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不过是个口头约定，但凡有一方咬死不认，都不能作数。
“想反悔？”霍黎状似威胁，眼底却有几分嘲笑。
陶秋珩退了半步，碰到床的木架子，霍黎靠得太近影响他正常思考。
“我要是真的反悔，明天，不，都不用到明天，今天就要卷铺盖走人了，对吧。”陶秋珩不是反问，而是一个肯定句。
霍黎不置可否：“你大可以试试。”
霍黎的目光太锐利，陶秋珩招架不住，垂眸躲开。
想起来年少时霍黎就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他只要表现出温良恭俭让，霍黎的就把刺收回去。刺猬的正面，柔软又可爱，虽然这两个词并不能用来形容霍黎。
霍黎穿着咖色休闲夹克，袖袢没扣，松垮垮地落在手背上，陶秋珩捻着他的袖袢绕在自己手指上：
沉默片刻，陶秋珩抬眼回应霍黎的注视：“这是我费尽千方百计才拿到男主……”
“你争这个角色，是因为男主这个头衔，”霍黎打断他，“还是因为……”
“因为陆凡成，”礼尚往来，他打断霍黎的臆想，“当然他可以叫别的名字，霍繁城，陶凡成都可以，但就是因为这个人。请程导吃饭之前，我不知道你是这部电视剧的资方。后来酒店门口，我无缘无故被你拉进你和你父亲的争端中。”
霍黎低头看了一眼被陶秋珩手指勾住的袖袢，他穿这种衣服不喜欢把袖袢扣上，被束缚着碍事。
“你的意思是，跟我的交易都是被迫的？”
陶秋珩失笑：“当然不是。我是为了给自己多一重保证。之前我还天真地以为，我可以靠演技争来，是我自不量力。我没打算违约，但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接受自己是个很平庸的人。”
霍黎嗤笑道：“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你还当什么演员？”
陶秋珩拿起袖袢在霍黎的手腕上绕了一圈，扣好。隔着袖子托起他另一只手，袖口往上缩，露出手腕，上面有一道很细的疤。手指刚触碰到那道疤，霍黎猛地抽回手，将袖袢扣上。
“说我演技不好的人多了去了，岑姐、知怡还有我父母都提醒我少看网上的评论。从《繁城》公布我是男主角之后，我不信你没看过网上的舆情。”
“他们从祖宗十八代骂到现在，还有些极端的人说‘陶秋珩就该去死’。”
“死”字被陶秋珩说得轻飘飘的。
死过一次的人，怎么会惧怕死亡。
“我又不是认识那些人，大可以当他们说的是另一个叫陶秋珩的人。”陶秋珩顿了顿，“别人说再难听的话，也没有身边的人随口一句‘你不够好’让人更难受。”
霍黎不禁诧异，他退出陶秋珩的视线，回到沙发上。沙发边的桌子上摆了一台笔记本电脑，看样子一早就起来处理工作。
开机之后要搬去酒店，陶秋珩没把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只是从里面取出剧本，重新扣上。
经过刚才一番话后，两人都没再说话，各怀心事。
他还没适应以“陶秋珩”的身份和霍黎在同一个空间处太久，拿着剧本走出房间，回头看见霍黎面对电脑眉头紧蹙。
他轻轻关上门。
推顶楼的门，空气骤然变得清爽很多，一夜未见，花圃里冒了零星的颜色。房子的主人在种花上也有讲究，刚过去一波花期，立马有新的接上，生生不息。
矮桌上的铁罐头不见了，地上的枯枝败叶有人打扫过。
阴霾一扫而空，他背词的效率也提高很多。
剧本右上方被他折了一角，昨天背台词背到这里。
——陆凡成高考结束，即将离开这里上大学，但他的父亲不会轻易让他离开。他回到这个家两年，父亲在家的时间加起来不到三个月，每一次出现都把他往深渊里推。
背完这一页，陶秋珩没有往下翻。
他看过一遍剧本，知道下一幕的内容。
他演了十几个配角，没拍过吻戏，更别说床戏。
要不要提前找程竟问问这一段他该如何处理。
程竟白天都在外头，开机前有很多事项要提前准备。
远处山上的高楼，一层叠着一层。他所处低洼，看不到更远的景色，只能抬头看看湛蓝的天。
低头刹那，他想陆凡成会不会如他这样，能连通小镇之外的世界的只有这片天。
回到房间，霍黎还坐在沙发上，陶秋珩进门时，他刚接完一个电话。
床旁边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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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双人书桌，桌面上盖着一层玻璃，二十年前每户人家都有一张这样的桌子。
剧里施年还有两个双胞胎弟弟，这里应该就是弟弟房间。她的两个弟弟比她小了十五岁，她母亲生两个弟弟的时候已经是高龄产妇，镇上医院的医疗水平不高，没能保住性命，施年自己的孩子是在二十岁的时候生的。
陶秋珩把剧本放在桌上，转身问道：“霍黎，你能接受一个比你小十多岁的弟弟或者妹妹吗？”
霍黎从电脑后面抬起头，心知陶秋珩看了剧本里女主照顾孩子的那段剧情：“就算冒出来个跟我同龄的，我都不可能接受。”
陶秋珩转身翻开剧本，漫不经心地说：“同龄的，那只能是私生子。”
霍黎抬手的动作一顿，按在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缓慢合上电脑。
陶秋珩听到脚步声，回头，霍黎近在咫尺，身后是桌子，他退无可退。
“剧本看完了？”霍黎完全没在意他们之间的距离。
陶秋珩单手撑在玻璃上，冰凉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看完了，我想在开机前把词都背下来，做好充足的准备。”
霍黎笑了笑，手伸过来抢剧本，陶秋珩动作没他快，堪堪捻住一个角，霍黎稍微用力就脱手了。剧本边缘有磨损泛黄，可见主人经常翻阅才有这样的效果，每一页都用彩色的笔做了标记标记，空白的地方写满备注。
字迹是很正规的小楷，笔锋清丽，在这个文化水平不怎么高的行业，拥有这样字迹可以算佼佼者。
霍黎心下一顿，想再辨认清楚字迹，陶秋珩的手伸过来要抢剧本。
霍黎身手敏捷，往旁边窜了两步，背过身。笔记停在陆凡成高考之后，他再往后翻一页，转身举着剧本问：“怎么这一页没有笔记。”
陶秋珩视力很好，很快看清上面的字，“还没背到这一页。”
霍黎合上剧本，还给陶秋珩，脸色沉了沉，“我最初看到剧本的时候，非常不喜欢这一段。”
陶秋珩问：“为什么？”
“陆凡成还是不够狠，如果是我，一定会杀了他。”
西晒的最后一点阳光离开了房间，霍黎阴沉的脸色，似乎在说这不是一句假设，而是真实会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