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惊鸿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掩盖了翻涌的思绪——可是方才,谢琰那种恨不能立刻揭穿顾惊鸿的杀意却又是真的,真到顾惊鸿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若是真的由清洗名单发展,让谢琰就那样死去似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楼主将她的沉默看在眼里,身体微微前倾,声音更轻,却更具穿透力:“就说这次你们二人在京兆府水牢大打出手,场面够激烈吧?以他的本事,若真想取你性命,你若是能伤他,你也不可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但他没有,反而……被你打伤了肩膀?伤得还不轻吧?”
楼主的眼神锐利起来,带着洞悉一切的锐芒,“他谢琰,向来对你‘心慈手软’,可是方才为什么一身杀气压不住?惊鸿,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击穿了底线的事?”
击穿底线的事?
顾惊鸿的心猛地一沉,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碎片——谢琰眼中的杀意,楼主深不可测的审视,还有那份写着谢琰名字的清洗名单……疯子!他在发什么疯?!
水牢那次?不,那不过是他们无数次互相撕咬中寻常的一次。他伤了她,她也废了他月余,以他那睚眦必报又扭曲享受的性子,这顶多是又一次“酣畅淋漓”的交锋,甚至该“回味”才是。
除非……他察觉到了什么?察觉到了南风密匣的存在?察觉到了那份名单?还是……察觉到了她与烬王之间那丝连她自己都尚未厘清的牵扯?
一股寒意沿着脊椎窜上。
是了!谢琰的杀意,从来不是真的要她死——至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或者死得“不明不白”。他是在用最极端的方式宣告:‘顾惊鸿是我的猎物!她的生死,只能由我谢琰来定夺!任何想插手的人,都得先过我这一关!’
他强行将这场关于密匣的致命危机,拖拽回他们二人之间那血腥而熟悉的角斗场。他是在维护他那扭曲的“所有权”,也是在享受将她再次逼入绝境、看她奋力挣扎的快感!
想通此节,顾惊鸿非但没有丝毫感激,心底反而涌起更深的厌恶和冰冷的警惕——谢琰此举,看似搅局,实则更深地将她拖入了泥沼,断绝了她任何可能借势抽身的微弱念想。他就是要她永远困在这里,做他永恒的对手和玩物!
只是瞬息,顾惊鸿便猜到了谢琰的用意。
顾惊鸿压下恍然,抬眸看着楼主。
楼主似乎很满意顾惊鸿那些细微内敛,又不让人看出什么端倪的情绪变化——作为酌月楼的桩目阁辅,她自然应该有这个能力抽离、乃至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答靠回椅背,脸上那点追忆的温情彻底消失,只剩下属于上位者的冰冷算计。
他拿起那杯已经微凉的茶,却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谢琰这孩子,本事是有的,野心……也不小。最近,他可是锚定了镇国公府那位金尊玉贵的嫡小姐。他这一步棋,走得倒是妙。”
他抬眼,目光如冰冷的探针,再次刺向顾惊鸿:“惊鸿,你是酌月楼最年轻、也是最有潜力的阁辅。我这楼主之位……将来总要有人接掌。谢琰他若真攀上了国公府的高枝,有了如此强大的外援……”
楼主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恶魔般的蛊惑,“他,就会是你通往楼主之路上,最大、也最危险的绊脚石。惊鸿,告诉为师,面对这样一个,未来必然会挡在你身前、甚至可能将你置于死地的‘绊脚石’,你就从未……动过一丝一毫,想要除掉他的念头吗?哪怕只是一闪而过?”
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声。
顾惊鸿低着头,长睫垂落,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
谢琰确实不可信,但眼前这位端坐如山的楼主也不遑多让。他这番诛心之语,时机拿捏得如此精准,恰在南风密匣现世、谢琰之名赫然列于清洗名单之后!这绝非巧合。
除掉谢琰?这念头确如毒藤,曾在无数个被谢琰气得心绪翻腾、被他刻薄言语刺伤的瞬间缠绕滋生。
然而,这念头甫一冒头,便被她心中那更冰冷、更清醒的认知死死摁下——谢琰不能死!至少,绝不能在此刻,以这种方式,不明不白地死去!
