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珏头次听着父亲絮絮叨叨这么多,有些不适应。
眼下京城风云变幻,时间拖得越久,不确定的因素越多。
明明,曾经的自己很想同父亲说说话,可如今这场面,倒让沈珏生出一丝不耐烦来,但很快被压下去了。
许是看出了沈珏的心事,沈父收敛了情绪:“你们兄弟两个,做这件事之前,考虑过后果吗?”
沈珏没有丝毫犹豫,快速点头:“父亲要做我第一个敌人吗?”
沈将军似乎站了很久,他的沉默让沈珏心慌,终于,在沈珏已经下定决心,与父亲兵戎相见时,面前的人突然侧身,为他让出一条路。
沈珏前进的脚步一顿。
“从前我总觉得,你这混世魔王的性子随我。”
“现在看来,你比为父有勇气多了。”
“从前种种,是为父对不起你。”
“你有着和你母亲一样的眼睛,时刻提醒我,我的爱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是为父胆怯,没能陪在你身边。”
“是为父无能,没能在沈家立足。”
那位顶天立地是沈将军突然苍老了许多,他的眼中,是沈珏无论如何都读不懂的情绪。
但,沈珏并不想接受。
这场父爱的命题,他曾踌躇许久。
前世今生,他安慰了自己几十年,算来算去,自己实际年龄早已苍老得不成样子。
无论是父亲的缺位还是漠视,他都自己挺过来了。
现在是干什么?
戏曲表演到最后的挽留节目?
无力感涌上心头,沈珏忽然很想念静安,若是他的公主殿下在,想必一定能告诉他,为何他会如此不甘。
可惜,有些事情,只能自己面对。
沈珏策划半天,想说些什么,但张嘴之后,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很想缴械投降。
“父亲,我还要正事要做,先解决眼下的危机吧。”
说罢,沈珏不去看面前人的表情,绕过沈父为他预留的空隙,从侧边径直穿过,留下剩余的两人叹气。
昌平城向南是一条向东的河流,河面宽广,须得摆渡方能通过,众人都将此河视为南北天堑。
沈斯年将军队埋伏在河对岸,只要二房的军队不能渡河,京城便不会受到影响,而他们也能彻底掌控整个沈家。
黑夜渐渐沉静了下来,晚风带着冰冷潮湿的触感向沈珏扑来。
由于整个江南都在沈家的掌控下,二房的行军部队松散许多,黑夜之中,高悬着指路灯,队伍拖沓,伴随着吵嚷,似乎这天下,他们势在必得。
马匹的嘶鸣打破了和谐的氛围,昌平城的灯光从河对岸投射而来,沈珏适当出现在渡口。
他逆光而立,灯光在他发丝上打出漂亮的弧线,将他整个面部埋在阴影中,看不清神色。
沈玮胥看着前方拦路的表哥,心中升起异样的感觉,他恍惚觉得,今日的沈珏和过去的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他猜不到。
“表哥这是做什么?”
沈珏游刃有余地坐在马背上,淡淡地道:“这般背刺盟友,是否,有些不道德?”
沈玮胥觉得好笑,沈珏跟他在装儒生呢?
“这是祖母的意思,我等只是去帮助,若是不快些行动,哪里还有我们沈家的一席之地呢?”
“祖母想做得利的渔翁,也要看看沈家能否吃下啊。”
沈珏笑着拍了拍手,暗处潜伏的精兵终于露出獠牙,猎物与猎人的立场转换,沈玮胥拉紧缰绳,向后退去。
“你想做什么?不怕我立刻传信于本家,到时让祖母好好治你的罪。”
提到沈老夫人,沈玮胥的面色缓和不少,他自认为,只要还姓沈,那便不可能逃脱祖母的掌控,祖母想要做这圣母皇太后,那便为她争来。
沈珏丝毫不慌,他笑道:“试试?”
沈玮胥军队后方有人拿起信鸽与信号弹,两个齐齐发射,但昌平城的援军并未赶到,而那只漂亮的红腿信鸽,则是在天边打了个弯,随后慢悠悠地飞回沈珏怀中。
震惊的神情从沈玮胥脸上流出,他不信邪似的又放了一只,结果和上次大差不差,鸽子还是在沈珏手中欢快地扑腾。
“你做了什么?”
沈珏引导鸽子散开,落到一旁,并不回答沈玮胥的问题。
“若是谁愿投降大房,我等今日并不追究,日后沈斯年做了沈家家主,诸位待遇不变,谁想投降,现在离队。若不降,格杀勿论。”
沈玮胥刚想呼喊,告诉大家自己带了足够的军队,丛林处有暗箭飞出,射向他的面皮,顺着嘴唇擦过,他刚想开口呼喊的话被血糊了回去。
“放心,即使人数再多,你们也跑不掉,因为,前方的渡船,被我控制了。”
沈珏站在原地,笑得开怀。
“实际上,家中信息网,以及卫兵都是我的人,表弟,你思考一下,二房所有的兵力都被你带了出来,那祖母呢?还有,谁会支援你?沈家列祖列宗吗?”
