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是我的 你是不是想死?
这一嗓子彻底惊飞了小树林里的鸳鸯们。
刚还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当下亡魂大冒, 兔子似的四散而开。
“?”
不妙!
刚乍一看有四五对儿呢,这下全没影了。老王也顾不得路知了,拔腿就追:“别跑!”
b班班主任抄着手电从侧后方围堵而来, 他刚还幸灾乐祸呢, 看见一特眼熟的后脑勺也笑不出来了:“霍飞?!”
霍飞跑得更快了, 见有人往灌木里钻,他很快想清楚这夜深风高的不好找, 嗖得上了树。
要说这是个好方法。
但c班班主任一向眼尖:“花坛边撅着屁股装鸵鸟那个、蹿上树cos猴那个。”见他们被抓到后还捂着脑袋往前蹿, “跑, 跑啊。明儿要是被我认出来那可就是全校通报了。”
装鸵鸟的瘦高,猴倒是挺壮的“……”
他俩一起站住, 面露无耐。
谈恋爱被抓写个检讨完了,真全校通报就要请家长了。
高阳刚被就抓了, 这会也乐得见人倒霉, abc仨班人不多, 男生还经常约在一块打球,刚b班抓到的霍飞是老熟人了, 借着月光一看, 鸵鸟兄他也认识:“哎,老王!!!”
霍飞也啪得把头扭向一边, 谁?
老王?
王自强?
“……”老王不想说话,“。”
前面杨树木盘过, 王自强也是前十常客。
王自强有点穷,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儿, 贫苦补助和奖学金都得贴补家里,常年喝食堂免费汤的穷。
但他家贫心不贫,勤奋好学, 幽默豁达,在男女生里都吃得开。
霍飞撞王自强肩膀:“谁!谁嘛——”
王自强长得就像理科战神,他推眼镜:“这难道光彩吗?”
低声些。
他没谈。
他恰好是被人约到小树林表白来着。
女孩已经离开,他无意说出女孩儿姓名。
二中前十没一个省油的灯,王自强也是老奸巨猾,他看向被赶过来的路知,祸水东引:“那不转学生?”
“第二天就被抓到谈恋爱,他肯定又要出名了。”
正抓心挠肝的三人打住,齐唰唰地看向路知。
也不知道谁先笑的:“哈。”
然后一连串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倒霉
路知更倒霉。
刚走过来的路知:“……”
都被抓到谈恋爱了,二中这群白痴在笑什么。
等等。
不对。
难道在笑他?
路知唰得变了脸,“我没谈。”
霍飞早就对转学生略有耳闻,就是一直没见过:“那你来小树林干什么?”
“……”路知,“。”
他总不能说他来树林是跟他爸打电话。
他都状元哥了。
难道再多个“电话哥”“人谈恋爱他爸宝”的标签?
那他宁愿死了。
“要你管。”路知抱胸,臭脸,“反正我没谈。”
只有被冤枉的人才知道自己多冤枉,王自强深以为然:“我也没谈。”
霍飞嚯得笑了出来:“那我也没谈。”
一个人是倒霉,一堆人就是乐子,高阳也加入进来:“你们都没谈,那我也没谈。”
一个人都没追到的老王铩羽而归。
……二中群童欺他腿无力。
忍能当面插翅逃?
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老王真觉得这群兔崽子不去练体育屈才了。
他人还没到就又听到他们搁那嘻嘻笑:“这话你们敢当着你们女朋友面说吗?”
霍飞高阳当时就面无菜色了,路知王自强则挺淡定。
正所谓兵不厌诈,老王瞥这一眼心里就有数了,路知王自强大概真是被冤枉的,不过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恰好bc两班的班主任也过来了。
三位老班当即开始了三堂会审:“什么时候谈的?”
“女方呢?”
“高三了知不知道?”
“有谈恋爱这空不如多看两眼书。”
当然还有那句经典的,“你们知道一分能差多少人吗?”
……
小树林最不缺的就是蚊子,路知还从小就怕痒,他知道不合适,但被咬了好几个包了后还是忍无可忍了。
“高考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
“啪——”
“在最后关头松懈,你们对得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
“啪——”
老王指外面:“路知,给我滚出去。”
路知还挺有礼貌的:“老师再见。”
被咬得受不了的路知转头就走。
老王刚就知道路知是误抓的,不然不会就这么放他走,但路知确实太嚣张了:“回去别忘了写检讨。至少八百啊。明儿就交啊。”
本来就是冤枉的路知:“?”
老王笑眯眯的:“不服?我也能听你狡辩。”
“……”
路知其实能把通话记录拿出来。
然后呢。
——等着社死?
再说,他跟路士章关系很差,被人误会跟爸爸关系很好的话还不如杀了他。
……反正肯定不如写八百检讨。
路知深呼吸:“行,知道了。”
王自强也很快就被放走,倒是高阳和霍飞,这俩哥们在小树林挨了一通批后,又被拉到办公室进行了俩小时的心灵洗礼,快十点半了才被放回宿舍.
校群在路知被抓时就爆了。
【离谱:卧槽,三班班主任刚去小树林了你们知道吗?】
【何仙姑:我刚就在现场,老刺激了!】
被踢出去后又重新进群的小辣椒:“!”
哇塞。
八卦!
【小辣椒:什么什么?】
【小辣椒:抓到人了吗?】
【何仙姑:别的我不清楚,路知你班的吧。】
【小辣椒:?】
【小辣椒:!】
【小辣椒:他不才刚来?】
【翡:哇塞,转学生好帅的,哪位姐妹下手这么快!怎么拿下的,快教教我啊。】
【何仙姑:@翡。这才第二天,按照我谈恋爱的经验来看,他可能跟我一样随便。】
【翡:那我岂不是也有机会。】
路知虽然很有名,但毕竟根基不稳。
【离谱:草,刚又有消息,咱强哥也被抓了?】
【何仙姑:强哥也谈了?跟谁?】
【小怪兽打奥特曼?谁谁谁谁谁谁】
……
消息瞬间99+。
小辣椒混迹其中,好不快活。
【小辣椒:瓜】
【小辣椒:好多瓜!】
……
可能是见事情闹大了。
【匿名:没谁。】
【匿名:不好意思连累王自强了,他没谈。】
【匿名:是我约到他小树林朝告白来着。老师要能看到的话,还请放过他。】
匿名也是不吐不快。
【匿名:你们知道吗?我跟他告白,他给我上了十分钟的政治课!】
【匿名:什么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什么青少年是国家的栋梁,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到恋爱上。呜呜呜,我当时就想跑了,又不好意思走。幸好老王他们来抓,不然他能念我一个小时。】
【匿名:谁懂啊,crush秒变政治老师。】
【小辣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
……
【百年树人:路知恋爱被抓了?】
【百年树人:我就吃个宵夜错过了什么?】
【百年树人:有人知道路知和谁谈的吗?】
没人知道。
但路知确实又出名了。
这消息太炸裂了,杨树木这二五仔都还没回宿舍就跟原放打起了小报告。
【百年树人:放哥,路知跟人钻小树林被老王抓了。】
【百年树人:但他有跟女生说过话吗?】
【百年树人:不是,他才刚转过来啊!】
……
原放正在直播。
他家欠了不少,可能是因为他父母的缘故,并没人催他们还,但欠债就是欠债。
老爷子哪怕病的糊涂了,每到十五号还是会清醒一些,然后守在电话前挨家挨户的道歉。
原放在他爷爷病倒之后,他就主动承担了家里的债务,但每每到这时候,他也只能看着。
他之前不赚钱。
直播有了气色,渐渐能还上一些后,老爷子的腰杆终于能直起来了些。
直播连续爆了两场,他其实攒够这月的钱了,但他原老爷子又进了ICU。
ICU一天就两万。
这月的钱又没了着落。
原放只能高强度开直播。
他看到杨树木的消息后,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他手里的雷没扔出去,自雷了。
弹幕瞬间扣起问号。
【????】
【怎么回事?】
【主播断网了吗?】
【自雷什么鬼——】
原放没断网。
他就是,有点失神。
路知不是同。
……当然也可能是单纯的不喜欢他。
原放每接到情书都会想,路知会恋爱么。
他其实觉得不会。
路知性子冷,又一心学习,高中期间肯定不会恋爱。
但就是现在不谈。
路知将来也是要结婚的吧。
……结婚。
……结……婚……
……
原放不觉得同性恋有什么,他年少气盛心动时也不觉得这条路难走,清楚对路知那朦胧的情愫是喜欢后,他只有兴奋。
理所当然,他跟路知告白了。
……
然后他们的友情破裂了。
碎的彻底。
路知远赴异国他乡,连他的联系方式都删了,音信全无。
原放去路宅找过路士章,就是没能见到人。
原放没看屏幕,他仰头,恰好能看到一方窄窄、乌沉的檀木盒,这是他奶奶的嫁妆,要说该留给沈妙的。
但沈妙到他奶奶死也没回来,当然,原兴腾也没回来,就留给他了。
原放盯着它看了半分钟才回杨树木。
【ignorance:他没谈。】
【百年树人:?】
【百年树人:你怎么知道?】
【ignorance:不信你问他。】
杨树木这会还在食堂呢。
他飞奔回宿舍,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到了路知,他一下子跳的老高:“路哥!”
路知后脖颈被咬了,肿了好大一片,痒得厉害。
他正烦着,
再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干什么?”
杨树木也不在意路知的冷脸:“你去小树林干什么?”
路知不可能说是跟路士章打电话:“路过。”
小树林在西南角,偏得都没老师种菜,杨树木看着路知:“你不会真谈了吧?”
路知直直地走进浴室:“滚!”
杨树木不信,他追上去:“真没?”
回应杨树木的是震天响的门。
差点碰到鼻子的杨树木摸脸,这态度确实像没谈。
但放神怎么知道的?
9:21
【百年树人:你们很熟?】
【百年树人:……你们肯定很熟!】
【百年树人:放哥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
joker无端掉线后打了一夜。
他枪法意识本来就是顶尖的,短时间直播多了后段位也升了上去。
前百能有国标。
原放开播前其实还差的有点多,但他一直打到5:43,意识超神、手法超神、指挥超神,就偶尔有两把输的,将近26把连胜送他到了巅峰第81。
joker仍旧秒下播。
水友的观感却截然不同,用两字概括就是,卧槽!
用三个字就是,卧槽槽!!!!
有好事者去翻了下joker的战绩。
上不了巅峰前百要说跟职业无缘,但joker无论打什么段都极少输。
怪不得小白两次来巡房,职业种子。
……
原放照旧踩点进的班。
班里人见怪不怪,路知也没当回事。
原放坐下就掏笔。
然后撕了个纸条给路知。
路知没看,但他俩同桌,原放见他不看直接把纸条展开了。
浓墨深痕的四个字——你是我的。
路知倏然抬头,气息都有些不稳。
原放则面无表情。
老王看见了俩人小动作,他本来没当回事,但变故就在瞬息之间,路知抢到原放手里的小纸条后一拳干到了原放脸上:“你是不是想死!”
他谁的也不是。
他是自己的。
老王的声简直高得不能再高了,整栋楼都震了起来:“路——知——”
“路!!!!!!知!!!!!!”
第22章 最好的朋友 刚原放给了你什么,拿出来……
原放没躲, 也没还手,只是深沉地看着路知。
路知被看得牙都在痒。
这么多年还是这个死样子,他揪住原放衣领:“你脑残是——”
老王见路知还敢动手, 跑得胳膊下的书都掉了:“住手, 杨树木, 你死的吗?拉住他们!”
杨树木如梦初醒:“卧槽,路哥, 放哥——”
赵玉龙都站了起来, 别看他近视到快七百度, 他眼很尖:“见血了啊——”
“卧槽——”
轰然间,a班全是推桌拉凳的声音, 一窝蜂的往路知原放那边挤。
老王已经快气疯了:“坐下,都给我坐下, 看什么看。”他疾步插到两人中间, 一把抓住路知手腕, “路知,松开!”
“……”路知没什么表情的放下手。
老王转向赵玉龙:“赵玉龙你坐班。”他再次看向路知原放, “你们俩出来!”
原放沉稳地走了出去。
路知闭了下眼, 也没在忤逆老王,也跟着出去了。
他看不惯原放, 落了原放好大一截儿。
老王步履匆匆,这会儿正早读, 走廊尽头的过道没人, 他刚到就迫不及待的转身:“你们俩怎么回事?”
原放没管被路知打破的唇角:“不小心碰到了。”
别看原放从不惹事, 但从来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老王以前觉得少年人有点脾气好,现在则是快被气笑了:“你是说你不小心用脸碰到了他的拳头?”
原放点头:“嗯。”
“……”不气不气, 气死了没人替。老王看向路知,“你说!”
路知憋着气:“我看他不爽。”
原放看了眼路知,老王彻底被气笑了:“好,好,都不说是吧。”他朝路知伸手,“刚原放给了你什么,拿出来。”
路知:“……”
路知攥紧掌心的纸条:“……丢了。”
老王原地跺脚:“你当我瞎?拿出来!”
