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荻果然将守卫都分散了出去，他断定静安现在只想逃跑，所以安心在家中等待消息。
这几日吴洲温度骤降，有条件的大户人家都烧起了炭火，门窗紧闭，只留顶部的通风。
静安很早就摸清了赵府的构造，尤其是赵荻住的那间。
赵家的水井在侧门，早就被蒙汗药填满，下人的房间在偏门，侍卫轮班倒，但此时只有三五个人守在房前。
静安仔细观察护卫动向，确认侍卫不多后，彻底放下心来。
此时天色渐暗，赵府的下人陆续吃完晚饭，静安手中攥着一大把迷香，阿洲已经提前去赵荻的房顶守着，今天的通风口，是一定会被堵死的。
就这样，在确认赵府的所有人吃完带药的晚饭，吹灭烛火进入梦乡后，静安开始行动起来。
吴洲近日大雪骤降，周遭静悄悄的，大雪覆盖了一切，整个世界仿佛陷入沉睡。
赵荻今日听了属下的汇报后便回房了，作为府上的老爷，他的主卧与其他隔开，独立在院子中央，晚上侍卫三班倒着巡逻，贴身的丫鬟蹲在门口守夜。
不过今日府上侍卫很少，大部分都被赵荻派出去了，留下三五个护卫因为吃了下药的晚饭，神志不清地在花园闲逛。
阿洲娴熟地将主卧的排气口堵上，屋内很快暖洋洋的，赵荻鼾声如雷，惹得一旁守夜的丫鬟和巡逻的侍卫困意大发。
阿洲轻巧地趴在房檐边，大雪落在静安肩膀上，覆盖住整棵树。
此时最是不能着急。
静安耐心地等待，终于在夜静得发黑时，确定所有人都陷入熟睡状态。
静安悄悄跳下树，常叔已经将迷香重新点上了，阿洲趁侍卫和丫鬟被迷晕，将闲杂人五花大绑起来，又灌了足量的安眠药，这才放心。
静安推开窗户，将迷香丢进赵荻房里，致死量的迷药，即使静安提前服用了锦瑟给的解药，头还是有些晕。
她扶着门口的柱子，慢慢往侧边靠去，赵荻就在里面，自己可以杀了他，为小白报仇；杀了他，断绝沈家的后患；杀了他，灭了赵家，找到外祖父当年的真相，将所有被流金丸困住的人解救出来，灭了这些强权，踏碎这世道。
但何必呢，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为何沈家如此肯定静安会与他们合作？找到当年的真相重要吗？灭了赵家重要吗？自己是何时，被卷入这天下纷争的？
这不是静安现在能回答的问题，但她没有犹豫。
在阿洲确认药效起作用后，静安推开了房门。
入门是一对鎏金铜鹤，鹤眼上镶嵌着玉石，在夜里闪着幽暗的光。
即使戴着面罩，静安还是闻到了，屋内流金丸焚烧的气味，她下意识皱眉，将手放到鹤眼上，轻轻一扣，玉石便掉入静安掌心。
静安抬头看着屋内的装饰，身后的阿洲轻轻关上房门，随着门窗锁死，静安来到赵荻的床前。
阿洲麻利地将赵荻翻了个身，五花大绑后，嘴里塞上常叔秘制布条，之后便退到一边老实站着。
静安拿起小刀，按照常叔的方法，挑断了赵荻的手筋，可能是锦瑟的迷药质量太好，赵荻只是闷哼了下，并没有醒来。
静安眼神示意，阿洲眼疾手快，又挑断了赵荻的脚筋，床上的人总算的被疼醒了。
赵荻刚醒来是迷迷糊糊的，只觉得浑身剧痛，手脚都不听使唤，口中是咸辣黏腻的触感。赵荻试着伸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动弹不得，他像条鲇鱼一样扑腾着，似乎是想起身。
“老实点吧。”静安冷不丁地在他床前开口，声音哑得厉害，将赵荻吓了一跳。
借着夜色，赵荻眯眼想看清来人，似乎有些愤怒，憋着脸想说些什么。
静安也没怂，毕竟嘴里塞的布是常叔特别制作的，裹满药水，恐怕赵荻这会儿嗓子已经被药熏了。
静安将他嘴上的布扯下来，赵荻急忙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声音嘶哑，舌头和喉咙像被人拿剪刀捅了一样难受。
“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守卫呢？……”赵荻双目充血伴随着咳嗽，显得格外狰狞，“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可是姓赵，是赵家人。”
“你的赵家，怎么没有帮你找你府上失踪的姑娘？”
静安一句话点明，赵荻却在此刻反应了过来：“是你？”他龇牙咧嘴地朝静安冲了过来，但手脚残废，他根本无法行动，只能痛苦地干嚎。
当时对自己耀武扬威的男人，此刻像案板上的猪肉一样躺在床上，手腕脚踝处的血渗了一地。
静安平静地将尖刀抵住赵荻的脖子，冰冷地开口：“流金丸是不是你们运出去的，赵家幕后的主使是谁，怎会如此明目张胆？”
赵荻还想反抗，但断手断脚的疼痛让他接受现实，想破口大骂但渐渐麻木的舌头已经很难发出声音了。
“你，你要什么，钱，女人，流金丸，我都给你……”说着他开始剧烈咳嗽起来，“我走，我离开，你放过我，我们好商量。”
