑划向了林少轩。
林少轩心中一凛，下意识侧身躲过。
“师兄？”
唐时拍了拍凌乱的衣袖，叹道：
“我总在想作为一道尊主数万年，不可能那么傻，直到看到问剑宗主才反应过来，不愧是年少就名动修仙界的弈诡魔尊，这一手分魂轮回之术玩的妙啊。”
林少轩一顿，闷声道：“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唐时轻笑：“你又不叫林少轩，以林少轩为名发的誓可没什么约束力。”
林少轩忽然笑了笑，笑容渐渐变大了许多，他伸手握住腰间的石头，猛然捏碎，下一刻，整个人就如山间的雾气似的消散。
问剑宗主不知何时走到了唐时面前，他光棍地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与林少轩有五分相似，却比林少轩更加凌厉贵气。
他低头抚了抚面具，叹息道：“我所说不错，你果真聪明。”
唐时漫不经心，满是赞赏地说：
“你藏得太深了，若非你立誓成为我的护道者时反应不对，再加上你莫名其妙的爱意，以及修改功法展现的天赋……我还不会猜到你身上。”
问剑宗主回想了下，无奈道：“所以师兄当时叫我改良功法是故意的？”
唐时微笑不语，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当林少轩立誓成为他的护道者时，唐时就发现了眼前的人只是一具傀儡，这可就有意思了，气运之子是不会落到傀儡身上的，那真正的男主去哪了呢？
按照原世界线中，傀儡毁了天枢道尊，两败俱伤，看似没有问题，可在天道诅咒下的碎片哪有那么容易与气运之子两败俱伤。
最后的赢家另有其人。
唐时抬眼，喟叹道：“问剑宗主，弈诡魔尊，你想做什么呢？”
问剑宗主，也是弈诡魔尊，同时还是林少轩，林少轩毁了天枢道尊，正道群龙无首，最后必然是实力第二的问剑宗主上位。
而魔修混乱多时，魔尊的出现众望所归。
唐时恍然，一拍手。
【哇，牛批啊，男主，居然想和你做一样的事，爆料！正魔两道尊主竟是同一人！！】
“咔——”
唐时捏碎了系统的发音系统。
弈诡魔尊摇了摇头，笑道：
“师兄，你我之间没有仇怨，我想为你护道也是真心的，并无任何虚假，你修无情道，天枢道尊就是最大的阻碍，我们为什么不能联手呢？”
弈诡魔尊身影化为虚无，冥冥中一道道轮回之音出现，伴随着轮回之音的出现。
悄悄围上来的魔修修为以一种可怕的速度倒退，修为倒退的同时，年纪也逐渐变得年轻，当下立即满脸惊悚退后，再不敢上前。
弈诡轻轻笑了下，也不在意。
轮回法则！
唐时第一时间察觉到规则的改变。
轮回道啊。
“好。”唐时面带笑意点了点头。
“还是师兄最理解我。”弈诡眼含温柔，优雅行了一礼，下一秒。
轰——
一声声自爆轰然炸响，安寻雁瞳孔一缩，脸色骤变。
围观修士虽然第一时间护住了自己，却依旧被这股强横的自爆力量冲击的倒在地上站不起来。
此次重伤没个几年是好不了了。
他们隔得远都受了重创，何况是那风波中心的呢。
疯子！
血狱宗主破口大骂，弈诡就他妈的是个疯子，敌我不分，心狠手辣。
在众人意识中，天枢道尊和唐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偷袭，不死也得扒下一层皮。
那可都是正道掌门级别的人物，谁知道都成了弈诡的傀儡。
也却如他们所想，天枢道尊白色的道袍终于渗出了点点血色。
唐时轻咳一声，生无可恋地纠缠着轮回法则半步不退。
弈诡脸色也有些苍白，刚才的自爆不仅伤到了天枢，他也被殃及池鱼，没有避免。
但他血厚扛得起。
弈诡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嘴角的笑意十分畅快：“哈哈哈，天枢，成王败寇，今日我便送你去见阎王！”
“哎。”
他话音未落，边上突然传来一道叹息。
唐时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殷红的血迹染红了帕子。
弈诡笑声一顿，心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张了张嘴，忽然目光一缩，死死盯着唐时身后。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突然抵在了青年后背，浑厚温和的灵气被度了过来
唐时手一松，帕子轻飘飘的落下，被一道业火烧成灰烬。
“哎，好疼。”青年慢吞吞说了句。
毕竟是泥人做的身体，好像有点裂了。
唐时不无惆怅的想，转头看着天枢的眼神冷漠到了极点，仔细看还有点委屈。
在这一瞬间，弈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既然弄清楚了你的底牌，留着也无用了。”天枢道尊被银芒笼罩的眸子没有半点感情。
他就那么看着弈诡魔尊，冷漠的好似看着死物
唐时赞同地点点头。
弈诡魔尊心里咯噔一跳。
只听唐时颇有绿茶婊的风范说：“天枢，杀了他。”
白衣道尊听罢，神色一如既往，语气却有几分包容：“好。”
弈诡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他伸手指着唐时，嘴角苍白，颤抖道：“你们、你们……”
此时若还不知道唐时与天枢合起来将全天下耍了那就真是个傻子了。
面对一个渡劫弈诡还能与之势均力敌，可面对两位渡劫的联手，弈诡知道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他不甘心！
不乱剑以强悍无可匹敌的姿态，生生地刺进了他的体内。
弈诡周身灵气海砰然化为粉碎，那道剑伤是一个最大的破绽，无法隐藏，无力躲避。
银色的光芒透过缝隙点点洒下。
随着剑芒消散，弈诡胸口诡异地渗出了殷红血迹，气息也乱了起来。
在他对面，天枢从漩涡中不紧不慢走了出来，周身还带着尚未收敛起来的强大剑意。
弈诡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恨恨盯着对面两人，满怀恶意道：“杀了我又如何，无情道注定只能有一个胜者，你们还是要自相残杀。”
阴冷的目光划过天枢道尊，落到了唐时身上。
“我在地狱等着……你。”
弈诡语气森然。
唐时挑眉，笑道：“魔尊，你仔细看看我是谁？”
弈诡下意识抬眸，然后在看清唐时的真身时瞬间愣住，不敢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眼眶欲裂，尖叫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唐时微笑，从天枢手中接过不乱剑，淡淡道。
“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祝他成道，我为什么就不能是他的护道者呢？”
剑芒落下。
弈诡在被斩落云端，坠入尘埃的最后一刻，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他最厌恶的那个人，拿着杀了他的那把剑，亲手刺入了青年的胸膛。
而青年的嘴角依旧挂着熟悉的微笑。
第43章
废弃车站外，暴雨持续不断，唐时在黑暗中睁开眼，视线由模糊到清晰的半秒，他被什么“东西”抓住了肩膀。
死亡的气息从肩颈处弥漫全身。
那东西已经跟在他身后很久了，失血过多，体力耗尽。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再近点，甚至能感觉到死亡的呼吸吹拂在脸上。
“他？”
唐时思绪一顿，尝试调动这具身体，然而双手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抬起，果然，原主的意识还没有消散，并且依旧在这具身体里占据主导位置。
身后的冷意不断接近，后背，脖颈，尖锐的触感从脸颊慢慢划向鼻尖，明晃晃的戏弄。
暴雨倾泻而下，雨声却仿佛被什么取代，诡异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渐渐装满这片空间。
“唐时”的心脏狂跳，神经被压迫到了极致，但他没有做出任何动作，任由那东西游到身前，划开他的胸膛，滚烫的鲜血喷溅到对方的脸上。
别杀我，别杀我，是他们出的主意，你刚进副本我还帮过你，你不能杀我。
原主临死的叫喊并没有说出口。
刹那，闪电的白光闪过，唐时看清了对方的脸。
雨水顺着发丝如同蛇般在皮肤游过，惨白僵硬的脸上一片空白。
在唐时看清对面的一瞬间，对方也看见了他。
尖利的爪子恶狠狠刺穿男人的胸膛，皮肉撕裂，黏稠的血液滴答落地，对方却没有顺势掏出唐时的心脏。
明明是一样的脸，给人的感觉却是截然不同，怪物死盯着唐时的眼睛，那只被黑色鳞片覆盖的右手竟是止不住颤抖。
不对，不是原本那个，他是，他是！
“不，我……”
像是许久不说话，怪物的声音非常沙哑，甚至慌乱到语无伦次。
原主的意识随着既定命运中的死亡慢慢消散，唐时也顺势接管了这具身体，雨势减小，说明这个百里存一的新手场即将结束，也意味着唐时这个还没捂热乎的身份马上就要作为失败者被销毁。
看着眼前差不多快要精神崩溃的碎片，唐时心里破天荒出现无奈这个情绪。
“别哭。”
含着笑意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纪泽面部神情突然变成一片空白，本就迟钝的大脑彻底无法思考。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陌生却又亲切的人，对上那双同样含着笑意的眼睛。
那一刻，纪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像是被剥离了所有的情绪，如同一个旁观者，看着自己堪称冷静到了极致的声音在脑海中回道。
“我要怎么才能再见到你。”
能在百里存一的新手屠宰场里活到最后，纪泽不傻，甚至可以说聪明到了极致。
黑色的利爪从唐时的胸膛了抽出来，连带着一堆黏腻的心脏碎片。
在青年倒下的一瞬间，那只结束了青年生命的右手却堪称温柔地搂住了腰。
