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陈似乎放弃了，脚步声在洗手间里烦躁地踱了两步，不死心地又喊了一声：“望哥！我再帮你拖五分钟！赶紧出来！导演催命了！” 喊完，脚步声才带着无奈和焦急渐渐远去。
隔间里死寂一片。
袁百川看着他那张被吻得有些红肿、还带着水光，此刻却笑得十分欠揍的脸，一股邪火混合着被这小崽子耍了的憋屈，猛地冲上脑门！他差点没当场气笑出来！
“宿！望！”袁百川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恨不得把人揉碎了的恼火。
宿望非但不怕，反而笑得更欢，甚至带着点挑衅地扬了扬下巴，那眼神分明在说：怎么着？吓着了？好玩不？
袁百川眼神一厉，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再次低头，带着点泄愤和警告的意味，狠狠在宿望那还带着水光的唇上又啃了一口！
“嘶……川哥轻点，一会肿了没法拍了！”宿望吃痛，捂着自己被咬疼的嘴角，瞪着袁百川，眼神却更亮了。
袁百川看着他这副又疼又兴奋的德行，深吸一口气。
他觉得宿望更像狗了。
强压下把人按在门板上再教训一顿的冲动，伸手粗暴地帮宿望整理了一下被他揉皱的校服领口，然后，他拍了下宿望的屁股，声音沙哑，咬牙切齿道：
“行了，别浪了，男主老师，”他把这个称呼咬得格外清，“再不去换下一套妆造，我今天就得跟着你一起加班了。”说着他推了宿望一把，示意他赶紧滚蛋。
宿望舔着被咬疼的嘴角，又看看袁百川那张黑沉沉却明显拿他没办法的脸，心满意足地嘿嘿一笑，拉开门锁，溜了出去。
接下来几天的拍摄还算顺利，偶尔有宿望的粉丝来探班，送些吃的喝的，但都挺懂规矩，扛着长枪短炮远远站着没人往前凑，甚至大粉会掏钱请全组百来号人喝星巴克。
杀青那天，最后几场是落水戏。宿望裹着湿透的戏服从河里爬上来，冻得嘴唇有点发白，一头扎进临时搭的小帐篷里换干衣服。
袁百川带着小陈跟俩石狮子似的往帐篷门口一蹲，有点无语的看着路对面齐刷刷面举着的手机：“....姐姐们，换衣服咱就别拍了呗.....”
袁百川的尾音都还没落地，人群后面突然一阵骚动。
一个女人，看着年纪不大，眼神却直勾勾的，看的人瘆得慌，手舞足蹈的拨开人就往里冲，嘴里尖声喊着宿望的名字，声音都劈叉了。
“操！”袁百川头皮一炸，这他妈一看就不是善茬：“场务呢！清场！拦住她！”
那女人被吼得一激灵，猛地扭过头。看清袁百川那张脸时，她表情瞬间扭曲得吓人，眼珠子瞪得快要掉出来，手指头直戳过来，嗓子眼儿里挤出破锣似的尖叫：“就是你——唔！！”
后面的话全被堵死在小陈手里。
小陈反应快得吓人，一个箭步上去，从后面死死捂住那女人的嘴，动作利落。旁边俩场务也反应过来，二话不说架起胳膊就往外拖。那女的被捂着嘴，只剩下呜呜的挣扎声，腿还在空中乱蹬。
动静被迅速压下去。帐篷帘子掀开一条缝，宿望顶着半湿的刘海钻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袁百川下巴朝拍摄区那边一抬：“宿望，先保进度。今天得杀青。”
宿望没吭声，只点了下头，转身就去找化妆老师补妆。
他步子迈得稳，背挺得直，像刚才那出闹剧压根没发生过。只有擦身而过时，袁百川看见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了一下，又迅速松开。
趁着补妆的空挡，宿望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快速给张成发了条消息：【她又来了。】
发完，脸上那点冷硬瞬间收得干干净净，走到导演旁边：“导演，可以了，接着来吧。”
袁百川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宿望走向灯光下的背影，又扭头扫了眼刚才那疯女人被拖走的方向。他腮帮子咬得死紧，最后一天了，说什么也不可以出岔子。
袁百川出烟盒，磕出一根点上，狠狠吸了一口，烟雾呛进肺里，才觉得那股憋闷劲儿下去一点。
缓过神来，袁百川抬手用力抹了把脸，把烟头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也大步朝拍摄区走去。路过宿望身边时，他脚步没停，只是抬起手，不轻不重地在宿望后背上拍了一巴掌。
宿望被他拍得往前微微一倾，随即站稳，嘴角几不可察地往上扯了一下，没回头。
张成办公室的烟灰缸快满了。他看着宿望发来信息，屏幕的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了个短号。
“喂，小刘，我张成。”他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怎么回事，上次那位关了十五天还没老实？”
电话那头应了几句。
张成弹了弹烟灰，眼神落在桌上一份不起眼的文件上：“嗯。按之前准备的材料，递上去吧。罪名……就按我们商定的，证据链做扎实点。找人提醒一下经办人，情节严重，社会影响恶劣，建议从严。”
他顿了顿，吸了口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对，尽快。让她进去冷静两年。别留手尾。”
挂了电话，张成把烟头摁灭在堆满的烟灰缸里。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低沉的嗡鸣。他拿起那份文件，随手扔进了碎纸机。
他不需要告诉宿望细节。
一个疯疯癫癫、随时能捅出篓子的私生，用点“合理”的罪名让她消失两年，对谁都好。张成端起冷掉的茶杯喝了一口，眼神沉静。
杀青戏忽略那一点小插曲，倒也算顺利。最后一条“过”的声音落下，现场爆发出欢呼。
宿望被人群围住，鲜花、拥抱、闪光灯噼里啪啦，闹腾了好一阵人群才渐渐散开。宿望终于脱身，走到袁百川旁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矿泉水，仰头灌了大半瓶。