静安有些不耐烦，她向来讨厌无用的回答，刀片又往赵荻脖子上进了些，割破皮肤，刺出血珠。
“我问，流金丸是不是你们运出去的。”
“啊唉唉唉。”
赵荻吓得发抖，紧张得浑身抽搐，阿洲在一旁看好戏，侧头看去，赵荻似乎是吓尿了。
静安不在乎，她继续问：“回答我，西山和赵家，还有流金丸。”
“这这这，这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只是帮赵家把货运出去。”
静安的耐心已经到了临界，有些烦，感觉从这个蠢货嘴里问不出来什么，干脆捅死算了。
静安这么想着，手里的刀一点点地落下，似乎是遇到了阻力，静安有些捅不进去。
“啧。”静安烦躁起来，打算两只手一起握住刀柄发力。
“赵家，赵家在西山那里造流金丸，在山上，我只负责运，将东西运出去，找到他们在各个城市的负责人。上面的人会处理好所有的公文和联络，我只负责送，真的，真的……”
静安将刀拿开，似乎认可了赵荻提供的信息，继续问：“每个地方都有负责人吗？都是赵家的人？”
赵荻大口大口地哈气，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都是赵家的妓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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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用妓院做门面，贩卖分销利润，都是从妓院里走的。燕国大部分妓院都是赵家的，甚至他们会将这些运到辽国，但辽国不归我管，所以我不清楚，不是我干的。”
与静安所想的差不多，他们不仅用这些女孩做挡箭牌，甚至用流金丸作为控制她们的手段，好一出循环，这大燕的白银，怕是都进了赵家的口袋。
“你是负责将这些货从吴州运出去？按照你的说法，吴州是源头，赵家怎么不好生派人守着，不怕官府发现吗？”
“官府没有赵家权力大，吴州整个地都是赵家的。”
赵荻说话哆哆嗦嗦，静安大概理解了他的意思，没有多问，但还是忍不住试探：“西山庄子原本的文家去哪里了？”
赵荻害怕地看着静安手中的刀，一副茫然的样子：“什么文家？”
“别装傻，西山庄子以前的主人。”
赵荻还是一脸懵，断断续续地回想：“我，我跟赵小爷的时候，西山庄子已经在了，我不知道啊，姑奶奶，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看来问他是问不出来什么名堂，还是要亲自去辽国一趟。
静安放下尖刀，将其收了回去，赵荻见状松了口气，笑嘻嘻讨好似的看着静安。
然后看着静安从腿间抽出另一把更锋利的，登时吓破了胆，被下了药的嗓子发出“嗷”的一声。
静安将刀刺进赵荻的脖子中，可能是碰到了椎骨，刀架脖子上刺不进去。
手下的赵荻爆发出惊人的力气，来回扑腾，静安两只手勉强稳住身体，赵荻整个身体都在反抗，嘴里又是辱骂又是求饶，还带着威胁。
静安死死盯着他，讥讽道：“小白被你折磨的时候，那些女孩对你求饶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放过她们……”
静安脑中一片空白，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将刀使劲往下，再往下，将赵荻捅个对穿。
阿洲在一旁看得焦急，静安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来的时候常叔交代过，万事小姐为先，他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帮忙。
不知僵持了多久，静安维持一个向下的姿势已经有些僵硬，赵荻终于不再挣扎，血顺着尸体流下床，整个地板都有些发黏。
静安猛地回身，手腕传来酸痛，手指因为长时间发力微微颤抖。
屋内封闭的严实，她大口喘着粗气，看着自己沾到血的外袍，身旁躺着赵荻一动不动的尸体，胃里突然翻江倒海，没由来的恶心让她想吐。
她急忙脱下外衣，阿洲找来了湿水的手帕想来给静安擦，但静安显然不想多待。
她声音虚浮：“阿洲，你去找一下他送货的账簿，看看有没有什么有用的，能帮上沈珏的东西。我收拾，收拾这里……”
静安已经有些站不住了，但还是勉强冲阿洲挤出笑容。
阿洲伸手去扶，但静安显然没有理会的意思，大脑驱使着她只能处理目前这一件事。
阿洲提议说让静安去书房找账本，自己收拾残局，静安迷迷糊糊地被推出卧室。
此时的静安还沉浸在杀人的麻木状态下，站在门前，回头看向赵荻的尸体时，她没由来地生出了逃跑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