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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祝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室内光线充足,许月薇低头看了看脚下,靴底与地面接触的缝隙已经被淌下的雨水填满。


    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退:“有拖鞋或者鞋套吗?”


    “没有,直接进。”


    “我的鞋有点脏。”


    “地板不就是用来踩脏的。”


    江时砚回头看她,循循善诱。


    许月薇往前迈了几步,轻轻地,仿佛这样就能少留下一点脏污的痕迹。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轻踩轻落,忽然,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量猝不及防地落在头上,吓得她发出短促又尖锐的一声“啊”。


    白色毛巾边缘垂下,视野里,三分之一是毛巾的白,三分之一是他拉链卡到胸口的黑冲锋衣和白色内搭,最后三分之一……


    眼皮往下垂,她盯着他的运动鞋和自己的靴尖之间的那一小块地板看。


    头顶的重量更轻了,她看见他的右手晃下来,插进兜里。


    清冽的嗓音绕过毛巾垂帘,闯入耳膜:


    “嫌弃的话,也可以用纸擦。”


    许月薇嘴唇嗫嚅了一下,伸手扯下毛巾:“没有,我只是没反应过来。”


    江时砚眉梢一挑,带了些哂笑的意味:“是吗。”


    “……我还是用纸吧。”


    她翻掌向上,示意他。


    江时砚走去茶几上拿来一包抽纸,放到她掌心上,轻飘飘的:“不过质量不太好,掉沫。”


    说完转身往沙发里一坐,请她自便。


    许月薇一边无语一边骑虎难下。


    想了想,反正毛巾碰过她微湿的头发,已经被弄脏了,不再有矜持的必要。


    可她糊弄着擦了几下,疑惑更深。


    今天的他好像特别好心,错觉么。


    擦完头发,许月薇往他那边走,厚沉的靴底再怎么轻脚也难免发出声音,成为安静的室内里唯一的声源。


    听见她走来的动静,江时砚头也不抬:“电梯在右手边。”


    工作室本来就是租的别墅,原装修自带电梯,正好给他们搬乐器设备行了方便。


    此后的沉默一直蔓延到排练室里。


    与其说排练室,更像放乐器的储藏室,还都是传统乐器,放眼望去,二胡琵琶…一应俱全。


    靠墙边放着一张古琴,防尘罩布上印着清幽的山水画。


    江时砚连琴带桌,搬到没有障碍的空地方,环顾四周,又从角落里拖来个凳子。


    许月薇上手摸了摸琴。


    琴身是伏羲式的,漆面黑中透着深红,纹理稍浅,琴面弧度适中,音色中等偏上,值不少钱。


    但每一根弦都在跑音,防尘罩布上积了薄薄一层灰,看来闲置有段时间了。


    许月薇一边调音,一边状似不经意问价格,得到他“十来万吧”回答,忍不住说:“不常用的话,也没必要买这么贵的,况且琴是需要保养的。”


    她刚要继续说,“古琴喜立不喜卧,长期不用请挂起来”,却听他说:“不是我的,我买这个干什么。”


    许月薇悄悄抿了抿嘴,止语。


    江时砚掏出手机,横过来:“调好了么,好了开始。”


    深吸一口气,许月薇闻到一股木头的陈旧气息。手压在琴面上,干涩的指腹擦着琴慢慢回缩,不经意碰到了琴弦。


    指尖下坠,钢弦发出浑厚的振动。


    “还没。”她说,撩开披肩脱下来,却找不到能挂衣服的地方。


    江时砚另一只没拿手机的手插在兜里,许月薇只瞥了一眼,就动作很快地把衣服粗略地叠了叠,跟毛巾和抽纸一起,搭在腿上。


    十几分钟后,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排练室,顺楼梯下楼,一直到一楼,许月薇也没能找到合适的时机说谢谢。


    不想太郑重,又不能不说。


    可突然的,她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


    冷翡翠奢石茶几上,细长的瓷瓶中,一朵白玫瑰□□侧弯,花头有些耷拉,好像不久就要凋谢。


    许月薇颇感惊讶:“你真的把它养起来了啊。”


    花瓣上有一处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远远看上去,是个虫眼似的黑洞。


    靴尖偏离既定路线,往白玫瑰的方向走去,她刚要弯腰触碰,身后响起男人沉定的声音:“别碰它。”


    许月薇停顿一下,循声转身时脸上闪过一瞬迷茫。


    江时砚:“你给我了,就是我的,所以不许碰。”


    谁想跟他抢了?


