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秋珩背着书包，小跑着回到家。
本该闻到一屋子饭菜的香味，迎接他的却是一屋子黑暗，他以为家里没人，于是打开灯，被坐在客厅里的袁柳雁吓了一跳。
灯光配合着他的动作，忽然亮起。陶秋珩眯了眯眼睛，抱怨道：“你在家怎么不开灯？”
袁柳雁没应他。
他丢下书包，看见桌上摆着他的日记本，显然袁柳雁已经看过里面的内容。
陶秋珩顿时一阵火冲上来，吼道：“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但他没控制好，有些破音，他很快调整过来，注意力回到戏里。
袁柳雁站起来，和他对峙，尽管比他矮了一个头，袁柳雁气场上没有弱下去。
她是一个母亲，正要管教自己的孩子：“凭你是从我肚子里出去的，你全身上下哪样不是我的？！你的命都是我给的。”
陶秋珩握紧了拳头：“那又怎么样，你又没养过我。”
袁柳雁拿起桌上的日记本，用力往他砸去，毫无形象地吼叫道：“是，我没养你，你不认我，那你去找那个养的女人，你看她还愿不愿意在你身上花一分钱。”
日记本落在陶秋珩脚边，他捡起来，擦掉上面落的灰。袁柳雁抢过他手里的日记本，滋啦一下，日记本变成两半。
陶秋珩瞳孔一缩，表情变得狰狞。
“谁让你写这些东西，我才是你妈，你听到没有！”
母亲的歇斯底里也让他这段时间压抑的所有情绪爆发：“我也没说要你养。你们为什么要把我认回来，你们有没有问过我！”
陶秋珩转身要出门，袁柳雁发疯似的冲向门口，拦在他前面：“你要去哪里，你要去找那一家人是不是，你不许去。”
“我去哪不关你的事。”陶秋珩冰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他被接回来之后，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女人一声“妈”，他从心里就没觉得他和这个女人有任何关系。
他生来就没有母亲。
“让开。”陶秋珩推开袁柳雁。因为只是试戏，他只是象征性地推了一下。
袁柳雁用力抓紧他的手臂，又慌乱又激动：“你不许走，听到没有，不许，不许！你是我儿子，你是我生的！”
“不是！”陶秋珩冲她吼道，瞬间眼底满是猩红。
“我没有妈！我没有妈！没有！”陶秋珩用力一甩胳膊，把袁柳雁推倒在地。剧本里没有这串动作。
现场没有叫停。
袁柳雁继续扑向他，抱住他的腿，哭喊道：“谁说的，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子！”
陶秋珩低头看着脚边的女人，这不是他的母亲，他从来就没有母亲。他抬起头，用力把堆积在眼眶的眼泪擦掉。
就在这时，程竟喊了停。
陶秋珩立刻蹲下，把袁柳雁扶起来：“抱歉，雁姐。”
“没关系，你演得很好。”袁柳雁笑道，只是不知道她后面那句是客气话还是真的夸奖。
袁柳雁是过来和他搭戏的，演完就下去换衣服了。
陶秋珩转身面对程竟。摄影棚里的暖气很足，刚才一连串大动作，他就满头大汗，抬手擦掉额头的汗。
放下手是看见霍黎也看着他。
程竟开口：“我现在再问你一遍，陆凡成对他生母，应该是什么感情？”
陶秋珩说：“他恨他的生母，到死都没有原谅。”
他明白过来，早上演的那一段，奇怪在什么地方。他把从小被养在父母身边的孩子，和从来没有得到过亲生父母的爱的弃子混为一谈。
在陆凡成眼里，他的亲生父母，就像把他拉入地狱的恶魔。
“陆凡成看到母亲遗体的时候应该是一种解脱，我这么理解对吗？”陶秋珩问道。
程竟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问旁边的霍黎：“是这样吗？”
霍黎勾了一下嘴角：“也许，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什么是“也许，是吧”？
陶秋珩当下没有问出口。
试镜结束，工作人员正忙着收拾各种器材，来来回回走动，陶秋珩被挤到角落。
在另一个角落里。
霍黎没有马上离开，曲池秋把他叫住。
舞台的幕布正好挡住了霍黎。不知他们在说什么，曲池秋往陶秋珩这边看了几眼。
程竟和工作人员交代了两句，也走过去加入他们。
工作人员陆陆续续离开摄影棚，夏知怡一直没等到陶秋珩，所以她探了个头进来查探军情。见陶秋珩似乎在等人，她没催，站在门口等他。
等三人从幕布后面走出来，陶秋珩直接迎上去。
“秋珩，没事可以先回去了。”曲池秋以为他着急等结果，说话模棱两可。
“我找霍总有些事。”陶秋珩说。
曲池秋很有眼色，借口有事先走了。程竟经过陶秋珩身边，像长辈对待晚辈那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剧场的工作人员来关灯，两人也没在摄影棚多留。霍黎走在前面，他的步子迈得很大。
霍黎今天的穿着休闲，刘海没打理过贴在额头前，增加一点少年气，也难怪夏知怡会以为他是来试镜的演员。
