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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天上月

作者:二三二十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二楼休息室的落地窗前,大家正认真观察着两个笨拙的小人儿。几个人围炉煮茶,谈天说地,而窗外的人是佐餐的精致小茶点。


    他们看着男孩牵着女孩从雪道边上滑下来,女孩没刹住车,男孩便跑快了几步到她面前,用身体挡住加速往下冲的雪板。


    许是刹车刹的太紧急,女孩“扑通”一下,双膝跪倒在男孩面前。


    ......


    新年快乐!


    靳文礼一行人觉得好笑。


    谁也没想到林家这位娇滴滴的小姑娘如此表里如一,毫无运动细胞,更谈不上什么平衡能力了。


    这一路俩人走得磕磕绊绊,但还好是走过来了。


    林伟民倒是心里泛起了嘀咕。


    他奇怪林荞今天怎么滑得如此惨不忍睹,不像她之前的水平。明明去年冬天还能从初级道上,跌跌撞撞呈S型溜下来。虽然动作不怎么标准,至少也不会摔。


    “哈哈,荞荞她平衡能力从小就一般,还得跟着她哥哥多练练。”他轻咳一声,端起茶杯,掩饰了自己的尴尬。


    一听这话,负责人眼观鼻鼻观心,悄悄退出去,到门外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就有两位全副武装的工作人员拖着雪板,气喘吁吁地走上楼来。


    负责人敲开门,跟林父和靳父汇报,“现在两个小朋友自己玩完了,也可以跟着专业的教练学一学动作。”他笑得脸上横起肥肉,语气奉承地自然,“赶巧了,今天运气好,正好有两个专业教练还闲着呢。”


    恰好,这两个教练一个刚拿了省赛一等奖,一个是国家队队员陪练。


    -


    靳杨真的感到很奇怪,怎么能有人笨成这个样子。


    林荞仿佛有一种随心所欲的笨。


    她能巧妙地躲开每一次危险的地方,却在最不该出错的时候,出了错。


    他猜林荞肯定能做对高考数学的倒数第二道大题,也一定会在前几道选择或填空丢分。


    当远方的雾一点点朝他们压过来,逐渐将两个人身影笼罩。林荞一次次在雪地上摔倒,靳杨却不厌其烦,每一次都稳稳地将她扶起。


    就在这时,两道声音从身后传来,二人说是特意来教他们的专业教练。靳杨仰头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两位教练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笑意:“谢了啊。”


    “你俩教她吧。”他后退一步,唇角微扬,“我自己能行。”


    屋外的雪飘起来,屋内暖意正浓。几位长辈正聊的兴起,话题从儿女的外貌、性格一路聊到学业工作,不知是谁笑着提起:“说起来,你们当年给孩子起名字,是不是也特别讲究”。


    这话一下说到了林伟民心坎上。他放下茶杯,眼角漾起笑纹,朝窗外的两个身影望了一眼,声音温厚而清晰。


    “草为根,乔为枝。”


    他缓缓解释道:“草木之始,扎根大地。我们希望她能脚踏实地,不论走多远,都能一直保持对生命的敬畏与热爱。


    “而乔木高耸,向上生长,凌云而立。我和她妈妈想祝她才华出众,志存高远,能成人群中的翘楚。”


    “但最重要的,还是希望她能在天地之间自由生长,顶天立地。”


    雪场的风掠过,吹起林荞头盔下几缕不听话的头发。她摘了手套,手指胡乱往耳后拢了拢。


    林荞索性脱了雪板,整个人瘫进角落里一处蓬松的小雪堆里。她望着雾蒙蒙的天,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靳杨就站在她身边,没有催她,只是安静地等着。


    林荞先转过头来,打破了沉默:“我爸对我名字的解释太过于恢弘,好像笃定我要经历什么波澜壮阔的一生。但我妈不一样,她有另一种解释。”


    “月明荞麦花如雪。”她抓起一把雪,“嘿嘿”笑了一声,“忽然想到的。”


    她看着雪粒从指缝间漏下去,开口道:“我妈说呢,荞麦这种植物,耐寒耐瘠,在贫瘠土地上也能开花结果。她觉得女孩就该这样,柔中带刚。以后哪怕遇到逆境,也要有继续向上生长的勇气。”


    “当然,”她眨眨眼,笑容重新变得明亮,“我希望我的人生永远都没有逆境!”


    靳杨低头看着她。荞这个字确实生僻,他早就好奇过。今天听到这个解释,倒觉得契合。哪怕只是一个字,也承载了家人如此厚重的期待。


    “你知道荞麦开花什么样吗?”她忽然又问,不等他回答就接着说,“我在网上搜过,花朵小小的,白白的。我妈希望我始终保持纯净无瑕的心灵,不染世俗浮华。”她顿了顿,自己先笑了,“哎,不愧是大学教授啊,用词总是文绉绉的。”


    “而且荞麦花开在秋天,是沉淀,也是成熟。看来我一定是个厚积薄发的人。”她越说越得意,冲靳杨俏皮地挑了挑眉,“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很厉害。”


    没等他回应,林荞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明明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身上的香水味还是轻轻扫过了他的鼻尖,“看在你今天教我滑雪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他闻到了玫瑰花的香气。


    “什么?”


