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他确信虞蕊珠不会回来了……
有关猪下水的处理真的是很费劲的工序,再加上卤料,虞蕊珠专门又去买了一些香料和冰糖等东西,回来后忙碌了好久。
大锅炖煮着,锅底的柴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好在是因为农村的土灶在外面盘了一个,专门留着夏天炒菜用,所以屋里也不热。
虞蕊珠留了底火,慢慢的烤着,心里对第二天要去镇子上的事情反复摸索着盘算着,甚至还提醒了霍成野一声,中午她不回来吃饭,晚上回来时间也没有定数,让他自己先吃。
她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霍成野隔了很久才回答她。
“嗯,知道了。”
声音听起来比往常还要冷一些。
虞蕊珠觉得意外,抬起眼去看霍成野,但夜色中他那双黑瞳看不出什么神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怪怪的。
卤肉的锅在外面烧着,虞蕊珠有点犯困,抬手打了个哈欠,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锅底的火,下意识瞥向窗口。
她刚洗完澡,现在刚轮到霍成野。
放杂物的东屋窗帘拉了起来,窗口玻璃都盖的死死的,从外面看不到屋内的任何动静。
明显这是上次她半路闯进去的举动让霍成野对洗澡产生了深刻的阴影,这才防备到这种程度。
虞蕊珠好气又好笑,嘟囔着一声:“小心眼。”
回头手里的扇子扇了扇锅底。
霍成野洗澡很快,堪称战斗澡,不似虞蕊珠那样细致地涂抹东西又泡来泡去。
他出来的时候头发还半湿着,一只手压着毛巾在头发上乱蹭,凌乱的发梢盖住了他的眉眼,从虞蕊珠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冽的薄唇,还有那刚套上新衣服后被水痕略微打湿的胸口。
胸肌的痕迹极其明显,勾勒出他的壮硕体型。
虞蕊珠坐在那心里哇哦一声,眯着眼喊他:“霍成野,柴火不够了,再给我劈点吧。”
霍成野揉着头发的手一顿,他没说什么,沉默着应了,去给她劈柴。
等把柴火劈好了拎过来的时候,许是因为头发有点长了,湿润的状态下太扎眼,霍成野皱着眉,用宽大的手掌朝后拢了拢头发,将其拢在脑后,清晰地露出了他的面容,包括脸上那道疤痕。
这应该是虞蕊珠第二次真切又仔细地看到他这道疤,第一次是新婚夜的时候,他恐吓她,面色阴寒地对着她露出来,就好似吓唬不听话的小孩子一样。
殊不知这道眼皮上的疤痕在虞蕊珠看来有多么涩气。
现如今更是清晰。
虞蕊珠坐在板凳上撑着下巴,霍成野就蹲在她旁边,粗糙的手掌拾着木柴冷着脸往锅底放。
夏日里,这点炉火很是烤人,即使是夜晚冷风吹着,面颊也会被炉火熏烤的发热。
霍成野却好似没什么感觉,微微低垂着眼,面颊上的这道疤露出来后,他的表情更冷了。
距离凑的近,虞蕊珠可以清晰看到那疤痕的模样,颜色比肤色稍微深一点,只是一长条,横贯了眼皮和眼睑下面而已,没有缝补的痕迹,像是擦伤,也像是磕碰出来的,看着也不算是凶神恶煞。
至少霍成野的眼睛长得很好看,桃花眼形状漂亮,睫毛也很长,这疤痕反倒是更加增添了份野性而已。
虞蕊珠不太懂,为什么村子里的人都觉得他的这道疤难看,就好像多了这道疤,就变成了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一样。
霍成野又没做什么恶事,他最多也就只是气质冷,看着凶而已。
想不通,虞蕊珠眼睛盯着霍成野的那道疤痕略微出神。
柴火发出炸裂的声响,炉火火旺,霍成野紧抿着唇,尽量保持平静。
可他攥着木柴的手早已青筋绷紧,代表他的内心完全不似面上看着这么安定。
虞蕊珠的视线太过明显。
他知道,她在看他。
在看他的那道疤。
视线仿佛变成实质,灼热的落在他的脸上,让他那道疤痕感觉出道道发痒又难耐的感觉,火辣辣的。
霍成野最厌恶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关注和看他的脸上疤痕,此刻也格外不舒服。
洗澡后捋起头发露出疤痕,除了因为确实头发长了扎眼以外,还有因为知道了虞蕊珠明天要去镇子上的事情。
既然虞蕊珠要走了,那他也不用在意虞蕊珠的视线,也不用考虑虞蕊珠是否会看了疤痕反胃害怕。
只不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毫不避讳地一直盯着他的脸。
霍成野攥紧木柴,薄唇紧抿。
她肯定在心里嘲笑他,讥讽他,厌恶他。
就像新婚夜那时一样。
[那疤像蜈蚣似的,看着就吓人,活像一只赖皮猪!]
[你之前来我家里送彩礼钱和东西,我看你都觉得心里发堵。]
[你长得丑死了!那疤更是难看难看难看!]
心头蓦地产生极其紧绷的情绪,霍成野冷着脸就要站起身回屋。
谁料旁边的虞蕊珠撑着脸在一旁看了他许久,却突兀地在这时朝他伸出了手,想要触碰他的面颊。
触碰他的疤。
霍成野心头的火气压抑不住,抬手攥住虞蕊珠的手腕制止住她,眼神更是格外冰冷,一双黑瞳浓烈如墨,沉沉地盯着虞蕊珠:“你做什么。”
虞蕊珠没想到霍成野反应这么激烈,手被攥住,她倒也不害怕,眨了眨眼:“想摸摸看你脸上的疤。”
霍成野发出冷笑。
之前新婚夜她还骂他像赖皮猪,现在倒是敢主动碰他的疤,不怕觉得恶心了?
他的耐心已经耗尽,沉着脸:“柴火已经给你劈好了,没什么事情不要来烦我了。”
也离他远点,真的准备走了,以后也别回来了。
“你好凶啊。”
虞蕊珠微妙地一抬眼,瞥见霍成野沉沉的脸,心头有点
不爽。
她直接站起身,在霍成野猝不及防地情况下直接坐在他怀里,大腿压着他的腿,纤细的手臂也绕上了霍成野的脖颈。
漂亮的妩媚双眸微微挑起,眼睛亮亮的,沁着水似的,红唇也勾起:“脸上有疤就这么了不起吗?这么凶,碰碰都不行,我是你老婆,你不让我碰想让谁碰?”
霍成野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他那双黑瞳冷冽地扫下,低垂着看向虞蕊珠,与她那双猫儿似的眸子对视上时,却难得沉默了,呼吸一窒,狠狠地攥了攥掌心。
脖颈上被虞蕊珠压着搂着,虞蕊珠整个坐在他的怀里,还是如同之前那样直勾勾地看着他,但是不同于之前只看着他的疤,现如今,她在看着他的眼睛,看着他的薄唇。
就好像用视线在他整个面颊上走了一遍似的。
刚洗完澡过后的香气格外浓烈,顺着她的身上钻到他的鼻子里,更别提略微湿润的发梢滴落下来打湿的衣角和布料,相互摩挲触碰后,肉色贴合在一起的触感。
虞蕊珠身上很软,这不是霍成野第一天才知道的,可以往只是睡觉的时候因为雷雨天才会触碰,现如今却在外面的院子里,她就这么直接地坐在他的怀中,勾着他的脖颈,靠近他。
霍成野粗壮的胳膊上青筋绷紧,他的呼吸也稍微急促了些,眉头拧着身体后仰,咬着牙:“虞蕊珠,你放开,这是院子里……”
她不是明天就要去镇子上找宋庆生吗,要是意外被人看到她在院子里和他这样亲密接触,传出去不怕被宋庆生知道吗。
虞蕊珠最会得寸进尺,她坐在霍成野怀里,双臂勾着霍成野的脖颈,脸上带着盈盈笑意,手掌顺着他的衣领,往他后背脖颈里伸。
嘴里还说:“霍成野,我早就发现了,虽然你看着脸色很冷,脾气也很臭,不好接近,可是你的身体你的皮肤却和你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你的身体很火热,皮肤很烫,像小火炉一样。”
“冬天,就这么触碰你,应该就会很暖吧。”
“肌肉线条也很好看……”
虞蕊珠眯着眼,越来越放肆,也眼睁睁看着霍成野的肤色越来越红,看着霍成野眉头皱紧后逐渐闷哼着臭着脸来捉她的手,难看的脸色,但额头开始冒汗,像是在压抑什么似的。
后知后觉记起来霍成野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想过找对象,她是霍成野第一个这么亲密接触的女性。
虞蕊珠微妙地瞥了眼自己屁股坐着的身下,嗯……
之前怀疑霍成野可能有问题的那句话收回。
挺精神的,而且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精神。
霍成野好似也发觉了自己的异样,他的脸彻底臭了下来,黑瞳沉沉,薄唇紧紧抿在一起,深呼吸几下,看都不看虞蕊珠一眼,直接噌的一声站起身。
“以后不要这样随便碰我。”
他皱着眉头咬着牙,冷冷撂话,直接回屋。
只留虞蕊珠在原地微妙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东屋。
之前洗澡时拉上的窗帘,原本洗完澡后霍成野就已经把它拉开了,现如今又遮盖上了。
霍成野在里面做什么呢。
好难猜呀。
不过……
视线落在虞蕊珠的手掌上,她的视线略微顿住。
之前只不过是故意气霍成野,想看看他变脸而已,虞蕊珠的恶趣味就是喜欢调戏捉弄这样的严肃古板汉子,可触碰到他脖颈后面被衣物遮盖住的皮肤后,有种很粗糙的感觉。
虞蕊珠眨眨眼,没思考出来,也没有太在意,扭身坐回自己的板凳上继续盯着火。
卤肉锅咕嘟咕嘟的,香味四溢,周围的邻居们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了。
……
自从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霍成野就一直臭着脸没和虞蕊珠说话,看也没看她,好似虞蕊珠是空气似的。
虞蕊珠也并没在意,甚至能够体谅,毕竟都当着她的面站起来了,这么尴尬的事情,要她她也自闭不想和对方说话。
吃完饭后,虞蕊珠躺在炕上,虽然还是有点不太适应这农村土炕的冷硬,但因为太困还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着以后,虞蕊珠做了美梦,梦到她在镇子上卖卤肉赚得盆满钵满,钞票一兜子都装不下,她欢喜的忍不住翘起嘴角,心情好到不行。
炕上另一侧的霍成野却一直没睡,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心里交叠,他眉头紧拧,晚上的那些片段记忆一次次在脑子里冲刷,让他烦躁不已。
稍微一翻身,看到虞蕊珠躺在炕头闭着眼满脸笑容,像是在做美梦的样子,他盯着虞蕊珠翘起的嘴角,心里火气更旺,怒意更盛。
好像每次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后,都是他睡不着觉,虞蕊珠自己睡的安详。
这个女人到底有没有心,还是说什么都不放在心里,只有宋庆生放在她心里?
另外,去镇子上见宋庆生,就让她这么开心吗?
一夜无话。
第二天,虞蕊珠很早就醒了。
心里有心事所以睡不着,再加上村里那唯一一辆去镇子的马车走得早,她也得早点去才能赶得上。
于是她麻利地起来叠被子,洗漱,对着镜子仔细观察一下自己的模样,确定没什么问题,才穿着那身漂亮的小红裙带着家伙事儿匆匆赶去村口了。
果不其然,那里果然有辆马车在等着人。
虞蕊珠过去说明情况后包车,把自己大包小包的东西,以及那些折叠板凳架子什么的搬上车,等上车了,看到马车缓缓起步,她坐在车上这才松了口气。
马车后座明明是很大的空间,但此刻倒是都被虞蕊珠的东西占据,而其中占据最大面积的就是她那两大锅卤肉了。
路上坑坑洼洼,马车形式的过程中一直在颠簸,虞蕊珠一路都护着,生怕那两锅卤肉被这颠簸的路面撞的撒出来,要知道这些卤肉可都是她今天要赚钱的东西,哪怕少一点她都会心疼的。
桃花村到镇子上是有段距离的,现如今又没有手机之类的东西缓解无聊,虞蕊珠就一路看着外面的景色。
村子和镇子中间有挺长一段路没有人家,两旁都是苞米地,虞蕊珠盯着路旁发呆,马车摇摇晃晃,虞蕊珠心里除了对今天到镇子上卖卤肉的期待以外,还有点意外。
今天早晨霍成野的态度怪怪的,早起以后帮她把东西拎着一段路之后,就站那,黑瞳看着她,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虞蕊珠,祝你一路顺风。”
这应该算是祝福的话,但是他的语气和表情,总让虞蕊珠觉得不对劲。
神神兮兮的。
虞蕊珠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她看着自己手边的两桶卤肉,和看自己最心爱的宝贝差不多,爱不释手的摸索着锅边,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容。
她的大宝贝们,今天可得卖个好价钱呀。
来这里这么长时间虞蕊珠也算摸清了大概的情况,原主所处的原本的大东村,和霍成野所在的桃花村,两个村子都不算富裕,平时都只靠地里的粮食收成赚点钱。
现在的人大多数都没有思路活络,总觉得有个地就是捧着的铁饭碗,做生意有风险,赔了赚了谁也说不清楚,相比之下大多数人都不敢冒险,宁可老老实实种地也不愿意做生意搞点小买卖。
但虞蕊珠是知道的,现在这个年代,正是站在风口上的好时机,抓住机会就能赚大钱,不能害怕风险。
更何况她做的卤肉生意本来就没多少风险,连肉都是薅霍成野的,她的卤肉又确实味道香,因此虞蕊珠相比别人更有底气。
颠簸了一路,虞蕊珠想了一路,等真到了镇子上,虞蕊珠抬头一看,发现所谓的镇子和自己想的差不多。
没有特别繁华,周围的房屋门市也都是平房,来往的人不算特别多,但不少穿着打扮明显比村子里的人更洋气一点点。
是独属于八零年代的气息。
路边是理发的、卖水果的店,还有供销社,卖吃的少,不过也有像虞蕊珠一样准备在路边摆摊
的,直接在地上放一条麻丝带铺着,上面放着自家摘的水果、蔬菜。
人的精神面貌倒是蛮好的,脸颊都红扑扑的,眼睛都亮亮的,一副很积极向上的感觉。
虞蕊珠环视四周,把自己的东西从马车上卸下来,那人还蛮好的,怕虞蕊珠自己拿不动,专门帮她搬到空的地方,帮她搭了把手。
此刻,虞蕊珠所处的地方是十字路口的一侧,处于供销社对面,来往行人路过在这都挺显眼。
路口没有红绿灯,因为现如今来往的人没有那么多,而且开车的几乎也没有。
现如今自行车都是稀罕物,拖拉机买回去更是会被全村围观,至于小轿车……那是大人物有钱人万元户才能买得起的。
整个镇子上都不见得有几辆,自然也不会出现虞蕊珠在后世见过的,马路上全是车水马龙拥挤的样子了。
选好了最合适的位置,虞蕊珠也就可以安心的开始摆摊了。
不同于旁的人摆摊卖水果蔬菜的朴素,虞蕊珠专门带了架子,还有炭火和小炉子,专门想着等卤肉凉了热热用的,毕竟要卖一整天呢。
夹子支好了,板凳摆上,她坐那开始搅着卤肉锅。
她本来就起得早,到的也算及时,刚刚好摆完摊赶上镇子上的这波人上班,卤肉热乎乎的冒着热气,传出香喷喷的味道。
附近不远处卖菜的大爷都忍不住问她:“姑娘,你这卖的什么呀,这么香。”
虞蕊珠笑着应声:“卤肉,猪下水,一斤一块钱,您尝尝。”
她作势剪了一截猪肠子,用碗接着起身去递给对面的大爷。
大爷慌忙摆手:“我不吃我不吃,我没钱的,一斤一块钱,这肉可贵,我早晨吃饭了,我不吃。”
“没事儿大爷,咱都在这摆摊卖东西,不收费,您尝尝不打紧的,又不多。”
虞蕊珠笑眯眯地凑过去。这下她态度不似作假,又说了不要钱,大爷将信将疑,又有点不好意思,伸手去捏她递过来的猪肠子塞进嘴里。
热乎的,还有点烫嘴,卤了一晚上极其入味的鲜香味道瞬间让大爷眼睛瞪直了。
“这,这……好吃啊姑娘,真好吃啊,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这是猪肠子?我家以前也做过,但是没你做的好吃啊,你会做,有手艺,厉害!”
