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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梦境

作者:非纯虚数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头儿,夫人寻来那位越州的贵人,少公子就这么打发了,是不是不太好啊。”蕲兵卫的一干人,因为“请”越州女出去,跟着往外送了好远,这才将哭哭啼啼的人原封不动退了回去,此刻回院房的路上都有些唏嘘。


    祈福,不过也就是写几个字,挂个风铃的事儿。


    奈何他们院中那位,不干就是不干。


    -


    衣素拽着长裙往外走,自己都没注意到,那其实是跑。


    纸灯笼在手里摇晃剧烈,将她的背影拉得老长,长长落在身后来时路上,长得直延到那棵树下。


    她没跑几步,惶惶夜色里与满面惊容的蕲兵卫正面相碰。


    两方皆脸色发白。


    -


    从蕲兵卫视角往庭院内看去,树下无声站着的人侧目。蕲降白垂眸落在地上,安静看烛火映出摇曳黑影,在地上揉出半道模糊飞逝的纤细人形。


    天早就黑了。


    那些人疾速迅沉地快步走来,单膝跪地抱拳:“属下纰漏,竟让毫无首尾的外人闯入了院中!少公子可有事!”


    一边心底暗暗想着,自家这位是不是克人。且看从这院中出来的姑娘没一位是好的,前脚刚走出一个心碎一地的美人,后脚奔出的那位又是满目惊惶活像遭了大魇。


    -


    房桃由婢女打着油纸伞,几刻后风风火火冲进院子里:“你什么意思!?你任性,我还要脸呢!”


    结果看见那人在树下好端端站着,也不知道望着上头两串红风铃干什么。


    看着就让她来气。


    也只有国公府的姨娘了,她把手炉一甩给旁边丫鬟,气得险些把身上披风都扒下来,撸袖子要打他,却听这外甥无奈低低叹了一句:“姨娘不是让我祈福么,祈了。”


    房桃一愣,看到树上挂着高一点的那个祈福风铃写的是有情人,下一个特意挂在下面,离得很近,却是简单极了:所求皆所愿。


    风一吹,两笺就纠葛起来。


    -


    晚斋,婢女们侍奉完前面的主子吃好,才一起到香积厨匆忙解决自己。


    衣素没胃口,头靠着窗下的炉灶壁,睡着了。


    锣鼓喧天,耳边沸沸扬扬人声鼎沸。等视线清晰了点,看到一辆宽大且长的马车,红锦宝帷,四角纯金铃铛清脆欢响,长街数里仆鬟成群跟随规整,吹拉弹唱的男厮和车夫十分卖力。再望两街道,馆轩辕斋,塔阙牌坊,全都大开窗棂,大敞阁门,沿街百姓眉开眼笑拊掌欢指,不少追夺送亲长队四洒的花瓣和酥糖,一时热闹掀天。


    而她自己,则是扶着车辕。


    衣素晃了神,仰头前望,冷不防迎着刺眼日头,看到了那骏马嵌金玉的宝辔,被一人悠悠牵在手心。


    她呼吸微微一顿,拉花轿的本已是皮毛油亮蹄肌矫健的青骢,骢意指青白相间似蓝的良骁,可眼前这人懒拓驾着的大骥,却是通体火红无半根杂毛,血色鬃毛在炽烈阳光下迎风摆开,蹄步轻俏悠闲,可那眸眼灵性锐利,马体魁梧发达,尤其大腿部股二头肌蓬勃直立,随马尾一甩一甩闲散动作间还微微鼓动。


    她毫不怀疑这一踢便能将她掀翻了去。


    御着这一大马的那狂浪之人似有所感应,微微朝后偏了下脸。


    衣素只第一眼便认出这何其熟悉的背影,是蕲降白。


    他一袭浓红华服,袖口金丝熠熠,与顶上金冠两相辉映。马上背脊虽悠懒然却丝毫不掩直挺,即便只是个身后轮廓,也何其灼灼。


    他风华无限,而她心下无比激动。


    是了,是了!大婚之日!她转头紧盯厚重掩实的锦绣窗帷,其上印开大片大片朵朵牡丹。这通体贵重红木做成的繁华花轿,不是她家小姐是谁坐的?!


    送亲队伍火红绵延不断,最前方数十提灯童子口中嚇然一喊,众人皆呆呆望去,而后大声欢笑呼嚎。一道“噼里啪啦”巨响!衣素耳边一震,原来是转街路口横拉一条巨长炮竹!


