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强赛当天。
元曌站在队伍最前方，抬手挡住刺目的光线。
艾利安队的支持者太多，观战台坐得比昨天还满，各色披风挤在一起，又以红色最多。
西里尔咋舌：“这号召力真是吓人，做他的对手心理压力得多大。”
他都开始紧张了。
如果不是他一个劲往观众席凑，元曌也会相信这个说法。
她偏头望向面色不自然的塔莉，替她遮去一些目光。
“谢谢。”塔莉松了口气，她实在不擅长应对人多的环境。
“双方选手是否准备完毕。”
比尤莱手持传送卷轴站在四队中间，笑容和煦。
其他三组的队长依次点头，她看向眯着眼的元曌，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艾利安。
比尤莱面色不变：“莱昂尼，你们队准备好了吗？”
没想到她会单独问自己，元曌有些惊讶：“比尤莱院长，我有个问题。”
离比赛开始只剩五分钟，稍微严厉点的裁判都会驳回这个诉求，但比尤莱还是好脾气道：“什么问题？”
“除了竞速这一点，其他赛制应该没有变化吧？”
比尤莱还没回答，一声嗤笑从卢卡斯队伍中传出。
伏恩抬起下巴：“莱昂尼首席连赛制都不了解就来比赛，看来是知道结果，不想白费功夫了？”
元曌一愣。
这一反应被卢卡斯视为恼火，他双手抱胸，唇角扬起讥讽的弧度。
艾利安眉心微凝。
短暂的半秒停顿后，元曌回过神，眨了眨眼。
对方的法术系似乎对自己有强烈敌意，她方才和莱昂尼交流几句，两人都对这个小个子男生没印象。
“请注意赛前纪律。”比尤莱提醒。
她语调拉平，显得严肃，伏恩没再出言挑衅。
“除去竞速，此前的所有比赛规则保持不变。”比尤莱看向元曌，“你对哪条有疑问吗？”
维罗妮卡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上前一步想拦住元曌，可是已经来不及。
“有。”元曌点头干脆。
她直视着卢卡斯，眼神不闪不避。
“如果出局对方队长，也算我们赢吗？”
全场寂静。
数道锐利的视线霎时刺向元曌，如同要将她钉穿的箭矢，火药味在上空蔓延。
卢卡斯嘴角弧度不变，眼中却没了笑意，阴沉的目光让塔莉下意识后退一步。
身后被什么东西轻轻抵住，她偏头，是伏夜的魔杖。
他依旧离队里其他人有一米远，近两米的身高如同一堵静默的高墙，见她看来，伏夜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塔莉咬牙站了回去。
隐隐有火花在两队间炸开。
元曌仿佛一点不觉得自己有拱火意味，直白的视线让西里尔捏了把汗。
和元曌一样平静的人是比尤莱，她没有一丝停顿：“算。”
“但你必须最先出局他。”
她态度友善得过分，元曌想不注意都难，她规规矩矩道了声谢。
西里尔眼神游移，悄悄向后倒，压低声音问道：“还有多久开赛？”
卢卡斯看起来要吃人了！
“最后三十秒。”
秘银瞳孔轻微放大，她的星职是激绪客，对他人情绪极端敏感，卢卡斯在她眼中如同一座将要喷发的火山，正不断积聚热量。
西里尔双手合十。
三十秒后，钟声敲响，几人消失在原地。
解说席。
霍尔杖间轻抬，浓郁的魔力源源不断注入“神之眼”中。
“你觉得哪队会赢？”莫里森百无聊赖地坐在解说台前，看向走近的比尤莱。
“莱昂尼和艾利安。”后者毫不犹豫。
“为什么？”莫里森来了兴趣，开幕式上他就想说，比尤莱似乎对元曌多有包庇。
比尤莱没有回答：“西里尔在她队里，你不希望你的学生赢？”
“这话说的，四个召唤系哪个不是我的学生？”莫里森双手交叠，枕在脑后，“谁赢都一样。”
顶多是对西里尔多费心了些。
而且这也不是他想谁赢谁就能赢的。
比尤莱在他旁边坐下，喝了口茶：“瓦莱琉斯家族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西里尔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辈在跨区域联合大赛取得成绩，家族也跟着光荣，多数家族都鼓励甚至强制小辈参赛，更别说是瓦莱琉斯这种与大赛渊源颇深的家族。
当年梅芙在赛场大放异彩，不仅重扬了召唤系的威名，也将这个快要被遗忘的古老家族重新拉回众人视线，一百年来，代表琉恩帝国出战的召唤系有近三分之一姓瓦莱琉斯。
西里尔虽年长，召唤天赋却远不及戈斯，家族自然只会将宝押在后者身上。
至于前者，在不丢人现眼的情况下，体验一下就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没注意到观众席逐渐骚动起来。
比尤莱先察觉不对劲，她顺着众人视线向上看，只见“神之眼”的二十四个画面中，有六个一片漆黑。
“霍尔教授，什么情况？”
比赛初期没什么可讲解的点，二人都没关注上空的画面。
霍尔口中念念有词，“神之眼”在魔力的催动下不停振翅，她能确定母眼和子眼均未损坏，可就是显现不出画面。
比尤莱走到她跟前:“这六个画面是哪队的？”
“莱昂尼队的。”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画面亮了起来，西里尔的声音从中传出:“老大，要和外面解释一下吗？”
“不用。”
元曌斩钉截铁，声音因距离太远有些模糊。