旁边有路人嗅了嗅鼻子,顺口一问:“什么厉害,猪肠子,这有什么新花样?”
虞蕊珠一看来人了,回去掀开自己的卤肉锅盖,给对方展示:“不止猪肠子,这锅什么都有,纯猪下水一块钱一斤,卤肉一块五一斤,都可以自己挑选,可以试吃,不好吃不要钱。”
“不好吃不要钱?口气这么大呢?”
来人笑了起来,故意调笑看她:“那给我一块尝尝,不好吃我可不付钱啊。”
虞蕊珠也不恼,扬唇一笑:“行。”
赶上这阵子刚好是早晨上班的热潮,摊位前又停了人,也有旁的人一起停下,好奇地打量着这边。
“卖吃的?什么东西。”
“卤肉?好香啊……”
“这咋吃,当早饭吃有点腻吧……”
“好漂亮的姑娘,我去瞧瞧。”
“……”
被人围观,虞蕊珠仰起头冲着周围的人笑了笑,手脚麻利地给顾客剪猪下水。
盖子一掀开,那股味道浓烈的隔着好几米远都能闻到,卤过的肉软烂又鲜香,表面色泽油亮,带着被卤制过的深色,一看就很入味。
原本还只是观望的路人都忍不住侧目,探头过来:“这么香?这什么肉啊,一下能买多少啊,我少买点行不行。”
“当然可以了,买多少给大家秤多少,当早饭的话买个馒头切开夹里面,或者拌碗米饭吃,亦或者就这么空口吃陪酒,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我们的卤肉用的肉都是新鲜宰杀的猪肉,喂的都是好东西,肉质特别好,大家都可以来尝尝,试吃不要钱!”
虞蕊珠本来就长得好看,白白净净地,面上带着笑看起来很容易亲近,再加上这卤肉的味道确实是香,终于有人忍不住。
“那给我也剪一点尝尝,先说好我就要一点。”
“我也想试吃,不是不要钱吗。”
“有卤猪蹄子,给我来一块吧,我喜欢吃这个,配点小酒刚好,我拎回家给我丈人吃。”
“哎,还有我!”
开始还有人处于观望状态,但等到最开始买卤肉的人买到手尝一口以后,瞬间瞪大眼:“哎,我那个再来点,再给我秤点送人!”
那些试吃的人也不少都试探性的开口:“也给我们少来点。”
“我也要……”
镇子上的人相对来说赚得多,捧着铁饭碗的人比村子里的农民们更加工资稳固,在花钱上也稍微的更能舍得点。
村里人不舍得买太多肉,一下只是尝尝鲜,但镇子上的人再怎么说少来点,也比在村子里的人买的斤数多。
虞蕊珠的摊子虽然小,但很快开始忙碌起来。
剪肉、切肉、装袋、收钱。
虞蕊珠专门围了个围裙,怕把衣服弄坏,也主要为了方便。
那些收到的钱都一张张塞在围裙前面的兜里,虞蕊珠粗略一算,心头因为那些钱的数量更加欣喜,面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灿烂。
忙碌到额头出了汗,一缕缕打湿头发,虞蕊珠鼻尖冒汗,脸颊泛红,一双漂亮的猫瞳亮亮的看着顾客们,嘴角挂着笑:“别着急,咱们慢慢来。”
周围人不少都愣住,年轻人面上缓慢露出点红晕。
这卖卤肉的姑娘长得还真……真俊啊。
卤肉西施,这就是卤肉西施!
虞蕊珠嘴上说着不着急,实际上动作却相当麻利,因为她清楚早晨上班这一波热潮过去,可能也就没多少人了。
现如今时间有限,而最重要的是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如果她能够把握住现在的这些顾客,那么旁的人也都会好奇都会围过来,也就会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虞蕊珠钱都快收不过来了,但好在也就这一阵子,忙碌了一段时间之后,该上班的上班,该工作的工作,她的摊位前也就没那么多人了。
对面卖菜的大爷就着她的这波流量也跟着沾了光,卖出去了好几斤水果。
大爷忍不住咋舌:“姑娘你这东西卖的可真好啊,这东西可真香,厉害!”
虞蕊珠笑了笑没说什么。
人流少了,她也就有时间闲下来慢慢整理东西了,擦擦桌子,查看一下剩余的量,发现她刚才这一波最起码卖出去一锅的三分之一。
也不知道晌午的饭点时间能不能再多卖点。
说起来这镇子上的人流量确实要比村子的流量好多了,而且因为现在虞蕊珠所处的地理位置比较好,就处于供销社的对面,附近的村子里的人去供销社买东西出来后,一抬头就是她这个摊子。
虞蕊珠甚至还很心机地找了把小扇子慢悠悠的扇着,实际上是把自己的卤肉味道往周围扩散,勾人。
早晨带过来的卤肉经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已经有点凉了,但虞蕊珠带了小炉子,咕噜噜的烧着,热腾腾的。
其实卤肉凉的食用也不会损失风味,但主要虞蕊珠是想表现出来这是刚做好的新鲜的,这样会更加的吸引顾客。
虽然还没到晌午的饭点时间,但是一上午的功夫,虞蕊珠也卖出去不少单,效益比在村子里的时候要好多了,她打定主意明天还要来,心里却还惦记着晚上的那波流量。
早晨就卖了不少,晌午如果也能卖出去不少的话,那晚上应该会更好,毕竟大部分的人都是晚上下班才买菜回去的,属于休憩时间,卤肉这种菜最适合配着点小酒去亲朋好友家或者在自家改善生活,好好的小酌几杯。
虞蕊珠心想,要不晚上就晚点回去,什么时候把这两锅卖完了什么时候再走,最起码要赶上晚上那波流量,看看到底能卖多少,再适量的明天加量或者减量。
“呀妹妹,你这肉卖的可真好,我隔着大老远都能闻到你这边
的肉香,馋死我了哈哈。”
虞蕊珠正在思考的时候,旁边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带着笑意的女声。
她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位白白胖胖的,稍微有些圆润的女人,长得看着挺有福气,慈眉善目的,头发很浓密,梳了两个大辫子,垂在胸口。
女人笑盈盈地看着虞蕊珠:“今天一早我就看到你这摊子被围了好几圈,人可老些,一个人咋能忙活的过来呀,你这是……结婚了还是没结婚,咋不叫个人过来帮你忙呢?收个钱或者装个袋啥的,不然你这忙活不开呀。”
虞蕊珠迟疑:“您是?”
女人一笑,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铺子:“我家店在这附近,说起来咱们还是同行呢,我家也是卖肉的,熟食店,也卖个卤肉啥的,但是我家卤肉的味道没你做的好。你这味儿可太香了,我家那口子都说你这要是收徒的话,他肯定要拜你为师哈哈。”
这话说的是谦虚的说法,虞蕊珠自然不能应。
她道:“哪能这么说,我这也就是自己瞎琢磨的,哪有什么配方不配方的,刚来摆摊第一天,哪有姐你们厉害,你们这都开上店了,以后我得向你们学习才是。”
女人轻笑一声:“别客气啦,我叫赵娜,叫我赵姐就行,要是妹妹你以后常来这边摆摊,下次记得带把伞,不然太晒了,你这皮肤白白嫩嫩的可别晒黑了。”
虞蕊珠一点头:“晓得啦娜姐,谢谢啦。”
赵娜态度蛮友好的慈眉善目笑笑,对着她点点头,回去自己店里了。
虞蕊珠顺着她离开的方向一看,很大的匾额,上面写着──
赵家熟食店。
都是做熟食生意的,按道理来说她们两个算竞争关系,虞蕊珠在这摆摊,很明显抢走了属于赵家熟食店的一部分顾客,但看赵娜的态度,却好似毫不在意的样子,态度还很友善。
虞蕊珠多看了那熟食店几眼,很快收回视线。
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虞蕊珠信奉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不过,赵娜别的话虞蕊珠没怎么在意,不过有关伞的话确实是对的,没有伞遮挡阴凉,虞蕊珠只觉得浑身热到不行。
晒,可太晒了。
尤其等晌午的时候,面前的小炉子已经被虞蕊珠关火了,不然到处都是火浪,得把虞蕊珠热死。
头顶的太阳毫不留情的往下炙烤,没了霍成野肉铺的摊子遮挡,此刻虞蕊珠当真体会到了汗流浃背的状况。
她有心想把摊子搬到一个背光的地方凉爽凉爽,可附近不说没这样的地方,而且她也舍不得现在这个位置的客流量。
晌午,人流越来越多,还是忍忍吧。
好在能够安慰虞蕊珠的是,虽然大太阳晒,但不知道是不是早晨那波流量的人员买走了卤肉后帮她打了广告,虞蕊珠发现有好几个人专门从附近过来找她这个不起眼的卤肉摊子。
赚到手里的钱给了虞蕊珠力量。
一锅卤肉很快卖完,第二锅卤肉也开始动弹。
“听说这边有卖猪下水的摊子挺好吃,结果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姑娘。”
虞蕊珠忙活着擦桌子收拾锅,结果一抬头面前多了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
老大爷穿着朴素的白衬衫,衣角还有点小补丁,脸上纹路纵横,板着脸表情有点怀疑:“你年纪轻轻的会做猪下水吗,这个一般人可弄不好,有味,我爱这口,但讲实话,咱们这边没一个弄的我满意的。”
他摇了摇头:“给我来点尝尝吧,算是照顾一下你这新摊子的生意,一个姑娘摆摊在这晒着也不容易,哎。”
“闻着倒是挺香的,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东西,我这嘴可叼,不好的东西我都能尝出来。”
虞蕊珠稍感意外,感情这还是个老饕。
原本有心想多反驳几句,但看老大爷都主动说要照顾她生意了,虞蕊珠也就咽下了嘴里的那些话,笑盈盈地看他:“大爷您看看,要哪个部位,我给您夹,我们这个都是新鲜猪肉自家养的,料也都很扎实,绝对没有别的什么不好的东西哦,您放心吃。”
“哼,都这么说,但东西好不好我自己一吃就能吃出来。”
“每样都少来点吧,打包我带回去吃,你放心,不好吃我也不会过来找你的,做生意不容易,尤其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我不打击人,但是你这里面要是放了不好的东西,我肯定是要来找你的……”
老大爷絮絮叨叨的说着,表情看起来挺严肃。
虞蕊珠闻言面色不变,依旧保持着面上的笑容:“好哦,欢迎您帮忙品鉴。”
她每样都给对方剪了一些,又加了点卤汁,收了钱后看着老大爷絮絮叨叨的又说了些东西,哼了几声,转身离开了。
虞蕊珠:“……”
难搞哦,可别吃完以后诬陷她里面放东西了,她清清白白可以自证的。
中午的时候正是饭点的时候,出来买饭的人不少,虞蕊珠原本带了饭盒,但是也没空吃,等顾客人流都走了才抽空吃点。
可别说,虽然饭盒里面的饭菜已经凉了,但也许是经过了一上午的劳累,再加上确实是饥肠辘辘了,吃起来倒是格外香甜。
再数数自己赚到的钞票,嗯……
心里更甜了,嘿嘿。
虞蕊珠坚持着,一直到晚上,镇子上的人下班,她守在这个路口,人流最大的地方,得到了不少人的注视,也迎来了不少顾客。
最后,等还有人要过来买卤肉,虞蕊珠扬声道:“已经卖没了大家,有需要的话可以明天再来,我明天还会来这里摆摊的,今天已经卖空啦!”
