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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暗香辞(十三)

作者:砚边舟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离开贾宅时,赵灼玉沉闷不语,李逢舟主动道:“我倒觉得这个向姨娘很可疑,春香离开没多久,她就来打听了,倒像是来打探我们在查什么。”


    赵灼玉默默走在前,既不回头也不作答。


    李逢舟两步跨到赵灼玉身侧,“你这人,我跟你说线索呢,你好歹给点反应。”


    赵灼玉抬眼看他,平静地“哦”了一声。


    李逢舟笑道:“我知道你好奇,想查什么查就是了,要审要搜都可以。”


    赵灼玉想了想,故意道:“好累,要不你去查好了。”


    “你累我也累。”


    “我看你是懒。”


    李逢舟轻嗤一声,大步走到赵灼玉前头。


    赵灼玉觉得他幼稚,转念想到他的老师曾经欲求完善律法一事,喊道:“李逢舟。”


    李逢舟停步回头,璀璨的金辉落在他身上,竟是说不出的灿烂。


    他笑问:“赵推官有何吩咐?”


    赵灼玉胸口发堵,本想问李逢舟改法一事能否重提,但思及有权有势的严大人都没办成,说给李逢舟听不过是徒增烦扰,于是牵了牵嘴角把话咽了回去,转而快步朝前掠过李逢舟。


    丢下一句:“没什么,不准走我前边。”


    *


    是日傍晚,赵灼玉借口郑兰有话传达,再次找到了向微之。


    向微之将赵灼玉邀至院中花厅,倒上茶水。


    赵灼玉的目光子在向微之手上一停,道过谢后又说:“姨娘这袖子挡住了手,不方便,下回还是我来倒吧。”


    向微之嘴角一僵,总觉得赵灼玉意有所指,但还是端得稳妥,笑道:“近来总吃不下东西,瘦了,是该多做几套合身的衣裳了。”


    赵灼玉微微一笑,言归正传:“郑夫人托我转告姨娘,往后家中诸事由你打点,尽其所能,保重身体才最要紧。”


    向微之眸光一动,面带似有若无的凄楚,垂眸问:“她还好吗?”


    怎么会好呢?明眼人都能想到她如今是何种处境。


    “不,我想问的是,她有没有说自己后悔了?”向微之补充道。


    赵灼玉静静看了向微之片刻,缓缓摇头。


    向微之快速眨眼,再次抬头时眼眶微红,笑着解释:“到底是在这深宅大院里同住十多年,她要被处死,我心有不忍,多有失态,请大人谅解。”


    “那你丈夫呢?”赵灼玉尖锐发问,眼中带着试探,“姨娘先前为丈夫的死而哭,按照正常的发展,抓到了凶手你不应该拍手叫好,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吗?为何要为她哭?”


    向微之怔愣地看着突然冷脸的赵灼玉,窘迫道:“官府自会惩罚她……”


    正此时,外头一阵匆忙的脚步,伴随着一声“别跑”,一只小黄狗突然冲进花厅,紧接着贾含凝提着裙子出现在门框中。


    见厅中有人,她立即低头行礼,又朝在厅中狂奔的黄狗摆弄眼色。


    “含凝。”向微之不悦地蹬女儿一眼,“不知道有客人在?你简直胡闹。”


    贾含凝朝赵灼玉福身道歉,又忙去抓狗。孰料那狗身姿敏捷,愣是抓不住,跑了两圈后突然在赵灼玉跟前急停,嗖地跳进她怀里。


    向微之吓得要去打狗,赵灼玉抬手制止,哈哈一笑道:“它这样说明是喜欢我,这么可爱的小家伙,姨娘手下留情啊。”


    向微之看向如同惊兽的贾含凝,责备道:“连只狗都管不住,就不该让你养。”


    “女儿知错了。”贾含凝身子一躬,恨不得把头砸进地里。


    “多好玩啊,姨娘就别怪二小姐了。”赵灼玉摸着小黄狗的头顶问贾含凝:“它叫什么名儿?”


    “有福,它叫有福。”


    “上回来没见过。”


    贾含凝走到赵灼玉跟前,解释道:“也不知怎的,它这几日很是焦躁,上蹿下跳的。赵姐姐来那日把它送出去瞧了,大夫说没事,可回来还是没有好转。今日倒是奇了,怎么见了大人反倒乖巧了。”


    赵灼玉想了想,“或许是贵府近日人来人往,它不适应。我衣服上熏的是檀香,想来它也喜欢。”


    向姨娘打趣道:“这小畜生,还知道什么香名贵呢。”


    这么一闹,花厅中的氛围顿时活络。


    因着赵灼玉原本也不是为质问向微之而来,方才只是试探。又因贾含凝在,赵灼玉不好再说什么,想着明日再来,于是起身告辞。


    她将有福放下,有福又跳起来抓她的衣摆,哼个不停。


    赵灼玉无奈一笑,又把它抱起,“那就请有福送我出去吧。”


    几人出了花厅来走到院中,木香花甜丝丝的味道抚面而来。


    赵灼玉往花架那头看去,木香花之下仍旧摆着一张矮凳,想来贾含凝常在此读书。


    正要夸赞这花开得好,有福受惊一般从赵灼玉怀里挣出,如离弦之箭朝花架那头冲去,撞翻了矮凳,一头扎进不远处的花圃,开始狂吠。


    赵灼玉心道奇怪,忙追上去拨开花草,只见有福踩在泥巴上不停打转,见到赵灼玉后又对着她叫,就差开口说话了。


    赵灼玉发现此处的泥干湿不同,有被挖过的痕迹。有福又如此焦灼,想来是埋了什么?


