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气……?!
小春无措又紧张兮兮的低声,让准备吃点东西的陈仪倾和黎月茸,皆是动作顿住。
二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桌上的餐盘。
端上来的餐食热气腾腾,无论是摆盘还是气味都无可挑剔,堪称色香味俱全。
但他们不会怀疑小姑娘的嗅觉。
她那不断膨胀的灵觉,现在已然高得吓人,就像一支阴邪物“探测仪”,能够发觉其他人感应不到的祟气。
一瞬间胃里空空的两人没了食欲。
陈仪倾默默放下了筷子,侧身抬了下手。
不远处穿着正装、时刻准备着的一名服务人员看到后,立即走了过来,态度很好:
“先生您有什么需求?”
“你们的餐食用的是冷冻肉吧?我闻着有股怪味儿,是不是在冷库放太久肉质变质了?”陈仪倾抬眸,起手就开始发难。
他不需要刻意去彰显傲慢,一张狭长有些上挑的眼眸冷淡地望过去,整个人便显得格外难以相处。
黎月茸心领神会地秒跟,抱着双臂轻嗤一声:“一张船票十几万,这就是你们韦经游轮给客人提供的服务?”
小春看看左边的爹,再看看右边的“妈”,跟着把小脑袋点起来:“就是,你们太过分了!”
服务人员:……
遭了的,碰上难缠的一家子了。
她扬起笑脸放低了姿态,说道:“女士先生,还有小朋友你们先别生气,具体是哪道菜有问题呢?
咱们游轮是做高端服务的,为了保证航行期间食物原材料的新鲜,设有上百平米的船上养殖基地以及种植大棚,且每次经停靠岸,都会有当地的供应商来送最新鲜的货品,保证各位客人进口的蔬菜水果和肉食,都是当天采摘、当天宰杀!”
听到‘养殖基地’,假扮的一家三口都是心头一动。
他们想到了费耀武离职后,从阕海市买走的那头食人猪。
费耀武曾和不止一个村民说过,他是从韦经游轮上买的,但村里人觉得很扯。
豪华游轮又不是菜市场,怎么会卖小猪崽?
如果像服务人员所说,这艘船上有个小型的养殖基地,能够自给自足地运行,便解释得通了。
陈仪倾在心里和服务人员说了声抱歉,冷冷一笑:“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没事找事?”
“来你告诉我,你们的养殖场在哪儿?你们敢让我去后厨的冰柜里看吗?你能打包票每一道菜的原材料都是最新鲜的吗?口气真大啊。”他本身阴阳人的功力就摆在那儿,故意胡搅蛮缠的时候,就显得很刻薄。
旁边的黎月茸和小春绷着表情,忍得很辛苦。
小春悄咪咪和系统蛐蛐:“陈队长演得真好,让人想打他两拳。”
366哭笑不得:【春宝,这可不是夸赞…】
果不其然,服务人员招架不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好在她在察觉到这家人格外难伺候时,偷偷按了传呼机,一名衣着装扮更加端庄的女性匆匆走了过来。
女人端着无可挑剔的微笑,“几位客人好,我是餐区的领班,这里我来服务小陈你先下去。”
“几位客人的投诉我也收到了,实在不好意思可能是后厨在备菜的过程中出了问题,我已经通知后厨立刻重做,并且让底下人去调取监控了。”领班不愧是领班,处理得滴水不漏:
“一旦发现是员工食材准备不妥当,我们一定会罚款惩戒,另外再送几位客人三份伴手礼,以表我们韦经游轮的歉意。”
“另外开放型种植区,也是咱们游轮上的一大特点,几位客人要是感兴趣的话,用完餐我可以带你们去参观一下。”
陈、黎两人正在思索如何才能不刻意地提出,去参观船上的养殖种植区。
听领班主动提及,两人都暗自松了口气。
陈仪倾假装不耐烦道:“菜就不用上了,刚登船就闹这么一出,心情都被毁完了。”
知道了船上的食材不一般,尤其是肉类,很可能都是吃过人肉的牲畜,他们哪里还敢往嘴里吃。
不多时,领班便带着这刁蛮刻薄的一家三口,前往船尾的员工区。
一片隔断之后的员工生活区,看起来要比外面富丽堂皇的装饰风格,朴实很多。
临近开船时间,船上的百余名员工都忙碌起来,路上他们碰见好几个船工,都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
走到一片人造棚地外缘,三人看到了领班说的种植区。
人力搬运的种植盆栽里确实长满了绿油油的蔬菜,穿着工服的船工正在浇水采摘。
值得注意的是,陈仪倾三人发现那些大棚里的员工,基本都是外国人?