纪泽看着怀里的青年，平静的眸光下压抑着数不尽的疯狂。
新手场到现在还没有结算是因为唐时还没有彻底死亡，但这不代表唐时能活下去，车站之外的危险在消失。
副本已经默认了唐时的死亡，他出不去了。纪泽此刻仿佛被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告诉他这个他才只见过一面的人马上就要死了，他亲手杀了对方。
一部分又固执的想要从对方口中要一个答案。
不甘心，我才刚见到你，你不可以。不可以。
失控！
系统疯狂在唐时脑海中警告。
【碎片身上天道诅咒的气息在加强】
“出去等我。”
简简单单一句话浇灭了所有失控的情绪。
纪泽周身压抑的气息一滞，过了许久，他才点头。
“好，我等你。”
怪物青年慢慢消失，直至最后，整个车站再无一丝人气。
许久，这个车站再次响起脚步声，脚步轻快，彰显来人轻快的心情。随后这道轻快的脚步声在注意到孤零零躺在地上的尸体时一顿。
对方饶有兴趣凑到躺“唐时”尸跟前，“哦，你居然还没死。”
“快了。”
唐时眨了眨眼，轻咳一声，颇为费劲地扭头看向对方。
来人身穿灰色风衣，身姿挺拔，一顶巨大的灰色尖顶帽不伦不类遮住了面容，不过从唐时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这人的脸。
……
唐时更费劲地把头扭正，还不如不看了，辣眼睛。
见唐时没有反应，灰衣男似乎觉得有意思，他走上前蹲下，好奇的问：“你就不问问我是谁？”
就这么一凑近，那张脸更不忍直视了，唐时干脆闭上眼睛，语气嫌弃。
“都是副本boss了，也不知道把自己收拾得能见人一些。”
……
副本boss被怼的一顿，正要说话，身体却倏地一僵，转而整个人都被毫不留情扔了出去，那副隐藏在风衣尖帽之下的扭曲身体在半空分裂成数块，等到落地连灰都不剩了。
“算了。”
唐时的神魂慢慢从地上坐起，仿若无奈般摇了摇头。
“条件艰苦，将就些吧。”
接近实体的神魂一步跨出，如月光般温润的银发被尖顶帽遮住，身上的黑色长袍也逐渐变为灰色风衣，银色手杖敲击地面。
悠闲愉悦的步伐逐渐远去，随着副本boss的离开，这处废弃车站也被彻底关闭。
……
一年前，和以往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不同，人们按部就班上下班，遵循自古以来日耕而作，日落而息的规律，在夜晚降临时，即便是昼夜不休的大城市，大部分人也都随着进入梦乡。
然而就是在这样平常的一晚，不知名的角落，世界发生异变，起初是有人发现城市内出现很多从未见过的公交车，地铁，它们自成一个线路，凭空出现，凭空消失。
在上面注意到这个异常时，已经有数十万民众踏上这些诡异的交通工具，从此了无音讯，紧接着是许许多多被迷雾笼罩的地域，小到一个房间，大到一座城市，面积不等，面积越大，危险等级越高。
人类用尽探测手段都无法得知异变的原因，不是没人走进迷雾，这些人中不乏社会精英，各行的顶尖人才，最终结果不是彻底消失，就是侥幸逃出却变得半疯半傻。
等到人类终于放下成见联合起来，才发现世界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扩大了两到三倍，那些东西并不是凭空出现在现今的土地上，而是自带领域插入了这个世界，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诡异一直活动在自己的领域之内，没有主动接触人类。
可这些东西只要存在就会是一把尖刀，时刻悬在人类的头颅之上，随时都会落下来。
自称诡异系统的出现也打破了人类的最后一丝幻想。
【两个世界融合，区域界线将被打破，小区域已经来到你们身边，大区域的融合也即将开始】
【我给你们人类两个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绑定系统进入诡异世界，与诡异搏斗，通关，以获取进化资格】
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位被梦中红色残破布鞋折磨半个月的议员苦笑道。
……
雨声好像更大了，咚咚咚的落地声仿佛敲在耳膜上。
纪泽意识清醒时只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大脑一阵阵抽痛，被丧尸撕扯，全身异变，血腥杀戮的记忆依旧影响着他的四肢，让他浑身酸痛乏力。
他能感觉到自己大概是安全了，身下是柔软温暖的床褥，熟悉的气息他应该是回到了宿舍，周围很安静，除了偶尔的沙沙声，好像是书页被翻动的声音。
书页？
他的室友中有会翻书的吗？
纪泽思绪一顿，睁开眼看向身侧。
玻璃窗外的天色有些阴沉，雨依旧在下，房间里开着灯，柔和的灯光驱散了一丝冷意。
宿舍是四人间，面积不小，平时几个年轻大小伙聚在一起，打游戏吵闹的声音不绝于耳，绝不会这么安静。
纪泽四下扫了眼，没看到熟悉的人，他反而松了口气，挣扎着坐起，望向宿舍中央的青年。
整个寝室安静异常，不见一丝人气，除了他现在躺着的这张床，其他的位置没有任何生活痕迹，仿佛在他之前从没有人到过这里。
与世隔绝。
纪泽只能想到这一个词，或许他现在已经不在那个熟悉的地方，身处这么一间诡异陌生的房间。
他的心里却出奇没有不安，恐惧。
是因为他吗？
纪泽定定看着那个人，半晌才挣扎着下了床，不顾还在刺痛的双腿，踉跄来到那人身前。
充满男生青春风格的宿舍中央极其突兀的摆放着一套华丽欧式桌椅，繁复的花纹隐匿于星星点点的雾气，无声诉说着危险。
这份危险却在纪泽到来时悄然退去，甚至颇为调皮地蹭蹭男生裤脚。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身穿灰色风衣，尖顶帽遮住了大半张脸显得不伦不类，随意翻过手中书页，见他过来，也只是淡定地合上书，随和地笑了笑。
“醒了。”
平和的仿佛长辈关心的问候，透着一股莫名的亲近。
长辈？
意识到这个，纪泽抿了抿唇。
“你没事吗？”
“还好。”
灰帽青年沉吟片刻，笑了笑，他随意一指桌旁，“坐。”
等到纪泽安稳的坐在他指的位置上，甚至双手放在膝上，微微垂着头，看起来十分乖巧拘谨。
灰帽青年又像是被什么取悦到，笑了起来，甚至笑得肩膀都在颤。
纪泽安静看着这个神经质的人，心里想的却是原来他不正常啊，真好，我也不正常。
隐约能感知到碎片在想什么的唐时：“……”
唐时的失态只是一瞬，他慢慢收起温和的笑意，“你可以叫我哥哥。”
“哥哥。”
纪泽缓慢却坚定地重复一遍。
心里迅速接受了自己有个哥哥这件事，理所当然的态度连他自己都觉得惊讶，仿佛在他的潜意识里，事情就该是这样。
他和对方就该是这么亲密的关系。
容貌格外俊秀的年轻人垂眸，睫毛微微颤动。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纪泽试探询问。
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窗外，床底，甚至房顶同时发出震动的巨响，有什么东西试图闯进这间屋子，门板不断震动，猫眼外却是一片安静，窗户呼呼作响，看过去除了雨却没有其他东西。
纪泽瞬间抬头，伸出手就要抓住灰帽青年，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灰色衣角的一刹那，眼前人不翼而飞。
“！”
忽然，一只带着无尽凉意的手压在了纪泽的肩膀上，止住了对方接下来的动作，青年的动作微僵，微凉的呼吸从脸颊划过。
“别怕，只是有人不耐烦了，毕竟是灰雾的领域，你的存在太显眼了。”
人类如同海上灯塔，在灰雾之中远比堪比太阳般显眼。
尤其，纪泽还被系统绑定。
如果纪泽能推开门，就会发现，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完全漂浮于一片灰雾中，而此时，这些灰雾从无形变有形，正如怒吼的巨浪，试图打翻这个强行撕开迷雾界限闯进他人领域，极其无礼的家伙。
“这样可不行。”
纪泽一个踉跄，整个房间都像是被放进了滚筒洗衣机，天旋地转，他此刻完全依靠着身后人的支撑站立。
冰冷的手臂轻轻托住他的腰，迷雾无孔不入，有一些已经朝着纪泽蔓延过来。
危险！！
被加强后的危险感知不断传来拉响警告的尖鸣，他死死盯着蔓延到鼻尖的雾气，神经绷紧。
就在那诡异的雾气即将触碰到纪泽时，苍白冰冷的手捂住了纪泽的口鼻，以一种漫不经心又无比强势的态度拦在了它们之间。
“滚。”
——
第44章
迷雾里的东西不想放弃。
“是这里。”
“交出来。”
沙哑的意念如同潮水，疯狂侵蚀纪泽的脑海。
门外一会儿传来小孩玩笑的声音，一会儿又变成女人嘶哑的尖叫，窗外无数阴影窜动，单薄的木板门将其稳稳拦在了外面。
双方对峙僵持了好一阵，最终以迷雾不甘退去为结局。
房间重回安稳，半晌没人出声，在一片渗人的寂静中，纪泽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冷汗止不住留下。
他直视前方，眼神却忍不住往后飘。
外界不知深浅的迷雾退去，危险预警却越发强烈，更大的危机笼罩着他。
那份危险正来自身后！
“哥……”
“嘘，别抗拒。”
模糊不清的声音略带笑意，那人似乎凑近了些，纪泽在被巨大的痛苦淹没时感觉到对方轻轻靠在了他的肩上。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纪泽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起右手。
映入眼帘的，不是那只熟悉的修长的手掌，而是一半勉强被破碎血肉包裹，一半连骨头都在碎裂的残肢。
不只是这只手，整个纪泽都在破碎，脚掌碾成粉末，大腿血肉切割，整个空间都被浓重到粘稠的血腥味覆盖。
“你是要吃了我吗？”
他的声音夹杂着颤抖，那是疼到了极致，可其中的情绪依旧稳得可怕。
唐时说不要抗拒，他就真的没有反抗。
“不是。”
有雾气轻轻擦去青年眼角的泪水。
