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车里没开暖气,窗户开了条缝,灌进来的风冷得刺骨。两人一路无话。
宿望歪在副驾,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树影。他知道,这次不一样。袁百川没跑也没躲。
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光秃秃的山顶平台。熄了火,世界瞬间陷入一片更深的寂静和寒冷。
宿望推门下车,走到栏杆边,看着那片沉在黑暗里的巨大城市轮廓,深吸了一口凛冽的空气。袁百川也下了车,靠在冰冷的引擎盖上,摸出烟点上,一点猩红在黑暗里明明灭灭。
宿望转过身,昏暗中,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轮廓。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在寂静的山顶显得格外清晰。
“川哥,”他开口,夜风卷走了一些声音,不管袁百川是不是后悔了,他都要再说一次,“昨天在地下室,我……”
“宿望。”袁百川突然出声打断,声音不高,却干脆利落。
宿望一愣,准备好的剖白卡在喉咙里。
袁百川把烟头扔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他几步走到宿望面前,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袁百川直直钉住宿望。
“用不着再说一遍。”袁百川的声音沉得发哑,每个字都砸在地上,“老子眼睛没瞎,心也没死。”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压下某种翻涌的情绪,最终化作更直白也更滚烫的话:
“宿望,你他妈别把老子当傻子,也别一个人在那儿硬撑,你身后还有我呢宿望。”
袁百川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声音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
“老子认了,认栽了,行不行?!宿望,我不应该是让你畏手畏脚的弱点,你只管往前冲!别回头,也别怕摔,天塌了,有老子给你垫着,听见没?!”
宿望站在原地,像被钉住了。长久以来独自面对所有明枪暗箭,所有算计倾轧,在这一刻,猝不及防地找到了一个可以卸力的支点。
宿望猛地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破碎的哽咽。肩膀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操……袁百川你干嘛啊.....”他低骂了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试图把那股失控的情绪压回去,却徒劳无功。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冲出眼眶,砸在冰冷坚硬的山石地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他抬起手,狼狈地抹了一把脸,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川哥……我本来没事的……真的……可你……你他妈这么一说……我突然……突然觉得好委屈啊……”
袁百川看着他,只是沉默地站着,任由宿望压抑了太久的情绪,在这荒无人烟的山顶无声地溃堤。
风更冷了,吹得人骨头缝都发寒。
过了好一会儿,宿望的呼吸才渐渐平稳下来。他用力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把脸,把最后一点湿意蹭掉。再抬起头时,除了眼眶还有些红,眼神已经恢复了惯常的锐利和清醒。
他走到车前,动作利落地翻身坐上冰凉的车前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袁百川没说话,也坐了上去。天边已经泛起一层灰白,城市的灯火开始黯淡下去。
“公司那边,”宿望开口,语调带着一丝没有完全平复的哽咽,状态却已然平静了下来,“暂时不能撕破脸。合约捆着,资源捏着,还有那帮虎视眈眈的对家。但我也不是坐以待毙的傻逼。”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渐渐亮起的天际线:“等站稳脚跟,我就有筹码慢慢把主动权拿回来。这潭浑水,老子迟早要蹚出去。”
他侧过头,看向旁边沉默抽烟的袁百川:“川哥,这段时间,外面不管放什么屁,传什么风,你都别信,也别管。你就……好好的。你稳住了,我才有底气放手一搏。”
袁百川狠狠吸了一口烟,劣质的烟雾在寒冷的空气里凝成一团白雾。他没看宿望,只是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沾了泥的靴子,从鼻腔里沉沉地“嗯”了一声。
宿望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他听进去了。心里那块悬着的大石终于落定。他咧开嘴,撞了下袁百川的肩膀:“放心,我宿望没那么容易倒。”
袁百川没应声,他目光沉沉地望向山下,手里的空烟盒再宿望看不到的角度被他用力捏变了形。
宿望没去追问袁百川在家里时明显没有安全感的举动到底是因为什么,袁百川需要他知道的时候他自然就会知道了。
那晚过后宿望又开始忙碌起来。
凌晨两点,最后一场夜戏收工的打板声像是敲在宿望紧绷的神经上。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订票成功的页面——凌晨三点半,红眼航班回横店,早上七点半落地,再飙车赶回剧组,八点化妆……时间卡得死紧。
“望哥!不行!”小陈急得脸都白了,抱着宿望刚脱下来的戏服外套,“你看看你这脸色!明天上午还有重头戏!导演特意叮嘱了要状态!这来回折腾四五个小时,你还怎么……”
“我心里有数。”宿望打断她,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却异常平静。他抓起自己的羽绒服往身上套,动作利落,眼神扫过小陈焦急的脸,“保证八点前回来,误不了事。”
“您拿什么保证啊我的哥?!”小陈都快哭了,看着宿望眼底密布的红血丝和下巴上冒出的青茬,“飞机晚点呢?高速堵车呢?你这身体……”
宿望拉羽绒服拉链的手顿了一下,没看小陈,目光投向化妆间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小陈后面的话全卡在喉咙里。她看着自家老板疲惫不堪却异常执拗的侧脸,咬了咬下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猛地攥紧了手里的车钥匙。
“好!”小陈的声音带着豁出去的劲儿,眼神也沉了下来,“我送你!咱们现在就走!我开车送你来回!你路上还能眯一会儿!”
