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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 79 章

作者:如是栀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夜色越东客栈重重包裹。客栈内,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那支深深嵌入墙壁的箭矢尾羽,还在极其轻微地颤动着,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嗡嗡”声。


    “此地不宜久留。”


    裴霜的声音骤然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死寂,他将那平息颤意的箭簇拔出,用布包好后,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里,语气比天色更要阴沉:


    “对方既已动手,必有后招。我们在此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杨徽之颔首,眉头紧锁。沉稳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裴大人所言极是。当务之急,是立刻离开越东,越快越好。”


    他顿了顿,温和却担忧的目光落在陆眠兰略显苍白的容颜上,声音放缓了些,又问:


    “只是……那济世堂的掌柜,我们是否需告知他实情?他若继续蒙在鼓里,恐怕日后也会被牵连,实在是让人……于心难安。”


    按照常理,既已初步判断掌柜可能只是无辜受利用,于情于理,都应提醒,甚至如裴霜最初设想,将他带回阙都保护起来,亦或作为未来指证的人证。


    然而,陆眠兰却第一个出声反对,她摇了摇头,清丽的脸上带着罕见的坚决与深切的忧虑:“不可!”


    她的声音清越,却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让焦躁的众人不由得静下来听她说。


    见众人目光聚焦于己身,陆眠兰深吸一口气,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我们此刻自身难保,已成众矢之的。若此时贸然去找掌柜,说明情况,且不论他是否会相信我们这群‘不速之客’的片面之词,万一……”


    “万一我们身后有眼线,被幕后之人察觉我们与他接触,以对方这般狠辣果决的行事风格,恐怕他立时便有杀身之祸!”


    她的话语稍顿,目光扫过杨徽之和裴霜,语气更加沉重:“届时,我们带着他,目标更大,行动更缓,岂不是反而将他拖入这九死一生的险境?


    “他只是一个本分经营的商人,何苦要为我们这些陌路之人涉险,平白遭此无妄之灾?”


    她的话语如同清冽的山泉,一番话下来,几人都微微点了点头。裴霜沉默片刻,线条冷硬的下颌微微收紧,终也没有反对:


    “陆姑娘思虑周全。是我们情急之下,考虑不周。”


    他行事虽有时显得不近人情,却绝非罔顾他人性命之徒,尤其是可能因他们而陷入险境的无辜者。这份果断的认错,反而更显其担当。


    “那便不留痕迹地离开。”


    杨徽之做出最终决断,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沉稳清润,“至于掌柜那边……需让他知晓我们已走,免他挂心。”


    最终,他们寻了一个在街边追逐打闹的机灵小童,花了几个铜板,让其将一张折叠好的字条送去济世堂。


    字条上是杨徽之模仿寻常客商口吻所写,笔迹力求普通:


    “掌柜台鉴:家中忽有急事,不得不连夜启程,已返阙都。此前多有叨扰,心下歉然,恐再添烦忧,故不告而别,万望海涵。”


    ————


    决定既下,众人立刻行动。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他们迅速收拾好必要的行装。


    趁着乌云再次遮住月华的深沉时刻,如同几道青烟,悄然溜出了越东客栈的后门,迅速融入了越东城边缘迷离灯火之外,那无边无际、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山林之中。


    他们没有选择平坦但易于被追踪的官道,而是挑了条当地人才知的、较为偏僻崎岖的山路。据传此路虽难行,但能更快抵达下一处可供歇脚补给的小驿站。


    马蹄被厚布层层包裹,踏在铺满落叶和碎石的土路上,只发出沉闷的“噗噗”声。


    一行人沉默地疾行,除了粗重压抑的呼吸,便只有夜风掠过树梢和耳畔的凄厉呼啸,以及道路两侧黑黢黢的密林深处偶尔传来的几声夜枭啼鸣。


    那声音幽怨冰冷,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肃杀与不安。


    裴霜依旧在队伍最前。他身形挺拔如松,扫视着前方及两侧的黑暗,偶尔风过枝叶抖动,他也要投去淡淡一瞥。


    杨徽之护在陆眠兰身侧,正低声耳语些什么。而莫长歌则在他们稍后,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单薄。


    大约是方才九死一生受了惊,他今日格外安静,只是默默坐着,偶尔抬眼望向裴霜宽阔挺拔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随即又很快垂下眼帘,不知在想些什么。


    然而,危机的脚步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迅疾,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


    出发不到两个时辰,月上中天,清冷的光辉如水银泻地,将山野林间染上一层模糊的银白,却丝毫照不透前方那片地势略低的洼地中弥漫的浓重杀意。


    就在他们即将穿过这片月光下的洼地时,林间枝叶被一阵汹涌的气流破开——


    “嗖嗖嗖——嗤嗤嗤——”


    无数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声骤然袭来,如同疾风骤雨,从两侧陡峭的山坡密林中倾泻而下,全然是意图将他们彻底留在此地的绝杀。


    箭簇在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寒星,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对方不仅人数众多,而且在此埋伏已久,就等他们踏入这最佳的伏击地点!


    “敌袭!结阵!护住马车!”


    裴霜厉喝一声,瞬间压过了箭矢的破空声。


    只见他“锃”地拔剑出鞘,剑身映月,泛起一片雪亮寒光,身形如电般旋动,剑光挥洒如匹练,叮当脆响中,已格开数支袭向马车要害的利箭。


    墨竹墨玉也早在听到空气中细微流速不同那一瞬间,便已动身。两人一左一右,剑光舞动,瞬间在马车周围织成一片密不透风的剑网,竭力阻挡着仿佛无穷无尽的箭雨。


    然而箭矢太过密集,且其中夹杂着力道极强的弩箭,足以穿透寻常甲胄。


    “噗嗤!”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一支粗大的弩箭竟寻隙穿透了墨玉舞出的剑幕,狠狠钉入了他的左肩胛!