“我们终究会融合，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此方世界正处于升格的关键时期，在此期间，一般的世界意识都会关闭外界通道，像唐时这种外来者，而且是格外强大且危险的外来者，都会招到排斥。
唐时姿态温和却不容拒绝，初次交锋就表明了这世界他是非进不可的态度，如此没有眼力见，可见主人家的态度不会太好。
这不刚进来就被废了一个规则认可的合理身份，如今唐时是个黑户，不想被规则针对就只能待在雾里以怪物的身份存在。
这可不行。
唐时身化雾气，彻底笼罩住年轻人的身体，一瞬间，纪泽身体大部分血肉都被吞噬，铺天盖地的疼痛冲碎了全部的思绪。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纪泽终于觉察出不对。
不对。
不是哥哥要吃了他。
是他……
无处不在的雾气争先恐后钻入这些血肉，骨骼，并充当粘合剂将其重新组成一个人。
空气中似乎有吞咽的声音。
沉睡的纪泽合上眼皮，无意识打了一个饱嗝。
雾气融入血肉。
是他……吃了哥哥。
剧烈疼痛造成身体应激，年轻人惨白的脸陷进柔软的枕头中，时不时打个寒颤。
一只手轻轻拉上被子，拂过年轻人泛着青黑的眼睛。
睡吧。
唐时的身形淡的不能再淡，直至最后消失，他的脸上都挂着温和的笑意。
看得躲在暗处的系统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这狗东西绝对没打什么好主意。
碎片的主场虽然是在灰雾中搏杀，可真正致命的危险却是在雾外，嫉妒，贪婪，最终导致碎片死亡的正是这些人类的恶性。
诡异系统不是做慈善，名额有限，除了一开始的被选中者，唯一获取系统的方式只有进入灰雾领域，通关并逃出。
不是每一个人都有那个勇气在还是普通人类时进入灰雾，更别说那些自诩人上人的权贵。
而且系统资格是可以被掠夺的。
绑定者有了在灰雾中生存下去的能力，灰雾之外更是站在了社会的顶层，享受所有的特权，而未绑定者只能沦为炮灰。
种种因素造成的混乱连官方都无法制止。
碎片初时误入迷雾领域，九死一生逃出，不设防被人发现获得系统，仓促之下应对虽然狼狈但也还算迅速，可最终也抵不过人心的算计。
背刺，猜忌，排挤，分食，剔骨，大概是迄今为止系统遇到最惨的一枚碎片了。
系统略微有些看好戏的心理。唐时这个自恋到极致的狗东西还不得疯
纪泽再次睁眼依旧是熟悉的寝室，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多了室友打游戏的喧闹声。
静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半是试探，半是担心问道：“纪泽，你今天怎么起来这么晚，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床上的人影一动不动，正当底下的人越发怀疑，想要上床查看情况时，头顶闷闷的声音姗姗来迟。
“昨晚熬夜打游戏，忘记时间了。”
“哦，那你自己注意一下。”听到纪泽回话，确定是本人，其他人也就没太放在心上，毕竟他们也不是很熟。
“你听说了吗？之前那个C级副本有人通关了。”
纪泽慢吞吞拉开被子，听到室友八卦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真的假的？”
“官方刚发布的消息，全国所有的入站口都恢复正常了。”
“我去，哪位狠人啊，之前不是说这个副本太血腥，里面被困的幸存者至少有数万名，还是百不存一的模式，上一个侥幸逃出来的天选者还说里面就是个绞肉场，就是能通关也没几个高级天选者愿意进去。”
底下一阵沉默，许久才有人小声说：“谁说不是，踩着数万人的尸体通关，别说出来上边是什么态度，就是遇害者的亲友能不能罢休都不好说。”
“这就是个烫手山芋，我都以为这块区域就要拱手送给那些怪物了，谁想到”
“听说没找到人。”
“我去”
剩下的话纪泽没有再听，他迟钝地翻了个身，下了床，似乎是还没有适应重组后的身体，脚落地的那一刻差点没栽下去。
还是底下的室友眼疾手快拉了一把，纪泽才免受脸朝地的命运。
“没事吧？嗯”
室友觉得他们这位平时很少说话的室友今天格外奇怪，而且，握着对方胳膊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下，纪泽的胳膊有这么软吗？怎么好像没有骨头。
“睡迷糊了，没站稳。”
纪泽抽出了胳膊，像以往那样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我找到家人了，可能之后不会在宿舍住。”
“真的？”
一些不对劲立刻被打散，纪泽是个孤儿的事不算秘密，虽然平日里因为对方的冷漠显得交情不深，但好歹算个朋友，对方能找到家人也是个好事。
“嗯。”纪泽微微点头也没有多说，他沉默地收拾行李，其他人见此热情不减，也帮着收拾，行李不多，在他们收拾好宿舍楼下也刚刚好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霍，真快呀，那是你的家人吗？”
一个室友从楼上往下望去，正好看到车门打开，后座隐约坐了个人。
“嗯。”
与曾经的室友告别，纪泽离开了这座校园，末世时代，每天都有人离开这里，门卫已经见怪不怪。
天渐渐下起了雨，黑色轿车在繁华都市内行驶，不知何时，车前起了雾，光线越来越暗，一晃神的功夫，黑色轿车变成了破旧巴士。
巴士晃晃悠悠，纪泽坐在靠窗一角，眼皮微微垂下，一动不动好似睡着，过了一会儿，有人坐到了他的身旁。
……
韩晋作为一位高阶天选者，且是最早激发全民任务的那几人之一，按理来说应该是第一位上车的人，可等他上车后才发现，有人在他之前就已经登上了这辆通往未知的巴士。
【通向最终的巴士，副本介绍，传说，雾气的中心是一座希望与绝望并存的都市，一切的答案都在那里，它并不隐蔽，通往雾都的道路有很多。
其中最不方便的绝对是晚间巴士，它不仅漫长，而且越来越不守时，当然，这是对于那些怪物而言
至于你啊，可怜的人类，晚间巴士是你进入雾都唯一的通道，它不太守时，请尽快找到它，寻找最终的归宿。
【全民任务：终极
已完成阶段任务一，赶车】
【注意，本次任务全程直播，请为你的阵营赢得更多的筹码。】
车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后座手机屏幕亮起，欢快的背景音冲散了静谧的空气，突兀无比。
韩晋上车后看似没有丝毫反应，平静地坐到了那两人过道另一边的座位，实则暗地里余光却偷偷瞥向旁边。
刚上车时一掠而过，为了不引人注意他没有多看，余光里靠窗的是一位疏离冷淡的青年，眉目微垂，神色不明，黑色外套衬得那气质格外冷漠，离得远有些看不清面容。
另一位在他旁边，似乎在？睡觉？
嗯？韩晋心里有些奇怪，这种时候居然还能睡着，是实力强劲，还是非人怪物？
他可没忘副本介绍中，对于某些怪物而言，晚间巴士仅仅是一趟漫长的旅程，但对于人类，它就没有这么平和了。
出于警惕，即便听到突兀的娱乐声音，他没有做出任何特殊的举动，安稳坐在座椅上，等待下一位天选者。
那突兀的娱乐声音就是从睡觉的这人手中发出。
似乎是被吵醒，青年垂下的睫毛微颤，缓缓抬起了眼睛，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瞳眸，其内的锋芒一闪而过，随后好似疲惫般揉了揉太阳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随后头一歪靠在了身侧人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让韩晋心中一动，却是不动声色收敛目光，没有多看。
唐时借着揉太阳穴的动作遮住了眼底的不明意味，他举起手中的手机。
“开始了。”
纪泽抬眸，先瞄了一眼唐时，随后才看向他手里的东西。
第45章
屏幕上赫然就是迷雾系统的直播间，观看人数近百亿，全民直播，甚至这个人数已经超过了人类幸存者总数，想也知道观众不止人类。
通往雾都的路不止一条，规则说晚间巴士是人类前往雾都的唯一交通工具，但高阶任务者早已不属于人类的范畴。
几乎所有天选者都接到了前往雾都的任务，有人放弃，有人振奋，这也导致选择的“旅游方式”五花八门。
苍白的手指向下滑动，在路过一个直播间时忽然定住，这个直播间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向上爬升。
正是晚间巴士的直播间。
原本人气靠后，排名最末的直播间现在却排在了第六位，屏幕刷新，眨眼间又提升了一位，到了……第五名。
唐时的目光落到了这个直播间上，又或者说，落到了直播间镜头，那副诡异的场景中。
手指在屏幕上方停滞一下，随后点了进去。
停滞的画面蓦然放大。
……
和预料中一样。
既然要直播，系统必然会使用上帝视角，且不避讳观众。
参与者看不到的，观众借助直播却可以轻而易举见证。
屏幕中的场景和现实中的大巴车完全不一样，现实中车上气氛沉默，后来陆续上来几个人，皆是神色平静却又目含警惕，他们非常有默契地选择相隔的位置，互不接触却又能随时观察到其他人的举动。
像唐时和纪泽这样在迷雾世界显得有些突兀的亲近，自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人行事嚣张，观察的视线毫不掩饰，但那两人就好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一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灰色尖顶帽遮住了全部的表情，顶多能看见一抹噙着笑意的嘴角，另一个只安安静静看着前者手中的屏幕。
到底在看什么呢？
这个疑惑在众人心里转了转，谁也没有开口询问。
任务开始，所有电子设备全部失效，虽然这两人行为举止怪异，但其他人也没往直播间上想，旅程还在继续。
无人注意到，灰帽人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各色图案闪烁的直播间内，弹幕飞快刷新，偶尔有一两个新观众发表疑问，也很快被屏幕中的内容吸引。