“他们不问，你不说，他们一问，你惊讶。”
内外同时安静一瞬，几秒后才又响起西里尔的声音：“可是我已经说了。”
正要问的解说席:“……”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观众席：“……”
没想到是他们蓄意而为，霍尔皱眉，正要联系子眼，属于西里尔的画面一变，元曌的脸出现在正中央。
她眼神真诚，没有丝毫被揭穿的羞愧：“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刚才都是误会。”
看着这张脸，霍尔冷笑一声，原来是这个把她认错，还在她课上睡觉的学生。
一个法术系，跑来听武器构造课做什么！
“莱昂尼，私自摘下徽章违反校赛规定，如果没有正当理由，你会被立刻取消比赛资格。”
霍尔眼神不善。
“老师放心，我们有正当理由。”
元曌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莫里森好奇：“什么理由？”
五个画面依次亮起，最先入目的就是一片广阔的沼泽，其次则是衣服破烂、形容狼狈的西里尔。
刚开始五分钟就变成这副样子，三人都吃了一惊。
比尤莱盯着那片浓稠冒泡的深绿沼泽潭，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
这个遗迹名为“蚀沼遗迹”，新一轮等级判定为B级，遗迹中一半以上陆地由沼泽构成，其中腐蚀性极强的酸液能瞬间化皮肉为白骨，即使有防御魔法的加持也撑不了多久。
西里尔想必是沾到了这些液体。
其他人也猜到了这一可能，少量酸液不致命，但依然会灼伤皮肤。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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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理由没法说服霍尔，受伤让治愈系治一下就行，摘掉徽章做什么？
拙劣的借口。
仿佛读出她的想法，伏夜从其中一个画面出现：“我不会治愈术。”
霍尔：……倒是忘了这茬，这个队伍的治愈系不太常规。
她轻咳两声，正色道：“那也不是摘掉徽章的理由。”
元曌赞同：“老师说的对，和治疗没关系，主要是……”
在解说席和观众席狐疑的眼神中，她痛心疾首道：
“西里尔受伤的位置，不太方便。”
霍尔：？
观众席:？
众人不自觉看向西里尔，他瞪大眼靠在树下，一脸不可置信。
但下一秒，他面色痛苦起来，呻吟道：“老大说得对……”
“就是这个情况。”
元曌目露同情：“为了保护西里尔选手的隐私，我让大家都摘了徽章，但考虑到在比赛，我们没有耽误很久，这次断联应该不会影响比赛结果，相信老师们能理解。”
西里尔红着眼眶再次呻吟。
……确实能够理解，如果真是这样，摘下徽章也无可厚非。
霍尔失语了。
子母眼间的第一次联系需要两分钟缓冲，如果西里尔刚开赛就受伤，只能是传送落点离沼泽区域太近，甚至就在沼泽上。
未免太倒霉了。
这是所有人的心声。
比尤莱盯着元曌看了一会，“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莱昂尼，你能保证所言属实？”
“当然可以。”元曌信誓旦旦。
“好，既然是这个原因，那也算情有可原，你们可以继续比赛。但如果有第二次，我会立刻取消你们队伍的比赛资格。”
“明白。”
通讯切断，几人将徽章重新别回领口，“神之眼”上的画面恢复稳定。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看好她了。”莫里森摸了摸下巴新长出来的胡须，“别的不说，人有意思。”
比尤莱不置可否。
蚀沼遗迹。
元曌拨了拨胸口的徽章，朝一脸放空的西里尔挑眉。
“老大，”他神色恹恹，“我的清誉全毁了。”
元曌拍拍他的肩：“没办法，这种悲剧，谁都不想发生。”
她瞥了眼西里尔手背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
手受伤，怎么不算不方便呢？
她松了松肩膀，魔杖顶端的魔法石闪过流光。
她这次带进遗迹的武器还是莱昂尼的魔杖，只是托维罗妮卡更换了破碎的主水晶，学院内老师们对她被禁术反噬一事的态度奇怪，她暂时不想暴露自己亲和元素改变的秘密。
【元曌，刚才教你的咒语记住了吗？】莱昂尼重复一遍，【这是最基础的雷系攻击魔法，一定要熟记，卢卡斯速度太快，我怕会来不及。】
【记住了，放心。】
晦涩的音节自口中发出，缓慢却准确，元曌抬手，一道雷电从亮起的魔法石中射出，将沼泽边上的岩石劈成两半。
数条不知名的鱼类从石块中飞出，落在潭边的苔藓上。
维罗妮卡眼中划过震惊，居然真的有用。
时间回到五分钟前。
红光闪过，六道人影出现在沼泽边上。
西里尔悻悻跳开一步：“好险。”
再偏半米就要掉进那些正咕噜咕噜冒泡的水潭里了。
他看向元曌：“老……”
说到一半，胸口突然出现一只手，一把将他的徽章扯了下来。
元曌将六枚摘下的徽章拢在手心，随手丢到一边，言简意赅道：
“攻击我，秘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