路知不可能让这东西被第三个人知道的,他一个箭步冲到原放脸上,原放动都没动,老王则再次失声尖叫:“路知!”
路知没动手。
他抓住原放的肩,非常粗暴的把纸条怼到原放唇边,四目相对,但谁也没说话,路知捂了整整十几秒才退开。
路知退开后面无表情道:“他吃了。”
老王:“……”
什么惊天大秘密,你俩这么拼,但这不是重点,“你挑衅我是不是!”
说出来可能没人信,但路知一直是个好学生:“老师对不起。”
老王急躁得想把书卷起来敲路知掌心时才意识到他书没了:“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路知就一句话:“老师对不起。”
油盐不进,油盐不进啊!
老王看向原放:“你,你呢!原放,他打的你,你疼不疼?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原放也是软硬不吃:“不疼,没有。”似乎想到了什么,“老师对不起。”
老王:“……”
活爹,俩活爹。他扶额:“既然不肯说为什么打,那就别说了。明刚好周一,升旗仪式上你俩一起去检讨吧。”
路知看老王:“……”
写检讨。
在升旗仪式下检讨。
过往十几年没经历过的事,他一天全干了。
老王瞪路知:“看什么看,原放就算了,你动手打的人,叫你家长过来!”
“……”路知本来就不好看的脸更臭了,“。”
老王还想让俩人互相帮助呢,这下好了,座都得立马调开:“原放你先进去写检讨,两千——不三千,今天写完交给我。交不上你也请家长。”
他看向路知,“你——”
路知可不想写三千字检讨,浪费时间:“你请家长吧。”
你小子都请家长了还能拽。
你是一点不怂啊。
老王双手往后一背,临时改了主意:“你也去写,他三千,你四千,你俩都放学前交给我!下课写啊,别让我逮到你俩上课摸鱼。”
路知本来就不爽:“我为什么四千?”
老王又瞪路知:“你先打的人你还有理了……不对,原放好像没还手。”他突然反应过来,“你俩这不是打架,是你路知单方面殴打人家原放。”
路知:“?”
不过好像是这样。
但这也是原放该。
“既然这样。”
老王看向原放,“你写八百意思意思算了,路知,你四千,用作文纸写,好好写,少一个字都不行!”
路知不服:“是他先挑事的。”
老王也挺会儿叭叭:“他挑事?他挑什么事了?你说,你说啊。”
路知:“……”
路知郁闷地闭上了嘴。
“哼。”
老王有赵玉龙这个耳报神,对路知的事也略知一二,年轻气盛是好,太盛了就不好了,见路知又看过来,“看什么看?不服打我。但难听的话先说到前面,敢打我我少说讹你两万八。”
“……”路知,“。”
老王也懒得看这俩衰神:“滚吧你们俩,快滚到座儿上——不对,你俩今儿早自习站讲台上去。”
搁以前路知肯定不愿意,他千不怕万不怕就怕丢人,但现在他已经是个破罐了,他转头就走。
原放本来就无所谓,也回去了。
老王看这俩人背景,不同于刚才的气急败坏,他目光清朗:“……到底啥事啊……路知这孩子还好,有事不往心里藏……原放……原放……哎——”.
赵玉龙坐班,谁早读出的声小他都记,残忍到令人发指。别管a班人心里怎么想,都还读的挺大声儿的。
路知进班时,a班就消了一小半的声。
放神都敢打,好猛的转学生,威武。
但人的名,树的影,就落后路知两步的原放进班时,a班就跟哑火的炮弹一样,瞬间没了声。
a班之前35个人。
三十五对眼睛都黏在了原放的下颚……和破损的唇角。
早知道转学生无法无天,没想到转学生这么无法无天。
——这下梁子可结大了。
赵玉龙见a班突然哑炮,心里当时就有点不悦,但也没敢说话。
二中风气如此。
原放的分在金字塔尖上,人就在金字塔尖上。
只要原放在的地,基本就没别的人什么事。
路知这会也懒得比较他和原放的待遇了,随便抽了本书就站到了讲台上。
跟a班人想当然的“混子哥”不同,路知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他受到了很好的教育,就是罚站也没什么小动作。
他站得很规矩。
甚至十分的赏心悦目。
别说,还真别说……转学生虽然狂得没边,但静下来一看其实——其实特三好学生。
没等a班人缓过来,原放也抽了本书站到了讲台上。
“……”
a班人刚就张开的嘴这下彻底合不上来了,“!”
卧槽。
卧槽。
路知罚站不是个新鲜事,原放可是开天辟地第一回,a班只要偷摸带手机的,都偷摸地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这直接导致了,早读还没结束,转学生个年纪第一打架罚站的消息就传得满天飞。
赵玉龙一直能以坐班为荣,但他这会儿屁股得一直在讲台上。
啊。
啊!
好不容易原放有被罚的时候。
哼,他不高兴,别人也别想高兴,他故意道:“杨树木,你干什么?偷玩手机是吧。”
敢做可不一定敢当,杨树木寒毛都竖了起来:“!”
喊谁不好你好喊他。
赵玉龙你这个贱人。
你这让放哥以后怎么看他?
杨树木紧急看原放。
台上的原放似乎不知道有人在拍他,或者是知道也不在意。
他握着书,垂着眼,不动如山。
杨树木本来躁动的心一下子就静了。
不愧是放神,这样还都学的进去,还能这么快进入状态。
原放常年靠年纪第一可不是就只是考第一,是标杆,是榜样,是a班很多人会下意识模仿的存在。
杨树木也翻开了书。
a班其他人亦是。
郎朗的读书声很快就起来了,铿锵有力,震耳欲聋。
……
路知过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摊开手心。
他刚就做了下样子,没真让原放吃。
好在就是分开很久,他们的默契还在,原放瞬间心领神会,一动没动。
而现在问题来了。
……这东西要怎么处理?
原放就站在路知手边,路知不由得往边看。
原放耷拉着眼皮,正在专注学习。
路知:“……”
路知:“。”
路知有亿点无语,但知道原放不是装的。他的人生里只有学习,原放却把时间花到了许多地方,总很忙,他学习的话就是争分夺秒在学。
——换而言之,原放没空儿想这么多。
光是活着,他就要很努力了。
……
路知本来还挺气的。
这下思绪又有点飘远了。
他是真的讨厌原放,但也真的知道原放不太容易。
所以这么不容易,为什么还——找他、跟他和好、挑衅…都不是很合适。
应该说为什么还要喜欢他。
路知不明白,也想不清楚。
他和原放很像。
他们都想摆脱家庭的阴霾。
他们都为此竭尽全力。
……断联后难道只有原放恨么。
路知把纸条塞进了口袋。
他也恨。
路知恨原放为什么要让他失去这么要好的朋友。
他们明明一起长大、默契十足又惺惺相惜,他们明明可以一起实现他们的理想和抱负。
他们明明可以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为什么。
为什么原放要做这么恶心的事。
……
路知其实很重感情。
也很念旧。
因此愈发痛恨原放。
……
时隔四年。
路知望着掌心的纸条。
他还是无比思念这个朋友。
也还是无比憎恶这个朋友。
第23章 上世纪的? 侏罗纪的
老王在早读快结束时搬着不知道从哪淘来的桌椅过来了。
都打起来了。
他再一厢情愿的觉得他俩适合互相帮助, 也认识现实了:“路知。”
路知过去。
旁的位置不好塞,只能坐后排,原放坐最左边, 老王就安排路知坐到最右边:“你先坐这儿。”
路知把原放桌上的东西全扫包里就过去了, 刚离得远, 过去一看这桌跟炮轰过似的,桌兜都不翼而飞了:“上世纪的?”
老王皮笑肉不笑:“侏罗纪的。”
路知:“……”
可能是他记错了。
他记得刚聊时老王是个儒雅随和的老师。
二中的桌凳跟人走, 学生一毕业都搬回去了, 老王用鼻腔出声儿:“有就不错了。”见路知抬手就要把包丢上去, “放左边。”
“右边的腿儿我刚钉了好一会儿也没钉好,有点晃。”
路知的手臂悬到半空, 半晌:“辛苦您了。”
“辛苦,要不是……哼。”老王懒得跟路知废话, “昨儿写的检讨呢, 我给你审审稿, 省的你明儿上去胡说八道。”
路知找检讨的手一顿:“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老王演都懒得演了:“路知我告诉你,刺头归刺头, 打架的性质是很严重的, 再有下次记过,再再再有下次, 开除。”
路知本来就不想待二中:“开除?”
老王还以为路知是怕了:“对,开除。”
若有所思的路知把检讨给了老王。
老王才接过就知道路知的检讨是在网上抄的, 但也没计较:“今儿的四千快点写啊。”
路知不想写, 就又争取了下:“要不您请——”
老王当即吹胡子瞪眼:“叫你写你就写!叫家长难道光彩吗?光彩吗?你说, 光不光彩。”
路知挑眉:“不光彩。”
老王满意点头。
路知:“这不我妈刚好要来。”
老王:“?”
老王吸气。
老王气沉丹田。
老王河东狮吼:“路知!!!!!”.
天水老城区这块地开发商拆不起,老人们不想搬,便这么保留了下来。
夏微生一行人刚穿过繁华的市区, 四周就倏然静了下来。
梧桐参天,光影斑驳,像进入了八九十年代的老弄堂。不止路知在这长大,夏微生也光着脚在青石板上跑过。
靠到副驾的女人漂亮得像幅画儿。
长发稍稍盘起,旗袍曼妙,俨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家闺秀,温婉忧愁仿如一株丁香花。
何当归还好。
赵满许池一晚上都没睡着。
赵满怕原放。
许池担心夏微生,夏姐昨晚说要给路知一个惊喜,一大早就带他们来了桐花巷。
夏姐从小就抱着他们玩,现在都还把他们当小孩照顾。
打扫时袖子都要给他们挽,给他们泡的茶都是加了蜂蜜的柠檬茶。
温柔的不能再温柔。
但夏姐不是刚又发病了吗?
……怎么现在还能出来。
路士章在搞什么?
夏微生不知道许池在想什么,她好久没见路知了,当下有些忐忑:“我都不知道小知回来……他会不会生气。”
何当归话少:“不会。”
赵满这些年也沉稳了不少,跟着附和了一声不会,许池一向嘴甜:“当然不会了妈咪。”
“妈咪怎么会这么想呢。”
“路哥在国外最挂念的就是妈咪您了。”
“他看妈咪来了肯定得高兴地跳起来。”
夏微生忍俊不禁:“再叫妈咪被人笑了可别哭。”
比起路知何当归这俩锯嘴葫芦,和日渐长大的赵满,许池显然是个活宝,他彩衣娱亲:“妈咪妈咪妈咪妈咪——”
……
何当归的妈难产,从幼儿园就开始寄宿。
许池赵满的妈被小三挤走了,他俩也差点被整死。
其他豪门太太见惯了斗争,就大学还没毕业就被路士章娶进门的夏微生还保持着孩子心性,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对他们仨多有照顾。
何当归性子闷改口的最晚,赵满记事的早改口的也晚,刚三岁的许池还不太记事,早早的喊上妈了。
儿时的记忆早就不甚清晰,他们仍记得夏微生温柔的怀抱。
他们和路知不止是发小,还是兄弟.
二中很快就到了。
张秋白天没事会找看大门的老荣下象棋。
俩人虽然都是臭棋篓子,但显然老荣技高一筹,很快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
张秋虽然就一只眼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夏微生浩浩荡荡的车队才冒头他就注意到了,还喊老荣:“老荣,看!”
老荣老了,眼花得厉害,但车队越来越近了。
二中是天水最好的高中,豪车挺常见的,但他没见过车队。
八辆同一型号的车排成一条线缓缓而来,仔细一看,还都是宾利的。
老荣心头一跳:“谁家的少爷来读书了。”
张秋沉着老荣扭头的功夫换了好几个子:“我哪知道,快下,我要赢了。”
“什么你要赢了,分明——”老荣定睛一看,老荣勃然大怒,“你耍赖!”
张秋亦跟着嚷嚷:“什么耍赖,我这是智取!你不看好你的棋,还怪别人碰了!”
老荣:“你——”
俩都是臭棋篓子。
都喜欢出老千。
剩下的人乐得看热闹:“打起来!打起来!”
夏微生还没下车就看到俩老头梗着脑袋在摔跤,其他老头在摇旗呐喊,她原来就哀愁的神情更忧郁了:“二宝就在这?”
何当归最大,是大宝:“是。”
赵满老三,是三宝,他有些走神:“何止呢,原放也在这。”
许池年纪最小,叫小宝,他踹了下赵满就转移夏微生的注意力道:“到了,妈咪快给路哥打电话吧。”
终于能见到路知了,夏微生立马给路知打电话。
下课铃才刚响,路知的手机就震了起来,他话也挺少:“妈?”