【危险危险危险！！！】
【他们是真看不到吗？】
【救命，谁懂啊，家人们，这一队可都是高阶天选者，这特么是要全军覆没的程度啊？】
【话说那两个人谁啊，排行榜上有他吗？】
【是个新人。】
【新人？这种级别的副本新人能进来？】
与此同时，外界各方势力也在重点关注，而在直播间开播那一刹那，纪泽的资料已经摆在了各方领导人的桌子上。
【新人为什么会比韩神还早上车。】
【偏了偏了，现在重点是除了天选者，其他乘客到底是人是鬼啊！】
弹幕滚动间，一道含着不明笑意的声音突兀响起。
“想知道，接着看看不就行了。”
唐时的声音极小，除了纪泽就只有直播间观众能听见。
那一瞬间，弹幕直接炸开了锅。
【握草！】
【我草！！！他能看见直播。】
在一间稍显凝重的会议室内，巨大的显示屏幕布满整面墙壁，全民任务出现的突兀，却不是完全没有预料。
毕竟诡异系统出现时的一番话，就是可以交流的表现，各方势力作为整个人类族群权力，资源的集合处，想要和系统达成微妙的合作关系再容易不过。
屏幕的盈盈光芒落在每一个人的脸上，不出所料是一样的凝重。
有人沉声说：“我不相信这是意外。”
他扫视了一圈这群身处人类权力顶端的人。
没有一个人反驳。
全民任务事关重大，参与者皆是精挑细选，突然出现一个从未进入官方视线的任务者，没人会觉得这仅仅是一个误入的意外。
巨大的穹顶会议室一片寂静。
“嗤，我们不是早就想到，无论是雾都的那群怪物，还是诡异系统，都不会真的让人类顺利度过融合期。”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穿着军装的男人散漫地靠在椅背上，那双隐藏在帽檐之下的双眼盯着屏幕上的纪泽，锐利无比。
“韩元，你应激了。”上位有人说。
“是敌是友还不确定，不要妄下结论。”
闻言，军装男子倒是没反驳，不过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恐怕没人知道。
韩元视线不经意扫过屏幕上的韩晋，漆黑的眸子深处略过一缕奇异的光芒，车内韩晋的手指下意识颤动一下，随后若无其事交叠于膝上。
会议室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屏幕上，无人注意到这一幕。
在观众视角，车上的气氛远没有现实这么沉默。
破旧的大巴车上，不知道从哪里流淌出温柔的音乐声，男男女女身着正装礼服，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偶尔低声交谈，仿佛是在嘲笑他们这些失礼的外乡人。
可怕的是天选者们似乎根本看不见这些人。
唐时打了个哈欠，收起手机，巴士依旧摇摇晃晃，车上的座位没坐满。
还有人没来。
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闪过同样的念头。
终于在巴士即将被浓雾彻底吞噬的前一刻，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公交站牌，那里一站一坐两个人。
两个人？
观看直播的观众一愣，不是只剩下一个座位。
多出来那个是谁。
纪泽也注意到这一幕，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人，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
身边这个人完全是非法乘车。
新乘客一男一女，先后上车，男人上车看清眼前景象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自然的坐在了韩晋的旁边。
居然是唯一的空位，这人
不等乘客多想，纪泽身侧突然落下一道影子，随后一道怯生生的声音响起。
“你好，这是我的位置。”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道声音直接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一瞬间，数道隐晦的视线集中过来。
纪泽抬眸，注意到女孩手中拿着车票，其中的座位号显示正是唐时身下的位置。
或许是许久没人搭话，女孩的目光越来越慌乱。
“抱歉。”
纪泽打破沉默，他慢慢侧过身，一手揽住身侧男子的后背，一手在男子的上空轻轻一抓。
那个身穿灰色大衣，带着奇怪尖顶帽，只露出半张含着笑意的脸的奇怪男人，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犹如被放了气的气球，瞬间缩小。
尖帽男子的肩膀垮了下去，嘴角也不高兴的耷拉下去，随后又好像是众人的错觉，再细看又是微微勾起。
变化发生在眨眼之间，韩晋目光微凝，那个尖帽男子已经变成个两个巴掌大小的玩偶。
玩偶静静靠坐在纪泽的掌心，不情不愿整理了下衣服，顺道扶正帽子，这才爬到纪泽的肩膀上坐下。
纪泽侧头面带歉然：“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
车内灯光昏暗，纪泽一半的脸处于阴影中，一半脸略微有些苍白，似乎因为没睡好，更有一中破碎的美人感。
女孩脸微红，微微松了口气，轻声说了句没事，便略显局促坐下了。
这一个小插曲过去，车上又恢复寂静，每个人前往雾都的目的不同，也就意味着他们并不一定是队友。
纪泽沉默，和其他人的深思不同，他的注意力被别的东西吸引，倾听那些身穿礼服人的谈话。
或许是因为吃了哥哥，他能看到一部分曾经没看到的东西。
曾经……
纪泽垂眸，思绪似乎转到了另一个世界，或者说上一世，那次……没有哥哥。
“叽叽咕咕，不知道这一次的狂欢之宴会持续多久，希望这次主办方能做好点，我们可是大老远从雾海那边过来的。”
“雾海都接到了邀请函？你们不是不来陆地吗？”
“谁说不是呢，陆地的空气就是干燥，触手都要干了。”
说着另一个同伴还抬了抬脚，紧绷的西装裤下鼓鼓囊囊，还有什么东西在不住地蠕动。
同座人好像被吸引了
“外乡人真没有礼貌，明明雾都主人都说了要求正装。”
“勇啊，勇啊，大概就是一进城就被治安分队抓的地步吧。”
“不说这个，好久没来雾都了，有没有新鲜事？”
“谁知道呢，我们也是开城后第一次来雾都，不过听跑腿的鼠疫说白镇的酒馆涨价了。”
“什么！！这才几年，又涨，奸商啊。”
“好像是因为尖帽商人不知道为什么罢工。”
此话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纪泽眼睫颤动，状似无意将肩上的娃娃抓了下来，放到腿上扶着。
突然被捏住后脖颈的唐时：“？？？”
系统：“……66”
许久，才有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那位罢工了？”
大概是说到了了不得的话题，车内喧哗的议论声突然小了不少，所有乘客都竖起了耳朵，悄咪咪道：
“不好说，不好说，那些雾行官的事谁敢打听。”
“不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吧，八大雾行官，现在已经罢工两位了。”
“人鱼王……，你不是从雾海来的吗？那位王临走前说什么了吗？”
之前那个乘客正在努力把触手塞进西装外套里，闻言哆嗦了一下，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触手。
“我哪知道，人鱼王也不是我能见到的，上一次见，我还没化形，差点被吃了，还好我聪明献上了一条触手……”
想到这，它整个人形都快绷不住了，触手疯狂蠕动。
“嘶，冷静，你冷静。”
“我艹，应激了，掉san了！！！！”
那边状况惨不忍睹，纪泽不忍直视，干脆直接闭上了眼睛，那玩意可不怎么好看。
第46章
乘客的混乱似乎影响不到车上的任务者……
纪泽余光瞥见怪物的触手游了过来，身边的女孩好似不经意抬起手，正好与触手错过。
……
纪泽收回目光，都是演技派。
尖帽娃娃鼓起嘴，终于从青年的魔爪下挣脱出来，它爬上了纪泽的手臂，一路向上，稳稳当当坐在了肩膀上。
唐时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趴下，这次的碎片有些特殊啊。
不仅是重生的经历，连占有欲也强的可怕，好像还带点病娇属性？
唐时挑眉，侧头打量着一动不动的人，或许是他的目光太明显，青年垂下的眼睫微微颤动。
哦，还是会装的小可怜。
唐时收回视线，在心里漫不经心想到，不愧是他。
系统：“……”
闹剧没有持续太久，都是怪物，出门在外谁也不惯着谁，在被吃掉了几根触手后，双方终于冷静了下来。
嘎吱嘎吱——
“准备下车。”清清淡淡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纪泽下意识想转头，又硬生生忍住了，他迟疑着抬起手，揉了揉耳朵，有点痒。
就像是预言般，唐时刚说完，巴士前方一直被雾气笼罩的道路出现了建筑的影子。
隐藏在雾气之中的建筑，原本只有隐隐约约一个影子，随着巴士的前进，那片影子迅速扩大，几秒钟后，已经变成了让人望一眼都毛骨悚然的规模。
密密麻麻，毫不透风，窒息般的城市，在夜色中散发着幽绿色的光晕。
有任务者皱起了眉，不适地撇开视线。
这就是雾都吗？
韩晋神色不动，静静地望着那座城市，人类灾难的起源地。
车内的气氛开始蠢蠢欲动，但谁都没有出声。
这次的旅途太平静了。
很不对劲，临近终点，所有人的心警惕起来。
不过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雾都和系统的行事风格如此不讲究。
笔直的道路突然变成断崖，晚间巴士一点犹豫都没有直接撞了下去。 ？
我艹你*
临失去意识前，不少人都骂出了声。
【恭喜你们成功进入雾都，本次任务时常不限，回到现实世界即为任务完成】
