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袁百川的临时办公室里烟雾缭绕,桌上堆满了外卖盒、空咖啡杯和打印出来还带着油墨味的收视率曲线图。实时数据在几块大屏幕上疯狂跳动,红色的线条一路飙升,几乎要冲破天花板。
“破2了!川哥!2.5了!!”一个年轻的宣发助理盯着屏幕,激动得声音劈叉,挥舞着手里的平板。
办公室里瞬间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熬夜熬得双眼通红的团队小伙子们击掌、拥抱,有人甚至跳上了桌子。
王姐穿着利落的西装套裙,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进来,脸上是压不住的喜气,用力拍了下袁百川的肩膀:“小袁!!开门红!这数据炸了!”
袁百川站在人群中心,穿着件灰色连帽衫,头发乱糟糟地翘着,下巴上冒出一层青黑的胡茬。他盯着那根昂扬向上的红色曲线,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成了!真他妈成了!他熬过的夜,喝到吐的酒,磨破嘴皮子谈下来的每一分钱,都值了!
他摸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和宿望的微信聊天界面。上一条是宿望发来的,一张在戈壁落日下的自拍,头发被风吹乱,脸上带着点疲惫但明亮的笑,配文:【收工,一切顺利。川哥加油!等你捷报!】时间是两小时前。
袁百川咧开嘴,手指因为激动有点抖,飞快地打字:【爆了!开门红!破2.5了!】后面跟了个龇牙大笑的表情包。
点击发送。他几乎能想象宿望在戈壁的星空下看到这条信息时亮起来的眼睛。
手机震动,宿望几乎是秒回:【牛逼!!!我就知道!袁制片威武!!!】后面跟了一串放鞭炮和撒花的表情。
袁百川看着那串夸张的表情,嘴角咧得更开了,连日熬夜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不少。他把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对着还在兴奋的团队吼了一嗓子:“宵夜我请!想吃什么随便点!管够!”
欢呼声更响了。
林薇的车像一座移动的温暖孤岛,载着浑身湿冷的宿望和惊魂未定的小陈,碾过戈壁滩冰冷的夜色,驶向剧组下榻的酒店。
车内的暖风呼呼吹着,宿望裹紧外套,半张脸埋在帽衫的阴影里,闭着眼,像是睡着了。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因车身颠簸而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着身体的不适和神经的紧绷。膝盖的伤口在干燥的裤料下闷闷地痛,火烧火燎。
林薇没再多问,只是让助理把空调温度调高了些,又递过来一条干净的厚毯子。一路无言。车子停在酒店门口,宿望睁开眼,眼神里带着长途跋涉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麻木。
“谢了,林老师。”他声音依旧沙哑,动作有些迟缓地去开车门。
“宿望,”林薇在他下车前叫住他,声音温和却带着点郑重,“郑导他……在圈里出了名的固执,对非科班出身的人,尤其……”她斟酌了一下措辞,“尤其苛刻。你……多担待些。膝盖的伤,回去让小陈好好处理,别感染了。”
宿望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冷风瞬间灌了进来。他没回头,只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担待?他除了担待,还能怎样?
接下来的日子,郑导的“艺术追求”变本加厉,像一张细密的网,无声无息地笼罩在宿望身上。执行导演成了他最忠实的传声筒和加码器。
宿望说完台词,情绪平稳递进。郑导盯着监视器,眉头拧成疙瘩:“卡!”他拿起对讲机,声音透过喇叭带着刺耳的挑剔:
“宿望!你刚才那个眼神什么意思?太飘了!我要的是聚焦!聚焦在林老师身上!聚焦在她话里的那个点!别跟丢了魂儿似的!重来!”
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NG,理由都似是而非——“情绪不够下沉”、“台词节奏太平”、“肢体太僵硬”…
宿望像个被不断调试的机器,按照郑导那套玄之又玄的标准,一遍遍重复。膝盖的伤处因为长时间站立和细微的调整动作,持续传来钝痛。
执行导演抱着胳膊站在监视器旁边,凉飕飕地开口,声音不大,刚好能让片场安静下来时听见:“宿老师,导演的要求是精准,不是差不多。竖屏那套快节奏、抓眼球的东西,在这里行不通。静下心来,好好磨。”
“磨”字咬得格外重,带着赤裸裸的轻蔑。
宿望沉默地站在原地,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又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涩意,抬眼看向林薇:“林老师,抱歉,我们再试一次。”
林薇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眼底极力压制的疲惫,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宿望在努力,甚至可以说超乎寻常地努力在靠近郑导那套模糊的标准,但郑导似乎铁了心要“打磨”他。
宿望被威亚吊在半空,反复拍摄一个旋转落地的动作。每一次下坠,膝盖承受的压力都让他额角渗出冷汗。拍了七八条,郑导始终不满意落地时的姿态。
“卡!还是不对!不够轻盈!不够利落!”郑导在下面喊,“武指!上去看看!是不是威亚绳缠住了?动作这么笨重!”
