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停歇,大雪却至,雪籽渐渐堆积起来,素白的银面裹着吴州连绵的山脉。
静安望着漫天大雪,琢磨着常叔的脚应是差不多要好了,即使前路迷茫,也要离开了。
她扫开门前积雪,这几天铺子账本都核对清楚了,伙计也打发回家过年,静安拖着小车,将最后的货搬上商队的马车,然后熟练掏出账本。
“辛苦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货,您受累。”说着静安掏出一个红色布包,“岁岁年年,共欢同乐。这是常叔交代的,您务必收下,给兄弟们分了,大家过个好年。”
对面笑眯眯地收了红包,新年的吉祥话张口就来。
众人合伙将药装车,静安撸起袖子也来帮忙,突然手中一空,有人将面前的药箱提前抬走了。
静安以为是伙计帮忙,笑着抬眼准备道谢。
然后,她就看到,一个背着木箱,穿着布衣,发带散乱,满脸灰尘,喘着粗气的沈珏,正在呲着大牙傻乐。
离开京城时,还穿着单薄的里衣,如今再见,已是满天飞雪。
静安听见自己心里咔嚓一下,似是冰冻湖面开裂的声音,带着冬天特有的温度,环绕在静安的脑海。
她不知道沈珏在京城过得如何,自己逃跑的事情有没有败露,两人的书信,沈珏向来报喜不报忧。
静安面色一沉,对着送货大哥匆匆打了招呼,扭头便往店里走。
生气吗?一定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无法面对。
“哎哎哎……”沈珏见静安要走,急忙往前追,但手上还抱着东西,进退两难,只能先把货搬完,扭着屁股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
静安走得快,反手关了恩断义绝门,沈珏扭了扭发现没锁,又笑嘻嘻地推门进来。
沈珏深吸气,似乎下了很大决心:“文小姐,别来无恙。”
静安没有抬头,整理着手边张本,沈珏见状,夸张地捂住自己屁股:“大夫,我的屁股好痛。”
他叫嚷得厉害,静安侧头看了一眼,皱眉问:“什么情况?”
“在下一路快马从京城赶至吴州,只觉得腿要断了,屁股也好疼。”
静安看了一眼,试着让他走两步,然后便见沈珏以极其夸张的姿势开始犯瘸。“大夫我好痛,我以后是不是要瘸了。”
静安冲他翻了个白眼,明显是舟车劳顿加走得太快腿抽筋了,沈珏叫得像杀猪一样。
“坏了,截肢吧,我去找常叔给你准备斧头。”
沈珏听到静安要拿真家伙,立刻不瘸了“哎哎哎……大夫我好了大夫。”
静安努力憋着自己想笑的心,实在不愿意承认,沈珏在撒泼耍赖装绿茶方面是无师自通。
沈珏老实跟在静安后面,两嘴一张就是说:“怎么能让你干这种粗活呢,伙计呢,常叔呢,哎我……我拿着私房钱养着他们,居然让你干粗活,哎我,我要生气了。”
静安将账本刷的往沈珏怀里一放,哭笑不得:“马上年关,伙计们都领了赏钱回家了,这是今年最后一批货,量不大。还有,常叔脚扭了,我留下来照顾他,现在你来了,我就不照顾了,我收拾东西离开。”
沈珏见状不对,急忙拿身子去拦:“哎哎,马上过年了,一起嘛一起嘛,而且,再有几天就是你的生辰,我礼物都备下了。”
静安微微吃惊,生辰,似乎很久没有在意了。
自己生辰临近年关,这个时候宫中事务繁多,没人会在意,母亲走后,静安索性不过了。
“生辰?”
“文小姐的生辰啊,腊月二十一大寒。我都记着,即使常叔不送信,我也会提前回吴州的。”
沈珏拍了拍背后的木箱,“嘿嘿,常叔写信通知我了,还在生气吗?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静安离开京城这段时间,沈珏撒娇的绿茶功力练就得炉火纯青,静安最是受不了他这种软磨硬泡。
静安不说话,抬头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说,我看着你,你说吧。
沈珏得了便宜还卖乖:“哎呀,好累,好饿,好渴我走了这么久,都没能休息一下,可以在这讨杯水喝吗?”
也许是因为静安没有和亲,规避了最大的危险,沈珏面对静安的状态放松了很多,没有了之前如临大敌的紧绷感。
两人找个椅子坐下,静安倒了杯茶,又给沈珏带了一碟糕点:“常叔还在休息,我没叫他,昨天熬夜对账,让他多睡会儿。你先吃,等下我给你烧水,你收拾一下,晚上带你吃好吃的。”
沈珏往嘴里塞糕点的动作一顿,急忙让静安坐下来别忙活。
“我等下自己来,你别收拾了,你看看来吴州这些日子,手都粗糙了好多。”
静安没有在意,只是坐下歪头看着沈珏。“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沈珏放下点心,一本正经地解释:“是我的错,我查到了一些东西,但没有及时告诉。
因为、因为我也不确定,文大人是否是您的祖父。只是可能性比较大,而且如果文大人真的是您的祖父,那可能……”
“你的意思是?”
“我仔细调查过当年的卷宗,文大人当年被指认通敌叛国,据说是联合辽国叛党,证据确凿。唐景瀚平定叛乱有功,在当时被先帝册封嘉奖。之后娴嫔娘娘便进了王府,唐景瀚的登基之路顺风顺水,他大肆收买朝中官员,最终登上皇位。”
“收买?”静安疑惑,“唐景瀚的生母身份低微,他又不受先帝待见,哪来的钱收买大臣?”