【近年来，由于经营不善，雾都经济直线滑坡，雾行官相继辞职，管理者缺失，上层决策失误，导致雾都部分秩序崩塌，底层**火拼，中层民众闹事。】
【这里本该是娱乐的天堂，现在却充斥着危险与陷阱，但外来者们，这也是你们的机遇。】
【恢复雾都的秩序，或许会赢得雾都主人的青睐，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成为雾海的掌权者之一——雾行官的权柄】
……
“你们怎么看，系统任务。”
震耳欲聋的酒馆现场，一个男人慢慢从舞池中间退出来，剧烈的运动让他的额头渗出了些微汗珠，他一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模样，眼睛里却透露着深沉的意味。
他拿着一瓶酒，坐到一群人面前，虽然脸上的笑意不退，语气却是平静的很，男人说话时余光一直在观察身后。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交错，男人身后坐着的正是韩晋。
晚间巴士坠崖猝不及防，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晕了过去，再醒来已经进入到了雾都之中。
局势不明朗的情况下，任务者不约而同做出了同一个决定，同阵营抱团。
包括这个男人，韩晋身边一共有六个人，都是晚间巴士上的。
韩晋没做声，他有些无聊地拿起酒杯，却没喝，只是晃了晃，随后不经意问道。
“车上那个带娃娃的男人，你们找到了吗？”
第47章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这的任务者都不是新人，自然也注意到刚上车时纪泽的异常，不过当时情况危机，谁也没注意对方的去向。
乃至进了雾都，对方更是彻底消失，韩晋靠在吧台上，衣领松散，黑色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笔直有力，就这么随意一靠，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更别说站在这里的大多长得不差。
酒吧里的气氛有些变化，任务者们不想节外生枝。
“先留意着，遇到再说，大家都不是新手，想必任务重点在哪不用我多说。”
在韩晋不参与的情况下，一个冷静的女生接过领导权。
打扮精致的女白领看了眼几人，眼神一闪，随手开启了系统屏蔽直接说：“雾都没了两位雾行官，据打听到的消息，尖帽商人主刑罚，权柄具现极狱，人鱼王主娱乐，权柄具现雾海游轮。”
“我们可以分头行动。”
“哈。”
一头黄毛吊儿郎当像是不良混混的少年嗤笑一声：“极狱就在城北郊区，游轮可不好找，鬼知道它开哪去了，再说海上情况复杂，我们不一定能讨到好处。”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目光都沉思了起来，其中穿着像个洋娃娃一样的女孩犹豫道：“还有其他任务者，我们最好不要分开行动。”
说完，她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有些在意车上的那个人，上车时，她坐在纪泽的旁边，看到了些别人没发现的细节。
本来想告诉这些临时队友，不过他们似乎并不在意，想了想，田甜还是没说什么。
其他人也有点犹豫，最后韩晋一锤定音，“一起行动，去极狱。”
……
海上。
轻微的晃荡感与若隐若现的水声，让纪泽从昏睡中醒来。
他缓慢睁眼，耳边是阵阵海浪的声音，周围是一间简洁干净的客房，一眼望去大概三四十平米。
他这是在船上？
“醒了？”
熟悉的对话熟悉的声音，纪泽转头就看到了一张含着笑意的脸。
男人微微扶着帽檐，坐在床边双腿交叠，不似真人的面容上是标志性的笑容。
“哥……”
纪泽嘴角颤动，脑袋有片刻的眩晕，不过很快他就缓了过来，扭头望向窗口，外面是一望无际的海洋。
“这是哪？”
唐时静静看着纪泽，半晌，他俯身凑到纪泽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浅色的瞳孔在这个角度下泛着银色的光晕，看久了会有一种目眩神迷的感觉。
纪泽没有移开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唐时忽然笑出了声，愉悦的笑声回荡在房间内，响了很久，久到唐时最后笑的弯起了腰。
“我们在雾海唯一的游轮上，和你一起的那些任务者都选了极狱，好玩吗，纪泽。”
看着快要坐到地上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男人，纪泽舔了舔后牙槽，莫名觉得有些牙痒。
他放弃了故作的卑微，伸手捧住对方精致到失真的脸，对上了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一字一句慢悠悠道：“哥哥，我可没骗你。”
唐时唇角的笑容似乎更甜蜜了：“我是来度假的，你可不要毁了我的假期。”
纪泽收回手，哼笑：“放心。”
……
不知何时外面下起了雨，可能连任务者都没想到，他们以为的昏睡一天，实则睡了三天，三天前……雾海游轮还没有出发。
重生到底是有了先机，毕竟前一次的被捏着鼻子走，这次纪泽仿佛在计划些不好的东西，不过这些和唐时没有关系。
窗帘都开始散发丝丝凉意，纪泽看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彻底布满阴霾，仿佛随时都能塌下来，远处的深海黑漆漆一片，引人心神不定。
雾海，阳光在这里似乎是珍惜之物，整个游轮被暴雨掩埋，孤独地飘荡在海中，就像一位已经被世界遗弃的老人。
温暖的餐厅，明黄的灯光映照着两位青年的侧脸，可两人之间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舒适的温度。
“哥……，雨会一直下下去吗？”
唐时头也未抬，轻嗯一声，慵懒的目光看向门外，仿佛在等待什么。
纪泽顺着唐时的目光也向外望去，等了半晌，什么也没发现，那就是一个普通的门板。
可唐时的表情又不像那么回事。
纪泽盯着平静的门板，没话找话。
“哥，你为什么要背叛雾都啊？”
“大概是理念不合。”
唐时的回答模棱两可，鬼知道原身份为什么背叛，他回头投给纪泽一个乖的眼神，轻笑道：“我要出去了。”
纪泽：“？”
话题结束太快，纪泽一时没反应过来。
唐时叹了口气，叮嘱道：“有点事要处理，放着不管可能会有点麻烦，我没回来前你最好不要出去。”
这个容易理解，纪泽点头。
“哦，还有。”临走时，唐时又扔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也最好不要捡任何东西回来。”
纪泽满脸问号，然而半个小时后纪泽就明白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显示器上靠着门板全身血肉模糊，气息微弱的男子，听着那艰难的求救声。
纪泽：“……你管这个叫东西？”
救或者不救，在别人看来或许是个艰难的选择题。
但在纪泽这，从唐时说完那句话后，他就只会给自己一个选项。
屋内的年轻人回到温暖的沙发上，屏幕反射银白的光芒，落到纪泽身上，更添几分寒意。
他微微垂眸，遮住眼底的冷漠与嘲笑。
屋外的男子依旧在呼救，似乎发现屋子主人冷漠的过分，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没有血色。
他盯着紧闭的大门，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被怨恨与恐惧笼罩。
不甘心！
不甘心！
眼前的光逐渐暗淡，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从男子脚底升起。
“纪……！！”
那巨大的黑影笼罩了一切，包容了一切，在男子的尖叫突破喉咙的一刹那，将其牢牢束缚。
缠绕，吞噬，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拖入深渊。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也能隐约看见，深渊中的冰山一角，是一团由触。手，血肉，眼睛构成的事物。
屋外重新恢复寂静。
屋内的纪泽似乎打了个盹，一抬头外面的人已经走了。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来到门口，吱嘎一声推开门，正好与返回的唐时面对面。
纪泽笑了起来，攻击性极强的眉眼瞬间柔和不少。
“哥。”
唐时侧头，扫了一眼之前男子蜷缩的位置，那里什么都没有。
“有人来过吗？”
他抬头，注视着微笑的年轻人，一边走一边询问道。
“没有。”
纪泽想了想，皱眉摇头，顺道侧身让人进来。
游轮上纪泽如鱼得水，走上了变态之路，极狱里韩晋的状态却不太好。
极狱顾名思义是个监狱，必定得有点罪名才能混进去。
这对于任务者来说不难，韩晋捂着肚子默默地想，看来雾都对他有点的不太友好啊，他从地上爬起，坐到床上，打量周围。
监狱里嘈杂声停了下来，这间不大的房间里的其他人朝他投来视线。
房间中心有两个人在打架，而其他人都在冷眼旁观。
韩晋目光落到了打架的两人身上。
拽着另一个人领子的是一个神情十分凶恶的人，被拽着的另一个跟他对比起来，显得有些弱，他的神情也是有些迷茫，看样子是刚睡醒。
这人韩晋认识，同行——林异，也就是在酒吧里第一个和他搭话的人。
两人体格相差较大，气势却在林异醒后开始变得势均力敌。
韩晋冷漠地挪开视线，看向另一边，随即一愣，在房间的角落里，坐着一个年轻人，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打量，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韩晋怔住，那是在诡异降临后很少见的，十分干净的笑容。
即便心里知道雾都里都是怪物，不是人类，韩晋还是不由自主对其产生了好感。