武指上去检查了一圈,下来汇报:“郑导,威亚没问题,角度和力量都调好了。”
“没问题?”郑导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扫向半空中的宿望,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那就是人的问题了。宿望,你是不是恐高?还是身体协调性没练到位?克服一下!别耽误大家时间!”
执行导演立刻接口,对着周围忙碌的工作人员,声音不高不低地抱怨:“唉,吊威亚看着帅,拍起来就是耗时间。有些人没经验,一个镜头磨一天都正常。”
这话听着像解释,实则把耗时间的锅稳稳扣在了宿望头上。
宿望悬在半空,冰冷的金属腰带勒得他腰腹生疼,膝盖的伤更是被每一次下坠冲击得钻心。他咬紧牙关,对着下面喊:“导演,再来!我能行!”
这一次,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下落的姿态,几乎是用意志力对抗着膝盖的剧痛和身体的疲惫。
落地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膝盖处传来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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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又令人牙酸的“咯啦”声,一股钻心的锐痛猛地窜上来,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差点跪倒,被他死死用手撑住地面才稳住。
“卡!这条……勉强能用吧。”郑导的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勉强,挥挥手,“过!准备下一场!”
宿望被威亚放下来,脚刚沾地,膝盖一阵剧烈的刺痛让他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戏服。小陈立刻冲上来扶住他。
“哥!膝盖怎么了?”小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宿望摆摆手,示意她别声张,强撑着站稳,脸色惨白如纸。执行导演慢悠悠地踱过来,扫了一眼他冷汗涔涔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腿,皮笑肉不笑地说:“哟,宿老师辛苦了。看来这威亚戏对体能要求是挺高的哈?回去好好休息,明天还有重头戏呢。”
所谓的重头戏是一场气氛压抑的家庭晚餐戏。
宿望饰演的男主和饰演他刻薄姑妈的资深女演员对戏。按照剧本,姑妈会阴阳怪气地指责男主,男主需要压抑着愤怒和委屈。
老演员功底深厚,台词抑扬顿挫,眼神动作都带着压迫感。宿望按照剧本要求,低着头,沉默地听着,肩膀微微绷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沿,将那种隐忍的屈辱感表现得恰到好处。
“卡!”郑导的声音却带着明显的不满,“宿望!你聋了?!姑妈在骂你!在羞辱你!你一点反应都没有?!木头啊?!我要看到你内心的愤怒!看到你情绪的波动!不是让你当个闷葫芦!重来!”
宿望抬起头,嘴唇动了动,想解释剧本里男主此刻就是需要压抑。但郑导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重来!情绪给上去!别磨蹭!”
第二条,宿望在对方指责时,抬起眼,眼底带着压抑的红血丝和屈辱的怒火,身体微微前倾,像是要爆发,又强行忍住。
“卡!过了过了!情绪太外放!太假!收着点!我要的是内敛的爆发!不是张牙舞爪!重来!”
第三条,第四条……每一次,郑导都能挑出新的毛病。不是“表情太僵”就是“眼神太飘”,要么就是“肢体语言多余”。片场的气氛越来越压抑。老演员也有些不满,但碍于身份没说什么。
执行导演抱着保温杯,在一旁凉飕飕地“开导”:“宿老师,别急嘛。郑导要求高,是为你好。你这角色层次多深啊,不好演。多磨磨,总能磨出点东西来。”那语气,仿佛宿望是一块顽石,需要郑导的“妙手”才能点化。
宿望站在那里,感觉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聚光灯下,所有的努力都被反复否定、践踏。膝盖的旧伤和新添的扭伤一起叫嚣着疼痛,胃里也因长时间的精神紧绷和未进食而隐隐作痛。他脸色白得吓人,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直线,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气的还是痛的。
就在郑导拿起喇叭准备喊第五次“Action”时,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林薇突然站了起来。
“郑导。”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