    百姓愈发呼声高涨,两街高窗疯了般撒下数朵花瓣和彩色丝帛!


    她欢欣滚下热泪来。


    开路伞排开整整三道,四条颜色不同的绣金华带联袂纷飞。漫天华舞之色里,新郎官似也为娶了美娇娘而年少得意,唇角勾着探过身来,用袖中红扇轻挑车帘。


    远岸渔夫撑杆观望,楼坊上花窗里的少女妇人纤指扒着窗棱。百姓们纷纷勾身探望,欢声笑语闹翻人海。


    然而下一刻,众人面上笑容霎时化作诡异的惊疑和巨大的惶恐。


    香氛馥郁的花轿内,锦绣成团。


    空无一人。


    “新娘呢!!”


    “新娘不见了!!不见了!”


    奏乐团如失去领头羊七零八落,端供案的人扬手打翻了祭祀用品,街内乌泱泱乱作一团。


    她也不免惊慌,惶惶四下看去,然而下一刻,衣素一瞬间僵直在原地,浑身血液倒流。


    婚服红袍如浪,在骄阳下卷风大鼓,那马上恣意大跨的年轻人俊美逼人眼


    ——可他上半张脸却是堪堪一张青铜地狱恶相!


    “啊!!!”


    “鬼啊!新郎是鬼!鬼!!”


    “跑!快跑!!!”


    她生生钉在原地。


    马上之人居高俯视。


    简直如同索命鬼。


    衣素察觉不对,怔然缓缓低下头去。


    她瞳孔放大——大红嫁衣,胸口金丝刺绣,栩栩如生的一只凤凰。


    “很遗憾告诉您,任务彻底失败。”


    “您将永远滞留于书中,但请不要担心,您的父母将会拥有另一个孩子,您的朋友不会记得您……您在原世界的一切将被清零,不会留下漏洞,所有人都不会知晓……”


    “不要……不要……不!!!!”


    她猝然睁眼!


    眼前仍旧是无数下人在吃饭,紫棠有些担心地摇着她:“衣素,衣素,醒醒。”


    衣素头疼欲裂。


    她四处关节一片酸痛,尤其脖子。头顶突然传来笃笃两声,她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紫棠吓了一跳,忙问她怎么了。


    衣素却是手脚并用爬起来,不管不顾地拨开她便跑了出去。


    祈福之前她就叫立雪过来,可是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这会儿才来。她绕到窗边无人的地方,根本没多说一句话就把飞来的立雪赶走了。


    戒台分离后才想起那揭露假僧的关键证据,她本来是想告诉他的。


    但现在不必了。


    紫棠担心她,追着跑出来只见到她的后背居然在抖。


    “衣……”


    她猝然睁眸,话头卡住,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被人猛然抱了个满怀。


    “紫棠,紫棠……”对方把半张脸都深埋在自己肩膀,像呜咽一般喃喃道,好像很痛苦,又好像很恐惧。


    -


    黄昏时她误闯进的庭院,原来是一处施主的住处。


    可是院主人身上的气味怎会那样熟悉,熟悉到令她肝胆俱裂。


    其实她早就开始怀疑了。


    在戒台时,隔楼远远望那一眼,她沉沉出了口气。


    那并不是放心,相反,是很沉重


    ——究竟是友人,还是说,到头来只是一个人。


    -


    最后一次晚课,小沙弥竟跏趺坐于高什法师一旁。


    中间休整时候,司马正阳不动声色走到法师身旁,行礼后言语略有不满:“阿弥陀佛,法师,此僧犯下食荤和构陷的双重罪孽,贵寺如何还令其帮持晚会。是否有些折辱吾等一众弟子。”


    法师看他一眼,竟无话可讲,重新回头闭目,禅定而坐。


    然而众人很快便知晓了缘故,当若干弟子也同来问询那沙弥时,他竟满脸憋紫,一言不发。众人怪哉,愈发言语如炮弹密集落在他身上,有几位少女还气得质问起他来。


    终于,沙弥似乎承忍不住似的,他从蒲团上跳起来,对着法师便扑通磕了好几个头,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法师,法师,求您替我跟长老求情,饶过我好不好!我不想再被默摈了!”