“刚才那人……”袁百川声音有点哑。
“张哥会处理。”宿望打断他，拧紧瓶盖，语气没什么波澜。
袁百川看了他一眼，见宿望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只有疲惫。他“嗯”了一声，没再追问：“行了，收拾东西，回家。”袁百川更在意的是宿望冻了一下午，得赶紧回去泡个热水澡。
他们都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片场，车子汇入城市晚高峰的车流时，一份关于那个疯狂女粉丝“多次非法窃取、购买艺人宿望及其身边工作人员行程信息、家庭住址、通讯内容等公民个人信息，情节严重，造成恶劣社会影响”的报案材料和“扎实”的证据，已经悄然躺在了某个分局的案头。
张成坐在回程的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手机屏幕亮起，是一条新信息，只有两个字：【办妥】。他手指划过，删除了信息，闭上眼睛，仿佛只是处理掉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工作的喧嚣彻底散了，空气里就剩点沐浴露的甜腻味儿。宿望整个人沉在浴缸的泡泡堆里，热气熏得眼皮发沉，手指头都懒得动一下。
袁百川在客厅盘腿坐地毯上，面前摊着一堆杀青报销的单据和结账表格。手机屏光映着他拧紧的眉头，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手指头在计算器上戳得啪啪响。数字跳得他眼晕，心里那点杀青的轻松劲儿早磨没了，就剩下一脑门子官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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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他低骂一声，把烟拿下来夹耳朵上，刚想跟那堆破纸较劲，手机“嗡”地震了。
祁红。
屏幕上跳着俩字儿。
袁百川心口莫名一跳，划开接听：“喂，红姐？”
祁红那大嗓门儿带着笑，隔着听筒都震耳朵：“小袁！忙啥呢？没打扰你跟小对象腻乎吧？”
“说啥呢红姐，我看单子呢。”袁百川实话实说。
“行！跟你说个好事儿！”祁红声音拔高了点，“这回项目干得漂亮！资方那边满意，追加的钱也痛快！姐手里还有俩本子，我看着也靠谱，打算都给你练手！怎么样？敢不敢接？”
袁百川脑子里“轰”一声，他攥着手机，指关节都泛白了，喉咙发紧，憋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声音绷得死紧：“……接！红姐您放心，肯定干好！”
挂了电话，袁百川还保持着那个接电话的姿势，好几秒没动弹。耳朵里祁红那“都给你练手”还在嗡嗡回响。
一股子滚烫的东西猛地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猛地从地毯上弹起来，动作大得差点带翻旁边水杯。
“操！操操操！”他原地蹦了两下，拳头在空中狠狠挥了两下，脸上是压都压不住的狂喜，眼睛亮得吓人，“成了！真他妈成了！”
他现在脑子里就一个念头：得告诉宿望！现在！立刻！马上！
袁百川跟阵风似的刮到浴室门口，想都没想，“哐当”一声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浴缸里，宿望正眯着眼享受泡泡浴呢，被这动静吓得一激灵，整个人差点滑进水里，水花溅了一地。他抹了把脸上的水，惊魂未定地瞪着门口那个跟打了鸡血似的人：“我靠！袁百川你他妈抽什么疯？！吓死你爹了！”
袁百川根本顾不上他骂啥，几步冲到浴缸边，兴奋得语无伦次：“成了！红姐！红姐刚打电话！说……说这次干得漂亮！她手里还有俩项目！都他妈给我了！都给我了宿望！”
宿望愣了一秒，那双被热气熏得有点迷蒙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比袁百川还亮的光：“真的？！我操！牛逼啊袁百川！！”他比袁百川还激动，忘了自己还在水里泡着，蹭地就想站起来扑过去庆祝，结果脚底板踩着滑溜溜的浴缸壁，一个重心不稳，“噗通”一声巨响，整个人又结结实实摔回了泡泡堆里，水花直接糊了袁百川一脸一身。
“操！”袁百川被他这惊天动地的一摔吓懵了，那点兴奋劲儿瞬间被吓飞了一半，也顾不上自己湿了，赶紧扑到浴缸边，伸手就去捞他，“磕着没？摔哪儿了？疼不疼？”
宿望呛了口水，咳了两声，脸上还沾着泡沫，看着狼狈又好笑。他抹了把脸，刚想说“没事”，眼珠子一转，瞅准袁百川凑过来的胳膊，猛地伸手一拽！
“哎我——！”袁百川正探着身子呢，完全没防备，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股大力扯得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呼都没喊完，“哗啦”一声巨响，结结实实栽进了灌满水和泡泡的浴缸里！
水花四溅，泡泡乱飞。
宿望看着瞬间变成落汤鸡，头发眉毛都挂着白沫一脸懵逼的袁百川，再也憋不住，拍着水面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让你吓我！哈哈哈哈！”
袁百川抹了把脸上的水和泡沫，气得想骂娘。
他撑着浴缸壁想站起来，脚下却滑了一下，整个人又往前栽了半步，水花哗啦一响，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到几乎鼻尖相抵。
笑声戛然而止。
浴室里只剩下水流晃荡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有些急促的呼吸。暖黄的灯光透过蒸腾的水汽，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