    “我是木命,我八字里全是木。”


    靳杨听得似懂非懂。他对命理八字从无研究,更谈不上相信,却对未知的事物保持着敬畏之心。而她一脸郑重地叮嘱:“这种事儿,一般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哦!”


    他点了点头,因为隐约记得靳文礼给他取名字时,也参考了这些玄之又玄的理论。


    -


    靳文礼喝了一口茶,笑着接过林伟民刚才的话头:“说起来,靳杨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


    “他命里缺木,所以我们取名的时候,特意想选个偏旁有木的字。”


    “他那会儿出生,我还在西北履职。那地方风沙大,我们单位门口有一排杨树,据说是建厂时就种下的。环境恶劣,它们却年年抽枝冒芽,顽强得很。我就想,儿子不如就取这个单字。简单点,好养活。也希望他像这杨树,根扎得深,多大的风沙都扛得住。”


    他和林伟民是老乡,来自宜市那个对八字五行、风水命理格外虔诚的地方。在那里,人的一生仿佛不是活出来的,而是被八字、五行、风水一道道框定了方向。人要循着命书上早已写定的轨迹走下去。


    名字,便是那卷书开篇最慎重的一笔,是命运落在人间的第一个注脚。


    林荞对此深信不疑。


    她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耳濡目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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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五行属相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但她信的方式又和他们不一样——她信命,却更信自己的选择。或者说她认为那也是她命里的一部分。


    她觉得自己手里握着一支笔,是能为自己的命运添上几划的。


    而那支笔,或许就是命里安排好的所有意外。


    至于靳杨,他此刻只觉得,这个瘫在雪地里,笑着谈论自己八字的姑娘,恐怕就是他二十五年规整人生里,最庞大,最无法预料的那一个意外。


    雾气弥漫的雪道上,只余下滑雪板压过新雪的簌簌声响。


    林荞望着他挺拔却又疏离的身影,忍不住问他。


    “你,会回加拿大吗?”


    如果都在国外,那见面的机会,能不能多一点儿?


    靳杨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或许吧。”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荞攥紧冻得发麻的手,“那有机会的话……”


    她鼓起勇气:“有机会带我看看多伦多的雪。”


    靳杨转过身,两人明明离得很近,林荞却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整片无法逾越的海。他刚回国,她却马上要出去,短暂的相遇后注定是漫长的别离。


    靳杨没有看她,目光投向远处雾霭笼罩的山峦。他的声音穿过细密的雨雾,带着少年时代最后的坚定和执拗。仿佛已然预料到今日之后,将与自己的少年意气告别,再无相见的时候。


    “好。”


    远山深处有一片雪花坠地,无声无息,为所有未能言说的感情,画了个温柔的逗号。


    时光悄然流转,北城雪日的雾气并未散尽,另一束晨光却已悄悄爬上了南城的窗。


    靳杨滑开手机,不经意间翻到昨晚拍下的照片。他指尖微顿,在那个删除键上徘徊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照片里的小姑娘委屈巴巴的表情,和那年滑雪时摔在他怀里,耍赖让他扶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


    噢,她昨晚还说是故意的。


    靳杨轻叹一声,将手机放到一旁。


    随她吧。


    今天是她留在南城的最后一天,而这几日,他这个做“哥哥”的,自认已经尽足了义务。


    甚至还多了。


    靳杨早上起身就感觉肩膀一侧的肌肉隐隐发麻,回想起来应该是昨天抱她时扯到了。他走到镜子前整理衣领,手上动作却蓦地顿住——锁骨处赫然印着一抹惊心动魄的红痕。


    那是她的牙印,清晰的过分。


    昨夜那只发了疯的小猫,下口时毫不留情,仿佛要将所有未宣之于口的占有欲刻进他皮肤里。他呼吸顿了顿,手指轻轻摁上去,指间一压就泛出丝丝疼意,细细密密的,像无数只蚂蚁爬上去啃咬。这点疼意像一把钥匙,帮他打开记忆点闸门。


    他想起醉酒的姑娘贴在他身上时的轻微喘息,想起她咬下去那十成十的力道。


    那是试探后的放肆,不带一丝克制。


    靳杨稍微侧过身,往上一看,镜中映出脖颈另一侧那道浅浅的吻痕。那是她放肆前的试探,青涩却执着。


    他记得她凌乱的呼吸,毫无章法的亲吻,还有那孤注一掷的勇气。


    她想标记他。


    他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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