夏微生声音更温柔了:“二宝。”
路知马上就意识到了:“他们也来了?”
许放扒拉着座椅往前靠:“路哥!我和大宝三宝都来了,你高不高兴?”
路知有点无语:“。”
他们都多大了。
也就许放这傻白甜还能嘚瑟出来。
夏微生喜欢看他们几兄弟亲近,眉梢都微微扬起,刚她不知道:“小放也在这读书?你叫小放一起。”
路知:“……”
路知的思绪又跑远了。
夏微生爱笑爱热闹,开玩笑说过让原放当五宝。
原放不知为何拒绝了。
夏微生本来就是玩笑话,也就没再提,可能原放都忘了有这回事了,倒是路知记了好久。
原放比他大点,但因为来的晚,所以只能当五包,赵满许池还故意喊过原放弟弟。
夏微生扬声:“二宝?”
教室人还没走完,路知捂住电话。
夏微生大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转回来。
不然肯定不会再叫原放。
不知道也好。
路知瞥了眼原放,原放看到了,也看了过来,路知一顿,原放也一顿。
不过俩人都没说话。
路知收回视线,过了一分钟才重新出声:“他说他不去。”
“这样啊。”夏微生表示知道后也没说什么,她跟原放其实不太熟,只是听小宝他们说他们玩的好,“那妈妈在门口等你。”
路知嗯了声就挂了。
虽然补习期间管得松,但明面上还是不准带手机的。
原放见路知一上午没动笔,就知道路知没想写检讨。
知道路知怕出丑,他就写了份。
他看过路知的卷。
虽然变了,但仿起来也不难。
但这谁的电话?
原放目送路知离开后,正在写检讨的手微顿,也站了起来.
不止夏微生一个人心疼孩子暑假补习,但这么张扬的就夏微生一个。
也就现在还没正式开学,车少,不然车队肯定进不来。
老荣跟张秋打了两下后就没打了。
他俩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还是惊呆了。
保姆车上下来十来个人搬来一整套桌椅,摆了少说二十道菜,仨长挺帅的男生下来后,一位袅袅婷婷仿若二八少女的旗袍女子也走了下来。
这几位不像是来送饭的,倒像是来野营的。
学生倒还只是好奇,来送饭的家长屁股下像是有烙铁在烧。
他们俩小凳子都没带,就这么席地而坐,跟他们一比,他们像是逃难的。
夏微生好热闹,温婉得邀请道:“一起?”
人家带那么贵的食材,家长客气道:“不——”
这个年纪的学生跟饿死鬼没什么区别,流黄的大闸蟹、汤色金黄飘香四里的佛跳墙:“来来来!妈,来!”
你妈的,臭小子,在家没给你吃饭是吧,俩位家长对视一眼,强颜欢笑道:“好。”
还没正式开学,校门口来送饭家长就两个,但架不住来蹭饭的学生多,十好几个。
夏微生叫人加桌加座。
路知慢悠悠晃到校门口的后,校门口已经整整齐齐摆了四桌了。
这盛况,路知梦回幼儿园。
可他现在都高三了。
他不想再出名了。
路知不觉有些收拢眉心。
夏微生见路知不高兴,即将脱口而出的二宝被她换成了:“……小知。”
意识到有点泄情绪的路知:“……”
他凑出一个笑,“妈。”
夏微生见路知笑就更无措了,路知回去自读小学后,她就没怎么跟路知相处过了:“小知——小——”
小知别笑。
小知别不高兴。
我。
我……
意识到自己又要发病的夏微生立马勉强笑道:“小知,饿了吧。你先吃饭——妈有点累,妈先回去了。”
路知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见夏微生抗拒的后退就又停住了:“嗯。”
看顾夏微生的女医生姓孙,她上前就要扶住夏微生。
夏微生不想在路知面前被人扶,摆手拒绝后,自己走向了保姆车,走之前还冲其他学生家长打招呼:“你们吃。吃完有保姆收拾。”
她莞尔一笑,仍旧温婉知性,看不出一点犯病的样子,“我家里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
那两位家长忙起来道别。
路知也没胃口吃了,他看向担忧的三人:“你们也回去吧。”
老何从不拖泥带水,转头就走。
许池左右摇摆了下,竟然没跟上去,倒是赵满怕撞上原放,也走了。
许池的头发有点卷,还是张娃娃脸,一点都看不出他其实最狂又最浪:“路哥。”他就一高需求宝宝。
都十七八岁了,还一头埋进路知怀里,“路哥,我好想你呀,路哥想不想我?”
一路跟过来的原放冷下脸:“……”
死兄控。
讨厌鬼。
许池也看到了原放,他从路知怀里一跃而起,叉腰就骂:“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路哥干什么!”
早上刚吃过瓜,现在正在猛塞大闸蟹的学生:“……”
“!”
哇塞。
放神不是想敲转学生闷棍他们就吃——吃屎!
第24章 常言道。 莫装逼,遭雷劈
路知第一时间关心的竟然不是原放。
依照二中学生的八卦程度, 他朝正扎堆胡吃海塞的学生们望去。
这一看还有俩老熟人:“……”
本来就很不妙了。
这下更是完了。
被路知扫到的曾文光司马忠悻悻地停下正在抢夺黑松露奶油意面的手:“你好啊,路同学。”
路知多少挣扎了下:“吃人嘴短知道吗?”
俩人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路知的神情倏然一冷:“回去别造谣。”
俩人同时点头,可能是美食腐败了他们的友情, 他们又同时互相攻击:“我肯定没问题, 就是他——”
曾文光难以置信:“你背刺我!”
司马忠也愤然起立:“那你呢!”
曾文光同样站了起来:“我怎么了我, 坐不更名行不改姓,在下曾文光是也!你敢大声说你名吗?谁不知道你们司马家立的誓就跟放屁一样!”
司马忠用肩膀撞曾文光:“我竟然攻击我的姓!”
曾文光不甘示弱:“你竟然攻击我的人品!”
他俩互相揪头发:“狗贼, 我和你势不两立!”
许池不了解这两位, 看得目瞪口呆。
路知也有些无语的看向一边, 这俩的友情就这么脆弱吗?
原放倒对这俩人的无耻程度有些了解。
这俩八成是吃了这顿想着下顿,又知道谁也守不住秘密, 干脆互相攻击推诿,方便他们蹭下一顿饭。
但他也没搭理他们:“路——”
果不其然, 看似打得热火朝天实则全是演的俩人同时竖起了耳朵。
路知打断了原放:“你跟我过来的?”
他其实不喜欢动手, 但原放真的让他恶心, 他看着原放唇角的伤口,嗓音略带嘲讽, “你伤好了?”
“……”
没好, 还疼,很疼。原放望向路知, 目光微沉。
路知抱臂,同样不甘示弱。
要打起来了, 要打起来了!
曾文光和司马忠激动的跳了起来, 这一跳他们是真的揪到对方头发了:“哎——”
他们的友情虽然牢固, 但奇妙地经不起任何考验。
“你打我!”
“你打我!”
正在跟原放对峙的路知:“?”
二人不敢置信的同时,又谁也不肯吃亏,这下真打起来了, 还边打边骂:“你竟然真的打我。”
“你也竟然真的打我。”
这下连许池也知道他们刚是演的了:“不是——”
张秋也知道曾文光司马忠这俩货,刚也没在意,这一看直接拖着瘸腿飞了过去:“b班c班那个!都放手——”
二人异口同声:“让他先!沃日——”
这下校门口彻底热闹起来了。
路知:“……”
路知:“。”
白痴吧你们。
路知本来就没胃口,这下更不想待了,跟许池交代了声后转身就走了。
许池虽然也担心夏微生,也想快点回去,但也记得路知胃不好。
许池在扎堆的学生里选中了一个女生。
他让厨师打包了份饭后就搬椅子坐到了女孩旁边。
许池的娃娃脸挺帅,嘴还甜:“姐姐好呀。我叫许池,路知是我哥。帮我这个带给他好不好?”
女生刚就吃瓜吃到脸红,这下脸更红了:“……好哎。”
曾文光司马忠一笑就很贱,许池一笑阳光到不能再阳光:“谢谢漂亮姐姐。”
“……”陶云梦,“!”
嗷呜!.
路知在回去的路上受到了比来时更多的注目礼。
中午有女生来给他送饭时,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纷纷用“转学生魅力不减的”的目光看路知。
搁之前路知还会臭脸,但现在,他无所谓了。
转不走他还不能被开吗?
路知到座上就在发小群轰炸起来。
【x:急。】
【x:我昨晚被抓到谈恋爱,今早跟人打架,明天老师让我当着全校的面念检讨。】
【赵瞒:??】
【许池:!】
就连从不轻易冒泡的何当归都冒了出来:【阿路?】
路知也不管他们。
【x: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彻底被开除吗】
【赵满:不是哥们,打架也就算了,你跟谁谈恋爱了?】
【许池:恋爱也就算了,你跟谁打架了?!——等等,原放的脸你打的?】
【赵满:卧槽!】
【赵满:爽!】
何当归可不是许池赵满这俩只会卧槽的蠢货,他脑子够用:【你谈恋爱这事刺激到原放后,你们打起来了?】
虽然不太对,但八九不离十了。路知这才想到原放今早为什么抽风:“……”
他抿唇,没否认也没肯定。
【x:我问你们呢。】
【x:我怎么才能被开除?】
【许池:我知道!】
赵满已经乐的不能再乐,路知这一拳干碎了原放四年的梦吧:【我是好学生我没有经验。】
【许池:我知道我知道】
何当归照样靠谱:【抽烟酗酒打老师。】
“……”
路知不抽烟不酗酒也不打老师,倒是何当归这个抽烟提醒到他了。
纸条可以烧掉。
等下,路知背后一冷,下意识摸口袋。
……
还好。
还在。
路知可受不起第二次这样的惊吓了,他站起来就去超市,但刚走出教室就又折了回来。
超市肯定没卖的……不过杨树木人缘不错,应该知道哪能搞到打火机。
但找杨树木就得经过原放。
路知做了下心理准备才朝原放和杨树木那看。
……原放不知道去哪了。
杨树木还在位上。
路知松了口气,三步并两步的过去敲杨树木桌儿:“有打火机吗?”
杨树木正偷在群里八卦呢,猛得被敲桌时吓了一跳,不打自招:“我没玩手机。”
路知:“……”
杨树木这才看到是路知。哦。是路知……不对,是路知!
杨树木哐得把手机扔进去:“哎,路哥,您好啊。”
路知不知为何听着路哥这两字挺刺耳的,但也懒得跟杨树木计较:“有打火机吗?”
高中生。
就是没瘾,都偷偷尝过,就是没尝过,也知道哪有人抽。
“我没。”杨树木顺手一指,“不过一楼后拐角小花坛那老有人抽烟。”
路知挑眉,知道杨树木是误会了,但在学校里借打火机也没别的什么意思。
他说了声谢了就走了。
杨树木刚吓懵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对。
路知抽烟?
不对。
路知这么混竟然没打火机?
杨树木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跟原放说,他觉得原放应该知道,又觉得原放不知道。
……路知虽然很狂,但其实学习挺努力的。
这么努力的学生应该不会抽烟。
杨树木也偷试过,但还是觉得抽烟是不好的。
他还是告诉了原放。
原放在办公室。
他学习很好,老师有意让他走奥赛这条路,他其实也挺想的,但走这条路就要隔三差五的去隔壁市集训,打比赛的话还要跨省。
他奶奶走了,路知也没再回来,他再一走,老爷子怎么办?
原放还是婉拒了。
原放刚走出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嗡了几下。
他家里情况特殊,学校是知道的,允许他带手机。
原放就在走廊上看了起来,然后倏然转身,朝楼下跑。
原放可从没急过,刚目送原放出办公室的老王还以为原放家里又出事了。
他连忙追出去:“原——”
十七八岁的少年像阵风,他扒在栏杆上,只看到原放去了一楼。
一楼拐角后面有个隐蔽的小花坛,路知刚到就看到有俩人说说笑笑的吞云吐雾。
“草——有人——”高个连忙踩烟头,踩完又草了一声,“草……是转学生……”
“转学生啊。”瘦子的心也落到肚子里,继续抽,含糊不清道,“是转学生那没事了。”
他们顶多偷偷抽抽烟。
转学生比他们狂多了。
路知听到是转学生那没事了后,在心里轻啧了声,但也没说什么。
他跟演电视一样:“借个火。”
高个把打火机丢过去。
路知背过二人点纸条,橙红火焰撩起,一抹黑烟就跃了起来。
原放写用了不到一秒,他烧也用了不到一秒。
原放拨开灌木,他跑得心脏狂跳,声音都抖:“路知——”
路知抬头。
老王其实现在才到二楼,但一听这熟悉的名儿,他趴栏杆上探出了大半个身体,循声望去:“路知?”
