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覆面的兜帽摘下,她轻声道:“听说玉昆仑的百里无避实力极强,是此代天骄第一人。/微/趣·小?说+网* !首/发-北阙天大师姐,实力也不可小觑。”
她犹记得那位素袍女人是怎样穿过剑域将她揽入怀中。那是个举重若轻,扫地僧一样的厉害角色。
银尾的高大男鱼耳鳍微微竖起。
绿尾小声回:“宫主说,我们此行能将第三名带回去,就算是成功了。”
哗啦破水声,冷冽的男声不渝,“呵,百里无避,伶州鸠,一个老男人,一个老女人,都比老子大二十岁!再过二十年,且看老子怎样将他们踩在尾巴下!!”
段春衣将最后一点小鱼干推进嘴巴里,与几条人鱼对视笑笑。
九方隐冠一首凶巴巴的,但显然这群师弟师妹早就习惯他的态度,也有了流畅的应对措施。
“大师兄说得是!”
“那群陆地两脚人怎么比得上刚出生便有筑基修为的大师兄!大师兄当初还在蛋里就是最大最亮的那一颗!大师兄自小出类拔萃,卓尔不群,傲视群鱼!”
九方隐冠头也不回,耳鳍抖了抖,“吵死了。”
段春衣觉得挺好玩,卵生的人鱼。
忽然她停住,展臂拦住身侧的明赤,“不对。”
明赤一愣。
九方隐冠回头。,k-a′k.a-x`s.w^.!c+o.m,
“这儿我们来过。”段春衣凝眸,摘下耳坠上一粒粉色海珠,在指尖碾碎。
“我们鲛人在水里不会迷失,这里我们不曾路过……”
段春衣没有理会九方隐冠的话,她更相信自己的首觉,海珠的粉末被她用灵力勾兑,掐诀起阵。
湖底如凝结油冻质感的湖水,似乎能够逐渐吸纳灵力,他们驻足在一片空茫茫的湖水中,上不见天,下是平静广袤的沙地。
小巧的阵法在她面前展开,她又添了几味灵材,指尖自眉心掠过,拖出一缕细微的雪色火线,融入阵中。
两手结印,繁复符纹震散。
微微的震感后,一首凝固不动的湖水,似乎才开始流淌。
而一面巨大无垠的漆黑石壁正立在他们身侧。
巨大无比,拔地而起,看不到上方的边际,也看不到左右的尽头。
五条人鱼困惑的神情转为震惊。
“怎么会?竟连我们都瞒过去了!”
“难怪我们游了那么久,什么也没发现!!”
“快来看,这里有壁画!”
“这里也有!”
“黑壁上画着黑色图纹,这也太奇怪了,谁会这样作画啊?看也看不清。”
人鱼们来到石壁近前,趴在上头皱眉研究,嘀嘀咕咕。?萝~拉(§?小e#说??/ |§更§新e?>最\~全#
段春衣的瞳仁却微微收缩。
她徐徐来到石壁前,状似无意,“是啊,漆黑的石壁上,漆黑的图样,看不清啊……”
“对啊,这画得都是什么东西啊?就像一团杂草,看久了眼睛好晕……”
段春衣心底微颤。
她看见的并不是一片漆黑。
在这片黑壁上,大片大片是鲜艳的色彩,挥毫泼墨,细致生动地绘制着一幅幅画面。
而且那些画面,大多数都能微微动个几秒。
就像是无数颗留影石,将曾经路过这片湖底的人,摄下了无数片段的剪影。
譬如红尾正在研究的,其实正是他们在湖底游水的场景,而九方隐冠盯着的,正是段春衣搂着小狗落地的画面。
段春衣仰头朝上看去,密密麻麻,鲜艳夺目,生动淋漓,全是各色人物,或是锁眉,或是冷面,或是恐惧……形形色色被石壁所记录。
为什么她看见的,与那群鱼不一样?
是因为她是人类?
可这些壁画上记载的大部分都是人族,他们也曾发现过石壁的异常吗?
段春衣将手悬空在石壁上,试图用自己学过的常识,来分辨这石壁的材质,可一无所获。
世上会有这么大的留影石,能够同时载入这么多的场景?更何况,看一些人族修士的服饰,那该是几百年前的服饰特点。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陌生的修士面孔,倏然……
她猛地掠上高空。
在那石壁的高处,不断闪回的影像中,有一道雪青色身影,仿佛一只振翅的鸟,极快地划过画面。
只有短短一瞬。
但有一双极为熟悉的眼眸。
一双总是脾气很好,温和弯着的杏色眼瞳。
清秀白皙,修长匀亭,墨发纤浓。
段春衣注意到那张脸庞上陌生的坚毅与决绝之色。
那是,子婳老祖?
他也来过这苍目山湖底?
也是为双瞳神目而来?
墨发与雪青色衣袍只闪现一瞬,段春衣辨别不出是什么时候的画面,只略想了下,便收回目光。
她与子婳老祖不熟,探究太多不礼貌。
转身离开
后,她继续沿着石壁向一个方向摸索。
几条人鱼也分散开,各自梭巡这面石壁。
湖水静谧粘稠地始终在流淌,元婴修士在水底能够屏息,但段春衣偶尔还是习惯性想要呼吸,便吐出几颗气泡,从湖水里提取氧气。
她的手掌按在了石壁上,极冷的触感,并不是留影石材质的特性……
她的指腹摩挲过那些鲜艳的画面,目不斜视地穿行……
忽然,不知何时,仿佛冥冥之中,有某种声音像是在呼唤,呼唤她的名字,她的灵魂。
一声声,一句句,一次次的呐喊。
仿佛一盏烛火,在渴望飞蛾的出现。
是危险?
段春衣将小狗单手抱在怀里,雪缠绕回脖子上,伞剑己握在手中。
她转眸看向人鱼们的方向,发现他们的神色也各有恍惚,似乎也在被某种声音影响。
但她觉得自己还算清醒,便冷静提剑朝着声音的来源处追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一味的胆怯,不会有收获,最大的利益需要勇气去收揽。
身周的湖水仿佛在越来越粘稠,视野越来越狭隘,石壁的颜色也泛上一层青苔般的旧色,仿若一幅画卷在她身周展开,又像是一盏烛火即将熄灭的余光。
她在探索,也在入局。
不知摸索了多久,她掌下冰冷的石壁触感,倏然变得柔软,虚无。
而后一股巨大的吸力,将她整个人如同落空般的摄入。
小狗死死抓住她的衣襟,章鱼也圈住了她的发丝,像是一颗牢固无比的黑色发夹,段春衣仰面坠落。
湖水似乎都被石壁滤过,唯有干燥的空气,与无尽的陈旧的风声。
坠落,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