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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请多指教

作者:濡笙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暮春细雨,斜飞如针。


    漫天匝地的赤色绸缎被打湿,将烬王府笼在一片沉郁的暗红里,更添几分阴冷沉寂。


    春申苑暖阁,烛影摇红。


    顾惊鸿端坐鸾镜前,嫁衣流光,面若芙蕖,眸中火光跳动。


    她即将嫁给心悦之人,那位名动大雍的烬王萧承砚。


    他执掌重兵、征伐四海,原以为战事会让他疲于奔波,贻误婚期,可他最后只是差人送来一句话——婚礼照常。


    吱嘎——


    推门声响起,拉回了顾惊鸿的思绪。


    她转头望去,只见那个颀长的身影如往日一般立于门首,一身与她同色的婚服,带进一缕裹着雨气的微寒。


    “砚郎,你回来了……”


    顾惊鸿心念一动,起身迎去,如往常一般伸手环住他腰身。


    甫一触及,她便感受到他轻减了许多,挺拔的骨架撑在那庄重华服之下,伶仃空荡得让人心疼。


    两人已经许久未见面了。


    半年前,大雍边境战事骤起,萧承砚亲赴西南战场指挥。


    然此役绵延半载,打得山河欲碎,白骨盈野。


    期间已灭的南风国旧部投入南诏麾下,用南风机关术辅以兵械火器助南诏攻城,纵是萧承砚算无遗策也难免受挫。


    顾惊鸿收到潜渊阁密报,萧承砚麾下张猛、王洋两名副将皆殁于此役,他自己亦是无端消失了一个多月,回来时身边多了个名唤阿沅的女子。


    阿沅?——她才不在乎什么阿圆阿方的,三年感情,她信他。


    她只恨,这半年烽烟恰逢她夺权之后大病一场、身体虚弱,未能随侍他左右,亦未能为战事出力……


    良久,顾惊鸿才觉察到不对劲。


    怀中之人身如冷玉,纹丝未动,不似往日回抱。


    顾惊鸿微愣,仰起小脸看他。


    他瘦了,也苍白了。


    原本明晰的轮廓似添了几分锋利,那双熟悉的凤目里也似覆了一层薄冰,透着拒人千里的清寒。


    顾惊鸿心中蓦的一疼,唇边却绽开柔婉笑意:“砚郎,吉时将至……婚礼,可还照常?”


    萧承砚自然知晓她问的是什么,她不是注重名分之人,甚至不在意王妃的身份,她只是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关心他身体状况。


    然而……


    萧承砚垂眸,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薄唇微启,嗓音清冷却又字字清晰:“不然……你还想如何?”


    顾惊鸿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萧承砚的意思,刚想问什么,只听司仪高亢的唱喏响彻王府。


    “吉时到——!新娘出阁——!”


    侍女芝芯见状,捧过喜帕奉至萧承砚面前。


    他的眸光在帕上凝了一瞬,似有微不可察的迟滞,随即稳稳接过,抬手,将那方赤色覆于顾惊鸿的凤冠之上。


    而后,顾惊鸿的手被萧承砚牵住。


    那是一只修长又透着凉意的手,顾惊鸿能触摸到他分明的骨节、粗粝的掌心和虎口处的薄茧,甚至能感受到这只手留下的大大小小的伤痕,新的,旧的,浅的,深的……而此时,他的手似乎隐隐颤抖。


    她心头酸涩而幸福,伴着尚未问出口的疑惑,任由他牵引着,一步步踏出春申苑,走向主厅。


    她心里生出一种复杂的感受——幸福、漫长却又似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透着一丝不安。


    就在两人即将踏上主厅之际——那只一直牵引着她的手,毫无预兆地松开了。


    紧接着,另一只温软的手,猝然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听到一个清朗温润的男声在身侧响起:“惊鸿,留心脚下。我们该拜堂了。”


    顾惊鸿的心猛地一沉,凉意瞬间穿透四肢百骸。


    这声音——究竟是要同谁拜堂?!


    “唰——”的一下,顾惊鸿抬手扯下了头上那片赤红。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相周正之人,他同萧承砚完全不一样,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书生气息,一身红色婚服,看着倒是比萧承砚的那一身同她更为相称。


    她认识他,国公府嫡子公孙彻远。


    原本闹意盈盈的厅堂倏然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新娘。


    顾惊鸿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是你?!”


    而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的公孙彻远忙捡起地上的喜帕,挤着笑容朝众人解释:“没成想这礼堂……风这样大。”


    顾惊鸿的含怒的眸光从公孙彻远身上移开,投向几步之外负手静立的男子。


    他依旧站在那里,孤高如峰,刺目的红色衬得他面色愈发苍白。


    顾惊鸿提高了声音:“王爷,这是何意?”


    他眸光微动——她唤他“王爷”,而不是“砚郎”。


    萧承砚顿了顿,开口的语气比今日的天气还要潮湿冰凉:“惊鸿,莫要任性。”


    “任性?请王爷赐教,如何才是不任性?”


    “惊鸿应当做无事发生才是不任性?”


    “应当由陌生人随意把我带走才是不任性?”