领班笑着解释道:“我们游轮上的种植区不算大,肯定不能完全覆盖客人的用餐需求,材料的主要来源还是各国停靠港口的供应商,种植区的存在就是为了有突发状况或缺乏原材时,也能及时补上。”
黎月茸仔细地端详着,轻轻拨了下帽沿和头发。
藏在帽子装饰内的针孔摄像头,将面前的画面一五一十拍摄下来,并实时传输给另一端的技术民警。
她状似无意地问道:“那你们的养殖场在哪儿呢?”
“在种植区的后面,女士您从这边看能看到后方的鸡舍,不过养殖基地里都是牲畜,气味难闻也难免脏污,因此是不对游客开放的。”领班客客气气解释着。
得知养殖基地不能进去观摩,三人并未露出异色。
黎月茸挑剔地点点头,“是有点味道,算了咱们回去吧。”
她嘴上干脆利落说着要走,实则和陈仪倾交换了一下眼神,不动声色地动了两下手指,打了个只有他们三人能看懂的手势。
他们上船之前,特意针对几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编排了几个不打眼的手势。
用来在不方便说话交流时,传递重要信息。
眼下往回走两人简单对视后,想法一致。
得想个办法留在员工区。
此处是船上工人在航行期间的生活区域,路上他们看到了员工宿舍区。
费家父子登船工作,也都住在这里。
两人有预感,这片区域很可能藏着什么线索。
但是怎样才能合理地留在这片区域中呢……?
主动要求参观员工宿舍?那太奇怪了。
牵着黎月茸手的小春看到了两个大人的手势,和沉思的神情。
她也明白那手势的意思,有些苦恼地咬咬手指。
她想帮陈队长和师父,也想帮船外的专案组叔叔阿姨们找线索,可是……
稍稍犹豫了片刻,小姑娘小脸一垮决定拼了,不要面子了。
她忽然停下脚步拉住黎月茸的手,迅速地酝酿情绪,让一双黝黑的大眼睛里浮现水汽:“呜…爸爸妈妈……!”
陈、黎两人很惊讶,但听到小姑娘的称谓,他们猜到她应该是在演戏。
陈仪倾很上道,语气夸张地蹲下:“怎么了宝宝?”
小春努着小嘴眼泪滚落,脸颊和鼻头红彤彤的,其实是接下来要说的话太羞耻了,她躁的。
她抓着后屁股的裤子,支支吾吾道:“我、我拉裤子了!”
说罢她就放声大哭:“我不是故意的,我肚子痛没憋住呜呜……屁股和腿粘粘的妈妈我要去厕所,我不要穿裤子了!”
拉兜里了?
领班:??!
陈仪倾、黎月茸:……
两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太敬业了小春!
太聪明了小春!
黎月茸对身后一脸懵逼的领班扬声道:“孩子估计是吃坏肚子了,请问最近的厕所在哪里?
我赶紧带孩子处理一下去,麻烦你找几条干净的浴巾,再拿点热水过来可以吗?要是有小孩儿穿的裤子最好,没有就算了。”
领班也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处理。
听起来孩子是拉了裤子,无论是孩子自己走回另一头的船舱、还是让两位vip客人家长抱着……都不合适。
因此黎月茸的处理方式,听起来一点问题都没有。
领班急忙说道:“厕所有的!就在这边拐角到头,不过那个是东区员工宿舍的公卫,里面不是很干净……”
她把三人带过去后语气尴尬道:“我去安排热水,再拿几条浴巾和毯子过来,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您尽管提。”
说着她快步离开了,对着领口的话筒说着什么,应该是在安排人准备处理。
等人走远了,小春的哭声渐渐停了。
但她还是埋头在黎月茸的怀里,像只蚕蛹不愿意抬起脸。
好丢脸啊 ′?`
陈仪倾和黎月茸忍住笑意,变着花样夸赞小姑娘真机灵、帮了他们大忙……好话说尽,埋起头的小姑娘才愿意出来。
她吸着红红的鼻头可怜兮兮问:“真的吗?”