经历过诡异末世的人类，脸上大多是对未来的绝望和麻木，即便是任务者，也难以避免沾上一丝阴霾。
雾都明显充满了人性黑暗被完全释放后的暴力与疯狂，怎么会有干净的人？
许是许久没有看到这样干净的仿佛一抹阳光的笑容，即便是觉得不对劲，韩晋还是本着一丝好感，身上疏离的气息也微微柔和了些，微微点了点头，随后在心里决定，得找个机会解决对方。
韩晋冷漠地想，转头看向最后一个室友。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明显价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还带着干涸的红酒渍，脸上带着一丝倦怠，看好戏般望着场中撕扯的两人，注意到韩晋的目光，还十分有亲和力地笑了笑。
韩晋暗中提高了警惕，这人有问题。
加上他和林异这两个任务者，这间囚牢一共五个人，其他人应该是被分配到了不同的牢房。
他挪开视线打量囚牢，家具和一应用品该有的都有，有点像是用什么酒店套房改装的，原本是门的墙面整个被拆掉，变成了类似于古代监牢模样的铁栏杆。
栏杆外面漆黑一片，一点声音也没有，仿佛有很多目光在暗处注视着他们，韩晋瞬间毛骨悚然，连忙移开视线。
而那两人也终于要打完了。
“呦？缓过来了？”吴二拎着林异的领子，不怀好意的盯着他看。
林异盯着他看了几秒，点了点头。
“呵。”吴二站起身，这时韩晋才发现对方有一条腿竟然是瘸的，而对方脱口而出的话也让他微微挑眉。
“八人行？”
吴二熟门熟路地摸进口袋，抽出一根烟，随即又像是顾虑什么，不情不愿把烟收了回去，冷笑着换了个问句：
“好玩吗？”
第48章
沉默，监牢里原本看好戏的气氛瞬间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异身上，并充满了意味不明。
韩晋眉心抽动，心里直叹气，猪队友啊。
进监狱肯定得有点原因，任务者虽然暂时达成共识，但彼此之间警惕心还是有的，所以对于其他人找什么理由混进来，韩晋并不了解。
没想到这居然还有一个专攻下三路的。
忽略身旁那一道道饶有深意的视线，林异强忍着身体的疼痛，撑起身，叹道：
“生活所迫生活所迫。”
……
众人的目光更加奇异，吴二甚至不由自主朝对方下面望去，他这人一向混不吝，怎么想也就怎么做了，伸手便向对方扯去。
然而下一秒。
“啊——”吴二惨叫出声。
林异左手按住了吴二的手臂，右手捏着一柄薄薄的刀片，刀身极薄且十分小巧。
这让它的杀伤力小了很多，至少看起来不像是会一击毙命的凶器。
然而就是这样一把小刀片，轻而易举就划开了吴二的手臂。
顺着肌肉纹理一路向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鲜艳的血瞬间涌出，刹那间堆积成河，最后，这枚冰冷的刀意停留在脖颈不断跳动的大动脉上。
吴二被他捏着手臂，直面血液涌出的场景，命脉被挟持，顿时脸色剧烈变化，一时不敢动弹。
而屋子里的其他人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依旧看着好戏。
韩晋眼睛微眯。
林异轻咳几声，握着薄刀片的手却稳得不能再稳，看了眼有些异动的吴二，轻飘飘道：“别动。”
说着像是手抖，刀片又往里送了送，吓得吴二再也不敢有小心思。
吴二看着林异，像是看着一个疯子，疯了，真的疯了。
“你别……守卫马上就过来了……”
林异食指翻转，他听见了些急促的脚步声，来自外面黑暗的走廊，这里的动静引来了不速之客。
他看了眼韩晋，果然看到对方微微点头。
同样是资深任务者，他们的闯关手段要更为直接暴力，却不会过于挑战规则，被动接受不符合他们的身份。
真麻烦，林异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熟稔地从系统里摸出治疗绷带，在脚步声停下前，飞快缝合了那道伤口，血液止住，皮肉翻飞的惨状消失，几乎看不出方才发生了什么。
松开按着吴二的手，看了眼韩晋。
在吴二警惕的目光下，走了过来，帮忙将那大片血迹擦干……
果然……林异望着韩晋的动作，眼中神色越发深邃。
两人的动作透露着一种合作多年的默契，甚至不约而同忽视了房间中的其他人。
角落里的年轻人彻底贯彻精致雕像的概念，对监牢里发生的一切不闻不问。
不知从何时起，雾气稍稍占据这处角落。年轻人眼瞳深处逐渐被银色占领。
下一秒。
“干嘛呢？”走廊的栏杆被敲了敲，守卫穿着一身被血迹染透的衣服，整个人都散发着诡异的气息，然而他敲着栏杆的动作却温柔的不像话。
说是敲，跟摸也差不多了。
韩晋：“……”
这个监狱守卫好不正经。
见没人回话，守卫不摸了，全白的眼珠慢慢挪到韩晋身上，不动了。
瞬间，韩晋就感觉自己被什么极危险的东西盯上，仿佛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
危急时刻，林异顶着守卫冰冷的视线下笑着说：“没事，我们闹着玩呢！”
守卫这才恢复正常，将视线投向吴二。
吴二勉强的笑了笑，撸下袖子，磕磕绊绊道：“我做噩梦吓到了。”
守卫明显不会相信满是漏洞的说辞，他将目光移向房间中另外两人。
其中，那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哼笑一声，扭过了头，守卫一顿，看向另外一人，然而只看一眼，他的脸就更白了。
最后韩晋，林异还有吴二被关了禁闭。
禁闭室很小，除去一个送饭的窗口外，几乎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间，更没有灯光，对于普通人来说。
黑暗的环境容易让人产生恐惧，长期处于黑暗，甚至能轻易摧毁一个人的心理防线。
然而对于任务者而言，这样的惩罚却有些过于轻了，韩晋不相信雾都会这么友好。
去往禁闭室的路上，他用特殊手段探测了一下监狱现在的情况。
不对劲。
他居然没看到其他任务者。
禁闭室处于昏暗的区域，灯光昏暗，人员稀少，在进来前需要经过一扇防守严密的大门和守卫们的检查——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一点，现在，此刻，这里，在监控下，就韩晋和林异两个人。
昏暗的禁闭室内，韩晋刚走到禁闭室的椅子前坐下，突然听到林异的声音。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隔空传话的道具？还真是一个富有的任务者。
韩晋没有反应，只是淡淡道：“我们本就是合作关系。”
“你是指那比纸都脆弱的盟约？”听到这话，林异反而嗤笑出声。
韩晋挑眉，借着对方看不到他的动作，打开了系统界面，一边回复着什么，一边说道：“看样子你另有想法。”
林异察觉到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思忖道：
“想必你也感觉到了，这次的任务没有那么简单，雾行官的权柄要真那么好拿，空置这么长时间，早该有诡异接手，哪轮得到我们。”
韩晋淡淡打断：“你怀疑有阴谋。”
闻言，林异松了一口气，被打断也没有生气，这意味着对方被他引起了兴趣。
“我不清楚，不过相较于长久失去主人却没人能接手的娱乐权柄，监狱倒是容易些。”
林异想了想，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我们之中有内鬼。”
……
哎，好困。
修长苍白的手撑着额头，冰凉的指尖慢悠悠按着太阳穴，穿着白色衬衫的年轻人，懒散地靠着木质座椅，整个人都仿佛要睡过去了。
就在唐时微微阖眼，快要跌下座椅时，纪泽不动声色撑住了青年的身子，甚至十分贴心为其调整了下睡姿。
丝丝缕缕的阴影顺着唐时的脚腕向上，在系统忍不住要尖叫时，慢悠悠化作两团棉絮，轻轻堵住了唐时的耳朵。
一道好似接触不严的男声断断续续入侵了系统数据。
“不要……打扰他……睡觉。”
系统：“……”
有病，你们都有病。
纪泽沉默片刻，十分坦然地接受了系统的称呼，他的确有病。
他与哥哥合二为一，很多事情都可以借助哥哥的眼睛看到，这也导致哥哥会很累。
不在管监狱里的事，纪泽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唐时，起身拔掉房卡走出房间，游轮很大也很豪华，现在是白天，甲板上男女的欢乐声透着墙壁传过来，若隐若现。
纪泽轻轻关上门，门外是一条狭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
这时电梯里刚好有人下来。
反光的电梯门打开，纪泽抬头，看清电梯里的人时，脚步一顿。
宽敞明亮的客梯内，大概站了七八个人，男人身材高大魁梧，站位讲究，目光看过来是隐而不见的警惕。
只一眼，纪泽就分辨出来，这是属于军方的任务者，而其中最为意外的，是站在正中间，低着头玩着手机的女生。
“嗯？”
似乎注意到电梯停下，女生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清了来人后随即惊喜出声。
“是你呀，你也在这里？”
……
纪泽的进入让电梯内气氛变得紧绷起来。
原本几个军方任务者随意站着，闭塞的空间气氛还算平和，外人的突然插入，让短短几十秒的乘梯时间变得漫长，沉闷。
只有那个女生因为遇见了熟人而惊喜。
“之前一直没问你的名字，没想到还能遇见，啊，你不用紧张，我们都是任务者。”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上来纪泽就被迫挑明了身份。
唯一亮着的按键，让所有人心照不宣，他们都是去餐厅的。
军方任务者中有一人打量着最后进来的年轻人。
对方似乎并不意外这种情况，也或许是心机太深，能完美地控制情绪，对方只是在电梯门外短暂地愣了一秒后，很快收敛起表情，走了进来。
他进电梯后，在看到那个唯一亮着的楼层时，停顿了一下，狭小客梯里的氛围沉默，完全没有交流的意思啊。
纪泽靠在临近门口的位置，无视掉那些不断落在自己身上的隐晦打量视线，身边的女生好似根本不会看人脸色，正兴奋地介绍自己。