他活着,他们便是这黑暗泥沼中互相撕咬、却又无形中互为倚仗的凶兽。他的存在,如同一面镜子,映照出自身的危险与界限;更像一道屏障,分担着来自最高处那无形而致命的凝视。
这扭曲的平衡,是她在炼狱中赖以喘息的缝隙。若谢琰倒下,下一个被那高高在上的目光彻底锁定、再无转圜余地的猎物,必然就是她自己。况且,谢琰既然出现在了名单上,换一个角度来说,他是不是也跟这个密匣有某种联系?
时间在死寂中无声流淌,每一息都沉重如铅。
最终,那低垂的眼睫倏然抬起!
她直视着楼主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声音因极力压抑的屈辱和愤怒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字字清晰,如同冰棱碎裂。
“师傅明察秋毫!惊鸿……惊鸿确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那难以启齿的字眼,“谢琰他……他竟在、在京兆府水牢之中,趁惊鸿伤重力疲,行……行轻薄之举,强/吻于惊鸿!此等羞辱,惊鸿、惊鸿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还请师傅为弟子做主!若师傅亦觉此乃小事,惊鸿拼着这条性命,也定要亲手了结此獠,以雪此耻!”
楼主的眼神在她控诉之初便已凝固,那深潭般的眼底,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凌在无声碰撞、碎裂、重组。待她话音落下,那凝固的冰层下,骤然翻涌起一片了然于心的诡谲波澜。
是了。
惊鸿这丫头,容色之盛,如月射寒江,便是这楼中沉沉死气也难掩其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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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谢琰那小子,骨子里便是个离经叛道、恣意妄为的主儿,自小便带着几分令人不齿的孟浪轻狂。这两人一同长大,那混账东西若是对惊鸿生出些龌龊不堪的觊觎之心……倒也全然在情理之中。
更妙的是,惊鸿生性孤高,性烈如霜,视谢琰如污秽,素来不假辞色。这般的性子,遇上谢琰那等不知收敛的狂徒,水火不容,势同仇寇,岂非绝妙?这亦是当初他默许、甚至暗中纵容谢琰屡屡接近惊鸿的缘由之一。
再思及谢琰自幼与惊鸿相争,每每看似生死相搏,最终关头却总诡异地留有余地……原来,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手下留情”,根子竟是落在此处!这盘横亘多年的棋局,此刻因顾惊鸿这石破天惊的控诉,骤然清晰了一角。
一丝极淡、却饱含深意的弧度,缓缓爬上楼主那保养得宜的嘴角。
楼主盯着顾惊鸿看了半晌,那深潭般的眼底,漩涡先是凝固,随即翻涌起一丝奇异的了然,最后归于一种带着玩味的审视。他脸上的漠然如同冰雪消融,竟缓缓浮起一层难以捉摸的笑意,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令人心头发寒的兴味。
“呵……”楼主低笑一声,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带着一种长辈看穿小辈把戏般的纵容,却又藏着冰冷的算计,“原来如此。惊鸿生得这般颜色,那小子自小便是……呵,生出些不该有的心思,倒也不算稀奇。”
他的目光刻意在顾惊鸿眼尾那粒艳如滴血的红痣上停留了一瞬,那红痣在她因愤怒和屈辱而微微泛红的眼尾,此刻恰似雪地里绽开的一瓣桃花,灼灼刺目,竟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脆弱与艳色。
凌厉之美,让人怦然,亦让人畏惧。
楼主收回目光,笑意加深,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罢了罢了!小儿女间这些意气纷争、风月官司,为师这半截身子入土的老朽,可懒得掺和,也断不清这糊涂账!你们自己的劫,自己渡去!”
他挥了挥手,如同拂去一件微不足道的尘埃,“今日你也乏了,下去好生歇着吧。密匣之事,不必再管。”
顾惊鸿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恶心与更深的寒意,依言站起身,动作依旧恭敬,脊背挺直如松竹,只是垂下的眼睫掩盖了眸底汹涌的冰寒。她躬身,声音平稳无波:“是,楼主。弟子告退。”
她转身,步履未曾有半分凌乱,径直走向那扇沉重的木门。每一步踏在光洁的地板上,都像是踏在冰封的河面,唯有她自己知道,河面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与刺骨寒意。楼主的笑声,那带着狎昵意味的审视,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浑身冰冷。那张伪善的、令人作呕的面具,在她心中轰然碎裂,露出底下更加狰狞可怖的真实。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彻底隔绝了静室内令人窒息的檀香、昏暗的光线,以及案后那双如同毒蛇般黏腻、充满算计与掌控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