卖空这两个字比任何东西都有吸引力,就算是之前对卤肉没什么兴趣的人,听到也都多看了虞蕊珠的摊子几眼,心里对这个销量不错、卖的不好的卤肉有了点印象。
嗯……卖的这么好,明天说不准也可以买点尝尝,看看到底什么味道。
虞蕊珠的围裙已经塞满了各种票子,下午的和晚上卖的钱来不及梳理板正,乱糟糟的塞在兜子里,她忙碌着收拾锅碗瓢盆桌椅这些东西。
看看天色,已经略微泛黑了,到家的时候应该天色会更黑吧,也不知道霍成野在家会不会着急。
应该不会吧,毕竟昨天已经提前和霍成野打好预防针了。
只不过真是没想到镇子上的收益会这么好,多呆了一段时间,会晚回去。
虞蕊珠现在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带着大包小包东西往外走,看到早晨的马车还没离开。
那车主还挺好的人,看到虞蕊珠虽然嘀咕着:“这么晚啊,天色黑了路不好走的,咱下次还是早点撤摊吧。”
但是也知道虞蕊珠一直没回去,怕她没办法回家,所以一直在这等着她。
虞蕊珠心里稍稍有点暖,给他多付了一些钱:“辛苦啦,我争取明天早点回来,在这等久了吧,咱们快点回去吧伯伯。”
“行,坐稳了。”
虞蕊珠把住了马车的木板,随着路面的坑坑洼洼而身体摇晃,乌黑的发凌乱的被风吹着,夜晚的冷意让她捂住了胳膊。
嘶。
两头的温度还真反差,明天得带件外套了。
马车摇摇晃晃,颠簸了一路,尤其等天色黑了下来,路面看不太清楚,格外容易跌进小坑里。
这路足足走了接近四十分钟才到,等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虞蕊珠的屁股都快要被颠的失去知觉了。
马车主人比较好,又帮她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卸下来,这才驾着马离开。
而此刻的虞蕊珠,看着满地的东西,虽然力气已经在白天摆摊卖卤肉的时候几乎已经耗光了,但现在一想到要回家,就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今天赚了这么多钱,拿回去霍成野肯定要傻眼。
想到霍成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会露出来的惊诧模样,虞蕊珠就轻笑出声。
脑子里浮现出自己攥着一把钞票拍在霍成野面颊上,把他打到面积泛红,偏着头不敢吱声的画面,虞蕊珠眯起眼,有点愉悦。
东西拎不动,虞蕊珠也没力气,反正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虞蕊珠索性直接放下在路边,先回去找霍成野,等下让霍成野拎回家。
她正怀里揣着钱往霍成野的屋子方向走着,霍成野那边,却已经闭灯躺下了。
霍成野心里虽然记着虞蕊珠去镇子上的事情,但白天切肉卖猪肉忙碌起来也就没时间想这件事。
晚上他回家时,往常都会点起的灯却没亮。
周围黑漆漆一片。
霍成野盯着属于自己家位置的地方看了许久,想起来虞蕊珠去镇子上的事情,确认虞蕊珠到现在还没回来。
意料之中,情理之中。
霍成野说不上来自己什么心情情绪,看了看天色,沉着脸拿出钥匙把大门打开。
院子里没人,抬眼望去,往常都会在炉灶间烧火炒菜的人影也没在,到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霍成野很讨厌这种黑漆漆的情况,他讨厌黑暗,进屋按照以前的习惯摸索着打开灯以后,屋子里和他早晨临走的时候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虞蕊珠清早叠好的被子、随手放置的杯子,也都和早晨一样。
她果然没回来。
心里早早有了预期,但等真的和预期中的一样时,霍成野冷笑一声。
他并不失望。
毕竟这一切早有预料。
虞蕊珠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这段时间只不过是她伪装出来的假面而已,伪装了这么多天,像谢池说的那样装模作样也是辛苦她了。
不仅要给他做饭,还要强忍着厌恶触碰他,靠近他,昨天甚至还要忍着恶心坐在他怀里安抚他情绪,让他不会做出阻拦她去镇子上的行为。
终于可以解脱了,可以去镇子上找宋庆生了,她应该很开心吧。
新婚夜虞蕊珠横跨在窗台上,回头轻蔑说的那句话仿佛还在耳边。
[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要去找我的庆生哥哥,领了证又如何,大不了以后咱们去离了]
他早就知道虞蕊珠是什么人,也本来就不该对虞蕊珠产生什么期待,
只不过她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娇柔外皮,也实在是太会装模作样,糊弄人而已。
想到昨天晚上虞蕊珠盯着他面上疤痕看了那么久,以及在家里面对他时的娇俏模样,霍成野的脸又冷了几分。
说不准,虞蕊珠此刻正和宋庆生一起嘲笑他,嘲笑他的疤,嘲笑他的傻。
走了也好,他也就可以重新恢复以前自己生活时的正常日子了。
霍成野深呼吸一下,攥紧掌心,强忍着心里的情绪,面无表情地推开门。
今天晚上回来的晚,家里没什么吃的,霍成野准备自己做点吃的。
去找几个茄子,切块下锅,炒了一盘,又去切了点咸菜,蒸了一些土豆。
上桌以后,剥掉土豆的外皮,霍成野咬了口土豆,就着咸菜和炒的茄子,大口塞进嘴里。
只不过动作很快顿住。
难吃。
他面无表情地咽下去食物。可能因为这段时间虞蕊珠的投喂,让他的舌头变刁了,以往觉得挺好吃的东西,现如今都变得没什么滋味,甚至有点不好吃了。
但,迟早都要适应的。
霍成野硬是塞了一肚子土豆,等吃完以后,他下意识去拾柴火准备烧水洗澡,但拿到木柴的那一刻,身体却猛的僵住了。
这也是虞蕊珠带给他残留的身体习惯。
他深吸一口气,冷着脸回屋。
虞蕊珠都不在了,他也没必要继续这种奢侈的行为,延续这种习惯。
他躺在炕上,屋内没开灯,黑漆漆的一片,霍成野闭目养神。
天色很黑了,她确实不会回来了。
宋庆生在镇子上上班,她好不容易可以摆脱这一切去找宋庆生,和他在一起,虞蕊珠怎么会放弃这个机会呢。
可为什么,他的耳边却好像听到了属于虞蕊珠的声音。
是错觉吗?
第17章 第17章粗糙的指腹每次触碰都让……
霍成野家的房子是老房子了。
以前是他的父亲去附近的石料厂敲石料回来自己建造的房子,等父母去世以后,这间狭小的、简陋的屋子也就被霍成野继承。
曾经他并没有觉得自己一个人住有什么问题,虽然稍显孤单,但这么多年以来也逐渐习惯,就连这平淡的日子也都安静到让他觉得心情舒适。
直到家里多了虞蕊珠,闹腾的让屋子里多了很多声音。
之前那几天霍成野觉得她吵,可现如今虞蕊珠不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霍成野一个人躺着,夜色静谧,空气中安静到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呼吸声。
钟表摇晃摆动的声音也比往常清晰。
太安静了。
安静到让霍成野觉得异样。
以前他自己住的时候,屋子里也都像现在这样吗?
夜晚的窗开着,吹进来点阵阵冷意的风,霍成野闭着眼,开始思考之前虞蕊珠在的时候是怎样的。
她好像一直会笑盈盈地看着他,然后说很多有关生意上的、有关琐碎事情上的话,最后再打量他几下,说几句类似“霍成野,你这个角度看上去可真好看”,这种不着边际的假话。
霍成野每回都嗤笑一声,觉得可笑。
觉得虞蕊珠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面不改色。天天就这么花言巧语,巧言令色,那张嘴给了她可真是没白瞎了。
怎么会有人觉得他长得好看呢。
编瞎话也不打草稿。
霍成野仰躺在炕上,脑袋枕着双臂,紧闭着双眼。
他想让自己入睡,可今晚不知为何怎么都睡不着了。
屋外的风透过纱窗吹进来,扬起他额头前的刘海,霍成野薄唇微抿,耳边隐约听到点声响。
“霍成野……”
“霍成野……”
霍成野心道真是莫名其妙,虞蕊珠才离开不过一天而已,他竟然也出幻觉了。
可这声音逐渐越来越清晰,他下意识睁开一只眼,抬起望向窗外。
屋外的天是黑漆漆的,月色明亮。
他好像听到了虞蕊珠的声音?
可是虞蕊珠……她不是去城里找宋庆生了吗?
霍成野宽大的手掌瞬间紧攥,呼吸一紧,眉头皱紧,想翻身捂住耳朵,躲避这种声音的干扰,但下一刻,锁着的院口大门却已经咚咚被人砸响了。
外面传来虞蕊珠的声音,极其真实:“霍成野,霍成野,你开门哇,累死我啦,你怎么把门锁上了,快开门!啊啊啊我回来啦!”
叮当一顿乱敲,声音极其响亮,就连虞蕊珠的声音也仿佛响彻在耳边似的。
不像是幻觉。
霍成野坐起身,紧蹙的眉头还没松开,但听着外面的声响,他还是起身去下了炕。
夜色已经很黑了,没点灯的情况下有点黑咕隆咚的,他把外面的宇照灯打开,门口的一个灯泡亮了起来。
随手披了件外套出去,开门的时候,那门还在一刻不停地被敲着。
霍成野:“来了。”
他打开大门,不是幻觉。
原本以为不会回来了,在镇子上和宋庆生碰面后会和他离开的虞蕊珠,此刻就那么完好的站在门口。
他紧蹙的眉头一点点松动,面上也出现了难得的意外和惊诧。
虞蕊珠……居然回来了,她没有和宋庆生私奔,没有走?
心里情绪各种复杂汹涌,身后的灯光洒过来,落在虞蕊珠的身上、脸上,霍成野这才发现,虞蕊珠的模样略微有点狼狈。
她身上仿佛被汗打湿了一样,刘海、发丝都湿漉漉的,脸颊更是冒着汗,红扑扑的全是嫣红一片的痕迹。
身上的衣服也脏了,看着皮肤也像是红了,一双眼睛裹着湿漉漉的痕迹。
“霍成野,我回来了。”
她含笑开口,就像是最普通不过的一次出门一样,冲他说:“镇子上果然人多,今天卖的比较好,我看还剩点想着卖完了再回来,结果不知不觉天黑了。”
“东西我拿不动了,还放在路口呢,等下霍成野你去帮我拿回来吧,我太累了。”
霍成野声音晦涩:“你怎么……”
虞蕊珠仰起头,那双猫儿似的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霍成野:“什么?”
霍成野:“我以为……你今天不会
回来了。”
“哈。”
虞蕊珠觉得好笑:“我不回来我上哪儿?回大东村嘛?今天生意确实好了点,但是也不至于千里迢迢回去炫耀吧。”
霍成野原本心头的火一直莫名其妙的烧着,晚上回来情绪也称不上好,但此刻看着虞蕊珠的模样,听她这么说,他紧绷的心口突地松开。
他不动声色地开口:“先进来吧,我去拿东西。”
“好哦。”
院子打开,虞蕊珠进屋去休息,霍成野出门走了一段路帮虞蕊珠拿行李东西,鬼使神差地,他忽地转身扭头,看向他屋子的方向。
远远的,夜色里霍成野的眼睛视物看不太清楚,但也能看到那朦胧的一点光点。
亮亮的,和往常一样。
霍成野定定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回头去拿行李,脚步变得轻盈了许多,心头也明亮了些。
等一切都放好了,他回屋,看到虞蕊珠正对着那锅土豆大眼瞪小眼,非常纠结。
那是他晚上给自己做的饭。
虞蕊珠一言难尽地看他:“你这晚上就吃这个啊?”
旁边还有炒的茄子和咸菜,但这些也不剩多少了,并且就算还有,虞蕊珠应该也不会爱吃,会自动将其忽略。
看着虞蕊珠湿润的刘海以及还未消退的嫣红面颊,霍成野沉默了会儿后开口:“我给你做点吃吧。”
他本来今天就没想过虞蕊珠会回来,尤其他回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那么晚了,虞蕊珠还没在家,所以做的都是自己吃的分量。
虞蕊珠很意外:“你还会做吃的?”
“没结婚之前也都是我自己做吃的填饱肚子,好吃算不上,但是也会做点。”
霍成野问她:“手擀面吃吗?”
虞蕊珠微微挑眉:“吃!”
“好。”
霍成野去缸里挖了瓢白面,打了个鸡蛋进去,加了合适的水以后用筷子搅成絮状,接着就开始上手揉。
和面是个技术活,但霍成野看着倒挺娴熟,袖子一挽,结实的小麦色胳膊杵在面盆里,肌肉紧绷,血管和青筋也明显,力量感十足。
虞蕊珠坐在他对面的板凳上无所事事地歇了会儿,额头的汗开始逐渐消退。
之前都是她给霍成野做饭,现在换成霍成野做饭给她吃,感觉还挺奇妙的。
家里没什么别的食材了,霍成野去摘了个西红柿,打了个鸡蛋,奢侈的做成了这一份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虞蕊珠没忘记之前她卤肉的时候放了几个鸡蛋都要被他说,现如今吃到这放了两个鸡蛋的面条,打趣地看他:“这回不嫌浪费鸡蛋了?”
霍成野没吭声,假装没听见,去给她递过去筷子:“尝尝吧。”
虞蕊珠是真的饿了,今天一整天就没怎么好好的吃顿饭,现如今拿起筷子,尝了口面条,顿感意外:“霍成野,你这面条……做的味道还不赖哎,有点手艺呢,在哪学的,还挺好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饿了的缘故。
霍成野沉默片刻,黑瞳垂了下来:“是我妈教的,我也就会这么一道菜,喜欢的话就多吃点。”
虞蕊珠记起霍成野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听他这么说,顿时抬起头去看他。
霍成野神色平静,没有因为提起父母而有什么异样,他转身,正在给锅底坑洞里烧火。
面条太烫,虞蕊珠嘴里含着面条,说话也含糊着:“你做什么呢霍成野。”
“给你烧热水。”
霍成野没忘记虞蕊珠面上红润的湿漉漉的汗,猜到她今天应该确实是累着了,也确实是身上淌了不少汗,按照她的习惯,肯定是要洗澡的。
早点收拾,也就能早点睡觉。
虞蕊珠眨眨眼:“哦。”
这倒还挺自觉的。
她翘着唇角,低头又吃了口面。
那碗面因为很烫,所以虞蕊珠吃了很长时间才吃完,等她吃完,霍成野的热水也烧好了。
天色已经很黑了,今天她确实回来晚了点。
虞蕊珠在屋子里泡澡,白皙的皮肤被热气腾腾的水痕打湿,泡的略微泛红,她给自己头发搓了搓,看向窗外。
霍成野就站在门口,为了避嫌,他低着头离她洗澡的地方隔了一段距离。
可窗口还是能看到他拉长的影子。
虞蕊珠还对今天晚上她晚回来后霍成野锁门的事情不满。
毕竟她今天可是去赚大钱去的,今天她回来晚了,按照正常情况来说,霍成野作为她对象,不仅应该把门打开等着她回来,还应该去外面路口等着她才对。
结果还需要她专门先回来一趟,他再去路口把东西拿回来。
虞蕊珠敲了敲衣柜门发出声响,好让霍成野注意到这边,而后开口:“霍成野,你以后不要这么早锁门了,我还在外面呢,这要是今天你睡过去了,我进屋得多不方便,更何况还有行李呢,你该不会想把你老婆安排到外面睡吧?露天席地?”
