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天之内，这是闻铮第二次踏进这个不符合居住规范的破烂大楼。
他带着凯利斯来到了戈维的家门口，抬手敲响了房门。
门里没有任何动静。
“戈维，你在家吗？我是闻。”
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闻铮微微蹙眉，他们没有逮捕令，按理来说不能强行破门而入——
“吱呀呀呀呀啊——”
那种电钻入脑的声音又出现了，不止是闻铮，凯利斯听到这个声音都下意识地龇牙咧嘴。
“你们找小戈维？他走啦。”
一个苍老的声音缓缓从旁边传来，是戈维的邻居，是一个看上去头发都已经花白的艾尼默老太太。
闻铮一怔，他转向老太太，轻声询问：“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也就十五分钟以前吧。”
闻铮又问：“他的妹妹呢？也不在家吗？”
“哦，苑苑呀，苑苑是阿林的妹妹，但现在也就剩下她和小戈维相依为命啦。”老太太摇了摇头，“苑苑比他还早走呢。”
凯利斯看了看时间，问闻铮：“这个时间，是不是上班去了？”
“傻孩子，”老太太伸手打了一下凯利斯，力气还挺大，给人高马大的凯利斯都打疼了，“上什么班，我都说走啦！走啦！”
走？
闻铮突然明白过来，上前一步：“他们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对呀，”老太太说，“钥匙都给我留下了，说我需要什么都可以自己去里面拿呢。哎，可怜的两个孩子，离开这个伤心地也是好事。”
闻铮借了钥匙打开门进去，房间和昨天晚上一模一样，戈维和向星苑什么都没有带走。
他的视线扫过门板背面，上面依然被贴着满满的风景照，只少了一张。
少了那张金色沙滩和淡紫色的海。
可他们能去哪里？
联邦法律规定，跨星球追缉的最小单位是星系，而一方面7号星的系外星渡价格高昂到离谱，绝对不是这两个孩子能负担得起的；另一方面，18岁之前的未成年人，法律禁止他们独自进行跨星系迁移。
……除非偷渡。
跟着运往其他星系的物资星舰一起，藏身在整个星舰的最底层。手脚伸不开，在没有光亮的黑暗里蜷缩着，为了不被生物探测仪发现，连呼吸都要刻意放轻，也不能睡着，以免控制不住声音和气息，就这样睁着眼睛，等。
闻铮摸了摸兜里的纸袋子，在心里叹气。
怎么就不能，再等等。
他的通讯在此时响了起来，显示是调度号码。
“闻指挥官，”接通以后是罗斯警长，“欧赫议员在线上找您通话。”
闻铮道：“跟他说我没空。”
通讯结束以后的三分钟内，闻铮的终端又响了五次。
是陌生ID，但闻铮知道是谁，他一个都没接。
他开始庆幸戈维和向星苑已经走了，欧赫肯定是派人盯着和欧睿相关的所有证据的动向，系统里一旦出现了生物匹配记录，欧赫就知道了。
再晚一点，他们就走不成了。
通讯第六次在手腕上震动，闻铮皱着眉刚要按掉，却发现是林瑜淞。
“闻哥，你们得快点回来，这边出事了。”
“——是裴简珩。”
……
闻铮和凯利斯走了以后，裴简珩也在思忖很多。
和凯利斯的想法一样，他也想不到任何合法的手段能让正义的巨轮回归到原位，但闻铮说他能想到办法。
想也知道，这不会是什么合规的手段。
闻铮现在的状态比在第三军团和中转星那一夜还要差，他整个人也变得更凌厉更疯。
他正在高空孤独地走钢索，而钢索的另一头是什么，除了闻铮自己以外，没人知道。
但裴简珩想知道。
他想更靠近闻铮，更了解他，能陪着他，能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哪怕是两个人一起悬在钢索上，他也愿意。
他还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裴简珩想到一半，罗斯警长来信息让他下去前台补一些入职手续，他刚到一楼，看到罗斯警长的调度台前面站着一个瘦弱的身影，正在仰头和他说着什么。
裴简珩脚步一顿。
这不是……
罗斯警长低头看着这个金发少年：“你好，请重复一遍你刚才的话，我没有捕捉到。”
一楼确实很嘈杂，不知道是不是帮派调查组又端了什么团伙，乌泱乌泱地都凑到了一楼，说话全靠喊。
“我……见……”
罗斯警长还是没有捕捉到，他微微俯下身把自己嵌在耳朵里的收音孔朝来人凑近了些许。
裴简珩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他们，他比罗斯警长这个人工智能的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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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敏锐，罗斯警长没听到的话，他都听到了。
他心下一惊，目光隐晦地扫过来人浑身上下，在他的右侧裤兜里看到了枪支的轮廓，左侧裤兜里鼓鼓囊囊的并不知道是什么。
裴简珩在三秒之内分析了周围的环境，他大概能猜到戈维带着武器来这里干什么，只要他想，他可以在眨眼之间把这个瘦弱的金发少年脸朝下地按在地上。
但他知道，闻铮不会想他这样做。
他自己也并不想这样做。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让戈维得到他想要的。
戈维看着罗斯警长凑过来的脸，甚至有些着急地踮起了脚，但下一秒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Alpha警官一把推开：“罗斯警长！我刚给你的那份报告里——”
另外好几个警官也挤了过来：“三楼的临时关押室人都已经满了，我需要五楼的权限！”
“五楼也满了，你得带着这帮人去七楼南侧了兄弟。”
“我操，七楼南边也放不下这么多——”
“砰——！”
在吵吵嚷嚷的空间里，突然平地里迸发出一声枪响！
在场的非警人员全都尖叫抱头，而警部人员下意识地拔枪对准了枪响来源，只是他们在看到这个胆大包天到敢在警局里开枪的人之后都愣住了。
——一个金发的少年，刚对准承重墙开了一枪，现在又牢牢挟持了一个银发Alpha，他甚至没有被他挟持的人高大，让这一幕看起来有些滑稽。
然而就算这个身高差再滑稽，也没有人能笑得出来，因为他手里的枪口正紧紧挨着银发Alpha的心口处。
戈维的握着枪的手在抖，裴简珩能感受到，哪怕隔着衣服，自己心口处的皮肤都快要被灼热的枪口烫伤。
戈维垂下了眼，似乎无法承受四周那些对准他的枪口。
而顷刻以后，他又高高地仰起了头，声线冷静得吓人：“现在，可以听我说话了吗？”
罗斯警长作为人工智能，他的智脑里已经被预先安装好了这种类似情况的处理方式。
他先是触发了1-5紧急情况预案，然后从他的调度台后面走了出来，轻声询问：“请冷静，您需要说什么？”
戈维看着他那张一半类人一半机械的面孔，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地说：“……欧赫。”
“让欧赫来见我，二十分钟内，我要在这里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