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笑了出来。半日来的积郁，悄悄被人放光了气。他已经许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方才施海棠脸庞上糊了泥的模样，叫他会心一笑。
他伸出手来，指尖上一抹泥印。
施海棠看清了原来是泥，手上胡乱又在自己脸色抹了两把，顿时没好气回道：“你给我等着。反正我肯定能种出来吃的。”
秦牧眼里也带了笑，轻声道：“不用麻烦。我觉得咱们以后还是买菜吃。”方才她累成这个样子，想必以后还得费不少功夫。
施海棠瞪着大眼盯着他，半响没说话，然后反问道：“如果你看不上我种的菜，那以后可以不吃！”
空气凝固了片刻。秦牧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大，看她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噤了声接过杯子走进厨房重新接了一杯水放在她手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今天太冲动了，我觉得为了五块钱，真的没必要。”秦牧解释道。那么危险的情况下，真的没有必要冒险。
施海棠怔在原地，末了她慢慢说道：“这五块钱对你也许不重要，但它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很重要。”
她没有接水，径直跑去了阳台，终于叫她找见一个红色的盆。等浇完定根水，她就打算回去了。
此地不宜久留，此男虽美但嘴毒。
秦牧愣在原地，眼见着施海棠没理他，自己找了个盆去院中接水浇菜苗去了。
“需要帮忙么？”秦牧看着她端水忙前忙后，忍不住问道。
“不用了！这种活不劳烦你们城里人了。”海棠头也不抬。
来回接了好几趟水，施海棠浇完了所有的定根水，拍了拍手，大功告成。她该走了。
可到婚礼那天她都不会来了，浇水是个麻烦。想了想，她还是对站在门口看她的秦牧交代道：“秦同志，还是有件事得劳烦尊驾，麻烦你每隔四五天给浇一次水，要是实在忘了，一周一次也行。”
秦牧点点头，他记下了。
施海棠最后扫了一下院子，清理干净了地面。朝他摆摆手，说道：“那就明天上午民政局见了！我回家了。”
“我送你。”秦牧说道。
海棠赶紧摇摇头道：“不用这么客气，咱们就是合作伙伴的关系。天这么亮呢，我自己回去完全没问题的。”
说罢，她最后望了一眼她的菜苗，退出了小院的大门。
秦牧看着她雀跃离开的身影，又看了一遍花坛里崭新的景象。仿佛一切都欣欣向荣，就要重新开始了。
翌日上午。
县城民政局门口。海棠按照约定好的时间刚到。秦牧已经穿着工整的白衬衫坐在门口座椅上等她了。
看到施海棠穿着先前买的红色连衣裙施施然来了，秦牧眼前又是一亮。
就如同初次见到时一样惊艳，她确实适合鲜亮色的衣服。
今天是工作日第一天，县城里来领证的新人并不多，前面进去的也就四五对。
秦牧提醒了一句：“一寸照片带了么。”
海棠点头，还有相关证件，昨晚施礼国都一并找给她了。
“我爸喊你晚上下班回来吃个饭。”海棠淡淡说道。她只是传达父亲的意思。
秦牧笑笑说道:“好的，晚上你做菜么？”他昨晚上照例还是吃不下饭，早上也是。如果海棠在，那情况就不同了。能去海棠家吃饭，他自然乐意之至。
“不是，我今天要加班迟点回去，我妈做。”海棠淡淡回道。
“那也行。”秦牧回道。只要看着海棠吃饭，也行。
“有没人说过你吃饭的样子让人挺有食欲的。”秦牧由衷的感慨道。
海棠一怔，她怎么不知道，上辈子她就是一个很有名的吃播啊。粉丝好几百万，哪个不是天天拿她的直播下饭的。
她没想到秦牧对她了解居然这么深刻？不过跟他解释也没用，这个时代还没有吃播这回事。
海棠并不打算细说这件事，便回道：“行了，抓紧进去吧，应该快到我们了。”
80年代末期的民政局不算太大。海棠和秦牧刚进去就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就连工作人员都交头接耳起来，这一对新人真是十分养眼啊。男的又高又帅，女的明艳动人。
终于轮到他们俩到柜台办理证件了。办理的工作人员是个中年女人，她给他们递了两张纸，要分别填写信息。
看着他们填写信息的空档，工作人员忍不住偷瞄了他们两眼，看到秦牧时只觉得面熟，她瞅了一眼纸上的信息，愣在了原地。
这个男人几个月前才来过领结婚证，不久又来领了离婚证。再不久，今天已经是第三次来了。
女工作人员有些扶额，她不知道该怎么提醒一下这个女同志。男人虽帅，但短期内就离婚的，说明一定有问题。
等施海棠先写好，抬起头将文件单递给工作人员时，却看见面前的女工作人员在朝她频繁眨眼。
“大姐，你眼睛不舒服么。”施海棠好心提醒道。
可面前的女工作人员却立刻止住了眨眼，对她说道：“我们接下来要男女分开婚检一下，就是简单的一个检查，没多少时间。你跟我到这边来！男同志去找那边检查室的男工作人员进行检查。”