    她愣了片刻,忽然轻叹一声,漂亮的眸子开始氤氲出些许雾气:“王爷,若有什么事,您应当同我好好说……拜堂……是、是无可挽回的。”


    萧承砚看着那双眸子,心脏忽然像被捏住般疼痛,藏在袖中的手悄悄攥紧了拳。


    她很懂他,即便这种情境,她依然懂他。


    可他面上平静得近乎冷漠,似乎不再爱她。


    只有他知道,此刻的他口中似含了一颗极苦的黄连,苦得连声音都有些沙哑:“父皇赐婚旨意已下。你既为本王义妹,又能嫁入国公府,贵为世子妃……还需本王解释什么?”


    义妹?嫁入国公府?


    所以那句“不然你还想如何”竟是此意?


    所以从头至尾,是她愚不可及,轻易相信了萧承砚这句模棱两可的话?是她一厢情愿,非要赖在烬王府不肯离开?是她痴心错付,以为萧承砚跟自己的那些师兄们不一样?


    顾惊鸿美丽而明亮的双眸雾气凝结,已然含了泪。


    她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抖,可依然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萧承砚,我了解你,我不信你是个骗子。”


    萧承砚被宽袖遮住的手死死捏住,指甲嵌入掌心,但他看上去极端冷静,又极端疏离,甚至依旧挺直了脊背,负手静立。


    片刻沉寂后,他抬眸,目光落在她锁骨上方那一抹精巧的蝶翼状的印记上,薄唇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可是偏偏……你是骗子。潜渊阁顾大阁主。”


    嗡——


    顾惊鸿如遭雷亟,后退几步,下意识伸手捂向自己的锁骨处。


    他知道了!


    不对,他早就知道了!


    此次战役,外界谣传潜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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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与南风遗族过从甚密,南诏用的机关术亦是潜渊阁的手笔,顾惊鸿身体刚恢复些就忙着调查此事,所以他还是被误导了对么?


    所以,在他的眼中,她是他的敌人?是造成张猛、王洋之死和白骨遍野的元凶之一?


    不对,整整三年,他们之间不是已经夤夜长谈、引为知己了么?他们不是拥吻温存、爱意缱绻了么?


    他难道不该像她信他一般,也信她么?


    顾惊鸿眸中出现一丝慌乱,但又迅速被她压制:“王爷你听我说……”


    “本王便是听你说的太多了。”


    顾惊鸿蹙眉,一瞬不瞬看着萧承砚,片刻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下一瞬,她裹挟着一身刺目的红,猛地飞身扑向台阶上那个身影!


    萧承砚瞳孔骤然紧缩,眼睫极其快速地颤动了一下,脚下本能地想退,却又不知为何定定站立。


    不过一瞬,顾惊鸿已狠狠扑入他怀中,双手用力揪住萧承砚暗红礼袍的前襟,她抬眸,发红的双眼看着他,眉尾的痣殷红如血:“我一再退让,你非要如此?”


    无人发觉,萧承砚垂在身侧的另一只袖子被鲜血悄然洇透,袖子上原本针脚歪斜的并蒂莲纹由金转黑。


    可他沉默着,唇线抿成一道苍白的直线,原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此刻更是灰败。


    顾惊鸿揪着前襟的手蓦地松开,下一瞬,在满堂惊骇欲绝的哗然与倒抽冷气声中,她踮起脚尖,将染着烈艳口脂的唇印上他紧抿的薄唇。


    那熟悉的温热身体紧贴着萧承砚,瞬间击溃了他强筑的心防,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细微的颤抖。


    强烈的爱意和一种即将失控的冲动涌上心头,他垂在身侧的手,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一寸,似乎想要……回抱住她。


    就在他心防将溃、指尖即将触碰到她嫁衣上冰凉的金线绣纹的刹那——


    一只纤细冰凉的手,猝然从旁伸出,攥住了他抬起的衣袖一角。


    一轻柔的呼唤声在两人耳边响起:“阿夜……”


    轻唤如空谷传音,落入萧承砚耳中,是“阿夜”;没入顾惊鸿耳里,却是“阿砚”。


    这两个字瞬间支撑住了萧承砚摇摇欲坠的意志,他的身体僵硬如铁石,那抬起的寸许手臂猛地用力,将怀中的顾惊鸿推了出去!


    “呃!”顾惊鸿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惊愕与更深的绝望瞬间淹没了她。


    她下意识地顺着那只抓住萧承砚衣袖的手望去——


    只见阿沅紧挨在萧承砚身侧,似乎因方才的拉扯和惊慌,衣领微微有些松散开。


    就是这一瞥。


    顾惊鸿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在阿沅那白皙精致的锁骨上方,赫然印着一只精巧的蝶翼状印记,那印记的形态、位置……与顾惊鸿锁骨上精心描绘的赝品,几乎一模一样。


    嗡——


    原来这个“阿沅”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她是他苦等多年的白月光,而她顾惊鸿这个赝品,连同这三年的痴心,都成了笑话。


    “阿砚”……原来他新的蝴蝶,也这般唤他……


    顾惊鸿苦笑一声——三年感情,终究不敌。


    也罢。


    她缓缓站起身,从地上捡起那方喜帕,盖在凤冠上头。


    她转身将细白的小手放进公孙彻远手心,红唇轻启:“往后日常,还请夫君……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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