他没看到路知抽烟,但也不必亲眼看到了,“路知!!!!!你他么的还抽烟!!!!”
正在烧纸条的路知:“……”
看到路知在烧纸条的原放:“……”
真在抽烟的高个瘦个打火机都不要了,扭头就跑。
跑的时候还慌里慌张的撞到了,撅着屁股爬起来又跑。
兴许是这俩太逗了,但更大可能的是路知原放这俩好苗子不知道干了坏事还能跑,没被抓到正行就是没干。
总之路知原放没跑。
路知有瞬间想掐死原放,但想到自己的目的也就没气了。
无所谓的看着原放。
原放倒挺有所谓的:“我——”我不知道老王在后面。
路知的声音相当冰冷:“你烦不烦。”
于是原放也沉默了。
老王下来的时候小花坛烟味还没散,一路跑过来,他的心脏比原放跳的还厉害,说话都哆嗦:“你还……你还……抽……抽烟!”
“……”路知还以为老王是气成这样的,于心不忍道,“其实我没抽。”
老王都闻见味了,也看到烟头了:“你没抽谁抽的?”
路知也不认识刚那俩人,就是认识,人打还借他打火机了。
他垂眼,沉默是金。
原放倒看到了,也解释了:“老师,他没抽。”
老王显然挺愿意相信原放,他狐疑起来,上下打量路知,这一打量:“路知,你手里抓的什么?”
“……”路知这才想起来打火机还在他手上,“。”
老王这下真的生气了,不过不是对路知,是对原放:“原同学,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帮着路知骗老师?
忘了路同学手里还抓着打火机的原同学眼皮一耷拉:“老师对不起。”
老师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老王跺脚:“你小子!你检讨翻倍!”
原放抬头。
路知觉得原放活该,就抱了下胸:“呵。”
抽烟你还这么拽。老王也不惯着路知:“你四千的检讨再加一千!”
路知:“……”
路知:“。”
“哼!”
这下老王爽了,“滚吧你们俩!滚快点!”他都走了,又扭头,“烟,打火机。”
路知只有打火机。
老王接过后:“烟呢?”
路知也淡定:“抽完了。”
好歹是新学生老王也没搜身,但也没放过路知:“提前警告你一下啊,正式开学前有个十省数物化生联考,路知,你考不到前十,你等着。”
路知拧眉,没说话。
毕竟是十省选拔赛,老王以为自己说高了:“没信心?”
“?”路知挑眉,着重道,“至少前三吧。”
老王:“……”
老王的神色有点一言难尽,他亲昵地拍了拍路知的肩:“今晚天气预报说有雷阵雨。”
路知一头雾水。
倒是原放忽地笑了下。
路知顿时有点不妙的感觉,但硬撑着没问。
然后抓心挠肝了一下午。
天气预报还挺准的,刚下了晚自习,窗外倏得闪过一道雷。
轰隆!
路知的脑子也轰隆了下。
常言道。
——“莫装逼,遭雷劈。”
第25章 《太帅书》 原放一直对他很好。……
电闪雷鸣, 窗帘哗哗作响,倾盆大雨转瞬而至,abc仨班跟三年没见过雨的凤仙郡一样, 乍得欢腾起来。
高中生, 狗大的年纪, 看什么都热闹。
这么青春的场景,老王再看多少年都不会腻, 他笑了下后才邦邦邦地敲起了桌:“没伞的再上一节晚自习再走, 有伞的——也再上一节晚自习再走。”
a班人当即嘘了起来, 还有人惨叫:“不要啊老王。”
“叫什么叫!”
老王可有理了,“这雨下的比依萍找他爸要钱那天下的雨还大, 感冒了有你们好受的。”
学生们刚还天塌了要死了,转眼又嘻嘻哈哈了起来。
“老王你这绝妙的比喻写作文时能用吗?”
“big胆!不知道咱老王从来只准他这个许州官放火, 不准我们这些百姓点灯吗?”
老王眼不睁头也不抬, 手里的粉笔头就是精准的命中了“百姓”:“再造谣我嘎嘣一下死你家门口。”
“哈哈哈哈——”
就在a班人被老王逗的哈哈大笑的时候, 路知臊得发蒙的脑袋终于缓过来了些,肃着脸黑发男生小臂微抖, 转笔。
又转笔。
转着转着——啪!
路知反手把笔扣在了桌上。
他和老王算是互相伤害。
原放笑什么笑。
早上给他递纸条, 害他被罚站写检讨。
下午又让他被抓到抽烟又加了一千。
虽然检讨他一个字都没写,但这笔仇路知是记下了。
你不让我好过, 我也不你好过。
路知当即苦思冥想起了报复之法。
——只能说路知还是太记仇了。
一件特别小特别小的小事被他翻了出来。
他前天吃完早饭就被老王叫到了办公室,后来的事太多, 他忘了给原放转早饭钱。
路知在桌下面倒腾手机。
略过许池一堆信息, 他径直搜出了原放的微信号, 都要加的时候才猛地停住了手,
——没看原放直播怎么知道原放微信号?
直接加这不不打自招了吗。
路知稍做思考后,再次略过许池的一堆消息, 点开了和杨树木的聊天框。
【x:原放微信号推给我。】
……
盛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十来分钟就结束了。
老王也没想再留学生一节课,雨才停卷着书就走了,倒是学生们愣了两秒才跟遇到皇帝大赦天下的死刑犯似的冲了出去。
夜幕深深。
水坑重重。
学生们刚下楼还顾忌着,没走两步鞋湿了后就专往水坑里跳了,手拉手的女生还好,笑也是你笑我一下,我笑你一下。
男生们疯了似的,呼呼哈嘿笑得像雨林的猴.
杨树木之前练体育,食量异于常人,下晚自习后必加餐。
他的成绩虽然不太好,但上课不碰手机。
他站在小食堂仅剩的俩窗口等砂锅面时才看到路知消息。
杨树木没原放的微信。
就连企鹅号都是他高一下学期死乞白赖才加上的。
正常来说杨树木应该直接回路知说他没有,或者把原放的企鹅号给路知,但谁叫他聪明呢。
他给原放发消息。
【百年树人:放哥,路哥问我要你微信。】
老城区下水不好,路淹了,原放打车去的医院。
……路知问杨树木要微信号……路知连他直播都忘了。
之前虽然也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怀着一丝缥缈的希望,希望p老板是路知。
——其实也没什么。
p老板仍旧可能是路知。
只是原放不再抱有希望了。
许久,良久。
原放切出和护工的聊天框,把自己手机号发给了杨树木。
杨树木第一时间把原放的手机号转给路知后,也迫不及待的搜了起来。
woshihuangdi这个号跳出来时,杨树木还以为他搜错了。
这是他们二中知名的制冰机?
杨树木不信邪的退出去再搜,再退出去再搜。
没错。
就是这个。
原放的微信号是woshihuangdi,名叫joker,头像是椰树风的“烦、滚、爬”三个大字。
倒是路知的微信名叫x,头像纯黑,朋友圈干净的能见鬼。
这俩人怎么回事?
换微信了吗?
杨树木想不通。
但有什么、确确实实有什么——原放制冰机的形象,在他脑子轰地碎掉一角:“……卧槽……卧槽!”.
路知没立刻加原放微信。
他去洗了个澡又把湿了的鞋刷了才看手机——然后他看到一串了然于胸的号码:132xxxxxxxx.
切。
还以为忘了。
路知把好友申请发过去。
那边秒通过。
原放很想好好说话,但他有实在不能释怀的东西。
1361。
路知删了他1361天。
他紧绷着发抖小臂打字:【您加我有何贵干。】
原放阴阳怪气,路知也不遑多让。
【x:转账[12]】
【x:还你。】
【x:谢谢。】
“……”
原放仰头往后靠了下。
黑t少年本就少言寡语的冷淡神情沉得快凝固了。
还你。
谢谢。
好客气,好官方。
……
原放缓了缓。
还是把错归到自己身上。
他不该先刺路知的。
【joker:对不起。】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护工临时有事,原放今晚得自己待医院。
他顿了下。
继续打字。
1361天。
【joker:我想你了。】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1361天。
【joker:我真的……】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1361天。
【joker:……想你。】
“x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的朋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老王回到家才想起来他忘了交代路知和原放明上去检讨的事了。
6:30早读,升旗仪式6:40就开始了,老王先给路知发的消息:【升旗仪式结束校长讲完话,你就上去念检讨。】
说到这儿。
他把下午路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到他桌上,又被他带回来一一查字数的检讨给路知拍照发过去。
【王学林:照片】
【王学林:照片】
【王学林:国外可能不讲究,但咱还是讲究卷面整洁分的,你这连笔改改,看能不能改成衡水体。】
刚删完原放的路知看着这熟悉的字:“……”
不用说,原放写的。
但他刚删了原放。
……他其实知道原放会多难受。
原放一直对他很好。
9:12
【王学林:路知?】
9:17
【王学林:路知?】
也不知道这五分钟路知想了什么,神情不是很好看,反正这时候回来的杨树林手脚都轻了:【……在。】
【王学林:你的连笔改改。】
路知不想改,他的字本来就和原放有点像,改了之后恐怕会像双胞胎:【这不也看得清?】
王学林已经放弃老成持重的伪装了:【你是老师我是老师,叫你改你就改。】
【x:……】
【王学林:点你个头。】
【x:……】
【王学林:再点抽你。】
【x:。】
【王学林:……】
……
9:23。
路知把老王拍的照片保存了下来。
他的五千,原放的一千八。
原放八成写了一天。
……原放真的很照顾他。
非常照顾。
9:24。
路知手下的王后雄在p61。
9:45。
路知手下的王后雄还在p61。
9:46。
路知打开手机想把原放加回来。
9:47。
路知的手指停留到加原放的界面——加回来又怎么样呢。
他又不可能给原放想要的。
他们靠得越近,原放将来就越痛。
9:50。
路知翻上床,躺到床上一动不动。
……
11:13。
路知决心离开二中,不再给原放任何念想。
11:14。
路知戳许池。
【x:展开说说。】
许池打小就仇视原放,今儿中午看到原放“贼心不死”的跟着他哥后就更烦原放了,他花了一下午时间潜进二中校群,了解情况后为路知“量身定做”了份检讨书:【按照我写的检讨书念,路哥你不被开除也至少会被记个大过!】
路知想不到什么检讨威力这么大:【发给我。】
【许池:这么晚了,发给你你就睡不着了。明一早我再给你。】
“……”你不发给我我才睡不着,但许池本来就不靠谱,顿了顿,神情一向冷淡的路知也不知道他神色有些复杂。
【x:夏姐怎么样了?】
路知他们四个私下里都叫夏微生夏姐。
许池回得很快:【老毛病了。】
【许池:夏姐没事。】
许池这话痨竟然没叨唠两句回去后的事,他妈肯定又犯病了。
路知盯着这几个字,在想自己是不是就不该回来。
他回来后给周围人带来的只有伤害。
……算了。
回不回来也不由他。
……
12:05。
路知睡下了。
睡醒了明天就又是崭新的一天.
7月11号。
崭新的一天。
暑假补习期间不跑操,但是升旗仪式要列队,老王提前让a班下去,让路知插了进去。
路知和原放差不多高,要说应该站在一起,但老王怕俩人再打起来,就让路知跟原放岔开站了。
路知站好后其他班才陆续下来,昨晚他们班走的晚,晚上他也没出去,他这才注意到除了abc仨火箭班,普快班也开学了。
普班人就多了,一班六十个。
十个班六百个人,本来空旷的操场没一会就全是人了。
攥着检讨的路知下意识找老王。
就是故意的老王笑眯眯地看着路知。
“……”
路知想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左顾右盼的找许池,但升旗仪式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校长都开完会老王都上去了,许池也没出现。
老王严肃批评了下在校园打架的行为就看向路知:“下面有请高三a班的路知上来进一步的阐述打架的错误和严重性——路知——路知——”
站在a班最后面的路知不知被谁戳了下后背。
本来就有点紧张路知心头一跳,向下看才看到蹲着的许池。
许池把纸条塞给路知:“路哥,加油。”
路知这会儿还没明白加油两字是什么意思。
反正他上去了。
路知展开许池给他的检讨书:“关于我9号晚上去小树林被抓这件事,我要做一个诚恳的道歉,我不该去小树林,当然,更不应该的——”
路知念到这才觉得不对,再看脸都绿了,但他是真心想被开除的,他面无表情语速极快地念了起来:“——我竟然长这么帅!”
abcefgh等班和全校老师:“?”
“我长这么帅,我路过小树林你们都觉得我是去约会了。”
“……要不是我长得这么帅,你们怎么都会觉得我刚来第二天就跟人谈上了——还约会。”
‘当然,这不是你们的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太帅的错。’
“如果我长得丑一点,没有这么帅,就不用浪费大家这么长时间了——”
“哎,我怎么长这么——”帅。
老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抢过路知的演讲稿后都顾不得一边的话筒了:“路——知!!!!!!!!”