她哪里算他的老婆,没有实质的,只有结婚证而已。
霍成野想说这句话,可半天也没说出来。
仰头望着天空,满天繁星,耳朵里清晰捕捉到屋内她洗澡的水桶里水波微微荡漾的声音,除此之外周围空气里安静的很。
半晌后,他出声:“好。”
洗完澡以后的屋子里香香的,都是虞蕊珠洗发水的味道,霍成野进屋过来帮她收拾抬桶子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微微抿唇,出去后把窗子开的大了些,站在门外深呼吸几下才平缓呼吸。
虞蕊珠重新在院子里的锅里炖肉卤肉,锅咕嘟咕嘟炖着,她头发擦的半干,卷着毛巾,在炕上把今天卖到的肉钱都掏了出来,扬着唇冲着霍成野炫耀。
一卷卷纸钱塞在包里,回来的路上在马车里虞蕊珠没整理,一是因为天色太暗了看不清,二是怕黑灯瞎火的,马车车主看到这一沓钱心里生出点别的想法来抢她钱。
虽然可能性低微,但虞蕊珠也不会考验人性。
此刻那些钱币散落在炕上,卷起来的、略微破碎的、起毛边的,虞蕊珠捏在手里一张张压平,数了一下。
虞蕊珠眼睛一亮:“十五块八毛二!”
十五块钱!
之前在村里一整天才卖了几块钱,现在出去一趟,竟然收益翻了这么多倍,这可真是实打实的惊喜。
这要是在后世,十五块钱给虞蕊珠,她可能眼都不眨一下,可现在是八零年代,而且这是一天的钱,要是每天都能有这样的收益,那她一个月就能有四五百块钱收益了!
日积月累,只会越来越多。
霍成野看着虞蕊珠手里的钱,表情平静,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他从兜里把钱掏出来递给虞蕊珠:“还有这个,摊子上卖的卤肉钱。”
又是四块钱。
加一起,今天一整天差点就要赚上整整二十块钱了。
二十块钱,很多村里的庄稼汉收成不好点,一个月也就这些钱。
今天虞蕊珠一个人几乎要赚到他们一家人一个月的收益了。
虞蕊珠心里高兴,面上也忍不住翘起嘴角:“那我明天也要去镇子上,而且加大点量多卖点!这样收益会更好,等以后咱们再租个店,村子里的铺子也支起来,这样只会更好……”
她盘算着以后的日子,用词还用了[咱们],霍成野神色微顿,稍感意外。
原本以为她今天去了镇子就不会回来了,会和宋庆生在一起,但是没想到她不止回来了,还想着他们的以后。
虞蕊珠,难不成是真的想和他好好的过日子?
不,怎么可能……
霍成野眸色沉沉,定定看着虞蕊珠,试图透过她这张人畜无害的娇美面庞,探究她变化巨大、前后说辞不一样的真实原因。
但让他意外的是,虞蕊珠不止规划了他们的以后,还把手里的钱朝着他的方向推过来一半。
“这猪肉本来就是在你那拿的,赚了钱咱们也应该平分才对。”
那堆票子就这么朝着霍成野靠过来,虞蕊珠神色自然,模样看不出丝毫心疼,明明前一刻还因为这二十块钱而欣喜着,现如今脸上依旧挂着笑容,爽快的递给他钱。
霍成野微妙地看了眼那些票子,刚要抬手去碰,谁料还没等他动作,虞蕊珠就忽地画风一转:“只不过咱们本来就是夫妻俩
,分开算钱有点太疏远了,两口子哪有分的这么清楚的。”
虞蕊珠故意忽略了他们两个之前还要回娘家离婚的事实,猫眼狡黠地转了转,很快又将那些钱收拢了回来,合在一起,装入了她之前的钱匣子里,然后起身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妥善放好。
她拍了拍梳妆台,唇也弯了弯:“这以后就是咱们夫妻两个的共同财产啦,我的钱都往这里放,霍成野你赚到的钱也都可以放里,咱们一起发家致富,好好的把日子过起来。”
“等攒了钱,咱还可以把这房子收拾收拾,院子理一理,再买个车方便运输东西,再在镇子上开个铺子……”
虞蕊珠开始画大饼,说了一大堆未来的期待,最后意犹未尽的总结:“总之,咱们两个都要努力赚钱呀,有钱就都往这里放!”
霍成野:“……”
他沉默地瞥一眼那梳妆台的抽屉,还没来得及收走那堆钱的手略微动了动,眼皮掀起抬眼看了看虞蕊珠。
说来说去,这钱不还是都进了她自己的钱匣子里吗。
自己的钱还不够,贪心的还想要他的钱。
虞蕊珠……可真够财迷的。
霍成野心里腹诽,但也没说什么,阖眼一瞬抬头问她:“明天还得忙碌一整天,说不准还要比今天忙,你能撑的过来吗,用不用休息一天,刚好我明天要去镇子上,我可以帮忙。”
“倒也不用,只不过……”
虞蕊珠转了转脚腕。
可能是因为站了一整天,再加上马车颠簸,总觉得脚腕有点不太舒服。
主要是不管她还是原主,都没有这样长时间在外上班的经验,又晒又累,腿和脚确实是吃不消。
霍成野注意到,看她一眼,沉默后开口:“家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酒,你要是不介意,可以涂抹点试试。”
“也行。”
灯光昏暗,屋内很安静。
“别动。”
洗完澡以后的虞蕊珠身上还带着热气腾腾的湿润痕迹,脸颊被蒸的红扑扑的,一双猫儿似的黑瞳里泛着水痕,漂亮的很。
她坐在炕沿边上,呲牙咧嘴,一个劲儿地往后躲:“不要了,疼。”
霍成野瞥她一眼,在她面前单膝蹲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她的脚,粗糙的指腹带着老茧,蘸着家里的跌打药酒往她受伤的脚踝上抹。
他垂眼:“忍忍就好了。”
语气是淡淡的,动作却很轻,许是知道虞蕊珠娇气,皮肤柔嫩,所以下手不是很重。
擦完了之后,霍成野又将她的脚踝左右扭了扭,见虞蕊珠一个劲儿地在躲,这才放下来,没再继续动作。
他道:“睡一觉看看,要是还不舒服,明天就歇一天。”
虞蕊珠却不同意:“我这也就是稍微有点不舒服而已,没大事,我摊子刚开业呢,哪有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说我坐着不就行了,我都和他们说好了明天还去的。”
对于虞蕊珠这样见钱眼开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票子更重要的了。
霍成野:“行,反正你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他不再说话了,把被褥放好,等虞蕊珠收拾好躺进被窝,他关上灯。
奇也怪了,之前虞蕊珠没回来的时候,怎么都睡不着,脑里一直在胡思乱想,越想越清明,不管换多少个姿势都有点难入睡。
可现如今,只是单单在这平躺着,保持着均匀的呼吸,不一会儿,他就有了睡意。
鼻端的香味萦绕,是之前虞蕊珠在屋子里泡澡后残留的味道,窗口阵阵风吹进来,也没能吹散这股香气。
霍成野喉结滚动,紧闭双眼,呼吸倒是越来越平稳。
花的香气。
他头一回知道,这么助眠。
……
第一次去镇子上卖卤肉没有经验,导致回来的时间晚了,但她同时也摸清了每个时间段大概的人流量。
虞蕊珠不打算每天都那么晚回来,于是预算着估计着带了差不多斤数的卤肉去镇子上。
只不过没预料的是经过昨天一整天的发酵,不少人帮忙宣传,今天她的生意不减反增,而且不少回头客来找她,都还给别人顺带一份。
那点卤肉虞蕊珠原本估算着下午能卖完的,刚好赶在傍晚回家,没想到人流这么多,反而提前卖完。
两锅卤肉空空如也,虞蕊珠搭着顺风的马车回家的时候还有点不敢置信。
舔了舔唇,小小的贪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下次要不还是多做点?
哎,要是霍成野住在镇子上就好了,在桃花村来回往返镇子上,路上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起得早,回来的也早。
虞蕊珠摇了摇头,但摸了摸兜里的钞票,唇角就翘了起来。
人还是需要懂得知足常乐的,不能太贪心,现在这样也挺好,反正晚上那波吃不到就吃不到,权当饥饿营销了。
一路的风吹扬起虞蕊珠的头发,她惬意的眯了眯眼睛,殊不知此刻镇子上还有不少人在找她的摊子,其中就包括一个男青年。
镇子上距离供销社不远处的办公场所里,穿着洋气漂亮的女孩搂着男生出来,还在嘀咕着:“都怪你庆生,非得弄什么文件,现在出来天都黑了,我就想吃那家的卤肉,结果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昨天中午晓玲可说了味道特别好,烦死了,你要赔我啊!”
名叫庆生的男人模样干净,皮肤白皙,眼角还带着一颗泪痣,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苦笑着哄女生:“欣欣,都怪我都怪我,你放心,咱们现在就去看看,一旦他们还没撤摊呢,要是已经收摊了我明天买给你,赔偿给你,好不好?”
女孩撅着嘴生气了好一阵子,才不甘不愿地点头:“好吧,罚你多给我买点,不然我要生气的。”
宋庆生连声点头,松了口气:“好好好……”
结果顶着大太阳,两个人结伴在那路口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卖卤肉的摊子。
季秋欣遗憾:“看样子来晚了,人家已经收摊了,今天吃不到了。”
宋庆生歉疚地笑了笑,去问附近的人,在这边摆摊的人有什么特征,他明天来也不会扑了个空,或者找错人。
刚好那位在虞蕊珠附近卖菜和水果的大爷还没走,一听宋庆生询问,大爷想了想:“那摆摊的是个姑娘,长得特好看,你明天来要是看到是个很好看的姑娘在这,那就是她了没跑,她手艺真的好,人也和气,明天应该还来这摆摊,小伙子你要是怕赶不上,就早点来,不然她卖完了你找来也白费。”
是个姑娘,还长得挺好看?
宋庆生稍微有点意外。
听到卖卤肉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以为这摆摊的是个汉子呢。
手艺好,长得好……
宋庆生莫名脑子里突然出现个身影,眼睛亮亮的、怯弱的、讨好的……
他神色微变,拧了眉头。
不可能是她,她怎么可能会有这个手艺,平时做点家常菜也就算了,更何况与人和气……
宋庆生嗤笑一声,眼神柔和地看向身旁的季秋欣:“欣欣,我送你回家吧,卤肉今天是买不到了,我明天给你买。”
“好吧。”,季秋欣不甘不愿的点头。
……
虞蕊珠是不知道这些的,马车哒哒,赚到了钱,这日头晒着也是暖暖的,她心情挺不错。
等到桃花村的时候,刚好路过霍成野的肉铺。
虞蕊珠一眼就看到了在肉铺下切肉的霍成野,因为有点距离,她看不清霍成野脸上的神色,隐约只能看到霍成野微微抬起的头。
但能确定他也看到她了就好,虞蕊珠笑眯眯对着对方招了招手,阳光灿烂撒在她的脸上身上。
肉铺里,霍成野抬起头抿着唇,神色微顿。
旁边的谢池还在震惊地追问。
“虞蕊珠没走?她不是去镇子上了吗,她居然没和宋庆生私奔,什么情况,她真的把卤肉都卖完了回来的?”
“这不对劲啊,难不成她真的想和你过日子霍哥,可是新婚夜她明明那个态度……”
“……”
谢池还说了什么,一扭头发现霍成野好像并没有仔细在听,于是抓了抓头:“霍
哥,你……”
霍成野没吭声,收拾完手里的活才缓缓开口:“我还有点事,你先看着铺子吧,我回去一趟。”
说着,霍成野面色平静地摘下围裙,从肉铺出来。
看他走的方向,好像是准备回家。
谢池:“……”
怎么感觉,好像不太对??
他们不是应该站在同一条线上吗,可现在愤慨吐槽虞蕊珠的人,怎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
谢池有点怀疑人生了。
而另一边,卤肉卖的好,拿了票子的虞蕊珠心情不错,到家以后下意识摸了摸脚腕,不知道是不是霍成野昨天上药揉的药酒起效果了,还是因为上午忙活的的时间短,没怎么不舒服了。
难得忙碌完,下午虞蕊珠也不打算去摊子了,等晚上霍成野回来她直接收铺子的卤肉钱就行。
想想还挺爽的。
中午虞蕊珠给自己做了点好吃的,香喷喷的鸡蛋炒了点沙沙的西红柿,又放了点手擀的面条。
虞蕊珠一向很对得起自己肚子的,也不嫌麻烦。
面是现擀的,极其有嚼劲,院子里摘的西红柿又红又大,沙沙的口感就是后世很难找到的老式西红柿的样子。
这一大碗面条极其爽口,虞蕊珠胃口大开,吃了一大碗才摸摸肚子,感觉胃里暖洋洋的。
舒坦。
吃完了饭,虞蕊珠开始收拾家,想着把自己之前穿的衣服洗洗,去电视下面的柜子里找脏衣服时,看到另一侧属于霍成野的衣服。
嗯……洗都洗了,一块吧。
其实虞蕊珠还真没有太多手洗衣服的经验,除了一些特殊材质的衣服必须手洗外,大多数她都直接扔进洗衣机。
现如今来到八零年代农村,哪里有洗衣机这样方便的机器。
至于洗男人的衣服,虞蕊珠更是头一回。
别的不提,霍成野的衣服倒是蛮旧的,明明看着肉摊生意还不错,但他穿的衣服却像是洗的发白的模样,甚至还有不少缝补的痕迹,似是一直舍不得扔。
这么节俭。
虞蕊珠摇了摇头,把衣服装进脏衣篓,准备拿去洗洗。
村子里有专门洗衣服的地方,虞蕊珠每日去肉铺来回路上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女人们在溪边捶打搓洗着衣服,嬉笑聊天。
想来应该是昨天晚上她看到的山上那条溪水淌下来的,刚好流入村内,所以被当做洗衣服的好地方了。
虽然说吃完饭已经晌午了,但溪水边洗衣服的女人还是不少。
虞蕊珠带着脏衣篓过去的时候,因为是相对来说比较生的面孔,得到了不少注视。
有人上下打量她:“这是霍家的新媳妇吧,长得可真俊,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到呢。”
虞蕊珠没在意那些各色视线,挑了个遮阴一点的地方坐下来,大大方方的点头笑道:“对呀,我叫虞蕊珠,大家叫我蕊珠就行,昨天刚在村口肉铺旁边支了个卤肉的摊,有需要的可以来找我,都给大家优惠。”
“卤肉。”
隐约听到点嗤笑的声音,但寻声望去又没发现是谁嘲笑的。
溪水边因为虞蕊珠的到来寂静了一瞬,只能听到溪水哗啦啦流淌的声音,但过了会儿,有人开始开口聊天了。
说的都是村子里的热闹和八卦,虞蕊珠一边搓洗衣服一边饶有兴致的听着。
“老李家那个儿子啊,真不是人,前两天有人亲眼瞧到,他在外有人了,把钱都给外面那个了,媳妇被气得回娘家,结果他提着刀追去了……”
“什么,居然还敢带刀,无法无天了啊他,谁以后还能治得了他,真是个小混蛋啊。”
“可别说,现在这些盲流可太多了,我前两天还看到老张家儿子也辍学不念了,去给人要保护费……”
“哈?他家儿子我记得学习不是挺好的嘛,作孽呀!”
