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对对对，兄弟。”陆广白试图像兄弟一样环着郑南乐的肩膀，但手抬起，盯着郑南乐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又将手放下了。
过于亮了，兄弟。
他骗不了自己。
郑二丫蹲在郑南乐旁边，看看郑南乐，又看看陆广白，总觉得两人之间怪怪的。
哦，怪熟悉的。
可是姐姐和这人，不是才认识几天？
还有，姐姐和□□的狗崽子走得太近，真不会有事吗？
小小的二丫，操着大大的心。
那边，村长在树上找到了昏迷的谢小五，犹豫片刻，道：“让他挂着醒醒神，明早再将他放下来。”
若说之前还想着两边审审，不能单听张玉一人的话，但此刻看到谢小五的状态，觉得不用审了。
村长来了又走，如路过的候鸟，‘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半点云彩’。
郑南乐夸道：“村长真是风一样的男人。”
陆广白其实没明白郑南乐的夸点，但他还是附和道：“村长确实不错。”
*
东方破晓，晨光熹微。
郑南乐从陆广白那拿了米油和驱虫粉，又回房间眯着眼。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郑家院子里开始有了动静，郑家人陆陆续续地开始起床。
郑南乐没动。
过了十来分钟，郑老太敲她房间的门，硬邦邦地声音响起，“二丫，起来吃早饭了。”
郑南乐还是没动。
待听得院中安安静静，她才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拉开门，院外只有几个小的，瞧见郑南乐，吓得郑三虎带着两个弟弟溜了出去。
郑南乐在院子里和厨房溜达一圈，满意了。
她用热水洗脸，又去锅里拿红薯饭，对二丫道：“你看，家人之间也是这样的相处的，‘东风压倒西风’，谁强谁占上风。”
郑二丫摇头：“姐姐，亲人之间，不该是像青苗姐家那样，很有爱么？”
郑二丫无比羡慕的，是村长家的青苗姐姐，她才是真正的没下过地，也没怎么干过家务活，之前她要读书，读书事大，家里事不让她沾手；高中毕业后又进了公社当干事，家里的事更是麻烦不到她身上。
她想吃什么，只要和她奶奶撒娇说一说，便算今明两日无法满足，隔段时间也能在家里见到，她家里将她放在心上，不管是她随口说还是真的想要，宠爱她的家人都会满足。
她偷偷地瞧过她家里人看她的眼神，很温暖，很让人向往。
那是她渴求，却得不到的。
如果有下辈子，她希望能投生村长这样的家里，有个爱自己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
“啊，是，真正的亲人是这样的。”郑南乐想起那个骑着自行车去上班，自信明媚气质不像其他农村姑娘那般灰扑扑的女孩，点头赞同。
她开始收拾杂屋。
之前为了维持傻子人设，除了简单洗手洗脸，都没怎么清洗过自己，也没怎么打理过房间，得过且过，啧，比她末世过得还要邋遢。
现在郑家这边消停了，她也可以让自己住得更舒心，有什么缺的，就去郑老太房间里拿，破得不行的，也去郑老太房间里拿。
她一边洗刷刷，一边与郑二丫说话，“但是二丫，就你爷奶那样的人，你觉得你和你爷奶能处成谢青苗家一样么？”
出场配置不行，后边再怎么改造，也不行。
“不过，你可以找个这样的人家嫁过去。”郑南乐道，“等我将你养好一些，你可以嫁给谢荣华。我看他，以后会是个人物。”
郑二丫脸色通红，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荣华哥有喜欢的人了。”
“那谢荣华他哥呢，我记得他哥也没结婚，在部队吧。”郑南乐又道。
“姐姐，真不用，”郑二丫想起前些年见到的建华哥，吓得连连打嗝。
建华哥穿着一身军装，站在那里，望着人时，瞳仁漆黑，锐利逼人，像是要将人从里到外都看透。
太吓人了，光是想想就觉得可怖。
见郑二丫这么抗拒，郑南乐歇了点鸳鸯谱的心思。
这是二丫的人生，她顶多只能建议，不能替她做主。
抚着剧烈蹦跳的心脏，郑南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就刚才那点运动量，浑身虚脱乏力，心脏就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像是要从胸腔跳出来。