“哎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如果文大人是您的祖父,娴嫔娘娘便是罪臣之女,那您……”沈珏着急地挪了挪身子,欲言又止。
静安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即使母亲家世清白,她也不会开心,即使我根正苗红,唐景瀚也不会正眼瞧我。况且,你不是不确定吗?”
沈珏彻底失去力气,两腿一伸,作势就要开摆,静安又接着问:“你信中说的流金丸是什么?”
沈珏哦了一声,定了定神,似乎苦恼与不知如何解释:“最开始是沈家的药铺发现不对,市面上出现一种堪比麻沸散的神药,很多大夫在尝试后发现,此药见效快,但不治病,只是让人舒适,服用多会产生幻觉,成瘾性强。”
“最终上报给了我,我调查后,发现这些流金丸来自同一个地方,吴州。
前世记忆中,流金丸并未掀起风浪,甚至在很长时间内,从未受到朝廷重视。”
“随着调查深入,我才逐渐意识到,这其中复杂,远超乎你我想象。
不仅燕国皇室,辽国也介入其中,这其中诸多疑点,我不希望你牵扯进来,所以……对不起,是我太独断了。”
静安沉默地听着,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屋外雪越下越大,静安抬头看向窗外:“幸好,你在大雪来临前赶到了,不然大雪封路,你走过来怕是要受苦。”
沈珏猝不及防被转换了话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地看着静安走进后院,急忙跟了上去。
“你要去烧水吗?我不急,我很难闻吗?我自己来,你去歇着。”
静安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觉得,你从京城一路赶到这里,一定很辛苦,而我只顾着问你,连桶热水都没有,抱歉。”
沈珏愣了一下,吴州的雪落在静安微微下垂的发丝上,沈珏笑着将静安的低下的头扶起来,看着她的眼睛,笑道:“这本就是我的问题,何苦殿下费心。”
静安抬头与沈珏对视,黑沉沉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殿□□谅我辛苦,我很开心,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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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点都不辛苦,真的。”
大雪掩盖了气息,两人的距离被无限拉近,静安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还是烧些热水你先洗澡吧,我等下叫常叔起床,咱们去酒楼吃好的。”
沈珏抢了灶台,挽起袖子便要自己烧,静安站在一旁想帮忙,沈珏为了打消她的念头,故意岔开话题:“殿下生辰,不好奇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说着他努嘴示意静安打开他背过来的箱子。
箱子打开,是软布垫着,似乎是怕路途颠簸摔坏了,静安打开第一层,映入眼帘是一个精致的木盒。
“好不好看,我特意从南疆人手里买的蓝色宝石,是你会喜欢的那种。”
做工精细的手镯和珠钗,似乎是一套,两个上面都镶嵌着相似的蓝色宝石,顺着雕刻的卷草纹看去,镯子中隐约藏着静安的名字。
“这太贵重了。”静安合上盖子,说着便要退回去,“宫中上好的头面都没有这般贵重,况且还是镂空错金的技法,这套价值不菲,我不能收。”
“什么?”沈珏从灶台下探出头来,“这破烂玩意,我还怕它配不上你,怎么可能贵重,你等我私房钱再攒一攒,我给你弄个更好的。这个你先带上,看看好不好看,不好看我再给你整一个。”
静安哭笑不得,刚想说话,发现木箱下面还有一层,打开一看,是一张蚕丝布,数米的布折叠后安安静静地躺在木盒中,其柔软程度可想而知。
“你哪来的天蚕丝?”
静安一时间怀疑沈珏偷盗国库,沈珏却毫不在意:“从某个贩子手中收的,想拿来给你做一件里衣,这种料子做里穿,最是舒服。”
箱子最下面是一些零星的小物件,看得出来,沈珏将这些日子见到的好东西都买来给静安了。
有了在宫中被投喂的经验,静安知道沈珏一定会撒泼打滚地将东西塞进来,所以她没有再矫情,转身进了卧房。
沈珏偷偷看静安,发现人没了,站起身来去找。
“怎么了?是颜色不好看吗?”
“没有。”静安在门外听到了沈珏的声音,掀开帘子进入厨房。
“怎么啦怎么啦。”沈珏蹦蹦跳跳来到静安身边。
静安沉默地将一个布包递给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是我自己赚的钱,给你和常叔都买了一份。”
沈珏嘴咧到耳根,激动了半天都没舍得打开:“真的吗,我能挂在床头供奉吗?”
静安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你打开看看,是你能用上的东西。”
布包里装着一把精致的裁纸刀,牛角的触感光滑细腻,刀柄上刻着“珏”字。
沈珏激动地拿起来看了又看,就差亲上去了。静安没脸看,见水烧开了,急忙催他去沐浴。
雪花飞舞,卷起静安的发丝,医馆门前堆起了厚厚的积雪,静安侧倚在门边,看不清前路,偶有过路人踩出深深浅浅的脚印,又很快被覆盖了。
沈珏的到来比灵丹妙药管用,常叔一下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走路都有劲了,得知沈家众人都在江南被安置好后,常叔又细细地问了老夫人的近况。静安本来疑惑为何沈珏不和家里人一起过年,但沈珏表示自己皇命在身,不得违抗。
“什么皇命?”静安一下子来了兴趣。
沈珏见她似乎有些误会,急忙解释:“误会误会,我太夸张了。听我解释一下。”
“圣上有意让如意馆创作功绩图,主要是以北猎“南巡”为重点,师父让我们分工前去采风,我直接就选了北地,我是不是很棒。”
静安听完并未回应,只是笑着摇头。
街道行人渐渐褪去,只剩下雪落的声音,于此地中,静安听到了,心跳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