“他家妈重病了,老张家婶子炕都下不来了,家里没钱了,米都没了,哪还有钱让他上学啊。”
“啧啧啧……哎,都难啊。”
“赵家那个老大,是不是好多天都没见着他了,他家里现在也闹的不行了。”
“咋了?”
“进监狱啦,叫人抓起来蹲了,听说有几年的才能出来,偷树!你说他傻不傻,大半夜的去挖,挖几棵就走了算了,太贪了,被人看到了。”
“嘁,我就说他这个人脑子不灵光的,不行啊……”
虞蕊珠原本听这些村子里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画风一转,有人忽地视线朝她看过来,直接扬声,戏弄般问她:“虞蕊珠,你怎么想的,居然敢和霍成野结婚。”
虞蕊珠眉头一挑,很快反问:“有什么不敢的?和他结婚当然是因为他人很好了,我很喜欢,怎么了,你也喜欢?”
对方被一噎,脸上就涨红起来,恼羞成怒:“我喜欢,我喜欢他什么,我都结婚的人了,孩子都十多岁了,你瞎说些什么!”
“哦,那你说什么。”
虞蕊珠神色淡淡,察觉到对方的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对方就讥讽着开口:“霍成野不仅脸上有疤身上也有疤,一块块的看着可吓人了,半夜要是摸到他都以为会是鬼呢,这看着就吓人,怎么相处啊?”
“而且他脸上有疤,长得那么凶,看着脾气就不好的样子,体型还那么壮,你可小心点,别被他家暴了,你这小体格在他面前一拳就能被撂倒,到时候找人哭都来不及。”
周围的人发现这边言语有点尖锐,都投来视线,有人含糊着打圆场,又有人过来打架劝虞蕊珠别和对方置气。
虞蕊珠没说话,她盯着对方,那双猫儿似的眼睛黑沉下来,有点冷。
她反问对方:“你怎么知道霍成野身上有伤疤?”
对面的人不以为意,嗤笑一声扬起了下巴,语气嘲弄:“前两年夏天的时候我儿子溺水,霍成野脱衣服去救的时候看到的,不止我,大家都看到了,这有什么的,又不是我主动去偷看的,不信你自己扒开你家老爷们的衣服看看身上是不是可多疤了!”
虞蕊珠听完怒极反笑。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自己手掌触碰到的霍成野后背脖颈处粗糙的、不平的皮肤,想来应该是疤痕。
但,那又咋了?
她冷冷看着对方开口:“霍成野是去救你儿子的,结果你没看到霍成野身上的英勇光点,不仅不感激他,还只看到了他身上的疤是吧?”
对方哑口无言,恼羞成怒,就扯一些没用的:“什么英勇光点,他煞气重克死爹娘,没有他他父母也就不会死!你懂什么,小丫头片子!”
虞蕊珠笑起来:“原来冤枉一个人这么简单,说什么煞气不煞气的,要是霍成野当初没有救你儿子,那我现在也可以说你煞气重克死你儿子了。”
淡淡的一句话出口,对方就愣住了。
周围也静了。
虞蕊珠和他们无话可说,懒得理他们,衣服都还没洗好,就站起身抱着盆和衣服回家了。
早晨的好心情现如今全被破坏了。
不管什么时候,果然这种乱嚼舌根子到处传谣言的人是最讨厌的。
周围人没有人敢阻拦虞蕊珠,最牙尖嘴利的小媳妇也都愣住,反应过来虞蕊珠的意思,才惊觉所谓“克”这个字说起来竟然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刚才与虞蕊珠吵起来的人面色青一阵红一阵,恼羞成怒:“我,我也没说什么,霍成野他就是,大家不都这么说的吗,怎么轮到娶了媳妇就有人帮说话了,他是救过我儿子没错,可他……”
旁边人面色一变,连忙摇晃她胳膊。
那人不明所以一回头,看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的霍成野,顿时骇得吓了一大跳,脑门子都瞬间淌下汗来:“不是,我没有,我那是胡说,不是……”
晌午的日头晒,霍成野在不远处的路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又听了多少了。
他高大的身材站得笔直,一双眼漆黑如墨,带给人很强烈的压迫感。
与虞蕊珠争执的人汗流浃背,生怕霍成野做出什么冲动的举动,但让人意外的是,
霍成野只淡淡的扫他们一眼,根本没再看他们。
只定定地看着虞蕊珠离开的身影看了很久。
……
虞蕊珠臭着脸提着脏衣篓回来。
篓子里不少衣服已经在溪水里浸泡搓洗过了,洗了大半,湿的和干的放在一起,等下又得重新一起再洗一遍了。
原本还想说这溪水被太阳一晒暖暖的,没有昨天晚上感受到的冷冽,还挺舒服的,没想到接下来就遇到这档子事。
虞蕊珠揉了揉掌心,眉头拧了起来。
“嘶。”
有点疼。
手搓衣服到底还是费力,而且霍成野的衣服料子太厚实冷硬,她搓了几件,手心就已经红起来了。
真是没一件顺心的事情。
这个年代怎么就没有洗衣机啊!
正在虞蕊珠闹心的时候,院子大门被推开了,她循声望去,有点意外:“霍成野?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早晨不是带饭了吗?”
霍成野高大的身影走进院内。
虞蕊珠懒洋洋地眯着眼:“是中午没吃好吗,刚好我煮了面,还有一碗的量,不嫌少的话你进屋吃吧。”
“我回来看看你的脚。”
霍成野上前,站在虞蕊珠面前很快洒下一大片阴影:“进屋看看。”
“没什么事儿,已经好多了。”
虞蕊珠心说她又不是扭伤,也就是累着了而已,不至于,但看着霍成野的眼神,她也没拒绝,进了屋。
虞蕊珠把腿伸直放在炕沿边上,霍成野尽量忽略那一长条笔直的白皙皮肤,垂眼认真看她的脚腕。
确实没有昨天晚上的时候严重了,红肿的模样轻了不少,活动也能更自然一点了。
“再涂点药膏,好的快一点。”
他把药膏从兜里掏出来:“刚从诊所拿回来的,试试。”
霍成野抬手单手旋开药膏的盖子,往手指腹挤了点,虞蕊珠见状想到昨天晚上被按住又痒又疼的触感,赶忙抬手去抓:“不用,我自己来就可以,嘶……”
掌心触碰间,霍成野粗糙的手掌碰到了虞蕊珠搓洗衣服的红肿地方,她迅速盖住掌心呲了呲牙。
霍成野抬头,眉头蹙了起来:“我没使力,你手怎么了?”
他攥住虞蕊珠的掌心一看,皮肉嫩的白皙掌心泛红,薄薄的一层皮像是要被擦破了似的,痕迹在白嫩的皮肤上很显眼。
霍成野一顿:“怎么弄的?”
“就是洗衣服……不搓就好了,应该像旁的人一样用棍棒敲打的,那样应该更容易洗一点?还不费力。”
霍成野捏着她的掌心,抬眼看她:“脚不舒服,不在家歇着,你去洗衣服?”
“我带了板凳的,又不需要腿使劲儿,主要还是霍成野你的衣服太难洗,要不然也不能伤到……”
虞蕊珠迅速反驳。
“以后我的衣服不用你洗,以前衣服就是我自己洗的,现在也一样。”
霍成野想说各洗各的,看了眼虞蕊珠,话在嘴边又止住了。
他垂眼,抿住了唇:“先上药吧。”
原本药膏买回来只是给虞蕊珠脚腕上药的,现在又多了个手掌。
霍成野上药比起旁人来说,多了份说不出的酥麻感,那些粗糙的指腹,带着老茧的手指,每次触碰都让虞蕊珠感觉发痒。
她想躲,但霍成野怕她扭到脚踝,偏偏攥的很紧。
虞蕊珠:“……”
一脸生无可恋的涂完药,虞蕊珠想起了之前在溪边听到的那些话。
想到霍成野刚从肉铺回来,也不知道路过有没有听到那些人讨论说的那些话。
虞蕊珠很讨厌这种被各种污名泼脏水的事情,对于霍成野也感同身受,以前也遇到过不少单看她长相,就污名化她黄色废料的人。
平心而论霍成野并不可怕,也完全达不到村里那些人畏惧的程度。
一个疤而已,她还觉得像索隆呢,多酷!
她心里烦躁,面上也一冷,看向霍成野:“如果有人说你克亲人的话不要听,哪有这么玄乎的,村子里一年到头也总有人去世吧,难道死掉一个人就要在家里抓一个人出来说是他克死的吗,没这个道理。”
“再说伤疤,就更莫名其妙了,你又不是要去选美的大姑娘,有点疤就有点疤,怕什么,难道脸上有疤就是地痞流氓了吗,你明明什么都没做嘛,他们有什么好怕的,更何况你还救人了耶。”
她撇了撇嘴:“他们明明应该感激你还来不及,没有你那个孩子就要溺水身亡了,还克人,真有那么厉害那孩子也活不了。更何况谁说脸上有疤就丑了,没眼光,那些人不懂得多样性的审美,是他们没有品位,我还觉得这样很有野性美呢。”
虞蕊珠平时话就不少,但是像今天这样像倒豆子一样叽里呱啦说一大堆话的还是头一回。
她模样认真,面色严肃泛着冷意,说出来的话让霍成野瞳孔微怔,停顿了好半晌。
屋外天气一天比一天热了,窗户开着,风夹着热浪一点点吹入屋内,床边的窗帘布被吹的卷了起来。
空气中仿佛都寂静了几分,霍成野没说话。
他定定看了虞蕊珠许久,才垂下眼道:“虞蕊珠,你不是那些人中的一员吗?新婚夜,你不也说过我疤痕丑吗?”
第18章 第18章不管怎样都得节制,不然……
虞蕊珠一噎。
脑子里瞬间回想起原主那些作天作地的讥讽嘲弄言语,原主不止说过,而且还说了不止一句,那些话简直比今天小溪边听到的言论还要难听一百倍。
虞蕊珠视线飘忽,开始狡辩:“我那是昏了头了,说的话你不要当真,权当我那天晚上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好了,当初是我说的不好,你忘掉就是了,我现在说的话才是真心话。”
霍成野黑瞳静静看了她许久,才移开视线:“确实,人有时候会经常不承认自己说过的话,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只不过……”
“虞蕊珠,你确实和当初变化很大,大到如果不是我亲身相处过,还以为你变了一个人。”
虞蕊珠:“……”
这话她更没法接了。
她深深闭眼,而后轻笑着开口转移话题:“哪有那么玄乎的事情,哎,霍成野,你不回摊子去了吗,谢池一个人在肉铺能忙得过来吗?”
霍成野淡淡道:“谢池的妹妹也过来帮忙了,忙得过来。”
他看了眼虞蕊珠:“你先歇会儿吧,脚注意不要再累到,晚上回来再上一次药,明天就能好了。”
谢池还有妹妹呢。
虞蕊珠稍稍有点诧异,面上嗯嗯对着霍成野点了几下头。
看着霍成野转身出门,才想起来她衣服还洗了一半没洗完。
正想到这,院子里忽地传来水声哗啦啦的声响。
虞蕊珠挪了下屁股,看向窗外,意外的看到是霍成野。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截小麦色的胳膊,黑发低垂,坐在院子里搓洗那盆她没来得及洗完的衣服。
虞蕊珠原本洗了半盆,后来叠放在一起弄脏了,还没来得及重新洗,此刻倒是全被霍成野重新洗了。
在虞蕊珠手里觉得布料硬难搓洗的衣服,在霍成野手里却好似丝毫不费力一般。
他动作娴熟,手脚很麻利,搓洗的动作一看平时就没少做。
是了,霍成野父母挺早就去世了,想来这么多年都是他照顾自己,衣服自然也都是他自己洗的。
霍成野结实的胳膊粗壮有力,一下下将衣服按在搓衣板上,动作间青筋微微绷紧,肌肉结实,力量感十足。
虞蕊珠在屋子里悄悄抬起胳膊对比了一下,红唇稍稍张开挑了挑眉,有点震撼。
感觉霍成野的胳膊,好像有她两只胳膊粗了,真壮实,全是肌肉。
日头晒,霍成野也丝毫没感觉到似的,三两下把上头的衣服洗完了之后,抬手往脏衣篓里面拿衣服,但触碰到柔软布料的下一刻,他垂首去看,黑瞳却一滞。
手也僵在半空。
宽大的手掌还带着搓洗衣服后的泡沫,此刻滴答滴答落在院子里的地上,好半晌,霍成野
反应过来攥紧掌心。
他一扭头:“虞蕊珠,你的……”
他深呼吸几下,抿紧唇,声音莫名有点沙哑晦涩:“你的衣服,我给你打上水泡上,等有时间你……自己搓洗一下吧。”
屋里的虞蕊珠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了一声。
但看着霍成野起身去晾晒衣服,在晾衣绳上挂起一大排属于他的衣服,还有她的外套裙子之类的时,脑子冷不丁反应过来,霍成野没洗的那点东西是什么了。
……好像是,她的内衣。
这东西其实没什么,主要本来虞蕊珠是准备自己去清洗的,内衣自然也都带上了,可谁成想发生了溪水旁的事情,导致她没洗完就回来了。
谁又能想到霍成野会突然帮她洗衣服,那垫在底下的那些内衣他自然也就看到了。
虞蕊珠眼神飘忽,低咳一声。
心道不就是个内衣嘛,这么大惊小怪的。
但一抬头,发现霍成野晾晒好了衣服以后,迅速扭身离开院子,步伐比回来时还要加快了不少,甚至看着有点落荒而逃的样子。
这下虞蕊珠微妙地挑挑眉。
没料到霍成野这么大年龄了,快三十岁了,比她要大上不少,在这方面倒是还一副纯情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
……
白天洗的衣服晚上都收回家里了,堆在炕头,霍成野正低着头在那叠衣服。
粗壮的结实身板全是肌肉,横着在那一堵,身后黑了一大片。
他叠衣服的样子和洗衣服时一样娴熟,态度还很认真,只不过看着有种铁汉绣花的诡异不和谐即视感。
虞蕊珠稍微挑挑眉头凑过去:“就这么叠起来了?我白天看你衣服有破损的地方,不得缝一缝啊。”
霍成野头也没抬:“晚上缝衣服累眼睛,白天我抽空缝一下。”
累眼睛?