“沈珏!”
沈玮胥捂住流血的嘴唇,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列祖列宗在上,遭受天谴吗?”
沈珏似乎听到了笑话般,歪头回应道:“难道二房称帝,我就有好日子过吗?和父亲一样,如丧家之犬般,在二房手下讨生活吗?”
“难道,你们就能放过我吗?”
沈珏低头看着自己,静安曾说过,自己会下地狱,没关系,正好今天将这伤天害理的事情一并做了,同她一起,黄泉路上,有个伴。
见无人投降,暗处的箭齐齐射出,沈珏特意找时锦要了些好东西,涂抹在剑柄上,随着箭射出,与空气摩擦,遇上人体便会自燃。
很快,沈玮胥的阵型被打散,叫苦不迭的声音传出。
沈珏早已看透了沈家这群草包,这些豢养的卫兵根本支撑不起沈老夫人的野心。
他们和李闯上过战场,经历过家破人亡的军队不同,毫无志气,受不得委屈,更没有军事头脑。
大房的军队只是早年随沈斯年上过几次战场,在江南休整良久,战斗力已经弱到这种程度的,他们都毫无还手之力,何谈称霸?
只怕将他们放到京城,同已经攻下城池的大顺军开战,也只会被打得屁滚尿流,退回江南,甚至可能导致沈家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饶是沈珏从不轻视别人,更不会骂人,此时也很想嘲笑一句,废物……
渐渐地,有更多人投降,兵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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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的声音仿佛编钟的乐曲,尽管沈玮胥不停地用他那张破嘴嘶吼,威胁,但生死面前,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当逃兵。
沈珏终于忍不住,出言嘲讽:“表弟,你这军队,还想建功立业?做梦呢……”
说着,沈珏不理会身后骂骂咧咧的沈玮胥,平静地对一旁的沈斯年吩咐道:“收拾好战场,守好昌平城。”
然后,沈珏似乎想到了什么,但犹豫良久,还是没能开口,就在转身的一瞬间,沈斯年听到他说:“照顾好父亲。”
随后还有一句,但已经在黑夜中,彻底消散,再也听不到了。
沈斯年想追出去问,但很可惜,沈珏已经走远了。
远处天空开始泛白,一抹红色在远山下若隐若现,黑夜快速消退,眼前的景色愈发清晰。
沈珏一刻不敢停,急忙向京城奔去。
解决了外部危机,沈斯年应当能做好剩下的工作,而后,便是皇宫了。
城门不知何时已经被破开,待沈珏赶到时,便是这番惨烈的场景。
尸体明晃晃地挂在城边,仔细分辨,大顺和禁军都有,横七竖八地被插满了弓,乱糟糟地倒在地上。
管你生前是什么谋士大能,死后都与黄土无异。
再往前走,便隐约能听到哭声,长街之上,尸横遍野,只有角落偶尔传来哭泣,昭示着生命的苟延残喘。
沈珏将蜷缩在角落的孩子抱起,看样子还有呼吸,只是哭声微弱,想必快到生命尽头了。
他抱起孩子,向着沈家商铺飞奔而去,他有些担心,他有些害怕,他的静安,还好吗?
商行被大顺贴了标签,作为友军,是不会轻易杀进去的,沈珏试探敲门。
咚咚咚,这是他与静安的暗号。
忽然,门被拉开。
沈珏看到那张他日思夜想的脸,明明只是离开了一晚,但对他而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静安见到完好的沈珏,泪水夺眶而出,她想冲上去抱住他,但被沈珏怀中的孩子阻挡了脚步。
“这是?”
沈珏忽然为自己莫名的善心有些后悔,他不知这是否会为战场带来负担,只能支支吾吾道:“我,我在城门那看到,这孩子在哭……我觉得……”
似乎不知该解释什么,沈珏哑声看着静安,期待她能从眼神中读懂自己的想法。
而后,他看到静安将自己拽到屋内,素英姑姑从沈珏怀中接过孩子,笑着点了灯。
整个商行大厅,包括二楼,密密麻麻蹲满了平民,大多为妇女孩童,他们蜷缩在各自的角落中,对突然而来的沈珏感到害怕。
沈珏震惊地望着静安,她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很有分寸,只接受孩子和妇女,而且是隐秘的,并不会有事。”
两人在同一时间,做出了相同的选择,不由得对视一笑。
沈家的牌匾,仿佛一把保护伞,将京城的炮火牢牢隔绝开,庇护着众人的生命。
就在沈珏刚想开口询问,商行的大门再次被敲响,这次不是有规律的暗号,而是毫无节奏的乱拍。
在场的所有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静安拍了拍沈珏,缓步移动到门边,将手轻轻放到门栓上,吱呀一声,打开了商行沉重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