    许月薇偏头,垂眼:“我是看上面有个脏……”


    话音戛然而止。


    这次她看清了,根本没有什么脏东西,而是灼烧后留下的焦痕。


    许月薇愣了愣,手心攥住衣角,舌头都僵硬起来。


    那天把花给他时,她以为他会扔掉,这无所谓,反正她真的无法带回家。


    玫瑰对于母亲来说,承载了背叛的含义。


    记得小时候,每天都有新鲜的玫瑰花送来,母亲会将它们细细修建,插在那些或高或矮的瓷瓶里。


    发生变故之后,离开老宅的那天,瓷瓶化为或大或小的瓷片和齑粉,而母亲那朵正在盛放的生命的花朵好像一夜间枯萎了,再也没重开过。


    她如果带花回去,不仅难以解释来源,还会刺激到她。


    于是她决定送给他,一箭双雕。


    在他与她隔着微妙的距离并肩而立、在柜台后打包的时候,还有他莫名其妙隔着包装攥了一下玫瑰的时候,隐约的敌意形成暗流,她不是什么都没感受到。


    看来他那天在琴馆蹭了她的车、吃了她落下的茶饼,还是不满足。


    她递花过去,也不是什么冰释前嫌的暗号。


    而是一种类似献祭的心情——


    那就把花当作是她,尽情发泄好了。


    原以为他会把那朵玫瑰的花瓣一片片拔掉,再扔进某个城市下水道的洞口。


    却没想到,他会做出泄愤意味更强烈的事。


    这瞬间,她的身上好像也被凭空烫出来了一个疤痕。


    如果片刻前,她没有惊喜了那么一瞬,或许在看到真实的残忍时,心脏就不会被强烈的落差冲击得那么灼痛了。


    许月薇怔然,攥住衣角的手慢慢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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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蝉蜕一般僵硬地固定着。


    身后脚步声愈来愈深,江时砚又用了那种诱导的语气,声线放柔,却强硬,要逼她说出来才罢休似的:“看见什么了?”


    许月薇下意识地为他找借口,她想,这间工作室不止江时砚一个人,或许是别人的恶作剧。


    可是既然花是他带进来的,怎么敢有人惹他的东西。


    在装傻和装眼瞎之间摇摆的天平指针失灵,最终,她仰头直视他,稀松平常地问:


    “你现在,经常抽烟吗?”


    “你呢?”江时砚垂眼看她,很快反问,“学会喝酒了?”


    许月薇移开眼,用头顶对着他,提防的姿态。


    江时砚没说什么,拉开距离,往窗边走去。


    他撩开半边窗帘,爬满雨痕的窗户映入眼帘,白炽灯温柔的光线照得它像一块内部碎裂的玉。


    “雨下大了。”他松手,懒懒倚在窗沿边,隔着几米距离神情松散地看她,“真巧。”


    许月薇疑惑地抬眉望过去。


    “上一次和你单独相处,也在下雨。”


    许月薇浑身一怔,几乎是瞬间,心里居然涌起一阵释然。


    拐了这么多弯,演绎假意的好心,原来他也不像看上去那么轻松。


    活了二十六年,许月薇也没体验明白,到底是爱一个人,还是恨一个人更累,所以更加不敢多说什么。


    她只是垂下眼,心想要是没有相遇就好了,“最后一次”就不会被改为“上一次”。


    可见只要还活着,就不要轻易定下最后一面。


    七年前,他们分手那天,也是个雨夜。


    只不过是夏天的雨,潮湿又黏腻,把人淋透了也没有罪恶的雨。


    仿佛漫长的年月里,中间都是干燥无聊的晴日,只有那天和今天下了雨,立在时间轴上,成为特殊的锚点。


    过去这么久了,现在,他在盼望她说什么呢?


    古琴琴者的手往往需要留不短不长的指甲,许月薇也不例外。此时,平常作为工具使用的指甲摇身变成武器,直往掌心的嫩肉里陷,造成持续而微弱的钝痛感。


    左手里还拿着他的毛巾和抽纸,她抿了抿唇,膝盖一弯,把东西放回茶几上。


    就着低微的姿态,拣了最轻的一件事道谢:


    “谢谢你的毛巾。”


    模糊不清的雨声中,江时砚恍惚了一下,目光定在她身上,一寸寸抬起头,眼底渐渐清明。


    “还有呢?”他问。


    许月薇中指贴着鬓角绕了一下耳,眼神又不自觉划向侧边,开口,桩桩件件地道谢:


    “也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还是谢谢你来照顾我们店的生意。”


    “……花也谢谢。”


    她正说着,江时砚却忽然从沉默中醒来,有了动作。


    他几步走到门旁,手扶着把手往里一拉,淅沥的雨声涌入室内,整齐的节奏此刻听起来却让一切都失了序。


    薄怒微皱在眉间,他冷声命令她:


    “行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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