    众人吓了一跳,不止几位,殿内所有人都被吸引去了目光。


    “默摈是什么?”不知谁问了一句。


    “一种所有人不再与其交谈、往来,甚至无视其存在的戒规,”蕲降白道,“僧团会采取默摈的方式惩罚屡教不改的修行者。”


    旨在通过集体沉默促使其自我清醒,悔改。


    他声音不大,似是随口回答的,但殿内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高什依旧闭目缄默。


    衣素远远看着地上的人,指尖轻轻抽紧了一下。


    他还是个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明日他们一走院中只剩僧人师父们,他便要在偌大的寺庙里被迫沉默着长达数日。


    她与其交谈过,这孩子不会能忍受那种孤独的。


    这种孤立似的惩戒,细细想来竟比鞭笞和棍戒更折磨人。他是犯了错,可犯错的孩童正是需要教导规正的时刻,这样放任不管近乎邪性的无声逼迫,却只会令本就歪斜的心念暗中飞速生长。


    衣素意识到什么,嘴唇抖了一下。


    也许他第一次生出杀生的歹念,就是因为在寺中被师父用一些法子惩戒过。


    ——他本来可以是个好孩子。


    一时之间,某种疯狂的想法出现在脑海。


    然而未等她做什么,下一刻司马晏晞却是在众目睽睽下走到了法师身前:“阿弥陀佛,师父,弟子斗胆进言,小师父似身上尘缘过重,与佛门不合,何不放其还俗归去,勿扰了此处清静。”


    衣素微微睁眸,这是那个意思么。


    法师终于睁眼,彼时门处传来一道苍老嗓音:“司马施主,慧眼慈心。”众人一看,忙纷纷行礼:“空一长老。”衣素忙跟着敛衽,心中却惊:原来今日为她观相的人,是这寺内唯一的长老!


    空一看了眼地上之人,叹了口气:“罢了,数年之前也是我一心专横,将这孽畜领回了此地。本以为多年教导能去除他身上执念,未曾想迟不开化。司马施主,收此人入府,老身问你,可有别的私心?”


    衣素一惊,原来长老,将他们间的纠葛早就看得清清楚楚了……


    这样问无可厚非,毕竟连衣素都想不明白,司马晏晞带他回去用意何在,报复么?


    司马晏晞也听出那道意思了,难免羞愧急急道:“无他,唯见此僧年幼,身世可怜,于此界行差踏错,实属磋磨。”再行礼,“望长老允诺。”


    心口落下一块重石——衣素想,真好啊,司马晏晞是主子,她一言重千金,不知道要比自己开口方便多少。


    空一答应,沙弥爬起来时,青平王竟伸手扶了他一下,给他吓得不轻。


    一些第六感让她觉察出了什么,下意识去看司马正阳和他旁边的人。


    一众露出称颂快慰目光的人里,蕲降白道:“回你府邸后记得先别给他大鱼大肉。他在寺里吃惯了素食,身体可能受不了。”他目光也落在司马晏晞身上,神情很淡,但那表情绝不可能是无动于衷。


    衣素这样就觉得,人与人的感情不止有爱来爱去那几个事儿。若司马晏晞不非去强求一个情字,他们或许能走得更近。


    一旦脱离那些傻缺恋爱脑一样的设定,她就是一个极富有魅力的女性,独立又从容。


    嘶,这就越发衬得破系统给的任务强人所难。


    不料此时,寺大门蓦地传来急促的敲打声,伴随人的呼喊:


    “师父们救救命吧!我等清白贫民无故被官兵追杀,他们!他们罔顾人伦藐视律法,要滥杀无辜啊!”


    众人吓了一跳,又有老衰的声音混浊哽咽:“那些官兵们就在后面,求求你们了!他们马上要追上来了!”


    “师父们开开门吧,快放我们进去,我们真的不想死……我们谁都不想死,也谁都不能死啊!


    “家里妻儿老小都还指望着呢,哎呦……造孽啊!”


    一时间,大门外乌拉拉响起高呼声,又是哭喊和哀凄的央求。贵女们吓得连连后退缩成一团,其余人等眉头紧锁,却见有师父仓皇跑进来:“法师!寺门外突然出现好多矿徒,他们,他们好像都受了重伤,身上血淋淋的!”


    高什法师眉头紧蹙,急声道:“镇静,快叫武僧师父们过来!”


    然而这当口,门外突然加进来稀稀拉拉貌似是磕头的声音!接着,愈演愈烈,咚咚咚接个不停,像密集的鼓点震得宝殿内人,头皮发麻。


    且不说现在是什么时候,就放在平时,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轻易把这么一大帮满身血污的人放进庙里,寺里人还在观望商量,外面的人却是刀架脖子上了。


    “放我们进去!”有人怒极攻心,扯掉面具,“亏得我们还专门苦苦奔来这里……什么佛法慈悲……我看你们,你们也是视人命如草芥,冷漠至猪狗不如!


