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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同住

作者:应岁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许枝影是被一阵热乎乎的呼噜声吵醒的,茸茸的毛凑在她脸上,痒的她左闪右躲,最后一个喷嚏坐起来。


    “喵呜。”


    虎子把尾巴收在身体旁边,冲她欢快叫了声。


    “是你呀。”许枝影笑着上前,轻摸了摸它的脑袋。见天色已大亮了,起身换好衣服,出门就见到祁苍背手站在槐树下。


    这颗槐树应该至少有百年了,合抱粗的树干,枝干却全是黄叶,唯有枝头零星几点绿意,像是残存的生机。


    许枝影凑上前,“这树需要除虫施肥了。”


    侧目瞧她,祁苍为她这不知死活的话嗤笑,“你起迟了。”


    “啊?”许枝影拘谨握起手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这里总能睡的很熟,况且昨夜熬了很晚,她睡过头也是人之常情。“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喂猫。”


    扭头看着卧倒在檐下咬尾巴玩的虎子,许枝影点头,这本就是她答应的事情。


    环顾着四周,在刺目阳光下,宅院的破败更明显,明晃晃的蜘蛛网四处挂着,厚重的灰尘几乎要淹没青砖的花纹。许枝影爱干净又闲不住,此刻只觉手痒。“那个,现在我还是不能随便去任何地方吗?”


    闻言,祁苍皱眉回过头来瞧着她。他这段时间已然从旁处了解,养人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人脆弱又娇气,每日要吃三顿饭,冷不得饿不得,不能淋雨不能暴晒。还要花钱,去买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许枝影眼看着他眉心越皱越深,本以为要期待落空时,他忽得开口:


    “可以去。”


    “都可以去。”


    人也是需要自己的生活范围的,他了解。


    登时高兴起来,许枝影蹦跳着往前,张开双臂抱了他一下。“多谢你!”随后就被冰的缩手,她又跑过来,一把捞起虎子抱在怀里,往他柔软的肚皮亲了几口,逼得虎子喵喵叫,“走咯,给我们做饭吃。”


    祁苍呆楞的站在原地,被她触碰过的地方,炙热得几乎灼烧了他。


    噗——


    他脑袋上突然长出一朵小花,粉粉的,是这边常见的开在坟头的花。立刻伸出手把那朵花按了下去,祁苍视线拉长,瞧着走远的许枝影。


    抛却爹娘的束缚后,她显露出天然的生机,从未被规训和教化过的反应,就像是一尾鱼闯进了他这死水般的宅子。怪不得虎子会喜欢她。


    祁苍蹲下身来,以手抚地,属于他的气息在这方圆百里迅速的扩散着,告知周遭的所有存在,恶鬼娶妻,不准搅扰。


    院落一角,一口枯井深处缓缓晃动起涟漪,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探出手面,又迅速没入井底。


    ——


    许枝影诚然算的上勤快,简单填饱肚子后,她将袖子一挽就开始干活。


    虎子懒洋洋的趴在太阳下睡觉,眯缝着眼瞧见她洒扫庭院,一觉睡醒后她已经开始擦窗棂,就像不知累似的。太阳逐渐往西沉了,虎子起来伸个懒腰,追着太阳睡到另一处,听着她沙沙扫地的声音就又埋头睡过去。


    拭一把额头的汗,许枝影远远瞧了眼虎子软乎乎的毛,小肚皮在阳光下一鼓一鼓。打扫起来,这宅子远比她想象中更大,以她一个人要洒扫干净恐怕会好几日,她眼下只把明显的尘土和蛛网都打扫了。


    正想着,手下一用力,扑哧一声抹布就破了。许枝影暗叹口气,这里荒废了太久,她找出的工具都用不成。


    今日太晚无法下山,等明天得去置办些东西。还有窗户破得透风了,屋顶也有漏洞,都需要修补。


    暂且将就着用破抹布都擦过浮土了,许枝影打量天色,打算先把她住的屋子给收拾出来。


    推门进去,许枝影如今才细细打量起屋内的布局,她不懂什么风水和器物好坏,只觉得屋里很大,一切家具都很结实厚重,擦去土后露出暗红的木头颜色。


    床头还有细致的雕花,她辨认了很久,才看出是祥云纹饰。房中有很多她用不上的杂物,泛黄的纸张,朽碎的毛笔,书架和地上都有很多书本纸张,还有一些描金的碎瓷片。


    薰笼和香炉里积着一层灰,她打开的瞬间被呛得打喷嚏,随后又闻出陈旧的香味。


    从书籍纸张开始一点点收拾着,许枝影用手拂去灰尘,辨认着书籍的名字。她没有上过学,只有蹲狗洞偷听私塾的经历,字自然是也认不全。看来看去,最多的似乎是一横下面有两点的书


    用手描摹着笔画,许枝影费劲回想了很久,才记起这是“兵”字,果然符合他少年将军的身份。


    书本纸张在许枝影心中都是很贵重的东西,她小心的翻看着,若是写满的散落纸张就和书收在一起,空白的纸张就小心铺好在桌子上。她明日还想再买点笔墨,或许她能求求祁苍,教她写字。


    她突然翻看到了一本不一样的书,上面空白处密密麻麻批注了很多小字,纤细的小字看上去劲瘦有力,颇具风骨。


    “沙洲异邦人甚多,常有僧侣讲经,听者茂矣。有善画者,佛陀描摹之精,发丝可辩。”


    “殊州好酿酒,时值秋末,酒香果香缠绵万里而不绝,欲购得一坛奉于父亲,然路途遥远,憾而作罢。”


    “甘州景美甚!水草丰美,幸得一马,飒飒如风,好不畅快!”


