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地库的射灯在曜变天目盏上投下星斑,像把碎钻撒在了墨色的湖面。
江浸月戴着橡胶手套的指尖悬在半空,迟迟不敢触碰釉面。茶碗被嵌在明代紫檀木座里,盏沿的开片纹路泛着虹彩,转动时能听见细微的“咔哒”声,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齿轮在釉下咬合。傅沉舟站在她身后,呼吸拂过她的颈窝,带着地库特有的潮湿气息:“怕了?”
“我在看釉色。”她的声音有些发颤。射灯的光穿透盏身,在白墙上映出不规则的光斑,竟渐渐组成张人脸——是个穿月白旗袍的女子,眉眼与她有七分相似,正用银簪划破食指,血珠坠入茶碗时,发出编钟般的清响。
“民国二十六年冬夜,南京。”傅沉舟的指尖点在釉面某处,“你祖母玉柔,也就是我母亲的孪生妹妹,在这里用双生子的心头血封存海图。”他突然按住她的手腕,迫使她的指尖贴上釉面,“感受一下,这温度是不是很熟悉?”
冰凉的釉面下传来微弱的震颤,像有人在里面心跳。江浸月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见旗袍女子身后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背后的囚牛纹身正在流血,滴在女子的旗袍下摆上,晕开的形状与傅沉舟衬衫上的墨渍分毫不差。男人的脸在光晕里忽明忽暗,眼角的泪痣清晰可见。
“是你。”她的声音卡在喉咙里。
“是第八世的我。”傅沉舟的吻落在她的发顶,“那天日本人闯进宝船厂遗址,她为了不让海图落入敌寇手里,把刚满月的你放进青花龙缸,用自己的血封了窑门。”
釉面的幻影突然扭曲,旗袍女子的脸变成江浸月母亲的模样,正跪在景德镇的窑前痛哭,怀里抱着两个襁褓,一个绣着“江”字,一个绣着“傅”字。火光映着她的脸,泪水在颊边冻成了冰:“远声,求你了,放过孩子们……”
“你祖父没放过她。”傅沉舟的声音冷得像地库的寒气,“他把我母亲的指骨碾碎,混在高岭土里烧瓷,说这样龙缸才能认主。而你母亲,被他锁在吴淞口的沉船里,直到1998年汛期,船板腐烂才被发现,尸骨怀里还揣着半块龙纹玉佩。”
江浸月猛地抽回手,橡胶手套蹭过盏沿,带起一串细小的虹彩。她后退时撞在傅沉舟怀里,他背后的金漆纹身突然发烫,透过衬衫烙在她的背上,像块滚烫的烙铁。“所以我是替代品?”她的声音发颤,“当年被做成活人窑变的,本该是我?”
“你祖父偷梁换柱,用我的命换你活下来。”傅沉舟扯开衬衫,心口处的弹痕正在渗血,与釉面里军装男人的伤口位置完全重合,“1993年西沙群岛,他为了抢这半块龙缸残片,给了我一枪。你看,这疤的形状,像不像你锁骨处的胎印?”
地库深处传来金属摩擦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拖动沉重的锁链。傅沉舟吹灭手里的烛火,仅剩的射灯在曜变盏上投下狭长的阴影,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上纠缠成一团。“他来了。”他低声道,“你那个‘死了三年’的祖父,其实一直躲在地宫养尸蠊。”
江浸月的翡翠镯突然炸裂,碎片溅在地砖上,发出清脆的响。其中一块碎片的断口处,嵌着片极小的胶片,她用指甲抠出胶片,对着射灯展开——1943年的吴淞口码头,穿长衫的傅沉舟抱着襁褓中的她登上渡轮,背景里爆炸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天,与此刻地库的光影惊人地相似。
“我们是困在莫比乌斯环里的怨侣。”傅沉舟的指尖划过胶片上的火光,“每次轮回都要重复同样的剧情:你死,我活,或者我死,你活。第八世我把你推出沉船,以为能破局,结果……”他的声音低下去,“结果第九世还是绕回来了。”
锁链声越来越近,伴随着虫群爬行的窸窣声。傅沉舟拽着江浸月躲进摆满文物的陈列架后,她的旗袍下摆勾住了只清代瓷瓶,“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惊醒了沉睡的回声。地库的穹顶突然落下簌簌的灰尘,射灯的光线开始忽明忽暗。
“在这里!”祖父的声音穿透尘埃,带着亢奋的嘶哑,“沉舟,把曜变盏交出来,我饶你们第九世不死!”
傅沉舟突然笑了,笑声在空旷的地库里回荡,惊起墙缝里栖息的蝙蝠:“老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他从怀里掏出半块龙缸残片,对着光举起,“你根本不是江远声,你是郑和当年留下的守墓人,靠着吸食双生子的精血活了六百年!”