……
此后很多年,路知都毕业了。
他的传说还在二中流传。
此封检讨乃二中检讨书中之最,后人命之曰——《太帅书》。
第26章 关心我? 我不应该和路知同学打架。……
原放没听两句就察觉不对, 之前是误会,这次路知肯定是故意的。
一个不怎么用思考的答案出现到了原放的脑海——路知想被开除。
他又想走。
原放他看向被老王押下去的路知,喉结往上抬了几下, 还是压不住往上返的涩意。
学校不可能因为这点事开除路知, 但肯定得请家长了。
……路知妈妈刚犯病。
原放不想路知为难。
学生们已经疯了, “卧槽”“我靠”个不停,还有不知所以的学生到处低声问:“路知, 路知是谁?”
“一可牛的转学生。”
“啥?”
“刚来就被抓到谈恋爱, 昨上午跟放神打架, 下午就被抓抽烟,刚上去念检讨——”
“卧槽——”
校长还没走呢, 下面乱成了一锅粥了。昌高超昌主任急得脑门直冒汗:“安静——都在下面议论什么呢!”
他拍话筒,声儿也跟着往上拔, “c班, d班就你们俩班声最大!”
点名了。
cd两班学生嘴一歪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其他班也跟着放低了声音。
二中传承了许多年,校风校纪还算严明。
昌高用眼镜布擦汗, 忍不住在心里骂到底哪个缺德的塞进来这么大个刺头。
刚那么乱, 现在还有小声蛐蛐的,校长今晚不留他们开会, 副校也得问候问候他们。
转移群众注意力最好的方式是创造一个更大的新闻:“原放,该你了。”
“?”
二中学生, “谁?”
一直消停不下来的操场忽然静得掉根针都能听到。
自从原放进学校, 光荣栏第一就没换过人。
哪怕被附中十七中的嘲过几次, 二中也没当回事,原放没出手罢了。
放神,他们二中的门面。
a班站最左边, 离演讲台有点距离,攥着稿的原放穿过人群才往上走,他在a班很低调,嫌少出现在这么多人的公开场合。
只能说百闻不如一见。
他高得出挑,手臂都比常人好出一截,黑发男生对着话筒照着稿念:“对不起,我不应该和路知同学打架。”
“——就是打架也不应该在班里打。”
老王刚领着路知走了,昌高超还在原地站着,听到这儿,他其实是有点不祥地预感的,什么叫打架也不应该在班里打,但这可是原放。
——可能是因为家庭变故,一向罕言寡语的原放。
……昌高超错过了阻止原放的最后的机会。
原放低头继续“念”:“应该在平坦的操场上……”
路知这么挑衅肯定要倒大霉。
但他要知法犯法,倒霉的就是他了。
和二中师生了解的原放不同,原放说骚话从不打草稿,“在郁郁葱葱的小路上,哦,还有在人迹罕至的小树林里——”
这回轮到昌高超悲愤欲绝了:“原!!!!!放!!!!”
昌高超咆哮声刚落。
“哗。”
台下的二中师生瞬间如烧滚了的茶壶,人声鼎沸。
“我靠。”“天啊。”“他在说什么。”“这是转学生走到哪,他就打到哪的意思吧?”“看来转学生真的把他得罪惨了——”
功成名就的原放攥着稿退至一边。
……
这次就没那么好压了。
昌高超喉咙都快喊破音了,下面还热闹的跟菜市场一样……法不责众,又不只他们一个人吵,一起罚跟没罚有区别吗?
嘻嘻。
无法。
昌高超只能解散队伍,让各班班主任把学生领回去.
老王刚把路知领到办公室,屁股还没落座呢,操场上就传来了昌高超破了声的海豚音。
可能是年纪大了,老王捂心脏,指着路知脑门的手都在抖:“你们俩商量好的?”
路知隐约听到了一些声儿。
他豁出脸换的大动静一下子就没了,此刻只有恼怒,声都是压着的:“谁和他商量好了?”
老王已经失去理智了,气得直拍桌:“没商量好你们同时搞事?你俩是有心电感应,还是心有灵犀。”
“……”路知,“。”
谁知道他发什么疯。
老王见路知不吃硬的这套,很快就有了其他主意,他坐下,失神喃喃:“我就不应该让你们写检讨,如果我不让你们写检讨,你们就不会上去胡说八道。你们要不上去胡说八道,今晚就不会开职工大会。今晚要是不开职工大会,我就不会不能及时赶回家给我三岁的小孙女过生日……”见路知没反应,他跺脚,“今儿我小孙女生日、今儿我小孙女生日——”
路知再傻也知道这说给谁听的了:“一定会开会吗?”
这次换老王不搭理路知了:“我要是赶不过去,最喜欢我的囡囡一定会很失望的吧。”
路知抿唇:“我……”
我没想。
——“咚!”
门啪得被推开,原放被急头白脸的昌高超押了过来:“你学生!”
老王还没来得及说句客套话,胖得跟个企鹅似的昌主任摇着屁股就跑了,就剩一脸没事人似的原放杵在门口。
路知做的事倘若还符合常理的话,原放就是得失心疯了,老王也不坐了,咔得蹿起来,数落原放:“你怎么回事?”
“才跟路知坐一天你就学坏了?”
原放只稍稍抬了下眼。
路知无语到把头都扭了过去。
老王真的是痛心疾首:“原同学啊原同学,你可从来没让我操过心——”
原放不像路知,不想说话就一个字都不多提:“老师,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是我吗?”老王激情输出,“高考是千军万马走独木桥你知道吗?把我训你这时间用在学习上,你能挤掉多少——不是,你就会说老师对不起吗?”
原放也会点别的:“对不起,老师。”
路知扭了下脸,想笑。
老王的脸扭曲了下:“原放——”
……
接下来的事不必再说。
路知记过,原放虽然不是第一个上去讲的,但他明知故犯,造成了更恶劣的影响,是是严重挑衅校方的行为,记过加请家长。
原放说他爷爷在医院来不了时,路知看了眼原放。
老王这次没放过原放,说爷爷来不了就父母来,反正得来。
原放还没什么表情,路知顿了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缓缓攥住了手。
——如果不是原放就是他爸妈要来了。
他妈犯病,那就是路士章来了。
……原放不想他为难,选择了自己为难。
可他跟路士章见面也不过骂两句。
原放已经十几年没见过他父母了,他怎么办?
路知的心情顿时很沉重。
……
提前被放回去的路知受到了跟原放一样的待遇。
——全班行注目礼。
《太帅书》一出,在嚣张这一块,已经没人能和路知的争锋了。
路知没搭理这些。
冷着脸的路知把书立了起来。
原放以为这样他就会领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
路知把手机拿了出来,把原放加了回去。
【x:你管我干什么。】
【x:你爸妈要过来的话,你怎么办?】
……
【x:要不你跑吧。逃课半天。】.
沈妙这两年一直跟老王有联系,她很高兴能知道原放的一些事,也很想见一下原放,但老王说让她去学校时,她又忐忑了:“小放,小放怎么说?”
老爷子出了那档子事,他们回国了也不敢回去。
哪有家长征求孩子意见的,老王恨铁不成钢的把电话给了原放:“你说!”
原放对着电话不冷不热道:“老师让我叫家长。”
沈妙还是小心翼翼:“那我去了?”
原放沉默了下:“你要是忙也可以——”
“妈不忙……我不忙。”沈妙水还没输完就嗯呼叫器让护士拔针,“我下午就到。”
老王把电话挪回去:“也不是我说你们,你们这些做家长的,孩子都高三了,还不回来陪着……”意识到原放还在,他捂电话,“原放你先回去。”
原放跟十几年没见过的父母也没什么好说的,顺从地离开。
老王见原放走了才继续道:“沈女士,我知道你们俩情况特殊,但原放已经高三了,你们还让他医院家里两头跑吗?”
沈妙一想到原放这几年的日子就会红眼眶,她沉默了好久:“小放……孩子他不接受我们。”
老王严厉起来:“他总归是你们的孩子,哪有孩子不想父母的。他不想耽误你们回来吗?”
沈妙声音低了下去:“我……我怕他不高兴。”
校长都得让几分的人,老王是一点都不客气:“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们怕他不高兴。”
沈妙又沉默下来。
老王叹口气,语气也柔和下来:“快回来吧,孩子还是需要父母的……这段时间他有些不对……好几次直播到了天亮,今天又故意违纪,你们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沈妙也不是一无所知,路知能进去也是她点头。
路知是小放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小——路知是不是回去了?”
老王真不知道这事:“路知?”
沈妙嗯了声:“小放和小知住对门,他俩当初玩得很好——可能是因为小知一声不吭转学走了,小放生气吧。等他们和好就没事了。”
这会轮到老王沉默了:“他俩之前认识?”
沈妙复述了下李老头的话:“形影不离。”
……
刚回到座的原放就接到了路知的信息。
【joker:关心我?】
【x:……】
【joker:钱我没收,我给你退回去?】
路知觉得不行。
不过他微信就剩38.12了。
……反正大少爷用缺钱催眠了自己。
【x:随便你。】
“转账已退回”
【joker:我带了早饭过来,一起吃?】
【x:……】
【x:。】
【x:……你不要得寸进尺。】
【joker:那豆浆喝吗?】
……
要说喝过了就没那么想喝了。
但事实时多年没碰,碰过了更想喝了。
【x:喝。】
要说也没什么,但路知还是觉得他们的关系见不了光。
【x:你偷偷给我。】
第27章 他愧疚他不敢 别……你别难过。……
班里都是人。
偷给不了。
原放拜托杨树木帮他把早餐给路知。
杨树木送完早餐也没走, 一屁股在路知前桌坐了下来:“那八辆宾利真是你家的?”
接到早餐的路知瞥原放。
他就要了豆浆,没有要糯米饭。
无语归无语,但老王训了他们两个点, 这会正值大课间, 走廊上都是人, 他也不可能塞回去。
是曾文光还是就司马忠……路知懒得想了,反正无非再多一个宾利哥外号, 但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不是。”
“你这就不够兄弟了。”杨树木戳路知的破桌, “那么多人都看到了。”
路知说慌也不打草稿:“租的。”
杨树木要说不该信, 但八辆连号宾利,这么有钱路知在二中读什么书:“真的?”
路知默默啃早饭。
糯米饭裹着咸菜油条和糍粑, 是少有的他能接受的甜咸口:“嗯。”
杨树木重新把心放回肚子里,长舒一口气:“真的, 你家要是那么有钱,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话了。”
“……”
路知这才抬头。
他来的不是时候, 还干了不少的出格的事,a班人虽然没有排挤他, 但也一向敬而远之。大课间, 外班的都在探头探脑,见杨树木还不打算走, “你最好离我远点。”
杨树木显然是知道路知现在境遇的:“你现在可有名了。”
路知瞥杨树木:“那你还不走?”
“走不了了。”杨树木冲路知呲牙乐,“班里议论你拖平均分的时候, 放哥说你差的分他补。我为了给你俩打掩护, 你刚来我就对外宣称你是我好朋友了。”
路知不知道这事:“什么时候的事?”
“忘了。”杨树木饶头, “不过就你刚来那两天吧。”
“……”
路知垂眼,戳豆浆的手顿住。
原来原放一直护着他。
杨树木刚就闻到糯米香了,放了两节课的竟然还是豆浆鲜甜的, 当即眼馋道:“明放哥还替你带吗?能不能替我也带一份?”
路知回神。
黑发、冷白皮,眉眼稍显锋锐的少年垂眼,劲瘦的手指微蜷。
原放怎么就喜欢他呢。
他没胡说八道。
……他真的恐同。
他妈跟路士章好了没两年路士章出轨了,当然,这用路士章的话说不是出轨,是二房……当然还有三房四房。
他妈要离婚,路士章不让,拉扯了两年,他妈那会精神就有问题了,时常大哭大闹,但至少还能控制。
真正刺激到她——
想到那一幕的路知胃里忽然一阵翻腾,隐隐想吐。
……
路士章劈腿的不只有女的,还有男的。
没错,路士章荤素不忌。
夏微生带着小路知闯进路士章办公室,路士章还没跟他的小助理折腾完。
……
夏微生被这事刺激的疯掉了。
她蹲下捂住了小路知的眼睛,却没捂住小路知的耳朵:“恶心、疯子、不是正常人……”
路知就是因为这事才被送回了桐花巷。
……
路知走之后,也没再跟原老爷子联系过。
他愧疚。
他不敢。
要是原老爷子知道原放因为他变的不是正常人怎么办?
与其说路知是毅然决然的断交,不如说是仓惶逃跑。
……
路知的胃忽然绞痛,脸都有些发白,但他一惯冷着脸,杨树木也没察觉到异样。
“我和他……”剩下的俩字不知怎么晦涩起来,路知有些说不下去,但他应该,也只能这么说,“不熟。”
“你自己找他带吧。”
杨树木只觉得路知在糊弄他:“你——”
路知已经不能继续在这里待了,他把刚插上管的豆浆塞杨顺木嘴里,嗖得站起来:“你喝吧。”
“哎!”杨树木见路知大跨步的往外走,“你去哪?”