宿望猛地转头看向她,眼底闪过一丝猝不及防的讶异。小姑娘个子不高,平时总是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谨慎,此刻却挺直了背,眼神里有种破釜沉舟的亮光。
“你开车?”宿望挑眉。
“嗯!我开!”小陈用力点头,语气斩钉截铁,“我开稳点,你路上睡!保证把你准时送回来!”她没问宿望为什么非要回去,也没问回去干什么。
“……谢了。”宿望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没再多说,重重拍了下小陈的肩膀,抓起随身的小包,“走!”
凌晨的高速路车不多。小陈把车开得又快又稳,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宿望裹着羽绒服缩在副驾,闭着眼,却毫无睡意。脑子里全是刚刚监控画面里袁百川样子。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十七分,玄关感应灯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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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被撞开。袁百川高大的身影晃了进来。他身上的外套皱巴巴,头发也乱了,低着头,脚步虚浮,踉跄着往里走,肩膀撞在冰冷的玄关柜角上,“咚”一声闷响,他晃了晃,没倒,只是抬手烦躁地揉了下撞到的地方。
袁百川没开大灯,只借着玄关和客厅落地窗外城市霓虹的微光,朝着沙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挪。走到跟前,他似乎连弯腰的力气都没了,就那么直挺挺地往前一扑!
沉重的身体脱力的砸进沙发里,脸埋在靠垫里,一动不动。只有微微起伏的后背证明人还活着,一条腿还耷拉在沙发外。
宿望重新解锁手机点开监控回放往前翻。
凌晨一点零五分,同样的玄关灯亮,同样的踉跄进门,这次直接栽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趴了十几分钟才挣扎着爬上沙发。
再往前,凌晨三点二十,进门扶着墙干呕了几声,最后也是栽进沙发。
更早一次,甚至没撑到沙发,直接蜷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一夜……
袁百川不是个贪酒的人,之前两人喝到最后也都是袁百川拖着醉成死狗的他回家。
现在把自己灌成这样?图什么?
他信袁百川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理由。哪怕这理由,是把他自己往死里折腾。
“川哥……”宿望对着冰冷的玻璃窗,无声地吐出两个字。突然想到两个月前在山顶袁百川眼神坚定的说要给自己当托底。
心疼。
真他妈疼。
像有人拿着钝刀子,在他心口最软的那块肉上,慢悠悠地磨。
车终于驶入熟悉的小区。天边已经泛起一丝极淡的灰白。宿望推开车门,凌晨凛冽的空气激得他一个激灵,残存的困意瞬间消散。
“陈儿,车里等我。”他低声交代一句,脚步有些发虚,却异常急切地冲向单元门。
推开家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甚至盖过了门口每天定时喷洒的香氛。客厅里没开灯,只有巨大的落地窗外透进来城市熹微的晨光,勾勒出沙发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袁百川果然还在沙发上。姿势甚至比监控里看到的更狼狈,半边身子都滑到了地毯上,只有上半身还歪在沙发边缘,一条手臂无力地垂着,他脸埋在沙发靠垫里,头发乱糟糟地遮住了额头,发出沉重又不太顺畅的呼吸声。
宿望的心又酸又疼。他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离得近了,那股浓重的酒气更冲。
宿望伸出手,指尖带着凉意,轻轻拨开袁百川额前被汗黏住的乱发。手指触碰到皮肤,滚烫!
发烧了?!
宿望心头一紧。借着微弱的光线仔细看,袁百川脸色透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眉心即使在睡梦中也无意识地紧锁着,呼吸粗重。
一股火气直冲脑门,可更多的却是铺天盖地的心疼和无力。宿望咬着牙,小心翼翼地去托袁百川滑到地毯上的肩膀,想把他整个人挪回沙发上躺好。
手刚碰到,袁百川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吓到。他迷迷糊糊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宿望脸上,似乎辨认了好一会儿。
“……操……”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咕哝,带着浓重的鼻音和醉意,眼神涣散,声音沙哑得像破锣:“……又……又他妈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