    “望仙峰下有村愚昧,然景逸山秀,吾甚喜之,若得一宅长住,乃美事也。”


    许枝影磕磕绊绊的看着,从他标注的不同地界里,认出这约莫是本游记。瞧着如此多被他圈出的地方,可想他曾游历过多少壮美山河,可惜她读不懂这些字眼,只隐约感知到他曾经的畅快。


    “你在看什么?”


    耳侧忽然传来一道嗓音,多年来蹲狗洞的反应让许枝影一把将书扔开,老老实实抬头,“什么都没有。”


    祁苍披着他宽松的黑色长袍,不懂她惊恐什么,转身回去将书捡了回来,慢条斯理翻看着,“这是谁写的?”


    许枝影惊讶望他,很多书本上都有这样的字迹,能留下这些的必然是这宅子曾经的主人。“你认不出来吗?”


    祁苍摇摇头。


    “似乎有些熟悉……写这些的人,自以为是,想法幼稚。”


    “但似乎很洒脱快活,倒惹人羡慕,应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年。”


    许枝影仰头看着他,“祁苍,我能问你件事吗?”


    他低眉,面色平和的同意。


    “你,记不记得自己的事情,比如你都经历过什么,最后又是怎么死的?”


    在镇子上做活的时候,她也曾闲聊般提过他的名字,可连人脉最广的老板娘都没听说过。


    敛眉顿住,祁苍把那本游记捏在手上,他也坐下来,拇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泛黄的书页。


    霜雪不断在他身下蔓延又融化,他屈膝支颐,出神的瞧着远处。他鲜少回顾过自己的过往,似乎早就在长久的岁月里,习惯了他恶鬼的身份。


    太阳彻底落下去了,许枝影逐渐看不清楚东西,就当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祁苍突然开口。


    “大约,忘得都差不多了。”


    “记忆也会磨损堆叠,在人世间留得越久,作为人的记忆就越少,努力回想,也如隔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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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是个带兵打仗,征战杀伐的将军。认识过一些人,也早都死的死忘的忘。”


    “至于我如何死的,我更是记不清。”


    暗夜中传来祁苍低低一声自嘲的笑声。他若是知道自己为何而死,恐怕也能早早报仇,了却执念,轮回脱胎了。


    许枝影侧目,他身躯颜色浅淡,似乎都要融到夜色里去了。每个人都如同大海上孤独的船只,与他人的连接就像是一个个船锚,船锚越多的人,在会在波涛中越稳固。


    她想起他曾孤身站在月色下的样子,便是一只漂泊孤舟,没有方向,更没有依靠。


    吸吸鼻子,许枝影忽而很不喜欢这种忧愁氛围,她摸索着往旁拍了一巴掌。“什么话,我和虎子可都活着呢。”


    祁苍侧头,黑夜与白天对他而言并无不同,他瞧着她手腕连接自己的鲜红,突然想起来他找她本是想要解开这劳什子“婚契”的。


    蹲坐得腿都麻了,许枝影扶着书架站起来,捶打着酸软的腿,龇牙咧嘴:“嘶,我明日得下山去一趟,要买些锅碗瓢盆,花草种子,还有米面什么的。我的钱怕是不够,能借点你的不?”


    她絮絮叨叨的数着需要购置的东西,捶腿声不断,还有她呼吸的响动,周遭似乎突然就热闹了起来。祁苍意兴阑珊,太晚了,明日再解吧。


    “好。”


    许枝影立刻瞪大了眼睛,这本是她壮着胆子开玩笑来的,谁敢跟恶鬼借钱,可没想到他就真的答应了。


    想朝他走两步,可屋子里太暗,许枝影转身就被香炉磕了一下,脚趾生疼。下一瞬,屋子就全亮起来。


    幽绿色的光芒,犹如千百只会聚的萤火虫,将四下照得通明。许枝影莞尔,回头却不见祁苍的身形,透过破窗户看出去,唯有槐树枝微晃了晃。


    很快将剩下的书本都收拾好,许枝影宽衣去睡,临睡前恍惚闻到一股槐花香,她直起身子瞧了眼只有零星几片叶子的槐树,摇了摇头。


    “我要睡了。”


    光芒依言暗下。


    -


    宅门外,盛放的山桃下,两个魁梧的中年人趴着门缝看。


    他们是忘仙村最精壮的两个人,个个力气都顶得上一头牛,是周氏三催四请了来捉许枝影的。


    可此刻瞧着里面,他们水桶粗的腰也在轻颤。


    “大哥,我们真的要进去吗?”


    被唤作大哥的人也不敢搭话,只觉得这里刺骨的冷,一张口先听到了牙关打颤的声音。“再,再瞧瞧。”


    “大哥,里面亮起来了。”另一人更发颤,手指着门缝深处,“那光,是鬼火!”


    咚咚的心都快跳出去,大哥面色也惨白,回想起全村人对他历来敬仰的眼神,他强撑着嘴硬。“鬼火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随之恐惧化作怒气,狠狠锤打了旁人一下。被打的人敢怒不敢言,继续趴着门缝看。


    感官在夜色中放大,两人都觉得手脚要冻掉的时候,里面的光突然灭了。


    如同见鬼一样,两人对视,俱是满眼惊恐,腥臊味传来,不知是其中哪个尿了裤子。


    “大,大哥……鬼火灭了。”


    “鬼火灭了。”大哥喃喃,如梦初醒推他一把,“鬼要来了,跑啊!”


    眼看大哥说完就窜出去老远,他骂骂咧咧几声,也捂着裤子撒腿就跑,几乎要吓得喊娘。


    门上面垂着条猫尾巴,虎子嫌弃的舔舔爪子,一甩尾跳走了。


    第二日,忘仙村只回来了两个断了腿的神智不清的人,村子里又是一阵哭爹喊娘,再没人敢上山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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