路知就丢下了俩个字:“厕所。”
杨树木下意识去看原放。
……原放的座儿空着的吧。
想起来了,放哥才把早餐给他,老王就把放哥叫走了。
有些无措的杨树木诺诺地坐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路知大跨步离开的摸样,总让人觉得凄慌。
六神无主的杨树木下意识啜了口豆浆:“——哇塞。”
真好喝。
……不是。
他是说对不起放哥.
赵玉龙大课间也没出去。
好像一直期待着什么。
原放被叫出去后,他显然失魂落魄了起来。
赵玉龙悬着的心确实是死了。
这一届奥赛班要开选了。
曾文光司马忠王自强蒋月明都收到通知了,就连普快和普班的一些人都被老师叫去参加选拔了,他这还一直没动静。
赵玉龙咬牙,站起来,也走了出去。
他都考过年级前三,为什么不叫他。
……
老王还是来给原放做思想工作的:“奥赛班的事你怎么想?”
原放和沈妙十几年没见过了。
从没见过。
少年垂在一侧掌心往下压,仍然面无表情:“我不考虑。”
老王也是刚知道:“路知肯定去你也不考虑?”
赵玉龙才到门口。
正在说话俩人没注意到他。
也不知道转学生和原放什么关系,原放当下竟没一口回绝。
老王慈眉善目的:“你想想——”他一转眼,“玉龙?”
赵玉龙也没想偷听,他连忙进来:“老师我也想去!”
不去奥赛班能叫尖子生吗?
头疼的事还是来了。
路知原放蒋月明他们物化生考300分,那是卷面只有300分,赵玉龙考300,那就他只能考300,赵玉龙能考年级前几,天资不会差,但不适合备考奥赛。
奥赛需要天才里的天才。
老王尽量委婉道:“蒋月明曾文光司马忠他们初三就开始备考奥赛了,补习班一直没断过,我不建议没基础的学生参与。”
“初三?”赵玉龙显然是才知道这点,很震惊,“这么早?”
老王冲原放摆手示意原放先回去:“你不也补习?”
“我……”赵玉龙补的都是课本上的内容,反正他不屈服,“那王自强呢?”
老王耐心道:“他在学神app21。”
赵玉龙一心只有学校这点事:“什么学神app?”
老王沉默了下才继续道:“你不看电视?”
赵玉龙骄傲道:“学生看什么电视。”
老王其实也挺心疼赵玉龙的,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你要不回去下个学神app,你要能考到前一百,我就让你也进奥赛班。”
王自强都能21,赵玉龙自诩不比王自强差,他口答应下来:“好!”答应完,“原放和路知他们——”
“哦。”
老王打断赵玉龙,“他俩啊。”赵玉龙这号心里只有竞争的top癌好忽悠,他笑眯眯道,“他俩不是不对付。路知一去,原放肯定也抢着去。”
“原放去的话,你去不去?”
“曾文光去的话,司马忠去不去?”
赵玉龙顿时就没了别的想法,就一点:“路知也能进?”
老王有赵玉龙这个耳报神,对a班的事简直是了如指掌,知道二中人都当路知是学渣呢。
但二中的老师难道只有陈写意憋着坏吗?
反正老王也憋着坏:“他啊。”其实他也没说谎,“我用来激原放的。”
赵玉龙想什么就说什么,当即酸酸道:“那他真是走了狗屎运。”
老王瞥着赵玉龙,还是提前打了下预防针:“路知其实是从国外转回来的。学习挺好的。”
国外回来完形填空十个错八个?
八成混子。
赵玉龙撇嘴,但也没反驳老王:“学神app是吗?”好像在哪听说过,“曾文光他们玩的?”
老王其实不想让赵玉龙接触这些,浪费时间,但这明摆着是劝不住的事,他只能加重语气:“对。你回去好好看看。”
赵玉龙显然没能领会老王的深意,摩拳擦掌地走了。
王自强都能21,他肯定也前二十。
a班人都自觉,好管。
a班人又太有个性,又不好管。
路知原放赵玉龙就连……杨树木,老王摇头踱步,一会儿笑,一会沉着脸,跟精分了似的,好一会才在胳膊下夹着卷书,从办公室走了出去。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折磨学生。
趴窗去喽。
逮学生去喽。
逮着谁谁倒霉喽。
……
老王仅仅出门十分钟就战果满满,abc仨班开学了四五天了就还好,他在普快班搜出来了六部手机,三本小言小说和一副象棋。
没错。
有人下课下象棋.
沈妙说下午到,中午就赶了过来。
要说原兴腾也该来,但沈妙都是有了病才请下来的假。
她不太会打扮,但还是涂了口红。
衬衫西裤。
打扮干练的女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眉骨和眼窝都略深,就是神情有些忐忑。
其实她到的要更早一些,但见学校门口其他家长都带着饭,她又去买了一、不,两份。
路知原放怎么不熟呢。
就是过了好几年,他们的妈妈都知道他们是彼此很好朋友。
老王让原放在门口等沈妙。
日光把走廊旁遮天蔽日的枝丫晒成浓绿和浅金色,穿堂风一晃而过,树影也跟着摇晃,飒——飒。
同样有些深的眉骨和眼窝。
个很高。
有点旧的黑t。
看上去就少言寡语的黑发男生无声地站着。
沈妙几次想开口,几次哽咽。
原放还不会走她就走了,然后十几年没再回来。
她心底那名为愧疚的嫩芽早以长成森天大树,盘根错节的扎穿了她整个心脏:“小……小放——”
原放其实能体谅沈妙原兴腾的不容易。
这些年,想必他们也很煎熬。
只是十几年没见,他也喊不住来妈。
他不懂事时总问他爷爷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终于见到自己的母亲,原放唇动了几下,只能生疏地称呼道:“沈女士。”
沈沈……沈妙扶墙:“我——我——”
眼前的女人苍白单薄。原放走过去,扶住沈妙手臂:“您小心。”
眼前有些天旋地转的沈妙反手抓住了原放手腕,抓住了她无数次在梦里抓空的儿子:“爸……你爷爷把你教得很好。”
原放也不熟悉他人的触碰,下意识就想甩开,但看到了沈妙的扎满针眼的血管,还是没动:“很忙的话,可以不用来的。”
沈妙现在全是靠意志在撑:“妈得来,妈要来——小放,妈和你爸从来没有放弃过你——妈妈只是——”
原放家里来了挺多人。
包括李老头都劝过他,说他父母这些年在外卧薪尝胆不容易,叫他不要怪他们。
原放已经说服自己不怪他们了,但从来没有放弃这几个字实在太刺耳了。
他神情一肃,瞳孔都漆黑起来:“沈——”
……
原放一走路知就有点坐卧不安,躁得抓着卷边的笔转笔玩。
然后转了两次,飞出去了两次。
最后一下打到了他的脸。
路知彻底坐不住了。
——原放父母在国外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近十多年,带回来不少先进资料和科研人才。
他们很难很不容易。
所以原放不能怪他们。
一点都不能。
……可原放要怎么办。
老王不在,还是赵玉龙坐班。
路知站起来还没说话,赵玉龙就板着脸警告路知说再动就记名。
路知要说该解释两句的。
但他等不了。
路知跑出教室,跑到走廊上……和原放遥遥对望。
四目相对。
路知猛然停下,他想过去,但不知道以什么身份插到这对母子之间。
他只能站住。
黑发男生抓住栏杆的手缓缓扣紧。
他心跳得厉害,脑子也嗡嗡响,但还是没停下,他隔着老远艰难出声:“别……你别难过。”
第28章 走吧。 亦如多年前招呼路知回家
原放抓住沈妙手腕的手都松了些。
午休, 巡逻的人就到。
a班人都以为路知是职校里混的,他却知道路知对自己十分苛刻,从不违纪。
还有。
气息稍稳些的原放侧身扶着沈妙进去, 在快消失到门口时回头冲路知指了下自己下颚。
“……”
不明所以的路知伸手碰了下脸, “。”
他跑得太快, 墨痕还没干,在他指腹印下了一道淡淡的黑。
心跳还没停稳的路知凝望着这道残墨, 很快又心跳加速, 耳根都烧了起来。
也不知道划了多长。
……刚又有几个人看到了。
路知快步走向廊尽头的厕所去, 用冷水搓了好几下脸才去看镜子——少年的脸全湿了、水珠沿着眼睫滚。
他胸腔里心跳这会才停稳,终于没了存在感。
不是, 他跑这么快做什么。
……就像他不想再让原放管他,他其实不该再管原放。
路知睫毛一抖, 轻轻闭眼。
——原放忍不住。
——他也忍不住。
……
怎么就是忍不住。
十七岁, 从意气扬扬的路知望着自己微颤的双手, 喉咙在窒息中逐渐干哑,感受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手足无措.
路知这次运气挺好, 没撞到学生会巡逻的, 但他回去的时候,名儿已经被写到了黑板上了。
黑板右下侧。
余建中递笔
张飞雪传纸条
杨树木说话
……
路知午休公然外出
路知坐下后, 盯着黑板看了会,看到坐班的赵玉龙都觉得路知是要揍他了, 路知才把目光挪回去。
他竟然也会被记名。
赵玉龙可不知道路知是稀奇。
他为自己的怂感到了羞耻, 他可是老师的心尖尖, 为什么要怕路知?
赵玉龙刷得站起来,粉笔磕到黑板上,噔噔噔地写了一行字。
——路知疑似想殴打代班学生
路知还没什么表示, 笑点还没白磷燃点高的小辣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日。”
——张飞雪午休公然说日。
这下不止张飞雪笑了,a班还没睡的人一下子乐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刚就有点恼的赵玉龙啪啪啪地敲起了讲桌:“安静——啪——安静——啪啪——别吵醒正在睡的同学!啪啪啪!”
谁还不能不醒才是奇迹。
赵玉龙在a班属于公敌的存在,有起床气的人是一秒都没忍:“你敲你妈的敲——”
赵玉龙其实管不太好a班。
至少是在乱的时候压不下去。
但赵玉龙也有招:“别吵,再吵我就叫老师——”
……
老王虽然叫了原放的家长,但他的本意不是为难原放。
他是想原放能好过点。
至少在高三这关键的一年能好过点。
原放没进去多久就被赶了出去,沈妙却被留了下来——教育需要家长和老师的共同协作,二者缺一不可。
原放还没到班就听到a班的起哄声。
也不是巧,学生会被三楼的吵闹声吸引了过来,正在下楼梯。
二中一向以成绩说话,别看曾文光司马忠在路知面前挺桀骜不驯的,却很卖原放面子,知道是a班在吵也没直接冲过来,而是放慢了步子。
原放也没让学生会的为难,他快步上前屈指敲了下a班的门。
“——咚。”
a班的哗然声戛然而止。
赵玉龙敲讲桌的手悬在半空中,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
原放走到最后面坐下后,巡逻的人才装模作样的进a班转了圈。
……
午休就要结束,还快要周考,学生会的走了后,除了实在困得抬不起头的,被吵醒的人也没再睡。
路知也没睡。
原放一回来,他坐都有些坐不稳,抓着笔就要转时又想起刚把笔转脸上的事。
他啪得把笔摁下,唇也抿了起来。
……不应该再管原放的。
静心。
对,静心。
路知把笔丢下后趴到了座上,选择用睡觉屏除杂念,怕光扰人,他还用臂弯儿圈住了脸。
睡。
睡吧。
睡醒就没事了。
……
原放可不管路知乱不乱。
他转往教室另一侧看路知,常年冷着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温度。
见路知要睡,他也没打扰路知。
他给路知发消息。
13:41
【joker:我看到你了。】
原放想了很多,比如说这样算和好吗?我很高兴,但他都不敢说,怕又惹恼了路知,让这不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又退回去。
犹豫了再犹豫:【谢谢。】
原放其实很怕路知再退回去,或者再消失。但爷爷真的很想路知。
13:57。
【joker:文姨发消息说今天爷爷状况挺好的。】
【joker:爷爷又问起你了。】
【joker:下了晚自习能和我一起去看爷爷吗?】
【joker:去一会儿就好。】
……
13:59
【joker:他……他很想你。】
2:00。
午休下课。
路知的心也终于静了下来,他得坦然接受他放不下原放,但也得注意绝对不能离原放太近。
不。
是必须得跟原放保持距离。
……路知每每想到原放喜欢他都恨得牙痒,倘若不是原放喜欢他,他为什么要这么纠结。
死原放。
……死死死原放。
路知简直想把原放打成猪头。
想把原放打成猪头的路知看到了微信里原放发来的信息。
点开前,路知决定不管原放说什么都要呛回去,点开后,他一动不动。
【x:好。】.