虞蕊珠歪着头从下往上仰着头看霍成野,细细打量着霍成野的眼睛。
这小年轻的,怎么就累眼睛了,对眼睛这么保护的吗?
霍成野对落在自己面颊上的视线很敏感,尤其是别人看自己眼睛的时候。
稍微偏头一瞥,对上了虞蕊珠那清澈好奇的眼睛,他眉头拧了起来。
这要是旁人,敢这么盯着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他早就发火了,但虞蕊珠……
想起之前在外面的炉子旁,虞蕊珠直勾勾盯着他的疤痕,并且坐到他怀里的事情,霍成野皱着眉头,假装没发现她的目光,沉默不语。
只是大掌逐渐紧攥。
虞蕊珠好像从新婚当晚醒了之后,就不怕他了,或者说不怕他脸颊上的这道疤了。
不仅平时会神色坦然地看他,还会突如其来夸他,甚至还会帮他说话。
但……
怎么会有人在短暂的时间里变化的这么大呢,除非是假装的。
他眉头皱了起来,漆黑的瞳孔泛着冷冽的光居高临下地盯着虞蕊珠,下巴也微微扬了起来。
夜色里,灯光昏暗,以这种视角看下去,会把他面颊上的疤痕暴露的很明显,再加上他此刻的阴郁表情,足以吓退虞蕊珠这个年龄的年轻姑娘。
但虞蕊珠却仿佛丝毫没察觉到他神色的异样,饶有兴致地凑近他,抬手把他膝盖上刚刚叠好的拿裸衣服拿了过来。
她刚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凑近过来时,比她人更早一步入侵的是她身上的香气。
霍成野略微恍惚一瞬,听到虞蕊珠的声音响起:“还等什么白天呀,有我在呢,我来缝!”
虞蕊珠兴致勃勃地撸起袖子,露出一截白皙的纤细手臂,她靠近霍成野,几乎与他肩并肩坐在一起,并不大的炕,炕沿边几乎被他们两个人占据。
就像是最平常的普通新婚小夫妻那样,她找来柜子里的针线,对着灯光娴熟的穿针引线,而后准备挑选出来有破损的衣物,细致的缝补。
在虞蕊珠所处的世界里,会缝补衣服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她会手工针线活主要是大学时期靠缝补棉花娃娃小赚过一笔,也曾经去服装厂打过一个暑假的工,所以对这些比较得心应手。
穿针引线,线尾捻线打结,一气呵成。
虞蕊珠还偏着头冲着霍成野翘着红唇炫耀:“我会好多个缝补方法呢,都是以前学的小窍门,我给你看看我这个阵脚,和机械绣的一样。”
虞蕊珠这话确实没说错,霍成野稍微一瞥过去,就看到她白嫩纤细的手指捏着针,一针针都落在之前的针脚上,远远望去和缝纫机缝补的当真没多大区别。
霍成野多看了虞蕊珠几眼,稍感意外,但想到这缝补技术不知道是在城里给宋庆生缝补过多少次衣服才得出来的经验后,他也就抿着唇不再动作了。
虞蕊珠不知道霍成野的想法,她认认真真在补衣服,说起来也不怪霍成野衣服这么多破的地方,杀猪宰肉本来就是力气活,还得把肉扛来扛去,衣服磨损也是正常现象。
只不过以前是霍成野自己给自己缝补的,现在……
虞蕊珠把线打了个结,凑过去用牙咬断针线:“好了。”
她抬手把衣服翻过去,抻开,拿到霍成野身上比量,又仔细多看了自己的针脚几下,满意的点点头:“我的功力果然没有退步。
这都好久没缝补衣服了,长大后不靠缝补棉花娃娃赚钱,她衣服破损了也都直接去找补衣店的。
她作势要去拿第二件衣服,被霍成野按住。
霍成野抿了抿唇:“明天我自己补就行,晚上缝衣服对眼睛不好,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早点睡。”
虞蕊珠眨眨眼,想说都已经缝了,就一起缝缝算了,但看霍成野坚持,她也就没多说什么。
毕竟坏的是霍成野的衣服,又不是她的衣服。
连续去镇子上两天,收益自然是比在村子里多得多的,腰包鼓起来,虞蕊珠心里格外安定,只不过晚上躺下的时候,浑身都在泛酸,泡完澡以后那些疲惫在兴奋劲儿过了之后全部涌上来。
她沉沉地睡了个觉,第二天清早被霍成野叫醒的时候,她还睁不开眼睛。
霍成野正在对着镜子系扣子,衬衫的扣子结结实实把锁骨盖住。
此刻他的被褥已经叠好,也洗完了脸,只等着吃饭了。
见虞蕊珠叫了几次都还没醒,霍成野瞥过去,又喊了她一声:“起来了虞蕊珠,今天你不是说还要去镇子上的吗,得早点去,不然人多不好占地方。”
虞蕊珠胡乱地睁开一只眼,发现窗外还是黑的,顿觉天都塌了。
老天,之前在公司当牛马,这怎么来到八零年代还在当牛马,起的还这么早,就算会赚到不少钱她也……
好困啊,起不来,想睡觉!啊,被窝好暖。
以及,身上好沉,好累啊,腿好酸。
她咬着牙起身,抱着被子准备把被褥叠起来,但稍微一动弹,困意袭击大脑,她头一拱,忽地“砰”一声,以抱着被子的姿势重新躺回了被窝里,眼睛闭着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霍成野:“……”
他深深闭眼,再一次去喊她:“虞蕊珠……”
“呜呜呜不要了,不要喊我了,我不去了,让我休息一下嘛,好累好困好酸,我要睡觉,呜呜呜……”
虞蕊珠扑棱着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在炕上打了个滚,死死用被子缠住自己,蹦跶着不肯从炕上起来。
霍成野又叫了她几声,没叫醒,也不知道是在故意装死还是真的睡过去了。
他只好自己收拾东西离开,临走前把门关好,对着炕上那个鼓包道:“那我先走了,你睡吧,吃的在锅里热着,醒了去吃就行。”
过了会儿,屋里传来虞蕊珠闷闷的声音:“……好哦。”
霍成野:“……”
不是睡了吗。
清早的天还没亮起来,但作为杀猪户的霍成野已经开始忙活了,等杀完猪切割完猪肉后,谢池刚好带着村里的亮子架着牛车来找他。
远远的在路口看到霍成野,谢池和亮子就冲他招手:“霍哥,这边!”
等牛车靠近,看到霍成野身边那大堆小堆的东西,谢池略微一愣:“怎么这么多东西,这是啥,这味道怎么好像……”
“虞蕊珠的卤肉,她今天去不了镇子上,东西在这,等下放车上一起拉过去卖。”
霍成野神色淡淡,把东西拎上牛车,很快虞蕊珠的这些
东西就占据了车上一大片面积。
亮子没见过虞蕊珠,但也知道这是霍成野娶的老婆,于是打趣了声:“嫂子这么厉害,还会做这么香的卤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霍哥这小日子以后就该越过越好了。”
一旁的谢池没说话,心道还男女搭配,这俩都要闹得打离婚了,还能不能继续过都是两说呢。
早晨略微有点冷,牛车很稳,载着一车肉和物件,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把他们带到了镇子上。
此刻虽然天色还没太亮,但已经有不少摊子开始支架子、打火收拾准备了。
今天是五天一次的镇子上的集,为此谢池和霍成野他们才会专门拉着牛车来镇上卖。
霍成野虽然不知道虞蕊珠这两天的卤肉售卖情况究竟如何,但看着这两天收到的钱数,约莫着也是不错的。
今天赶集,人只会更多,只不过就不能像前两天虞蕊珠那样随便找地方占摊了,赶大集时每个区域划分都是固定的,每个人占据的地方也都是固定的。
霍成野找到他之前卖猪肉的地方,很快开始把牛车上卸下来的夹子一点点支上,又开始搭棚子。
忙活了之后,第一单很快就来了。
往常赶集的时候也都是他们三个人,但今天格外忙,因为要兼顾虞蕊珠的卤肉。
虽说换了地方,虞蕊珠本人也没来,但是这卤肉的味道就是实打实的招牌,不少人找了半天,顺着这股熟悉的味道摸过来,疑惑地询问:“你这……是昨天那个可好看的姑娘的摊子吗?这味道挺像的。”
“她说今天还来,这咋没找到她人影呢,你们是一起的吗?”
霍成野正在切肉,闻言点了点头:“一起的,要多少,给你称。”
“昨天没吃够,再给我来一斤吧,你这确定是昨天那个姑娘的摊子哈,我可别找错了,你是她什么人啊,她咋没来,你是她哥吗,还是啥,她不像结婚的样子啊……”
一堆询问让霍成野切肉的动作略微停顿下来。
他抬起眼去看对面的男人,抿着唇半晌后才回应:“她今天来不了了,我是她……”
他与虞蕊珠在结婚证上就是夫妻两口子,但是实际的情况却显然没那么亲密。
他们两个,算夫妻吗?
霍成野难得卡壳,思考半天没吭声,眉头皱的紧紧的。
旁边的谢池发现异样,赶紧扭过头来,打了个哈哈,回复顾客:“对对对,我们都是一家的,一家的哈哈。”
一家的,这个词汇显然涵盖面积比较大,也比较含糊。
索性顾客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毛病,知晓了后就很快点头:“昂,那给我来点吧。”
“我也来点。”
镇子上的人很多,五天一次,周围村子的人都会往这边赶,不管是来买东西卖东西的,都人挤人,即使大东村与桃花村过路的山路堵住了,大集上的人也不少。
霍成野这边刚切了猪肉,收了钱,旁边的卤肉摊子就开始一堆人喊着要切卤肉,更有不少来找昨天卖卤肉的好看姑娘的。
车轱辘话谢池说了一次又一次,挨个解释虞蕊珠今天有事来不了的事情,钱也收的一把把往围裙兜里塞。
赶集一般也就上午这一阵子,中午的时候就散集了,所以得抓紧这段时间才行
谢池啧啧称奇:“昨天也不是大集,嫂子的这卤肉没想到卖的还挺好,这么多人过来找,可真厉害。”
这已经是他不知道多少次感慨虞蕊珠的卖货能力了。
想来除了嘴甜以外,她那张艳丽的芙蓉面也有不少作用,不然这么些顾客不可能都来找“长得特好看的姑娘”。
亮子表示赞同。
一旁的霍成野正低头忙碌着,很快又有人来找虞蕊珠。
“你好同志,我听说昨天有个姑娘在这卖卤肉,是你们家的吗?”
霍成野淡淡应了声:“嗯。”
他抬头:“要多少?”
菜刀娴熟的插进菜板,掀开卤肉锅的锅盖,喷香的味道吸引了不少附近的路人。
对方仔细打量他许久,才轻笑出声:“每样给我来点吧,称个三两块钱的。”
“行。”
切了肉装袋递过去,霍成野神色平静,看到对面是个穿着衬衫的青年,收了钱也就混不在意地低头继续去旁边案板切肉了。
直到旁边传来呼喊的声音,在唤摊子前面的青年。
“庆生哥───”
“庆生哥你哪去啦,肉我不是说了嘛,我爸昨天买了,我不想吃了,我要减肥,怎么又买这么多……”
女生的声音在这热闹的集市上本该被淹没,可距离近,霍成野听得清楚,耳朵也迅速抓住了“庆生”这个名字。
他瞬间抬头,黑瞳定定盯着对面的人青年。
庆生哥?
脑子里迅速浮现出曾经新婚夜虞蕊珠字字句句喊着宋庆生这个名字,说的那些话。
[庆生哥有才华长得又帅,大学毕业以后前途无量,你一个杀猪的长得又丑。]
[你无论如何也比不上我的庆生哥哥。]
[就算离婚了又如何,我的庆生哥哥又不会嫌弃我,我是不会和你在一起的,我要去找我的庆生哥哥。]
宋庆生,会是他吗?
霍成野眸色微动,落在对面青年身上。
看着他和对面的女生在说些什么,霍成野忽地开口:“你姓宋?”
对面的宋庆生一愣:“你认识我?”
细细看去,这位宋庆生穿着打扮很干净,很符合有文化人的刻板印象,穿着干净的白衬衫,皮肤白,气质挺温和。
霍成野盯着他看了会儿,脑子里浮现出小白脸三个字。
这就是虞蕊珠心心念念的庆生哥?