“诶，你这人真无趣。”
女生似乎终于发现纪泽不想搭理自己，撇了撇嘴，“本来还想给你点线索的。”
终于，纪泽转过了头，他首先看了一眼满面惊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的军方任务者，随后看向略有不满的女生，沉思片刻，问道。
“你想知道什么？”
女生闻言痴痴地笑起来：“哎呀，我之前就觉得你有意思，果然没看错，小哥哥”
她俯身凑过来，精致的洋娃娃裙摆上不知何时蔓延开一片血迹。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难闻而粘稠的香气，仿佛陈年的血液干涸腐烂的气味，强行加入午夜的香薰中。
“我想知道。”圆润的指甲轻轻点在青年垂在身侧的手臂上，抬眸轻笑：“小哥哥的名字，以及你身上雾气的主人现在在哪？”
说着，指甲的主人毫不留情用力一扯，一直围绕在纪泽身侧的雾气竟是硬生生被扯下一条。
那缕雾气竟也不挣扎，反而慢慢缠上了女生的手指，如果不是能感受到接触的位置传来的钻心疼痛，她还真以为这玩意人畜无害。
纪泽眉目不动，“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我介绍是最基本的礼貌。”
在雾都，名字是很重要的东西，尤其对于怪物而言。
第49章
女生深深地看了纪泽一眼，许久，才笑着说道：“是我失礼了，你可以叫我田甜。”
果然，纪泽在心里感慨，他通过哥哥的眼睛可以看到雾都发生的事，自然也清楚那群任务者中有一个叫田甜的，此时本应该进入监狱的人，现在却出现在雾海游轮上。
有人盯上他了。
田甜的视线丝毫不掩饰，兴味背后是满满的恶意，纪泽莫名有一种预感，他不能说谎。
沉默……绝对的实力压制之下，纪泽的挣扎几乎是徒劳无功，虽然吃了哥哥，但到底还是时间太短。
纪泽叹了口气，忽地弯了弯嘴角说道：“我叫……”
就在纪泽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一到含着笑意的声音骤然传入众人的脑海。
“原来是北境主啊，不上来看看吗？为难一个小孩有什么意思。”
话音清清淡淡，回荡在电梯间激起阵阵回响，不知何时停止的电梯重新恢复运转。
田甜猛的转头，脸色瞬间沉了下去，随即她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扯了扯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商人阁下，许久不见，日安。”
……
纪泽上到甲板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十九层甲板是游轮最宽阔的地带，平日里只接待来自雾都的贵族，如今因为两个人，彻底清场。
当然，纪泽也不会傻到真认为这里没其他人，毕竟游轮上还有不少任务者。
金黄的阳光穿透雾气，纷飞在阳光下生物熠熠生辉，海面闪耀着波光。
甲板的休闲椅上坐着一男一女。
男的头戴尖顶帽，遮住了大半面容，女生举着一把小洋伞，精致如同商店里的洋娃娃，从远处看，两人的气氛似乎还不错。
纪泽走进。
“哼哼，商人你居然还没死，人类怎么说来着，真是祸害留千年，跟你接触近一点，我都要沾染上你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说着，田甜伸手挥了挥眼前的空气，仿佛在驱赶什么恶心的东西。
唐时神情淡然：“主杀伐的北境主居然也有一天会嫌弃别人恶心，我还以为你跟自己的分。身日夜不离是在做脱敏治疗。”
“你！”
纪泽：“……”好吧，一点也不友好。
他走过去，十分自然坐在了唐时的身边。顺便替对方将快要滑下去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唐时坦然接受，一点也没有不自在。
田甜视线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哼笑一声，不再多浪费精力。
纪泽顺着两人的视线看向海面，刚开始还没有什么，不一会儿，密密麻麻的建筑就像是分裂生长复制了一样出现在海平面上。
“时间到了。”唐时提醒道。
田甜站起身，看向海面那幽绿色的建筑群。更确切点，是建筑中央那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可怖建筑。
一个巨大的黑色高塔伫立在海面之上，像是由无数的触须构成，周围不断扭曲着影子，任何事物接触到它，都会被黑暗覆盖融为一体。
而在高塔周围的海面上，是无数船只的碎片漂浮着，却见不到一具尸体，纪泽皱眉，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不知道是不是纪泽的错觉，此刻的唐时显得有些脸色苍白，有着不同于往日的脆弱感。
“哥……”
“听到了吗？”
唐时看向纪泽，他原本墨色的双眼此刻竟然显出一点银白，那瞳孔的形状绝非人类，更像是某种有着古老历史，悠长生命的古老者。
听到什么。
纪泽沉默，忽地，脑海中似乎想起了某种莫名生物的呓语。
他看着来自水面的光逐渐黯淡，忽然感觉到一阵暖意，逐渐模糊的意识里，纪泽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缓缓从海底升起。
而另一道身影，如同深夜里的闪电般，冲向高塔。
田甜的速度很快，在极致的扭曲混乱下，她彻底抛弃了人类的外表，一团不可名状的黑雾，中间时不时睁开一双由血肉组成的眼球，血腥，杀戮。
纪泽不知道黑塔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不能让她成功。
强撑起发软的手脚，正要起身，下一刻就被人拉入怀中。
唐时狠狠揉了一把纪泽的头发，不知从哪来的触手捂住了纪泽的耳朵，还顺道缠上了青年的手脚，“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嗯？”
被强制顺毛的纪泽一脸茫然，下一瞬他就感受到游轮周围的海水剧烈沸腾起来。
无数的黑色的触须自海底升起，将那团黑色雾气牢牢束缚住，接着在没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拖入海中。
剧烈的波涛汹涌，仿佛是某人不甘的怒吼。
纪泽愣愣地看着远处巨大的黑影，这是他两辈子都不曾接触的画面，在吃了田甜后，那玩意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重新变做沉默的黑塔。
“看来它吃饱了。”唐时挑眉。
纪泽欲言又止，你不打嗝还更有说服力点，那玩意就是你吧。
第50章
在片刻的失神后，纪泽缓缓放松了身体，大概是他的前世下线太快，很多真相都没有看清，如今的领域对他来说全然陌生。
青年垂下的眼眸平静异常，原本的计划被打乱，他本身却没有多少慌乱
唐时作为敌人自然是可怕的，极端的漠视和喜怒无常，且不择手段，他似乎不在意任何事物。
而作为自己人，唐时又能让人感到一种可怕的安全感，他甚至可以将一身血肉交给你。
纪泽抬眸，多么极端的想法，好在这世上能让唐时认为是自己人的，也就只有他自己了。
汹涌的海浪渐渐趋于平静，黑塔的余威短暂的将雾海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层层雾气被推开，温暖的阳光第一次落到了这无底的深渊，仿若利刃撕开腐朽的胸膛。
“阳光啊。”
游轮下方的甲板上不知何时站满了宾客，这些宾客衣着华丽，姿态优雅，有的手甚至还端着高脚杯，应该是刚从宴会上过来。
“恐怕祂们也不会想到人类的污染性这么大”
灰色的尖顶帽被扣在了纪泽的头上，耳边的声音略带厌倦，纪泽侧眸，注意到帽檐上的那只手隐约有化成雾气的征兆。
他微微皱眉，“吃了田甜，对你的负担很大？”
嗯？唐时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对方的注意力居然在这上面，不过他还是从善如流道：“并不是本体，北境主还是有些脑子。”
唐时稍微解释了一句，转而接着上面的话题，将雾都的隐秘毫不客气展示在青年面前。
纪泽也不在这上面过多纠结，他对雾都的了解太少，因而对于唐时的话，他听的很认真。
雾都的历史简单又复杂，概括起来就是一个无意识的世界接触到人类之后被污染，衍生出的意识居然越来越像人，导致这个世界生物的思维也开始朝人发展。
可这本是一个诡异世界，最底层的规则便是混乱无序，生命绝地，这一点是绝对无法更改的，即便是唐时，也没有这个权柄。
世界意识本身没有改变的资格，祂开始迷茫，甚至怀疑。
而如果一个世界开始怀疑自己，否定自身的存在，那祂就离崩溃不远了，系统是世界自救意识的产物，它没能力扭转雾气怪物的观念，更无法修改世界规则，凭空造出阳光与生命。
走投无路之下，居然选择了吞噬这条路。
世界之战，不死不休，一个规则紊乱，临近崩溃，一个正打算借助唐时灵魂碎片的力量，完成升格，半斤八两，真说不好谁输谁赢。
【你打算帮那个。】
沉默许久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出声，但其实它差不多知道唐时的想法。
比起做困兽战的雾界，利用碎片显然更遭唐时这个小心眼的记恨。
“我？”
唐时微微眯眼，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答非所问道：“我当然是最后的赢家。”
心里糊弄系统的同时，也没耽误他给小孩解答。
“一群从雾气中诞生的怪物，居然开始厌恶起自己的出身，开始追求生命与阳光，可笑。”
唐时的声音带着一种置身事外的嘲弄，丝毫没意识到这是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纪泽：“……”
海风呼啸，黑塔余威源源不断，这场虚伪的阳光比所有人想的都要长。
纪泽侧头，风吹起他的额发，他的声音轻若浮云：“你想做什么呢？哥哥。”