陈列架突然被撞翻,祖父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光里,白发在阴影中像团枯草。拐杖头的翡翠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青铜剑刃:“既然被你识破,那就别怪我心狠!”他挥剑刺向江浸月,剑风掀起她的旗袍下摆,露出小腿上的金漆纹路——是条细小的囚牛尾巴,正随着呼吸轻轻摆动。
“她已经认主了。”傅沉舟拽过她的手腕,金漆纹身突然暴涨,与青铜剑碰撞出火星,“这是南洋的‘血契’,我们的血已经融在一起,你杀不了她。”
祖父的剑突然转向傅沉舟,却在离他心口寸许处停住——曜变天目盏不知何时飞到了两人之间,釉面的虹彩组成道屏障,将剑刃弹开。茶碗在半空旋转,甩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连成串梵文,是《古兰经》里的句子:“万物非主,唯有真主”。
“郑和的信仰救了你。”祖父的脸在光里扭曲,“可他想不到,六百年后,他守护的海图会毁在两个孽种手里!”
地库突然剧烈震颤,脚下的地砖开始开裂,露出底下的青石板。傅沉舟拽着江浸月后退,裂开的地面下泛着幽光,隐约能看见一排排整齐的木架,架上摆满了骨瓷人俑,每个俑的眉心都有颗朱砂痣,与江浸月的一模一样。
“这些都是前几世的你。”傅沉舟的声音发寒,“你祖父每一世都要烧一个骨瓷俑,说是‘留个念想’,其实是在收集你的魂魄,好让第九世的献祭更灵验。”
最前排的人俑突然裂开,露出里面的骸骨,细小的指骨上套着微型翡翠镯,镯身上刻着“第一世浸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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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月的目光扫过这些骸骨,突然在角落里发现个熟悉的身影——是她母亲的骨瓷俑,俑的手里攥着半块龙纹玉佩,与她怀里的那半正好能拼合。
“母亲……”她的眼泪砸在骨瓷俑上,釉面突然渗出暗红的液体,顺着纹路汇成“救我”二字。
“来不及了。”祖父的拐杖重重顿在地上,地库的穹顶彻底坍塌,露出上方的明代合葬墓。水晶棺在尘烟中缓缓升起,棺内的两具骸骨穿着明代婚服,男骸背后的囚牛纹身烙印清晰可见,女骸的颈骨上刻着瘦金体:“江浸月傅沉舟生生世世死生同穴”。
陪葬的曜变天目盏里,两枚带血的乳牙正在釉层里沉浮,泛着珍珠般的光。
“这才是真相。”傅沉舟的声音带着解脱,“我们不是被诅咒的怨侣,是被郑和选中的守护者。每一世的轮回,都是为了守护宝船七号里的秘密——那不是宝藏,是能让倭寇复活的邪术,必须用双生子的心头血才能封印。”
祖父突然怪笑起来,身体在光里化作无数只尸蠊,爬向水晶棺:“你们以为守护是恩赐?错了!这是永劫!”虫群组成的脸在棺前扭曲,“第九世献祭完成,你们就会变成新的守墓人,像我一样,看着自己的后代重复这该死的轮回!”
水晶棺突然发出嗡鸣,骸骨上的婚服无风自动,露出底下的青铜箱。箱身刻着缠枝莲纹,锁孔是个微型的莫比乌斯环,与江浸月掌心的金钥匙完全匹配。傅沉舟将她的手按在锁孔上,金漆纹身顺着指尖爬进锁芯,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打开它,阿月。”他的吻落在她的眼角,“不管是恩赐还是永劫,我陪你。”
青铜箱开启的瞬间,射出万丈金光,将尸蠊组成的怪脸烧成灰烬。箱内没有邪术秘籍,只有卷泛黄的婚书,是永乐十四年的红纸,新郎处写着“傅沉舟”,新娘处是“江浸月”,证婚人处盖着郑和宝船的船印。婚书里夹着张字条,是第八世的傅沉舟写的:“第九世,别躲了,我找到你了。”
地库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傅沉舟将江浸月护在怀里,看着水晶棺里的骸骨渐渐与他们的影子重叠。金漆纹身顺着两人的血管游走,在心脏处汇成个完整的囚牛,发出清越的龙吟。
“听,是骨瓷在回声。”江浸月的声音带着笑意,“它们在说,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傅沉舟低头吻她,唇齿间尝到金漆的腥气,却甜得像蜜。地库的穹顶彻底塌落,阳光涌进来,照亮了青铜箱里的另一行字:“九世轮回,非永劫,是归处。”
在意识被光芒吞噬前,江浸月看见曜变天目盏的釉面里,第九世的他们穿着现代的衣服,站在故宫的钟表馆里,指着展柜里的茶碗说笑。男人的手搭在女人的肩上,背后的金漆纹身若隐若现,像条温柔的锁链,将六百年的时光牢牢系在了一起。
而在地宫的废墟里,那枚带血的乳牙从茶碗里滚出,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像个未完待续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