他在心里嗤笑一声,不答宋庆生的话,神色重新恢复平静,移开视线后低头埋头切肉,得到答案后不再理会他了。
宋庆生有点懵,僵硬在原地,被季秋欣嘟囔着拉走好几米还频频回头拧眉看霍成野,心想这个肉摊老板脾气可真古怪。
本来他是想来看看昨天卖卤肉的所谓的漂亮姑娘是不是虞蕊珠的,结果来了一趟,也没遇到对方,反而换了个男老板。
果然,配方是这个男人调的吧,那个昨天卖卤肉的应该也不是虞蕊珠。
他就说,虞蕊珠不可能有那样的手艺。
旁边的季秋欣看他:“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宋庆生摇了摇头,重新挂上笑脸:“没什么欣欣,咱们走吧。”
在他们俩人身后,霍成野切完肉抬起眼,神色微妙地眯着眼看向他们离开的背影。
宋庆生……吗。
……
集市上热闹着,虞蕊珠这边,也许是因为太累了,昨天没有伞在外晒了一整天,她睡了一觉以后浑身又酸又疼,怎么也爬不起来。
虞蕊珠足足睡了好半晌,都日上三竿了才睡醒。
她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
睡是睡饱了,但是她又开始后悔了,怎么自己当时就没起来呢,不然还能去多卖点。
人就是这样纠结。
毕竟虞蕊珠觉得钱这东西还是捏在自己手里稳妥点,也不知道霍成野今天去卖卤肉会不会因为态而且度不好影响了她的口碑。
想想霍成野那冷淡的模样,虞蕊珠稍稍担心了一把。
要知道她昨天可都是一直维持着礼貌的灿烂微笑,笑到脸都僵硬了呢。
虞蕊珠哼哼了两声,揉了揉自己的脸蛋,没忍住,又下地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把钱匣子拿出来,美滋滋地又数了一遍钱。
嗯,还是这么多,二十多块钱,美死谁了,以后钱生钱生钱,铺子再大点,多做点卤肉,说不准还会有一天几十块的时候。
虞蕊珠小心翼翼把钱放回原位,这才有时间精力叠被子,洗漱,吃饭。
等收拾完一切,不需要去铺子,也不需要去镇子上,衣服上次刚洗完,虞蕊珠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啥事情可做了。
要是去霍成野在村子里的肉铺帮忙也不是不行,但霍成野都不在,就谢池在那,她和谢池也没什么好聊的,去了也
尴尬,况且她还懒。
虞蕊珠思来想去,心安理得地搬了个凳子在外面,晒太阳。
没到晌午,太阳没那么毒辣,院子里也有葡萄架子帮忙遮阴,虞蕊珠没有昨天那样狼狈,倒是有点逍遥自在的模样。
这才有点像是城市牛马来到八零年代的正确打开方式嘛。
虞蕊珠心满意足,晌午做了点好吃的犒劳了一下昨天辛苦的自己后,摸着饱饱的肚子,重新回到她的凳子上,继续悠闲地晒太阳。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院子门口的大门忽地传来动静。
霍成野走之前是插了门销的,虞蕊珠原本以为是霍成野回来了,但转念一想觉得不对。
霍成野这才走了一上午功夫,怎么可能会这么快回来,她昨天都去了一整天呢。
不是霍成野,那是谁,是小偷?
青天白日的就来人家里偷东西,有这么嚣张的小偷吗?何况这还是霍成野家,会有人有胆子来偷霍成野家的东西吗。
但如果不是小偷,那是谁?
虞蕊珠警惕心提起,脑子里之前那些困意瞬间消失,她从凳子上直起腰,双瞳盯着门口的位置,顺手找了个棍子攥在掌心,想着对方要是进来,她就一棒子砸过去。
可让虞蕊珠没料到的是,大门的插销被拨弄开,推开大门后进来的,竟然是个神采奕奕、头发略微花白的中年女人。
虞蕊珠一顿,眉头皱起来:“你是谁?来找霍成野的吗?怎么撬开插销进来?”
找人怎么看着屋子没人还敢进来,这也就是她在家里,不然这不算私闯民宅嘛。
虞蕊珠心里正犯嘀咕,哪料到对方不仅看到她不觉得羞耻害怕,反而用一种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
这视线,不像是友好的欣赏,反而像是打量物件一样让人感官不太舒服。
虞蕊珠微微皱眉,但中年女人的脸板着,看起来比虞蕊珠的脸色还要不好看。
半晌后,对方出声:“你就是成野娶的那个媳妇?”
她扫了一眼院子里的凳子、扇子,还有她洗好的蔬果、水杯。
中年女人冷哼一声:“还怪会享受的,大白天的在家里就只会在这躺着晒太阳,不会干点什么活?这院子的草都长得这么高了也不知道拔,地里的苗也不知道疏疏,还有这院子地……”
“扫也不知道扫,什么都不干,就在这躺着,你结婚这两天就这么在成野家里呆着?等着人伺候你?这么享受?”
虞蕊珠:“……”
她难得卡壳一瞬,自己好好的在这躺着晒太阳,结果不认识的莫名其妙的人撬开锁进来院子把她臭骂了一顿。
这谁啊。
就算是邻居也没有这么没有边界感的吧?
她用极其神奇的视线扫过去:“您是哪位?家里活这些都是我们的家事,应该轮不到外人管吧?”
“我是谁?外人?”
中年女人扬起下巴,嗤笑一声指着自己说:“听好了,我是霍成野的舅妈,他爹妈死了以后是我和他舅舅一手把他养大的,你问我是谁,难道成野没和你说吗?你既然嫁给了成野,那按规矩,你也得喊我一声……”
中年女人一字一顿道:“舅妈!”
舅妈……?
虞蕊珠稍稍有点意外。
她倒是知道霍成野父母早亡的事情,也知道他后来是被亲戚家养大的,但原来眼前这个中年女人就是霍成野的舅妈吗。
结婚这几天没在霍成野口中听到有关舅舅舅妈的事情,虞蕊珠也就忘记了霍成野还有亲戚的事情。
按道理来说,抚养霍成野长大不容易,尤其还是在现在这个吃穿犯愁的年代,虞蕊珠理应尊重霍成野的舅舅舅妈,但是眼前这舅妈,怎么感觉来者不善呢。
虞蕊珠瞥她一眼,懒洋洋开口:“也不是要人伺候我,我也有自己事情做的……”
“你是说那个什么卤肉?”
霍成野的舅妈看起来更生气了,她不悦地开口:“哪有女人家抛头露面的,成野开了铺子养活一家就够了,你出去出什么风头,女人家就要恪守妇道,本分一点。”
“当初成野要娶你我就觉得你不行,长得像个妖精似的,听说婚前外面还有相好,就你这种就该在家圈着,不然在外头谁知道会出什么事。”
“还好,屁股算大,能生儿子。”
她猝不及防地凑近虞蕊珠,忽地拍了虞蕊珠屁股一巴掌,而后满意地收回手。
虞蕊珠满脸震惊,被拍得浑身一僵,猛的扭头看她,红唇微张,满头问号:“???”
不是,这哪来的老太太,疯了吧!
霍成野的舅妈叫杨秋菊,模样生的严肃,脸上有这么多年劳碌后落下来的皱纹。老一辈的人最喜欢忠厚老实本分的媳妇,最厌恶像虞蕊珠这样的狐媚子。
于是还不等虞蕊珠反应过来,杨秋菊就冷声喊她:“虞蕊珠是吧,新婚前两天我没过来,是想着你们小夫妻温存给你们点相处时间,可你太不像话了,有太多规矩要好好改改了,包括你那些毛病,也不能这么懒了,得多干活。”
她冲着虞蕊珠一招手:“过来,这边院子都是草,快过来拔草,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媳妇在家都是怎么过的,家里一点都不教吗,嫁到人家家里也丢人现眼,我们那辈子人可没人像你这么娇贵,还晒太阳……”
她作势就要来揪虞蕊珠:“快点,麻利点,这几垄今天我带你一起都给拔了!”
虞蕊珠觉得这所谓的舅妈可太神奇了,没想到霍成野还有这么个清朝来的亲戚长辈呢。
她只想着赚钱暴富,然后过上逍遥自在的生活,而不是被所谓的长辈管成封建的小媳妇,如果眼前这人真的是霍成野的尊敬长辈,天天都要共处,那她可就得好好考虑一下了。
虞蕊珠这样想着,身体朝后一躲,很快避开舅妈杨秋菊的手。
她摇了摇头,故意娇声膈应她:“舅妈,我觉得拔草这种活适合霍成野,不适合我,你看要在大太阳底下呆着,把我皮肤晒黑了怎么办,而且我皮肤一晒会红的,成野看了也会心疼的。”
杨秋菊果然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上的表情也黑了下去,粗声粗气厉声道:“哪有这么娇气,你又不是当官的媳妇,在农村地里你还能不干活吗,什么晒黑晒红的,皮肤晒掉一层皮也得干,不然这日子怎么过起来,全靠成野吗!”
虞蕊珠继续装傻:“不行啊舅妈,昨天有点太累了,我现在腰还直不起来呢,也弯不下去,难受的慌,这草我拔不了啊。”
虞蕊珠原本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她话还没说完,杨秋菊就满脸惊愕回头看她,声音猛的拔高,脸色涨红,活像她说了什么要命的话一样。
杨秋菊声音发颤:“你,你这个小媳妇,你怎么好意思说出来这种话的,也不嫌丢人,不知羞耻,怎么什么话都说,这大白天的……”
虞蕊珠:“??”
她说什么话了,啊不是,这不很正常吗?!
虞蕊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明白以后也忍不住一阵无语。
不是这舅妈,脑回路这么新奇的嘛,这也能联想到那里?
看着严肃古板,怎么净往歪地方想,到底是谁不知羞耻哦。
杨秋菊嘴里还一直说着什么“不知羞耻”、“狐媚子”等话。
看她脸涨的这么红,模样又那么激动,虞蕊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稍微再说点什么都能把她气死。
不至于吧。
有点恐同即深柜那味儿了哈,这么激动,还这么容易瞎想,这舅妈天天脑子里都寻思啥呢。
看她这模样,虞蕊珠原本的气倒是逐渐消散了。
她好整以暇看着霍成野的舅妈杨秋菊在那发疯,笑盈盈开口:“舅妈,之前你不还拍着我屁股说我好生养吗,这一个说过程一个是结果,怎么舅妈你就对我说的那些话那么敏感呢,我也没说啥呀。”
“那能一样吗!”
杨秋菊更生气了,指着虞蕊珠憋着火:“成野一天到晚去铺子卖猪肉就已经够累的了,你还拉着他天天……天天做那档子事儿,你这么缠着他,他能吃得消吗,你就一点不知道为自己对象考虑,狐媚子,尽知道勾人!”
呦,这舅妈嘴里的霍成野还挺虚的,这才几天呢,就怕他吃不消了。
啧啧啧。
虞蕊珠也没打算解释她和霍
成野还没近距离接触的事实,故意顺着杨秋菊的话曲解。
她摇头晃脑,嬉皮笑脸:“舅妈你看你说的,霍成野是我对象,我当然要缠着他了,不然我缠着谁呀,成野长得人高马大的体力又壮,我缠他咋了,我就喜欢缠着我对象,这不缠着,怎么像舅妈你说的那样生养孩子呢。”
杨秋菊的脸蹭一下红了:“你,你你!”
她的手指还指着虞蕊珠,指尖一直在颤抖。
她想说什么,却忽地顿住,视线撇向一旁,诧异出声:“成,成野?”
虞蕊珠开始还以为她在开玩笑,毕竟霍成野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这才下午呢,昨天她可是到晚上才回来。
带笑的脸挪过去门口,结果居然真的看到站在那里的高大男人了,视线与他那双漆黑双瞳对视上,虞蕊珠一愣。
不是,言出法随啊这,霍成野还真的就这么快回来了。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到之前她在院子里胡说的那些话。
虞蕊珠视线稍微飘忽了下。
门口,霍成野那大包小包东西放在地上,他意味不明地看了眼虞蕊珠,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院子里拽了拽。
旁边的杨秋菊模样倒是让虞蕊珠略微有点意外,她像是身上颤了颤,才露出点笑脸:“成,成野,你回来的这么快,散集了吗。”
霍成野:“嗯,今天人多,卖的快。”
他把那些装着卤肉的大锅放到虞蕊珠面前,抬头去问杨秋菊:“舅妈,你怎么来了。”
这只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寒暄话,甚至声音听着也挺平淡的,但是杨秋菊却深吸口气才开口:“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吗,你这结婚了,我来看看你们小两口日子过的怎么样,也看看你这媳妇怎么样,你父母去世的早,家里没有个长辈帮忙管教是不行的。”
虞蕊珠莫名在这位舅妈身上看出点怯意。
霍成野人高马大的,脸上又有疤,稍微不说话沉默的时候,模样冷冽阴寒,确实容易让村子里的人心生胆怯。
只不过,身为霍成野的舅妈,她也害怕霍成野吗?
而且,管教,她竟然用了这么个词,明显说的就是虞蕊珠。
干嘛啊,用她管教?
虞蕊珠猫眼抬起来,斜斜瞥她一眼。
杨秋菊话还没说完:“这不,我来这一会儿工夫,就看到你这新婚的小媳妇在这凳子上一躺,什么活都不干,地里的草也不拔、衣服也不知道洗、家里也不知道收拾,要她来拔草就说腰疼累着了……”
她忿忿不平,明显对虞蕊珠非常不满意,宛如吐豆子似的嘴里一刻不停地说着虞蕊珠的坏话,话也说的越来越顺。
最后才意犹未尽地收尾控诉:“成野,你这媳妇可得好好管教了!”
院子里几个人都没吭声,杨秋菊抬头去看,那狐媚子长相的小媳妇懒洋洋地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看样子丝毫不怯,甚至扬起的笑容似笑非笑,看着就让杨秋菊感觉心头怒火中烧。
杨秋菊一怒,指着虞蕊珠开始拔高声音:“成野,你看你这媳妇,太少教了,你看看她……”
杨秋菊话没说完,虞蕊珠的身影就被挡住,霍成野宽阔的身影把她遮挡的严严实实的。
霍成野神情冷淡,全然不似杨秋菊期待的那样教训媳妇,反而冲着她皱眉:“她累了就歇息,地里的草我会拔,家里的家务我也会收拾,舅妈,这些就不劳你操心了。”
他身后的虞蕊珠稍感意外地挑了挑眉。
杨秋菊则面色瞬间青一阵红一阵,被气的:“成野,你这,你咋能这样惯着你媳妇呢,哪有这样的女人,不在家操持家务,尽在外抛头露面!你这也太宠着她了……”
杨秋菊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明显被气着了,也震惊到不可思议。
霍成野面色不变。
对于他来说,本身他和虞蕊珠就不算正儿八经的夫妻俩,虞蕊珠没在的时候,这些家务活都是他自己做的,虞蕊珠在这,他又怎么可能要求虞蕊珠做这些。
但杨秋菊显然是不知道他们婚姻的真正情况的,误解为他惯着虞蕊珠,霍成野也懒得解释。
他稍稍扭头瞥了眼自己身后的虞蕊珠,瞥见她那白皙的面庞和浓密睫毛下仰着看他的晶亮眸子,霍成野迅速移开视线。
他和虞蕊珠之间,怎么会是“惯着”、“宠着”这样的关系呢。
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和她之间产生更多关系而已,不想等虞蕊珠离开以后,看院子看屋子都能看到被虞蕊珠触碰过的痕迹而已。
是这样的。
霍成野整理好情绪,神色稍缓,却没想到舅妈杨秋菊小声嘟囔了半天,忽地不忿地开口:“旁的也就算了,有些事情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我也是你们那辈子过来的,知道你们新婚正是感情好腻歪的时候,但是不管怎样都得节制,不然伤身啊成野!”