唐时依旧在笑，只是这层笑意和他的身体一样，越来越淡。
“不是我，是你去做。”
冰凉的指尖点向青年额头，临到眼前，只剩一点冰凉的雾气，像是错觉，纪泽在甲板上停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看来哥哥是真的不喜欢这个世界啊。
雾都极狱。
一处装修十分豪横的房间中，悠扬的曲调缓缓盘旋，轻松的氛围透露出主人不错的心情，但查杰却丝毫不敢放松，低头恭敬地站在桌前。
查杰所面对的方向，一个长相极其俊美的男子以放松的姿态靠坐在沙发上，金色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散落，熨帖的西装将他修长的身姿完美展现。
此刻，这个男人双眼微阖，右手随着音乐微微摇晃，若不是查杰恭敬的态度，活一个花花公子。
查杰的头上缓缓留下一滴冷汗，他却连抬起手的勇气都没有。
“人进来了？”
虽是疑问却用肯定的语气说出。
查杰暗中松了一口气，愈加恭敬道：“是的，七个人，按照您的计划，已经给他们下过精神暗示了，分隔在不同的区域，只是”
查杰迟疑道：“有个女的警惕性很强，发现了我们的行动，在三区爆发了冲突，其他人似乎有所察觉。”
查杰站在房间中央，不解道：“只是我不明白大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既然想让他们得到线索，为何要再下一个精神暗示，这不是”
“这不是多此一举么。”
男人笑着打断，有些无奈道：“你虽然做出人类的模样，内里却是依靠吞噬人类记忆完善，到底还是差了些，轻而易举得到的线索怎比得上自己闯关得到的来的可信。”
查杰眼珠转了转：“原来如此。”
男人睁开眼，缓缓看向窗外，“查杰，你看这阳光温暖么。”男人的语气极其复杂。
查杰微微一顿，“极狱之中的阳光自然是无比温暖的。”
呵呵，是啊！男人走到窗前，伸出手，阳光之下的双手修长白皙，脉络分明。
“可惜却是假的，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查杰疑惑抬起头。
男人并没有解释的打算，转过身，重新坐回到沙发上，“计划不变。”
“是。”
华丽的房间内重归寂静，只有不变的曲调缓缓流转，男人嘴角微勾，“鱼儿已经上钩了，准备了这么久，他已经等不及了。”
牢房中，韩晋抱胸靠墙看着对面从进到这个牢房便开始对视的二人，林异坐在椅子上，而郭勇木讷地站在旁边，若不是他们还在呼吸，韩晋真的要认为时间静止了。
“你们”韩晋刚开口，郭勇的目光便转了过来。
混沌且毫无理智。
凶狠的野兽哪怕暂时平静下来，也随时会择人而噬。
林异朝着他摆了摆手，随意道：“看起来像是受到某种刺激，导致的精神失常。”
只是精神失常？韩晋有些怀疑，精神失常能让人变成一个只知道攻击的野兽，却又能适当的保持分寸。
郭勇是和他们一起进入极狱的任务者，不久前他们从一区被调到二区，遇到了神志不清的郭勇。
作为任务者进入诡异事件，发生任何情况都不意外，但唯有一种几乎不会出现在任务者身上——精神。
不说那些可怕的怪物会不会只把你搞成精神失常，而不伤害**还无伤释放，单就诡异系统的san值机制，一旦san值过低，身体就会发生变异。
很少有这样san值几乎归零，人却不变的。
处理诡异问题，最怕的就是自己突然神志不清，因此任务者都会在san值上设各种锚点，帮助自己稳定，更有极端者，为了让自己不变成诡异的傀儡，设下禁咒，在精神被入侵的同一时间，就会触发自毁程序。
因为这种思维误区，韩晋一开始还放松了警惕，结果差点被爆头，也难怪他此刻脸色不怎么好。
林异闻言看向韩晋，慢慢的调整了一下坐姿，以一种更加认真也更加严肃的语气，一字一顿道：
“所以，我更倾向于他受到了灵魂攻击，或许可以说是精神攻击，以人为手段导致他变成这个样子，对方对精神力的掌控十分精妙。”
牢房中，随着林异的几句话，空间仿佛凝固一般。
韩晋凝重的看着季心，“你的意思是要么郭勇的事是任务者出的手，要么是极狱的人出的手，任务者出手不可能只是精神刺激，这不符合常理，既然已经出手，就绝不会手下留情，能控制郭勇的精神状态，对方的实力足够一击致命，不会多次一举，那边只有极狱中人。”
韩晋深吸一口气，“而这个人，就在二区！”
林异：“你还记得离开一区时我曾经问过同区犯人，区长强么”
韩晋微微点头。
林异继续道：“他的回答是很强，当时有人越狱失败破罐子破摔，把三区搅了个天翻地覆，我们都察觉到那股力量冲突，对方绝对动用了系统权限，而在见识过任务者非人的实力时，他依然觉得区长很强。”
听到这韩晋顿了一下，然后用极为缓慢的语速说道：“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区长拥有着足以镇压系统道具的力量。
林异咽了口口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想要完成任务的难度将是地狱级。
看着林异僵硬的表情，韩晋露出一抹笑意，“不用担心，对方有着如此实力，却没有杀死郭勇，相必是想借着郭勇之口告诉我们什么，或者说想要通过我们达成什么目的，而这个目的偏偏是以他们的权柄和实力都无法达到的。”
这就是谈判或者谋利的基础。
听完韩晋的话，林异的心态总算是不那么紧绷了，虽然他现在已经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诡异系统哪有那么容易被镇压，除非……
他收回思绪，略有些自欺欺人地将视线转回依旧木讷的破局关键——郭勇身上。
“怎么才能让他恢复神志”
我试试，韩晋走过来，盯着郭勇的眼睛，一阵看不见的波动刺入郭勇的灵魂，郭勇浑身一颤，随着时间流动，颤抖的浮动用来越大，他的眼神也变得目光时而茫然，时而惊恐。
最终，噗——，似乎有什么被刺破，郭勇直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林异看着闭上眼睛的韩晋，“好了”
林异点点头，“把他弄醒，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郭勇是被一盆水叫醒的，简单粗暴。
他一醒过来，全身便止不住的颤抖，并缓缓抱成一团，你能想象全身长满腱子肉差不多一米九高的汉子像个小姑娘一样抱团瑟瑟发抖，至少林异表示辣眼睛，连韩晋都忍不住别过头去。
直播间，哦，在进入雾都的那一刻，直播间就被关闭了，人类高层借助在任务者身上留下的后手，隐约能感知到这边的状况，不过也很模糊。
人类会议室中，所有人都在看着闭上眼睛的韩元将军，男人的脑后被打开，数道丝线从中蔓延而出，在空中钩织成一块透明的屏幕，赫然是韩晋的视角。
良久的沉默过后，为首的老人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
“做好开战准备吧。”
冷静凝重的话语在室内荡漾开来，众人垂下眼眸，无一反对。
身处雾都的任务者或许看不出，但他们这些位于权利顶端，掌握大势的人，已经能从微末处看出端倪。
来者不善。
监牢内。
过了一会，林异终于忍不住，拍了拍郭勇的肩膀，“别抖了，作为一个通关了四个任务世界的任务者，别的不敢说，适应能力绝对是一流的，装一会儿就行了。”
郭勇颤抖的身体微微一顿，抬起头眼神飘乎了一下，“是你们呀！我还以为又是那个区长。”
韩晋和林异对视了一下，眼神闪了闪，“让你变成这副模样的是二区区长？”
郭勇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脸上一闪而过的恐惧没有瞒过韩晋二人的眼睛，
“我刚逃到二区就被拉进了二区区长的守夜人游戏，结果在游戏里就变成了这副模样，身体不受控制，连一个眼神都传递不出去，偏偏还能感受到发生了什么，灵魂就像是被禁锢在身体里一样”
“等等。”韩晋打断他的话，“你说你是逃到二区的，从哪里逃出来的？为什么要逃？”
一连两个问题似乎把郭勇砸蒙了，然后突然，郭勇睁大了双眼，似乎想起了什么，抓住林异的手臂，急切说道：“三区，我是从三区逃出来的，夏雨在三区被抓了。”
林异瞳孔骤缩，一把抓住郭勇：“你说什么！夏雨怎么了？！”
看到林异如此失态，韩晋微微侧目，不过他也没说什么。
林异紧紧抓住郭勇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能将其生生捏碎，任谁都能看出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脸上焦急的神色也不似作假。
郭勇看着眼前的林异，咽了口口水，回答道：“夏雨是我到达三区的第二天，才出现的，她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而且在我见到她之后，便受到了整个三区的抓捕，夏雨好像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便掩护我进入二区，她被抓了。”
之前的冲突的源头找到了，韩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这么一来，形势有些不太好了，从他们进入雾都开始，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而且这几个人……韩晋目光闪烁，居然是互相认识的关系。
看着林异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郭勇连忙道：“她让我带给你几句话，”
林异盯着郭勇：“什么话？”
郭勇的脸色极差，嘴唇嗡动，似乎是某种莫名的恐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但他依旧以一种坚定的语气一字一句道：
“极狱知道任务者的存在！还有……”
“千万不要去四区。”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