“真的!要没有小春,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陈仪倾语气诚恳。
小春心里有一些雀跃,还带着抽噎的哭腔臭屁道:“唉…没关系,都是、为了案子,师父陈队长你们快去调查吧。”
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些自己的发现。
刚才那名领班阿姨带着他们去到的种植区,整片大棚都弥漫着一股祟气。
味道像是从那些运到船上、埋进盆皿的土壤中,往外溢出来的。
以至于每一棵绿油油的蔬菜上,都蒙着淡淡的灰雾。
更惹人注目的是,在种植区的后方、那片游客不便进入的养殖基地上空,笼罩着深深的阴煞尸气,怨气滔天。
在阮凝春的记忆里,她只在多人坟坑的地方,见到过这种尸气连天的场景。
“我不知道,那后面有没有养动物,但里面一定埋了很多尸骨!”她掷地有声地说着,睫毛还湿漉漉的小脸很是严肃。
两个大人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黎月茸摸着小姑娘的脸蛋,“小春真厉害。”
这个发现足以让两人立刻通知焦怍礼,让她带人进船搜船。
但商榷后他们还是打算在员工区打探一番,再做行动。
两人当然不可能把孩子单独留在卫生间,他们不放心,这种做法也很奇怪。
便决定黎月茸留下来,装作帮孩子清洁卫生混淆视听。
陈仪倾独自去员工区寻找线索。
若是领班来了疑惑他人怎么不见了,黎月茸便假装愤怒发火“他肯定又到哪里吸烟躲懒去了,孩子难道是我一个人的吗?”
想来夏国百分之九十的父亲角色都是这样的甩手掌柜,并不突兀,合情合理。
陈仪倾不放心地叮嘱道:“你们要当心,有任何异样直接拉警撤离。”
“你才该注意点,别被人抓到了,折进去。”黎月茸淡淡说道。
要不是父亲给女儿换裤子太怪异,最合适单独出去找线索的人,其实是她。
以她的身手,她若不想没有人能发现她。
小春用纸巾擦了擦鼻子,“要小心喔!”
很快趁着周围没人,陈仪倾从公卫出来贴着墙往员工宿舍里去了。
这会儿游客还没登船,船上的员工大多无所事事,留在宿舍里打发时间。
他好几次差点被人发现,好在都有惊无险地及时避开。
走到船尾最深处有一个楼梯间,陈仪倾隐约听到里面有人的争执声。
他不动声色地凑了过去,躲在楼梯间门后的死角侧耳倾听。
声音是一男一女,听起来年龄都不小了,声音沧桑。
女人:“你给我解释清楚,你哪里来的钱去赌博?一把一万,要不是我跟你上船做工,我都不知道你兜里有这么多钱!你老实说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男人:“你偷听我跟大布说话?”
男人:“……我们那是吹牛逼的,我哪有这么多钱,你听错了。”
女人:“放你祖宗的狗屁,老娘听得一清二楚!之前你回家的时候,我就在你兜里发现一个圆片,我上网搜过,人家说那是赌场里的筹码!”
男人声音更加恼怒:“你还偷翻我东西?!”
女人飙出一串斥骂声:“你#%**!你衣服脱下来往那儿一扔,臭得要死,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洗?!”
女人:“我说你怎么突然想到让我也来干活,还特么带我发财……感情是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赌债啊?你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到底欠多少了,你天天在海上漂在哪里赌的?!”
男人声音虚了很多:“你想得太夸张了媳妇,我没欠高利贷真是口嗨,你能不能小点声……”
“……”
女人并不信任,依然在怒骂。
听墙角的陈仪倾却微微眯起了眼睛,觉得这对夫妻的情况听着很耳熟。
丈夫常年在游轮上工作,忽然就能把家人也带上船…
他没有漏掉争吵中的关键信息:赌场,筹码。
陈仪倾心中已有猜测,感觉他们距离真相只差临门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