    思及此,赵灼玉忙不迭地伸手去扒。


    贾含凝搞不清状况,准备上前帮忙,却突然见母亲疾步走到花架下抄起凳子就朝花圃奔去。


    贾含凝情急之下惊呼“有福”,赵灼玉循声回头,但见向微之挥凳而来。


    那凳子分明是朝她砸来的。


    赵灼玉捞过有福往一侧翻滚,凳子砸在土上溅起的砂砾窸窸窣窣地落在花草上。


    贾含凝这才看出来母亲要打的不是有福而是赵灼玉,惊得急她急忙上前阻止,可向微之疯魔似的把女儿推开,举起凳子又朝赵灼玉砸去。


    “娘!”贾含凝生怕惊动了院里的仆从,不敢喊得太大声,连滚带爬地朝前抱住向微之的腰,“您这是怎么了,千万别犯糊涂啊。”


    赵灼玉哪是吃素的,抓住空隙起身后一把夺过凳子扔到一边。向微之像是受了更大的刺激,目眦尽裂地看着赵灼玉,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赵灼玉由着向微之把自己按倒在地,没有还手。


    在她挥舞着凳子要砸人时,赵灼玉就猜到前因后果了。


    “娘,娘你放手,赵姐姐会被你掐死的。”贾含凝一面祈求,一面去掰向微之的手。


    “蠢丫头,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懂!”向微之盯着赵灼玉,话好似是说给两个女孩听的。


    赵灼玉躺在地上面色发红,却是了然一笑:“我不怀疑你就不会来,如今我全都知道了……”


    “你知道个屁!”向微之双眼通红,手上的力道突然松懈,一滴泪滑过眼睫落在了赵灼玉的眉心。


    炽热又刺痛。


    这只是向微之一个人的眼泪吗?好像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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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灼玉盯着向微之,莫名其妙落了两行泪,她深切地体会着喘不上气的滋味,心也被揉成了一团。


    还手!制服她,然后揭发她!


    可是……真的要揭发她吗?


    职责、公道、怜悯、纠结……排山倒海地来了,几乎要将人淹没。


    作为推官,赵灼玉理应把向微之送向断头台。可作为推官,赵灼玉也深感与三纲五常挂钩的律例于生命是不公的。


    苍生性命难道不应该是天道至理吗?若不是,谁又能为弱者申辩?若不可辩,谁又能助弱者活?


    要忠于职守,还是忠于本心?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问心无愧。”


    母亲的话跨越时空,将赵灼玉轻轻一推。她皱了皱眉,眼神再次有了光亮,看着绝望的向微之,声音轻却有力:“我帮你。”


    *


    赵灼玉离开贾宅后不久,京兆府的不速之客又来了。


    原是杀死苦主的凶器有两种的论断传到了庄良涵耳朵里,他原本不想追查,但想起李大人的敲打,他特意命李逢舟再去贾宅走一趟,特意嘱咐不必心慈手软,该抓的抓,该搜的搜。


    向微之好脸相迎,但京兆府的人却不似之前客气,不由分说地开始四处搜查。


    向微之劝阻不得,屏气凝神地跟在一旁,掌心早已冷汗涔涔。


    此时她竟有些庆幸赵灼玉来过,又恰好撞上了发疯的有福。若换了其他人,眼下就全完了。


    李逢舟一脸无所谓地瞎转悠,向微之凑上前去,无辜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至于搜家了,原先不也没什么事?”


    李逢舟打了个哈欠,望着擦黑的天云淡风轻道:“要不是上头有令谁愿意留值,姨娘好生配合,他们搜寻无果也就走了。”


    话音刚落,院中有人高喊:“花圃里埋了东西!”


    李逢舟眉头一动,上前查看,果真亲眼瞧着衙役从花圃中挖出来一包东西。


    拆开一看,竟是一套被划烂的嫁衣。


    李逢舟当即问向微之:“为何把嫁衣埋在此处?”


    向微之一脸惊恐,双唇战战口不能言。


    “如实招来。”


    向微之吓得当即跪地,颤颤巍巍地开口:“这是、这是老爷生前送来给含凝的,他想把含凝许给孔大人家公子做妾。”


    像是戳到了伤心处,向微之抽噎起来,继续道:“各位官爷,我就得了含凝这一个女儿,就算她不能嫁给谁做正妻,可孔公子毕竟有了三房妾室,实话同各位爷说了,我就算卑贱,那孔公子我也是瞧不上的。”


    “可我一个奴婢的话又有几分重量?我敢怒不敢言,直到老爷过世,我才敢将那嫁衣撕了,我又怕夫人知道,这才埋了起来。做母亲的,谁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往火坑里跳?我把这衣服撕碎,也是想让女儿知道,我这个微贱的母亲,也想护她一护啊。”


    “真的,再没别的心思……”


    一道跟来凑热闹的余朋义见状不免动容,诚心实意道:“这么一听,那贾似仁死了正合你们的意。”


    向微之朝余朋义磕了个头,惶恐道:“大人折煞我也。”


    余朋义后之后觉自己说错了话,瞄了李逢舟一眼后不再言语。


    “你女儿呢?”李逢舟冷不防地问。


    向微之抹着泪道:“方才赵大人来过,见含凝养的狗病了,邀着她一道看大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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