下午第一节是老王的课。
老王看着精神头明显不太好的学生也没说重话,甚至还是笑眯眯的:“8号开学,眼见就要一周了。大后儿周测啊。”
a班人从高二下学期就开始了周测,早都考麻了。
该打瞌睡还是打瞌睡。
老王把胳膊肘夹着的书放下:“高三第一次周考,咱玩点不一样的,abc三班总共110个人,考不进前一百一的去普快和普班旁听。”
“当然,普班和普快能靠进a班的,也能来特快班旁听。”
“?”a班人总共36个人,36颗脑袋都抬了起来,“!”
也没商量,a班人先哗得转向路知,又哗得转向杨树木。
别人不一定,这俩稳去的。
“……”稳去的路知,“。”
算了。
不跟原放一个班也好。
路知只是有点无语,杨树木被晒得黝黑的脸都快白了,二中按成绩划的考场,他都没去过前三个考场,常年在第五第六徘徊。
——普快班甚至普班的尖子生也很能打的。
e班甚至有个黑马考过年级前二十,但他老班不愿意不放人,他本人也宁做鸡头也不做凤尾死活不愿意转班,才没来火箭班。
赵玉龙平时最关注成绩这块,第一个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末位淘汰制’吗?”
老王瞥了眼赵玉龙,没承认:“就去旁听几天。”
就高三了,abc仨班的压力势必会更大。
杨树木这号本来就跟不太上进度的去普快肯定更合适。
当然,远超本班进度的学生升上来也更合适。
但学校不勉强,看学生自己的选择。
学校只是给他们提供一个选择的机会。
虽说是旁听,但学校的信号很明显了,杨树木、包括a班的倒二倒三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虽然才放了一周的假,但学生们到底有些浮躁,老王提前两天说要周测也是希望学生们能珍惜时间。
见a班人都精神了,他拍手:“闲聊结束,暑假留的卷讲到哪了?”
a班人齐声道:“卷四阅读。”
……
老王的预防针果然有用。
a班立刻沉定了下来,杨树木都没再出去浪了,又死脑子快记起来。
下午的课是语语数英。
晚自习本来是一节物理一化学的,但物理老师调了下课,连着考了两节。
路知参加的夏令营里都有奥赛选手,做这题就很简单,例如小球和挡板相撞力学和运动题,他眼里会出现小球和挡板的整个动态运动过程。
竖直平面内小球做匀速圆周运动。
球和A弹性碰撞。
A做匀速直线运动。
A和B弹性碰撞。
A匀速,B减速。
A减速,B减速。
简而言之,路知眼里的试卷会动。
路知做题很快,快到物理老师都没走,直接站着看完了全程。
之前老王说他有空就能找他补习,路知做完也没多留,跟物理老师说完,抓着语文书就出去了。
路知刚站起来不少人就看了过来。
要说物理老师不拦着路知,路知应该是做完了,但这才不到半小时。
准确来说是26分钟。
——还带着书,他是没纸带着蹲坑去了吧?
……
路知要是知道a班人这么诬蔑他,一定会把他们的脑袋拧下来。
老王虽然说话挺不靠谱的,但很负责,连初三的内容都帮着路知过,眼见晚自习就要结束,觉得路知这几天太狂的老王想着打压下路知。
他使出他惯用的招数:“这两天你背到哪了?我抽背一下。”
路知这两天没怎么看语文,就稳了一手:“初三上册的背完了。”
老王惊讶道:“这么快?”
路知也没抬眼:“嗯。”
老王翻书:“大河上下。”
“……”路知都没答,“抽点难的吧。”
《沁园春.雪》他要不会就可以跳楼了。
“呦。”老王直接跳过了诗词,“行者休于树的上一句。”
路知秒接:“至于负者歌于途。”
老王把书放下,“这两天我也没见你看书啊。”
路知坦诚道:“初中部分的我小学就背完了。”
老王:“……”
老王:“。”
背过你不说,老王把书丢一边:“那高中的呢?”
高中的路知初中就和原放一起背完了,但他不是原放:“背过,但忘了。”
老王这下来劲了,他教了大半辈子的书,课文早就背的滚瓜烂熟,都不用拿书:“今儿周一,必修一的《论语》《劝学》《屈原列传》《谏太宗》《师说》我下周一检查啊。”
五篇。
整不死你。
路知还是挺淡定的:“哦。”
他一直看着办公室后面的表,8:37,还有三分钟下课,“等下我能出去一趟吗?”
路知=刺头=没好事,老王警惕抬头:“你出去干什么?”
路知其实没什么扯谎的经验:“探望病人。”
老王要说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哪的病人?和你什么关系,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要去探望病人?”
“……”
什么关系?
……路知不敢再叫原老师爷爷。
他最终也没回答这个问题,“我和原放一起。”
老王这下知道路知要去探望谁了,也没再问,他写个条给路知,路知正要接,老王又把条挪远了点:“原放妈妈说你跟原放是好朋友?”
“好朋友就别打架了啊。”
路知看向老王,好半天还是道:“……嗯。”
……
路知回去时原放已经等到了门口。
补习期间不要求上第三节晚自习,但要是想学还是可以留下,abc仨班都有留下的。走廊上已经没人了,教室的灯却还亮锃锃的。
原放背着包,大半身子都陷到光里,神情被光照得有些模糊,亦如多年前招呼路知回家道:“走吧。”
第29章 初次心动 到此为止。
路知没能第一时间走上去。
他喉咙轻微地涩了下。
原放也没出声催促。
俩人就这么静静的站了半分钟。
还是路知先动的。
怔愣只在一瞬间, 再翻起的就是仇怨,他垂眼,神情在原放看不到的地方冷起来。
放下自己多年好友——不敢再联系原老师——逃难似的离开了桐花巷。
他是真讨厌原放。
但说和不说, 愿不愿意, 都过去了。
如同原放只能往前走一样, 路知也只能往前走,路过原放的路知也没再进教室:“走吧。”
二中老校区离中心医院有点远, 打车要半个小时。
原放叫的车, 路知其实习惯坐后面, 但不想跟原放坐一块,就去了副驾。
路知一路没说话, 原放也挺沉默,男生的双肩包压到左肩上, 不急不缓地坠到路知两步后, 见路知坐好后才去拉车门。
游戏选手都会有点职业病。
通常是手伤。
原放没手伤, 但最近的高强度直播还是让他有点弯不下右手指骨,他顿了下, 换了只手才去拉车门坐好。
老城区景致没怎么变, 还是路知记忆里的模样,但现在距离他走, 确确实实已经过去好久了。
他上次去就没敢进去。
这次也紧紧抿起了唇。
愧意没办法随时间消解,只能愈来愈深。
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当时的惶恐, 现在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几年的了无音讯。
路知其实还有点茫然。
他其实不觉得他当年离开做错了, 但他好像又的的确确做错了。
至少他回来, 看到老了好多的李老头、插着管的原老师时,他是觉得自己做错了的。
而且还错得很离谱。
路知喉咙还是像塞了一团湿透的棉花,眼都涩得厉害。
怎……怎么办啊。
路知还是犟。
都这样了还是冷着脸, 好像从来无所畏惧、从来都没有怕过一样。
……
小地方的司机都是熟手,只要不堵车,都是提前到的。
这会就不堵车。
三十快四十分钟的车程,司机二十分钟就到了。
路知解安全带的动作有点慢,等他下来,原放已经在车前等着了。
晚了,医院这块本来就偏,灯都有些黑洞洞的,路知也没特意避开原放,当然,他也没故意撞原放。
路知和背着包的面对他原放擦肩而过。
然后他的手就被攥住了。
原放知道路知怕吃姜,知道路知怕他妈犯病……知道这么多年还没回来的路知一定很怕。
……
——两个似乎要背道而驰的少年牵了下手。
一秒,或许两秒,总之,原放很快就松开了,但路知的喉头还是痒得厉害,冷白的手臂下垂,手都微微蜷了起来。
……
路知心里的防线被原放一触即溃,他再也走不动了。
——他姥姥是个很潮的小老太太,年轻时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要孩子,但在四十多岁意外有了他妈后,也没打掉。
小老太太爱养花爱种树,书法班唱歌班报了一堆,非常有生活情趣,就是没能长命百岁,在他回家没几年后就走了,没病,也没灾,小老太太包汤圆包到有点累了,说到沙发上歪会儿。
电视放的有点久,小老太太歪得也有点久,路知关了电视,想把小老太太从沙发上挪到床上时,刚碰到小老太太,小老太太就咚得倒了下去。
高龄、又是在小憩时走的。
是喜丧。
路知喜不起来。
……路知从那后,还在桐花巷住,但身边只有原放和原老爷子了。
——原老爷子实打实的把他当孙子照看他好几年。
路知站住,的声儿有点打颤:“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他会生病……我……我……”
原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像他无法回答原老爷子的“小知。”“小知在哪?”“我家小知呢?”“小放——小知呢。”
小知。
爷爷找你四年了。
……愧疚的不只路知,原放其实也没办法原谅他自己。
归根究底,路知当初走还是因为他的告白。
老爷子问一次,他就受一次拷问。
四年下来。
愧意早以沉疴积弊,积重难返。
昔日里比路知现在还要嚣张轻狂的人日渐沉默,寡言少语,冷得像块冰。
……
绿意森浓,枝丫疯长,在这个蝉鸣聒噪的夏,在他们十七岁的夏天,他们苦得像哑巴.
老爷子难得清醒,很怕自己又糊涂,一直催文姨:“他们到了吗?他们该到了吧。”
文姨好奇小知很久了,也想见见小知,但原放刚回她说要下车就没了动静,见老爷子又要起来,她来忙去给老爷子顺气:“当心哎!”
老爷子几经病痛折磨,说话都费劲:“小知才回来,我去接……”
文姨先听到的动静,她扭脸,病房门口,站着俩挺像的人——也都很帅,或者说帅的有点过头了。
老爷子刚烈,对这俩孙子却从来没发过脾气。
他这俩孙子长得好,学习也好,个顶个的争气,但路知这次确实惹恼了他,他说话都还不利索,也不知道哪来的劲竟然站了起来,两步冲到了门口,怒发冲冠:“——路知!”
“你小子怎么敢回来的?”
愧疚到没办法的路知下意识退步,不觉去抓原放的衣角。
几乎是刚抓到,他就意识到不对,到他还没来得及松开,刚还气涌如山的老爷子神情一变,恍惚了下:“——这哪?”
他扯嗓子,“秀华?”
“秀华你怎么不好好躺着——”
路知和原放目光交接,瞬间想到了08年原放奶奶摔到腰那次,原放还好,只是怕老爷子摔跤,想去扶老爷子,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抓着原放衣服的路知啪得松手,神经质地倒退了好几步。
这下病房所有人都看向路知了。
手烫脸也烫的路知:“……”
有没有无痛去世的方法。
文姨之前就听说原放和路知关系很好,这下真的见了,才知道这么好。
怕了还会躲哥哥后面。
文姨捂嘴乐。
原放则是看路知。
就看着路知。
……他要在笑,他怕路知跳楼。
路知的地狱没有持续太久,没认出路知和原放但怎么看都觉得俩人眼熟的老爷子非常自来熟的抓住原放,又一把抓住路知:“你俩可能不信,但我有俩孙子跟你们长得特别像。”他牢牢抓住两人,“机不可遇,遇不可失,我们去拍个照——”
被迫跟着老爷子找俩孙子的俩孙子:“……”
他俩不约而同的扶住了老爷子,把老爷子往回架。
刚站起来就是奇迹,这要累着了又得段时间养。
老爷子还惦记着秀华:“不是——”他忽然看到自己手上的腕带,再转头,病房上的小屏幕明明白白的显示着他的照片和……年龄,老爷子精明了一辈子,哪还不明白,“我是……我是老糊涂了?”
老年痴呆残忍的一点就是每记起来一次都很残忍。
老爷子坐回去,老爷子缓了好一会儿,老爷子又喊:“秀华——”
他俩孙子在眼前头,秀华呢。
原放上去给老爷子垫枕头:“今儿换我们守夜——”
老爷子刚躺下又坐起来:“那她腰好了吗?”
“这么多年了,能不……”原放没说完,他奶奶已经病重离世了,但他也没显出露悲伤,他习惯性的转移话题,“你怎么不关心关心你这已经长这么高的大孙子——”
老爷子被逗乐了,不住地打量俩人:“高……真高了。”虽然忘了他们怎么长大的,但他一向很满意他这俩孙子,“你俩小时候就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现在还黏呢?”
路知的演技不好,稍微顿了下,原放倒还行,但一时间也没说出来话。
这几年,谁也不能说轻飘飘的带过去。
老爷子从下午就开始盼路知,盼到晚上快十点,刚还生龙活虎的,一沾床就困了:“……哎!”