    “对,猪狗不如!草菅人命!骗人,都是骗人!”


    武僧其实早已堵在了摇摇欲坠被拍得哐哐作响的大门处,听到此话被激怒,忍不住向外怒喊:“阿弥陀佛,法家重地,尔等刁民不得擅闯!”


    岂料这句正好戳中肺管子,有人当即暴怒大吼:“好啊,我们就是刁民!既是刁民,不推翻你这破寺铁门说不过去!弟兄们,来,我数一二三,你我一起——撞!!!”


    那门没支撑两下轰然倒塌!


    一时之间,殿内女眷大声尖叫着四下逃散,部分世族子弟竟也到处躲藏屁滚尿流,风度尽失。不过周傥将门后代之辈自然八风不动,蕲兵卫早已行事有素地抵挡在主子前,司马正阳护着身后的司马晏晞,腾齐远几位虽不至于屁滚尿流,腿也抖得差不多了。


    少女们缩着不敢看,奈何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凶神恶煞直冲冲飞到眼头,吓得他们尖叫连连。


    衣素本来是挡在紫棠前面的,不知何时身前又多了许樊,把她的视线遮去大半。


    和暖安宁的殿内,一下子充斥着裹挟血腥气的冷风。


    血迹从门口延伸到殿内,台阶上涂开深红的痕迹,空一长老当即喝着要把人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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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去,却被人打断。


    “长老,我们不妨先问清楚事由。”梁知声蹙眉。


    那些人便也呜咽说开了——原来正是衣素前几日遇见那矿徒的同工,继发生一个洞塌压死数人事件后,上头那个急着倒卖矿料的贪官罔顾人命,强迫更多人进山,甚至派人将他们推进深不见底的山洞和坑穴内——


    “若是命大,自然还能出来。可若是一脚踩错了地,可就是……万劫不复啊!!!”一个老者哭喊道。


    他们反抗不得,多日积怨起了争执,夺过兵器就与那些狗东西干了起来,然而终究不是对手,身负重伤落荒而逃,而一旦被抓住,一个刀戟戳下来人便没了呼吸。


    也都是浑身觳觫的可怜人,或老或壮,头脸狼狈,有的伤势惨重,跑着跑着就把被砍了一刀的胳膊给跑掉了。


    有些人早已生生痛得说不出话,把舌头咬得鲜血淋漓,张口全是血。而有些人进了殿内一头栽倒,咽气了。


    衣素探出头只看了一眼,脸色刷白地站回了身前人的阴影里,飞快捂住了同样踮脚的紫棠的眼睛。


    爱论政事的众子弟听了顿时炸开锅,相府下人多,司马正阳吩咐他们赶紧将女眷安置回各自住处,至于司马晏晞他自然带在身边,未曾想谭温书却也不想离开。且见她突然走出一步,从匆匆赶来的邯郸手里接过草药纱布便蹲下来,丝毫不顾忌也不害怕地对那老者道:“老人家,我略懂一些止血法子,您伤得太重了必须及时止血?”老者自然涕泗横流说不出话来,只点头。


    众女见了,不知缘何就不愿走了。当然也有胆小的头也不回就跑了:“她们脑子有病……”