有她的精神力支撑都是如此，以往二丫是怎么度过的？
全凭毅力？
难怪年纪轻轻身体这么差，熬干了自己。
郑南乐本来打算只休息一会，但闭眼躺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再醒来，到了下午两点。
去厨房里将郑老太留给她的饭菜热了热，又摸出昨天留的玉米面一并吃了，郑南乐揣着手手在村里走动。
村里基本上没什么人，除非是老得或者残得干不来活，基本上都会下地干活，倒是有小朋友扎堆玩，但郑南乐自觉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去。
她背着手踱着步，不知不觉地往田里走去。
现在已经五月份，绿野茵茵水清清的，郑南乐的心情，一下子如此时的太阳般，明媚十足。
穿越至今，她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七零年代的好山好水好风景，之前忙着斗郑家人和谢家人，没心情。
绿水清波，阳光透过大柳树的枝桠，在漾荡漾荡着的河面上碎裂成银光，粼粼的，细水缓流，和着这午后的微风，郑南乐坐在小河边的台阶上，盯着河面上的粼粼清波，整个人都如眼前小河般，缓了下来，静了下来。
沉默片刻，郑南乐问二丫，“二丫，我教你的步法，学得怎么样了？”
“我天天有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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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郑二丫坐在郑南乐身边，乖巧应道。
“报纸上的文章，都会念了吧？”
“会了，晚上我念给你听。”
“那挺好的，报纸上的字都认识了，识字这块没大问题了。”郑南乐笑了笑，“等你爷奶将你分了出去，你就回来吧。”
到那个时候，只要郑二丫没犯圣母病，不会过得差。
“姐姐，咱们一直这样，不好吗？”郑二丫问。
“不行的，”郑南乐笑着开口，“二丫，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能以魂体的方式存在，白天黑夜的都不影响你活动，但我觉得，魂体这样没有肉..身.保护，会对你不好。”
“你最好尽早回你这具身体。”
“那姐姐呢？”
“我，当然是回我该去的地方。”
她本就该死于与丧尸王同归于尽那刻，现在的日子，都是偷来的，她已经很满足了。
当然，还是有点遗憾的，七零年代的农村物质匮乏，很多美食都吃不到，当然，二丫身体虚弱，也没法吃，这可谓是一大遗憾。
郑二丫抱着身子，直直地望着河面，紧绷着脸。
郑南乐揉揉郑二丫的头，笑着开口：“二丫，人这一生，缘分来了又散，有人能伴你许久，有人注定只能陪伴你一段，你得学会接受。”
二丫扭头，望向郑南乐，“姐姐，你会记得我吗？”
“当然，二丫这么可爱。”
郑二丫抿唇，又快乐地笑了起来，“姐姐是个小仙女。”
“对，我是小仙女，所以我会回到天上。”
“嗯嗯。”二丫连连点头。
与郑二丫聊完离开这个话题，郑南乐心情舒畅了不少，看山看水看人，都抱着一种极为包容的姿态。
穿过小河就是田与地，郑南乐揣着小手顺着桥往前走，一眼瞧见在人群里干活的陆广白。
无他，高瘦得独一无二，太富有辨识度。
柳山村靠南，一般能种两季稻，早稻和晚稻，现在早稻插秧，陆广白两只腿站在稻田里，弯着腰，从她这个角度瞧过去，和圆规几乎没什么差别。
他的动作十分麻利，脚前方的稻秧笔直。
看着看着，郑南乐的心里怪不是滋味。
郑二丫是透支身体健康在干活，陆广白又何尝不是？
他当初来的时候，不到上高中的年纪，正是男孩儿发育的黄金阶段，偏他来到这落后的山村，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繁重的农活，照顾年老的爷爷。
这样的压力，成年人都未必能扛得住，他却扛住了，还一扛就是五年。
看他的面相，并无多少戾气，像是柔软的蚌，将苦难酿成了珍珠，铸就了钢铁般不屈的内核。
似是察觉到郑南乐的视线，陆广白回头，隔着遥遥虚空，两人对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