他不想睡,他总觉得自己忘了许多事,但他九点多那会被文姨哄着吃了药,抵抗不住。
他确实忘了许多事,但这几年都有点执念了,“……小知——小……”
老爷子嘟嘟囔囔地睡了过去,听到那几声小知、小知的路知站在原地,手都要碰到老爷子额头了,又收了回去。
原放看到了,但没说话,他看向自己被路知抓过的衣角。
他爷爷老是抱他们,还用胡茬扎他们的脸,小路知很怕,但不好意思躲,就拿他当替罪羊——一年两年……慢慢地,他们爷爷再也抱不动他们,路知这个小习惯也消失了。
原放笑了下,沉冷的神情倏得柔了起来……其实按岁数讲。
路知该叫他哥。
文姨给老爷子掖好被子后就手脚麻利的去打水,老爷子这几天有点感冒,得用热毛巾热敷一下口鼻。
她没看见过路知正脸,拎着水壶往外走突然回神想催俩高中生回去的时候,忽然觉得背对着她的路知有点眼熟。
具体是哪熟文姨一时间没想起来,但她还记得催俩人回去:“晚了不好打车,老爷子也睡了,你们快走吧。”
原放应了声好,又叫了声:“路知。”
路知其实不太想走,但也知道留到这也没用。
……老王就批了他三小时的假。
他抿唇,临走前手抬了又抬,最终还是放下了。
……
这地儿偏,不好打车。
原放跟路知在门口站着,他们俩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高。
准确来说是路知到原放耳朵边。
路知来的时候心情沉重,走的时候也没好到哪,他难得主动跟原放搭话:“原老师还能好吗?”
路灯下全是飞蛾。
原放和路知就没站路灯底下,路知还好,多走了两步等车的原放大半个身子都在漆黑的夜里:“应该不会好了。”
路知看向原放,想问那你怎么办,高三了,还来回跑么?
但问也没什么用。
他抓手心,很想说就做朋友可以么,但显然又不可能。
好半晌:“你不觉得同性恋恶心么?”
原放看路知欲言又止好半天了,没想到路知憋了半天憋出来了这个。
他刚萌芽的喜欢一经问世就遭到了摧枯拉朽的摧残。
一直到现在,都麻麻地疼着。
他还以为再也没什么了。
行。
……也行。
原放插兜:“嗯。”
路知侧脸,顿了下,但什么都没说。
他又没说错什么。
……
路知回去已经十点多了。
洗漱完又翻了会书上床睡觉时已经12点了。
然后没说错什么的路某人从12点翻到凌晨两点,最终还是抗争失败,给原放发了条消息。
【x:对不起。】
那边秒回。
【joker:没事。】
这么晚不睡你还没事,路知坐了起来,盯着手机抿唇,但没等他想好说什么,原放的信息就又过来了。
【joker:那我恶心么?】
【joker:我牵你你恶心么?】
……
路知愣住了。
他从没想过。
……但也不难想。
童年噩梦似的画面让他恐同恐到生理性恶心,使他从未考虑过他觉得不可能的事。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突袭到路知心头,让他的神情都跟着恍惚。
……
十七岁,路知察觉到他此生第一次心动时,没有任何喜悦欢欣,只有无尽的惊惶。
不是。
不行。
……就只能到此为止。
第30章 啪。 打火机倏然亮起。
路知一夜无眠。
……
赵玉龙那天被路知抢去第一后, 六点就到教室了,这天更早,五点四十。
没办法。
学霸就是喜欢这种整个学校都空无一人的寂寥感, 一楼二楼然后是路知:“路路路——”他惊声大叫, “路知!”
路知回头。
雾还没完全散, 锋锐的眉眼,没什么表情的脸潮湿到有些萧索。他记得的人不多, 赵玉龙算一个。
他眼也不抬的继续背书。
从没见过转学生这幅表情的赵玉龙失声, 无端畏惧, 但很快又被路知的无视冲昏了理智:“你你你你……”他冲到路知面前,“你几点到的?!”
“……”
好吵。
一夜没睡的路知脑壳撕裂般的疼, “我没走。”
“没走——”赵玉龙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但还没到两秒, “昨我才是班里最后一个走的, 你骗我!”
路知翻页:“哦。”
“哦?”赵玉龙小小的个子有大大的困惑, “你就哦?”
路知目前最要紧的还是英语,就还在背英语, 他的记性很好, 翻过就是背过,赵玉龙话音刚落, 他就又翻了一页:“嗯。”
路知明显在溜他,赵玉龙脑子嗡了下, 脸比猴屁股还红:“你你——你来这么早有什么用, 你高考考得了四百分吗?”
路知看向赵玉龙。
赵玉龙脸一白, 唰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知道自己这是怂了,但怂又怎么了,路知连原放都敢打, 他学习还没原放好,路知不得把他往死里揍。
路知就这么打量了赵玉龙半分钟才又把目光放回书上:“差不多吧。”
过去式你都不知道,还四百分,二百分你都够呛,赵玉龙这么想,但没敢直接说他委婉的阴阳怪气:“差不多是差多少?”
路知靠着栏杆:“也就差个三百分吧。”
“那你就能考一百啊。”
赵玉龙看向路知的目光忽然怜悯,“……你大脑发育健全了吗?”
“……”
路知知道怎么能让赵玉龙破防。
他合上被他翻了一遍的书,没什么语气道:“其实我前十几年都没学过,但这不是要高考了,我听说华大挺好的,决定上华大。”
“我已经学了一周,信不信,我这次能提个二百分,考到三百。”
赵玉龙:“……”
赵玉龙:“。”
赵玉龙用鼻子喷了口气,把屁股转向了路知:“白痴。”
路知没什么表情。
他就是想当赵玉龙的终身阴影。
……
老王刚到走廊就看到路知和赵玉龙隔着老远站着。
这俩脾气就没一个好的,不对付也正常,但老让他们在门外等着可不行:“你俩谁来的早?今儿后勤来了,我再去拿把钥匙。”
路知没出声儿。
没换校区前一直是赵玉龙拿的钥匙,赵玉龙没想到老王会这么问,脸一下子就垮了:“我就这两天来的——”晚。
路知等赵玉龙出声才出声:“我。”
老王也不是什么事都惯着赵玉龙,开完门后把钥匙抛给了路知,用行动告诉了赵玉龙谁先来就是谁先来:“后勤你不熟,还是我去吧。”
路知接住钥匙后没直接进去,他站门口,抓着钥匙扣冲赵玉龙晃钥匙。
“你!”赵玉龙指路知,“你!”
舒服了的路知正要进去,没想到原放破天荒的也早到了。
晨寒露重,原放应该是骑车到的,他外套都还没脱,提包来的时候给走廊都带来了一丝寒凉,见路知看他,他也看过去。
路知沉默了下,转身进班。
原放这么早来也是没睡。
见路知都不想看他,他放书的动作一顿,也收回了目光.
路知心情差到可怕。
也不敢再看原放。
早自习才一下课,他顺着人流就走了,在小食堂待到快坐班才回来。
不仅如此,路知连觉都不补了,班里的人一但少到三分之一,他也会跟着出去。
到了十一点多,就要上最后一节课时,路知实在撑不住了,他刚趴到桌上意识都模糊了,但下节是体育课。
天热,大家都不爱上,杨树木刚下课就开始催:“体育课啊!都别迟到——”
三伏天,鬼都能晒化了,班里顿时吵闹起来:“不是吧,这么晒还上!”
“啊,我中暑了。”
“不要啊——”
困得要死的路知耳膜一鼓,脑袋也跟着扬了起来,表情瞬间很难看,但还是顺着大部队往外走,他走到走廊时顿了下。
男生扒着栏杆从三楼往下眺望。
今日无云无风。
塑胶的操场曝光在烈日底下,粘稠得像一滩融化了的冰淇淋。
……路知头疼欲裂。
操场上,一向“体弱多病”虎背熊腰的老师掐着腰站着:“同学们,见到我开不开心啊?”
刚下来就被晒萎的a班同学拖长了嗓子:“开心——”
体育老师姓杨,还壮的像盘羊,因此被学生们赐名老盘,老盘也是老阴阳人了:“开心咱就多跑两圈好不好——”
“啊?”
“不要啊。”
老盘口哨一吹,眼珠一瞪:“不想多跑两圈还不列队,放假给你们放野了是吧。”
老盘这大体格一拳能锤死他们八个,刚站的七扭八歪的队伍立刻齐整了起来,就路知没自己位置,站原地没动。
“转学生?”老盘没记住路知名,看了下花名册才叫道,“路知,你到原放前面去……路知?”
老盘不清楚,a班人可知道这俩人梁子不少,三十多颗脑袋跟看见逗猫棒似的小猫一样,齐齐地歪了过去。
“……”不太想过去的路知,“。”
看什么看,还指望他们再打一架呢。
好好一重点高中的学生不整天好好学习,天天这么八卦干什么。
啪得冷下脸路知一言不发地站到了原放旁边。
……
老盘一向心狠,说加两圈就加两圈,天热的好像蒸笼,学生们刚开始还成队的跑,第二圈就拉开了,第三圈彻底散开了,东一坨,西一坨的。
路知前两圈还撑得住,第三圈就开始眼冒金星了,心跳得很快,呼吸都开始发抖,更要命的是,他还好困。
杨树木刚开始就跟窜天猴一样跑了出去,原放却跑得挺慢的,现在也才跑到第三圈,他嗓音冷冷的:“路知。”
路知小时候身体很差。
一到体育课就请假。
转到桐花巷后倒是没那么差了,但还是不情愿上体育课,原放就总陪着他。
伦敦户外课更多,但没有原放了。
额发濡湿的黑发男生神情忽然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像做梦似的,他伸手抓了下原放的手腕,抓得很死。奇怪,抛弃原放的是路知,很多次梦到原放,不想让原放走的还是路知。
原放还以为路知要倒了:“路——”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路知如梦初醒,被烫到似的松开了原放,也避开了原放的手。
原放要说的话顿时卡住。
察觉到了原放的受伤,路知抿唇,但还是什么都没说的离开了……见了原爷爷之后,听到那一声声小知后,他就再也没办法再离开了。
他得留下。
……留下就更得跟原放保持距离。
路知没再看原放,闷头跑步。
他心跳得厉害,头也很痛,但跑……跑完就好了.
路知午休时被告知他的桌来了。
新高一还没开学,他的桌是提前送来的,桌的右下角也有着淡淡的凹痕,就是名字不一样——路知。
路知又有些走神。
后勤老师没走神:“路同学。”她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你饭卡是不是还没办?”
路知抬头:“嗯。”
“来都来了,一起办了吧。”后勤老师很快填好资料,“办卡十块……对了,你还在食堂挂账来着,68.5加10块,你看是现金还是刷卡?”
老师猛一问路知才想起来他就剩三十多块了。
路士章显然是不满他的抗拒,要惩罚他,他都回来了还停着卡。
换句话说,他没钱还饭钱。
刚开学,后勤老师也没想路知会没钱,见路知没动:“没现金?”暑假呢,就没不带手机的学生,她善解人意道,“微信也行。”
见路知看她,她还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偷偷告诉你,你们老班周考后要突袭查你们手机……好了,你充多少,我下午不一定在。好了,微信还是刷卡?”
路知头一次感觉骑虎难下。
他不想联系原放,但能秒回他就只能想起原放:“等下。”
……
【x:借我点钱。】
原放其实在补觉。
但路知的消息他有特殊提醒。
正中午,学生还就在a班巡逻,原放还是拿手机回了路知消息。
【joker:多少?】
知道原放穷,路知也没借太多,他想了个尽可能小的数。
【x:三千吧。】
【x:我充饭卡。】
哪有充饭卡充三千的,再说他也没这么多,原放打字都慢了。
【joker:先给你一千。】
【joker:转账】
【joker:你最好先充五百。】
二中饭比较便宜,五百就能吃一个月了。
怕路知不知道,他提醒道:【你卡丢了别人也能刷。】
【x:哦。】
今儿巡逻的还有小辣椒。
前十是有优待,但不包括能公然玩手机,没见曾文光司马忠这俩货都只敢在办公室玩手机么……啊啊啊,收又不好收,放也不好放。
小辣椒简直欲哭无泪:“原——”
原放打完就把手机递了上去:“抱歉。”
小辣椒连忙接手机:“没事没事……”见曾文光凑热闹似的往这边靠,“走啦!走——看什么看!你手机都被收二十回了吧!”
曾文光当即否认起来:“哪有二十,分明是十九好么?”
“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
……
一行人来得快走得也快。
原放没继续做题。
他捏着笔好半晌都没动。
……路知怎么会没钱。
——看来路知是很不情愿回来。
反抗了许久。
原放垂眼,学生会的人才消失到走廊,他就当着a班人的面儿蓦然起身去了楼下。
午休,小花坛没人。
原放上次之所以跑那么快,是因为他有这不良习俗。
啪。
打火机倏然亮起。
原放低头,略深的眉眼有些苍白的眼窝笼罩在一片烟雾里。
他咬着烟:“——呼。”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