    只听其余女眷议论:“她一个闺阁女子,怎么会些行军用药的事……”“……她看着那伤口就不害怕吗……”“……不会是装的吧……”语气各有各的怪味。


    蕲降白也在那老者身前蹲下来,殿内剑拔弩张气氛散了不少,许樊在晦暗不清的阴影里微微侧身过来,问她还好吧。


    衣素摇了下头,然而远远看到那一幕的下一刻,唇瓣突然一瞬褪尽血色。


    方才系统说,此处是个关键情节点。原书里,蕲降白对谭温书会涂药包扎之事,其实也并无太多兴趣。


    真正让他心头狠狠划了一笔的,是看见对方包扎的手法


    ——那是他母亲惯用的方式。


    他母亲嫁将门,丈夫和儿子出入沙场,用兵打仗负伤是家常便饭,小儿子年幼时虽不必经历这些,也是玩闹性子,受伤常有之事,她一个深闺女眷久而久之也就摸索出这一套


    ——她可不想总让别人给夫君上药呢。


    不过她娇生惯养,别说包扎了,十指不沾阳春水连厨房都没进过,蕲昀教了她许多次,她还是爱把纱布和绑带缠成花蝴蝶一样。


    蕲降白年幼时,常看见父亲身姿英挺威武,着金甲缁衣或威风凛凛的大一品官服,其上金丝补子雍贵华美。肩上或臂膀却用白色巾布或别的什么,绑着个极其刺目的花蝴蝶。


    偏生总是严峻不苟面容上,却看着坐在一旁石桌边耍赖般伸手拽着他胳膊,笑脸盈盈的母亲,目光很隐晦地温柔。


    说实话,他母亲有时也很顽皮,每每知晓了他要去校场巡察练兵,都撒赖扒开他衣服,说先前的伤没好,娇气地要给他绑个结,蕲昀十有八九都无奈应了。


    或许蕲降白性子里有一部分是拜于那位国公夫人所赐呢。


    也有不应的时候,那么那日他从房内出来,脸上或脖子上,必有个红红的口脂印。


    蕲降白不像他父亲会纵容她,蝴蝶就是蝴蝶,在街上磕到了脑门,和国子监的人爬树摔着了腿,他宁愿顶着个大包都不愿开学再在一帮小伙伴面前,被绑成两个翅膀的大昆虫。


    每每不幸被强制装扮了一番,梁知声拍手,司马正阳笑得从马上翻下来,司马晏晞则拽着那结问书菊,来年她的新裙子能不能也添上这样式。


    总之,原书里蕲降白看到今年才从越州被接回长安的谭温书,做出一样笨拙的行为。不动声色问她:


    谭施主,怎么会上药。


    谭温书就摇摇头,道:童年时候,遇到过一个貌美夫人,她教给她的。


    如果之前是少男少女朦胧好感,那么此次就是无法忽视的导火索。


    衣素心头跳了一下,又一下。越跳越乱,越跳越重。


    主角间的羁绊,比她想的要深得多得多。


    这也难怪,她就说凭借短短时日接触下来,她觉得的这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如何会去喜欢上另一个人。


    细细思索,兀自沉吟。蕲降白生于京城高门,自幼家境优渥,见过太多繁华美物,也从来不缺女孩子喜欢。


    他本就是个很难动心,很难为爱折服的人。


    她脑子里一片乱麻。


    眼神不知飘向何方,再度虚虚定焦过去的时刻,却整个人傻住了


    ——蕲降白正一错不错地看向她。


    颅内嗡的一声。


    衣素先是眼睫剧烈地抖了下,接着简直是神速地瞳孔左右飞开。


    一向四下扫去脑子登时清醒多了,她微张了下口,回过头去,朝紫棠丢了一句话:


    “你今晚吃饱了吗。”


    紫棠:“?”


    许樊:“……”


    衣素:“……”


    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矿徒眼白翻了翻。


    更诡异的是她问完那句话其实就转过头去了,看着是根本没指望听答案。


    衣素:“…………”


    好。其实她根本没清醒。


    中国人一没话找话就爱问吃了吗的无聊问题。


    蕲降白皱了一下眉头


    ——从他这个角度看,那二人的身影恰好交叠得有些过近。


    他回过头来。若是寻常共事之人,这行为举止莫非太亲密了些。


    心头有些不太舒服,然而下一刻,却是被那垂垂老者喊去了注意:“大……大人……”那老者软软的脖子梗在柱上,嘴唇开了条缝,放松状态下已经合不住了。而且,他一只眼睛血肉模糊,另一只眼也只能费力看着他。蕲降白道:“我不是什么大人,尚未赋职。”那老者却以为自己说错话,犯了大忌讳,呼吸一下子喘了起来:“小,小人有眼无珠……!望大……施、施主见谅!”他磕巴试探,施主两字念得笨拙不堪,卑微地唯诺,谭温书见状边系那包扎结边轻拍安慰:“没事,没事,不要害怕。既为你们疗伤,断没有残害你们的道理。”


    蕲降白看着她手下动作,眼皮搭了搭,随后轻松地便撇开视线。


    衣素看得分明。


    竟然,他似乎毫不在意。如果“他们”真的只是一个人,那,蕲降白……居然一直都在调查司马安!


    可是,他明明应该……他明明应该在广凉之战事发后才着手这一系列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


    她再度头疼欲裂。


    这太奇怪了,一定有哪些地方出错了


    ——除非他早就知道广凉之战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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