    “呃……”墨玉身体剧震,闷哼一声,剑势顿时一滞,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深色的衣衫。


    “墨玉!”墨竹瞳孔骤缩,发出一声有些仓皇的低吼。虽然乘着夜色,脸上神情难以看清,那那种关切夹杂着担忧的语气,在他身上已极为罕见。


    只见他剑法更求速战速决,全然不顾自身破绽百出,只是一边格挡,一边杀出一条走向墨玉身边的血路。


    杨徽之在第一时间已将陆眠兰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抵挡可能袭来的流矢,手中长剑亦如游龙般挥动,格挡闪避。


    邵斐然虽武功看似平常,此刻也抽出随身的一柄精钢短刃,脸色苍白如纸,勉力自保,身形颇为狼狈。


    马车在箭雨中疯狂颠簸疾驰,拉车的马匹受惊长嘶,车夫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全靠本能死死拽住缰绳。


    “不能停留!向前冲!冲出洼地!”裴霜的声音在混乱中依然保持着惊人的稳定,他挥剑如风,还不忘扫视周围,想寻出可突破的薄弱处。


    然而,箭雨之后,便是短兵相接!


    数十名黑衣蒙面的杀手,从两侧林中无声地跃出。眼神冰冷麻木,如飞蛾般扑向已是强弩之末的车队,招招直奔要害,意图速战速决。


    金铁交鸣的刺耳声响、愤怒的喝骂声、垂死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打破了山野的寂静。


    墨竹一人独战数名精锐杀手,还要分心照顾重伤的墨玉,压力巨大,身上已添数道伤口。


    裴霜剑法凌厉霸道,每一剑都带着冰冷的杀意,剑光过处,必有血花溅起,但杀手人数太多,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涌来,仿佛杀之不尽。


    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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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歌也在奋力抵挡,他身法异常灵动,如穿花蝴蝶,招式巧妙,往往能以柔克刚,似乎更擅长游斗和借力打力,而非硬碰硬的对撼。


    但在这种混乱的被围攻下,空间狭小,也显得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混战之中,一名身形魁梧的杀手觑准一个空档,趁着莫长歌刚以巧妙身法避开侧面劈来的一刀,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手中厚背鬼头刀带着凄厉的风声,狠戾无比地拦腰横斩向莫长歌。


    这一刀若是斩实,足以将人斩为两截!莫长歌回剑格挡已是不及,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惊骇,已闭上双眼,咬紧牙关准备承受撕裂筋骨之痛。


    千钧一发之际,一直在附近与两名杀手缠斗的裴霜,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这惊险至极的一幕。


    他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猛地一个旋身,硬生生用肩胛承受了对手划来的一剑。


    撕心裂肺的痛传来,他却恍若未觉,左手也随之迅速探出,并非去硬撼刀锋,而是一把揪住了莫长歌后心已然有些凌乱的衣领,用尽全力向自己身后方向猛地一扯。


    “刺啦——!”


    一声布帛撕裂的脆响,在混乱的喊杀声中竟异常清晰地传入裴霜耳中。


    莫长歌被他这大力一扯,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跌倒,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断腰一刀。


    刀锋只划破了他臂侧的外衫布料,裂痕从袖口一路爬上他的侧腰,再探了一寸,差一点就要绕上锁骨。


    皎洁的月光如水,毫不吝啬地倾泻而下,清晰地映照出那瞬间因拉扯而敞开的领口之下——


    “……你!?”


    裴霜的手僵在半空,表情错愕,甚至算得上瞠目结舌,连退几步,这一幕正被赶来的杨徽之看了个真切。


    但血腥的厮杀并未因这意外而停止片刻。一名杀手趁裴霜失神,狞笑着挥刀劈向他后脑!


    “裴大人,当心!”杨徽之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一剑刺穿那人胸膛。凌厉的刀风掀过,温热的腥气溅湿裴霜的侧脸,眼睫也被浓稠的血糊在一起,他猛地回神:


    “先退敌!”


    裴霜低吼一声,声音因方才的震惊和肩背的伤痛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他不再看莫长歌,转而将所有的震惊、疑惑乃至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都倾泻在了围攻上来的杀手身上,


    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因对方人数占优、以逸待劳、准备充分,加之墨玉重伤失去大半战力,他们打得异常艰难惨烈。


    最终,在付出数名忠心护卫伤亡、其余人人带伤的代价后,他们才勉强撕开一道血路,冲出了包围圈,将那些不死不休的杀手暂时甩在了身后。


    残月西斜,清辉变得黯淡。荒凉的山野洼地之上,只余下满地的狼藉、散落的箭矢、折断的兵刃,以及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息,在微凉的夜风中弥漫,令人作呕。


    侥幸逃脱的几人,个个衣衫破碎,染满血污与尘土,气喘吁吁,脸上写满了疲惫与劫后余生的惊悸。


    墨玉伤势最重,失血过多,脸色灰败,几乎无法独自行走,全靠墨竹半扶半抱着,后者亦是浑身浴血,眼神却依旧坚定。


    邵斐然惊魂未定,靠着马车车轮剧烈喘息。杨徽之仔细检查着陆眠兰是否受伤,眼中满是后怕与疼惜。


    裴霜持剑而立,肩背处的剑伤仍在渗血,将深色衣衫染得更深。


    他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确认伤亡情况,最后,那深沉难辨、复杂无比的视线,越过众人,落在了刻意避开他、独自站在一片阴影里,背对着众人,默默整理好胸前那破碎衣襟的莫长歌身上。


    他默默收回目光,从自己破损的外袍下摆撕下一条干净的布,熟练地缠紧肩背的伤口,动作利落,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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