海棠不明就以，乖乖跟着女工作人员来到了一个房间里关了门。女工作人员让施海棠脱了衣服，简单做了一些检查。
检查完了的时候，女工作人员悄悄附在海棠耳边说了一句话：“姑娘，你对你这对象了解么？你俩应该认识不久吧？”
海棠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便回道：“还算了解吧，我们确实算闪婚。”
女工作人员轻轻念叨道：“这闪婚靠谱么？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的可别被骗了，这还没领证呢，你考虑好啊。找老公不能光看外表。”
海棠点点头，说道：“他不是骗子，我们两个是相亲结婚的，应该算是知根知底了。”
“知根知底？你可知道他前面？”女工作人员试探着问道，这话也不能说的太明白。如果这姑娘真的是被蒙混哄着结婚的，那她也不能太透露对方隐私，那就让她以后自求多福了，反正她该暗示的都已经暗示过了。
海棠听完哈哈笑道：“原来如此，大姐，你是担心我被他骗婚是吧。他前面确实有过对像，也离过婚，这事我是知道的。大姐，你放心好了，我是自愿跟他结婚的，也不吃亏。”反正只是把他当饭票，一年以后就会离婚的。
女工作人员瞧着她，面容沉重的点了点头。既然人家姑娘知道这事，也就不需要她再来提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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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结婚是件你情我愿的事情，不管前方是坦途还是坟墓，都要自己去经历了。
海棠看着她，真诚说道：“大姐谢谢你善意的提醒。你人真好。”
女工作人员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我们出去吧！”
婚检结束就是领结婚证环节。几分钟后，两人便拿到了一个红通通的本本，上头有他们两个的照片还有钢印。
这就算结婚了？流程也太简单了吧，海棠看着手里的结婚证还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这时候旁边一对新人走来，给海棠手里塞了一把糖。女孩笑意盈盈对他们说：“今天我们结婚是一天，吃点喜糖吧！门口有免费拍照的，你们等下一起去么？”
海棠接了一手的糖果，他们可啥也没准备，只能连连道谢。真好啊，这些结婚的新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幸福的笑容。
出了民政局大门，真的有工作人员拿着相机在门口给新人们拍照留念。
看到施海棠和秦牧两人出来了，摄影大哥赶紧冲他们摆手：“站在这里！”
海棠朝头上看了一眼，他们正好站在民政局几个大字底下。
“对，就站在那里别动。男同志朝女同志靠近一点。”摄影大哥指挥道。
秦牧贴着她站了站。咔嚓一声，施海棠看着眼前的闪光灯亮了一下就拍好了，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做什么表情。
“非常好，男帅女靓！祝你们新婚快乐！三天后来拿照片哦，免费的。”摄影大哥冲他们说了一句，又转头给下一对新人拍起了照片。
施海棠走下阶梯，朝秦牧手里递了两颗金丝猴奶糖说道：“给你分点，挺好吃的。我们就在这里分头吧，得回去上班了，就请了两个小时假。”
秦牧看了一眼手里的奶糖，点点头，揣进了口袋里。他看着一抹红走远了，才转头去单位上班。
自从他带海棠去食堂一起吃过一顿饭，身后的风言风语同以前一样多。
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同期一起进厂的大学生陈旭却突然喊他一起去吃饭。
陈旭跟他一起进的厂，一起参与的培训，睡过一个宿舍，有同期之情。不过后来他们分到了不同的部门，平时见面并不太多。
“最近咋样？听说你又找对象了？”陈旭好奇问道。
他虽然跟秦牧不在一个宿舍了，可这位同期同事的事情，他也挺关心的。尤其上回那个婚结的，实在让人跌破了眼镜。
陈旭根本想不通，像秦牧这样的天之骄子，找到了厂花叶玲玲，外人眼中妥妥一对金童玉女，咋就闪离了呢？
他结婚早，厂里让他进了项目组，平时疏于对这位同期的关心了。这不，他一听到厂里传秦牧又有对象了，第一时间就约他一起吃饭了。
秦牧点点头，不置可否，两人肩并肩走进饭堂打饭。
刚到窗口，胖师傅就朝秦牧笑着打了招呼：“秦工来啦！你先去坐着吃，我等下找你。”
只见他饭勺刷的几下下去，秦牧看见自己手里的饭盘里堆起了山。张师傅还多给了他很多红烧肉。
“不用那么多，我吃不下的！”秦牧赶紧制止道，但还是迟了。
落座后，陈旭盯着秦牧饭盘里的红烧肉眼都直了：“他为啥给你打这么多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