“霍总。”陶秋珩追上去，“你刚才说的话我没明白。”
霍黎停下来，回头说：“演戏的事，你应该去问程导。”
后来程竟说，如果作为一个单独的片段，他上午的演法也没有错，按传统思维一个人对自己的亲人不可能有纯粹的恨。
和袁柳雁搭戏，激发了他心里的恨。所以他才说，他的恨没有随着母亲的死消散。
“不是演戏的事。”陶秋珩说，他看到霍黎蹙了蹙眉，又说，“我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
“你上次说过了。”霍黎逆光站着。
陶秋珩说：“上次是上次，这次是今天的。”
霍黎紧绷的放松下来，“以后有的你谢的，记住你说过的话。”说完，他头也不回离开。
夏知怡一直跟在两人后面，拉开一段距离，霍黎一走，他立刻凑到陶秋珩身边：“他的意思是……这个角色定你了？我要马上告诉岑姐这个消息。”
夏知怡已经掏出手机，陶秋珩覆手盖在手机上：“先别说，万一不是呢？”
“我今天回去汇报工作要怎么说？”夏知怡问。
陶秋珩：“你看见什么就说什么。”
陶秋珩走到停车场，霍黎开车从他身侧经过时，他给了对方一个微笑，也不管他看没看见。
上车后，夏知怡拿出今天的行程单，又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要去极光视频直播，得去做妆造了，庄哥，我们先去妆造工作室，时间有点紧。”
“知道了。”老庄应道。
夏知怡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服装：“配合剧组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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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今天走学院风。”
首都的路没有因为周末而通畅，四点刚过，三环内汽车开始此起彼伏奏响交响乐。
“啧。”霍黎被旁边的喇叭声弄得烦躁，他也按了一下喇叭回击回去，堵了十分钟，终于能龟速往前移了十米。
霍黎拿起手机给俞晔晨发了一条语音：“每次去你家，我要在路上堵一小时。”
俞晔晨很快回复一条文字信息：坐地铁不堵，你怎么不坐地铁[狗头]
紧接着又来一条：自己有个大平层不住，活该找罪受。
霍黎烦躁地把手机扔到一边，副驾的座位上放了两瓶红酒。
他到俞晔晨家时，俞晔晨还没下班，大拇指碰了下指纹锁，门锁打开，他大摇大摆拎着两瓶酒进去了。
两房一厅的房子比他那个两百平的房子有人气多了，空气不是冷的。两个房间一个当卧室，另一个当书房，他每次来也只能睡沙发。
“我一个gay，不想跟直男睡一张床。”这是霍黎的原话。
原本一米五的沙发，在他缩在上面睡了两晚之后，自掏腰包换了一个功能沙发，按一下遥控就成了一张床。美名其曰说是给俞晔晨的乔迁礼。
他来的次数多了，俞晔晨直接给他录了指纹。
俞晔晨回到家，看到平时盛气凌人的总裁，此时坐在自家的地毯上，背靠沙发仰着头一动不动。
俞晔晨换上拖鞋，过去踹了他一脚：“别在我家演尸体。”
然后把打包回来的小龙虾放桌上，看到桌上摆的两瓶酒，叹了口气。霍黎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就拿着酒往他这里跑，从《繁城》立项以来，越来越频繁。
“《繁城》的男主定下来没？”俞晔晨解开塑料袋，拿出里面的两盒小龙虾。
躺着的人终于有动静，走过来，拉开凳子：“快了，看程竟那边怎么决定。”
俞晔晨去厨房拿了两个高脚杯出来，这两个杯子也是霍黎拿过来的。
“陶……陶秋珩是吧？你上回说的那个人。”
霍黎抬头看过去：“你认识？”
“他今天在我们公司的摄影棚直播，就我们平台最近播的那部偶像剧，他在里面演了个男N。”俞晔晨打开打包盒的盖子，扔给霍黎一包一次性手套，“你自己把酒开了。”
“你不喝？”
“你带来，你开。”俞晔晨把酒推到他面前。
霍黎在餐桌上的托盘里找到开瓶器，打开软木塞，给俞晔晨的杯子里倒了酒，又给自己倒上，直接倒满了。
“现在电视剧市场已经沦落到吃男N的红利了？”霍黎嘲讽道。
“只要有热度，龙套都能上桌。”俞晔晨说，“他演那个学神，最近挺火的。”
霍黎抬眼，眉眼一沉。
俞晔晨无奈：“你别一听到学神就这反应，五道口满大街都是学神。反正，这个剧热度破三，也有一部分是他角色的功劳。”
“炒作而已。”霍黎不屑，他见过陶秋珩那个经纪人，一看就是会找话题热度的人。
霍黎脱掉一次性手套，打开微博。他平时基本不用微博，关注的人就两个，一个俞晔晨，另一个是俞晔晨让他关注的一个画画的。每次打开微博，第一条肯定是投放的广告。
这次弹出来一个直播，封面是直播的宣传海报，他一眼就看到最边上的陶秋珩。本来想划上去，却不小心点进了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