杨秋菊苦口婆心,殷殷劝导。
霍成野刚开始没反应过来,拧着眉头:“什么?”
而后忽地顿住,黑瞳难得微微睁开,神色极其难辨:“舅妈你在说些什么?”
“还哄我呢,整个村子谁不知道呢!都传到我耳朵里了,要不我怎么专门过来看看你这小媳妇呢,新婚当晚就折腾进医院了,你……舅妈知道成野你这么多年身边没个女人,你又有把子力气,可是,可是也不能这样啊,你这媳妇再怎么说也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这怎么能受得了!”
“我听说你这媳妇婚前有相好,可能有点经验,愣头青小子是把握不住,但是你得控制点,你媳妇刚才说腰也疼累着了弯不下去腰,你……你想要孩子也不能这样……”
杨秋菊越说脸越尴尬,一张肤色黝黑的脸有点红,强忍着还是说完了:“你这媳妇我刚才摸了屁股了,好生养,你们两口子不用这样,以后还是得克制点,咳咳……”
霍成野:“……”
他的薄唇在杨秋菊说这些话的时候已经逐渐张开了。
而后在杨秋菊的声音中忍不住抬手去揉自己的额头,结果越揉眉头皱的越紧,满脑子都是“这都什么和什么啊”、“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鬼使神差地,霍成野瞥了眼身后的虞蕊珠。
好生养……
脑子里忽地浮现出雷雨夜那晚,虞蕊珠缠着他在他胸口怀中紧搂着他后,他不小心触碰到的温热皮肤。
腰身细软,下榻的腰在他怀中形成极其明显的弧度,他闭着眼不敢动弹,也尽可能避嫌抬手,但是也能够感受到的触感。
还有那天夜晚,炉子旁边,虞蕊珠搂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怀里……
霍成野呼吸略微一乱,忽地攥紧掌心,黑瞳沉了下来。
他冷着脸看向杨秋菊:“舅妈,不要乱说这些话,新婚夜那晚是虞蕊珠受了伤,这件事情我已经对外解释过了,别人怎么想我不管,但希望舅妈你以后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另外我院子里的事情是我们小两口的事情,不需要舅妈你操心,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舅妈你就先回去吧,不送。”
霍成野难得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虞蕊珠稍稍诧异地抬眼去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日光下光影问题,虞蕊珠隐约觉得霍成野被短发盖住的耳朵,隐隐有点泛红。
是错觉吗?
杨秋菊没想到会被这样说,她又惊又委屈:“成野,我也是为了你好呀,你这娶个媳妇我们不得帮帮你掌掌眼,再说了我不管怎么说也都是你舅妈呀,我……”
她仿佛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抬头对上霍成野的视线,看到那冷冷的漆黑瞳孔,杨秋菊吓得浑身一颤,那些话也就被咽进肚子里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
杨秋菊临走前多看了虞蕊珠几眼,虞蕊珠觉得这眼神充满了不忿
和怨气,还有像是婆婆看待不满意儿媳妇的那种模样。
虞蕊珠:“……”
她就晒个太阳,招谁惹谁啦!
“不用管她,她说什么不要在意。”
霍成野回头,看虞蕊珠肤色在外被晒的略微泛红,眉头皱了皱:“先进屋吧。”
虞蕊珠回神,看着他把大包小包东西提进家,然后开始收拾,才开始慢悠悠问他:“今天怎么卖的这么快,回来的这么早?”
“今天是集,人多,所以卖的也快。”
“集市吗!”
虞蕊珠才反应过来,五天一次的集,她居然错过了,太可惜了。
怪不得霍成野今天卖的这么快,大集上人流量居然这么多,早知道就多做点了,还有,也没来得及去集市上转悠转悠,反而在家被霍成野舅妈埋怨半天,啧啧啧,真是太可惜了。
虞蕊珠觉得自己仿佛错过了一个亿,表情也就皱了起来,极其心痛。
霍成野把今天的卤肉收益交给虞蕊珠,随机沉默的不着痕迹地多看了虞蕊珠几眼。
今天他去镇子上卖猪肉,遇到宋庆生了。
宋庆生今天专门到摊子上买肉,找昨天的姑娘。
他们昨天……是碰面了吗?
昨天晚上虞蕊珠明明还信誓旦旦说要上镇子上卖卤肉,清早就赖着不起来,是故意的吗?故意不想当着他的面,和宋庆生碰面?
霍成野脑子里有无数个问题,他也自知自己这样胡乱猜测不好,于是抬眼去瞥虞蕊珠。
这一看过去,视线却忽地顿住,呼吸也稍乱了起来。
此刻的虞蕊珠因为被太阳晒的皮肤发热,正提起裙子在井台边拿着水舀子冲水。
对背着他提起的裙子,露出那笔直的长腿。她皮肤白,哪里都白,明晃晃的被太阳一晒,那皮肤仿佛泛着光似的,线条极其明显,让霍成野瞬间能够想到触碰上去的感觉。
霍成野攥着掌心迅速挪开视线,耳根子宛如被烧着一样逐渐发烫。
他抿唇,紧闭双眼,忍不住想。
……虞蕊珠最近,是不是太不避嫌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思考着,霍成野深呼吸几下,抿着唇进屋,准备换去身上那身穿了一上午的衬衫,等下去肉铺看看。
进屋去衣柜里扒拉出他仅有的那几件衣服,还没等套上,就敏锐发现衣柜里藏着什么东西。
被布包裹着。
之前是没有的,昨天他好像在虞蕊珠拉回来的那些锅碗瓢盆中隐约看到了这个东西。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霍成野也没有不经人同意去触碰的癖好,所以只是稍微顿了下后,就当没看见一样移开了眼,关上了柜门。
但他心里还是隐约想起了上午看到的宋庆生的模样,想到宋庆生今天专门来肉摊找虞蕊珠。
他想,这会是宋庆生给虞蕊珠的东西吗?
第19章 第19章霍成野,我生,你养啊。……
赶大集果然比平时人流多,附近村子的人几乎都去镇子上的集市进行买卖,物资置换。
虞蕊珠数了数自己最近的收益,唇角忍不住越翘越高。
短短几天而已,她已经收益快要有一百块了,因为肉是拿霍成野的,所以在她这边几乎算作无本买卖,到手的钱让她感觉心里踏实。
她抬眼瞥了眼院子。
外面日头正晒,霍成野正在院子里蹲着拔草。
霍家院子明显是个老院子,外面有一圈围墙,院内右边是一大片菜地,种着一些瓜果蔬菜,可能是最近确实比较忙的原因,地里的草也确实长了起来,过分茂盛。
围墙外的一颗大柳树垂下柳条,为菜地遮挡了不少阴凉,霍成野埋着头沉默地劳作着,粗糙的宽大手掌动作飞快,从虞蕊珠的角度,只能看到一片大片被拔出来甩到一旁的草。
她没打算帮忙拔草。
虞蕊珠嫌累。
霍成野这么能干,相信他自己可以的。
懒洋洋地抬头,发现太阳太晒,还是霍成野那边有树枝遮挡比较阴凉,于是虞蕊珠拿着蒲扇,慢悠悠倚在院墙旁,眨着眼看霍成野干活。
对于刚才来的所谓的舅妈,虞蕊珠心里还残存着疑虑,所以她很快出声询问:“之前那个,真的是你舅妈?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在地里拔草的霍成野动作一顿,声音冷淡:“不用管她,她说的话不用在意,也不用听,如果以后在村子里遇到她发生什么冲突,回来和我说就行,正常情况下她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虞蕊珠微妙看他一眼。
之前就已经觉察到舅妈和霍成野的关系似乎没有表面上那么和谐,但是霍成野这么一说,她还是觉得有点什么背后的原因。
不是说一把手把他带大吗,这态度,怎么像是对待熟悉的陌生人一样。
“行。”
她扬着唇应声,但又瞥他一眼开口:“不过舅妈好像误会了咱们,说什么节制的话,这些不需要和舅妈解释一下吗,舅妈还说我好生养……”
她故作为难:“还拍我屁股,好奇怪啊霍成野。”
霍成野呼吸一窒,拔草后全是泥土的手攥紧,忍住回头看虞蕊珠的冲动,沉声:“别理她。”
“可是舅妈毕竟是长辈,不过她还催促咱们生养孩子,舅妈不知道咱们现在不仅分开睡,中间还隔着被子……”
虞蕊珠故意道:“这样怎么生嘛,你说对不对霍成野?”
虞蕊珠发现自己有恶趣味,之前在院子里见到的霍成野耳根泛红的模样好似不是假的,她现如今各种试探,就是想看看霍成野脸红的模样。
好玩。
可是这次让她失算了,霍成野并没有脸红,他顿了片刻,空气中除了蝉鸣的声音外,就只剩他略微粗重隐忍的呼吸声。
片刻后,霍成野攥着草根,朝她的方向转过来脸,一双黑沉的眸子定定看她,神色有点冷:“你很想和我生养孩子?”
树荫下他的一张脸肤色泛着小麦色,依稀能够看到额头和面颊上冒出来的汗,他身体热,眼神却很冷,就那么看着虞蕊珠,眼皮上的疤痕露了出来,很明显。
这要是旁人,恐怕被霍成野这么一看吓都吓死了,就比如之前来的舅妈。
可虞蕊珠最不怕霍成野,也不怕他这冷淡的态度,只不过对他突然变脸的态度有点不满。
她凑过去,在霍成野身旁的一个垄沟蹲下,微微歪头,漂亮的眼睛眨着看他:“生养……也不是不行。”
霍成野一顿,手掌紧攥。
明知道虞蕊珠嘴里没有几句话是真的,她还和镇子上的宋庆生有说不清的关系,可她离他近了些,夏日温度滚滚热浪里,虞蕊珠膝盖稍微贴近点他的大腿,他都浑身不自在。
听着这话,他的唇更是抿的紧紧的。
偏偏虞蕊珠还没说完,还在翘着唇带着笑故意贴近他,语气中带着暧昧,红唇吐气如兰:“霍成野,你说咱们的孩子更像你还是更像我。我生,你养啊……”
“砰──”
霍成野手里的草根一下被他拔断,他呼吸急促,扭着脸去看虞蕊珠,一张脸紧绷着,看上去模样却出乎虞蕊珠的意料。
他并没有脸红,浑身都在僵硬紧绷着,半晌才缓下来。
霍成野就那么看着虞蕊珠,抿起的唇半晌才张开:“虞蕊珠……不要捉弄我。”
虞蕊珠:“啊?”
晌午的天格外晒,地里的草还只拔了一半,豆角长得极高,霍成野之前插着竹竿,藤蔓正在顺着往上爬。
虞蕊珠被周围的热浪晒的额头冒了点汗。
草被霍成野迅速拔完,他冷着脸进屋,没有再说话,这态度让虞蕊珠有点摸不着头脑。
本来只想暧昧暧昧逗逗霍成野的,结果还把人逗生气了。可是生养这事,不是舅妈先提的嘛。
况且,这也算捉弄吗?
中午两个人都在家,歇息够了之后草草做了点饭,可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生养问题霍成野还在在意,吃饭的时候他一句话不说,沉默的吃完。
而后才缓缓开口:“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虞蕊珠。”
虞蕊珠意外,没想到霍成野居然这么在意这个话题。
她眨眨眼,无辜:“可是咱们是夫妻,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不可以乱说了,又不是不可能实现。”
“砰──”
这下意外手滑打湿的是霍成野的茶缸。
他深呼吸几下,埋着头迅速把残局收拾下来,又去把自己的碗拿下去。
虞蕊珠分明看到他手背绷紧出来的道道明显青筋和血管,他攥着碗边攥得很紧,肤色看起来好像也比之前更红了。
是晒的吗?还是说……
这么纯情,那要是以后真的发生点什么,他岂不是要脸红死了?
虞蕊珠的脑内开始肆意发酵,出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碎片,但很快又止住了。
因为当天晚上,被充当楚河汉界的被子又多了一床。
虞蕊珠:“……”
霍成野这幅死样是真的,让她无话可说。
至不至于这么抵触。
心头嘟囔着,晚上躺在农村土炕上,虞蕊珠翻了个身,把被子往身上搭了一下,很快就陷入梦乡。
而另一侧的霍成野,今天却难得又失眠了。
他紧闭双眼,却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脑子里各种思绪翻涌,直到清晨才沉沉睡去,可他的眉头却一直紧皱着。
霍成野做了个梦。
梦里虞蕊珠就那么娇俏地倚在他的身边,贴在他的身上,手攥着他的手,呼气如兰,逐渐朝他靠近。
嫣红的唇微微张开,隐约可见红舌和贝齿,还有那清晰到宛如真实的皮肤温度,以及柔软的触感。
梦里的虞蕊珠露出白皙的手臂,搂着他的脖颈,调笑着:“霍成野,我生,你养啊……”
她朝着他缠了过来,皮肤交叠,亲密触碰,白皙的皮肤与他小麦色的皮肤叠在一起,显得极其明显,格外多加了份色气。
梦境如此真实,霍成野没来得及想为什么虞蕊珠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大脑率先一步失去思考能力。
他一次次后退着,却又一次次被梦里的虞蕊珠抚着脸贴过来……
凌晨起夜的虞蕊珠坐起身,揉了揉眼睛,下意识的看了眼身旁的位置,结果看到霍成野满脸泛红的模样。他额头冒汗,单薄的被子盖在身上莫名多出不少褶皱,粗糙的宽大手掌紧攥着,隐约还能听到点略微粗重的呼吸声。
虞蕊珠微妙地挑眉,垂眼朝他不可说的位置看了过去。
就这,还纯情呢?
……
第二天周而复始,清早醒了之后,霍成野在察觉自己异样后脸色瞬间僵硬铁青,对待虞蕊珠更加态度疏离。
虞蕊珠也没在意,她甚至觉得霍成野这样挺有趣的。
接连两日,她的卤肉生意逐步开始进入正轨,每天去镇子上都能卖出十几块钱的好价钱,可惜就是还没来得及体验一下赶集是怎样一个状况。
每次数钱,看着那些钞票,虞蕊珠都眉开眼笑。
踏实,踏实,踏实!
一般情况下她计算好了时间,下午的功夫刚好乘着马车回去,路上还能看到还在肉铺工作的霍成野和谢池。
每回虞蕊珠都要冲着霍成野笑眯眯地打招呼几下。
开始谢池还没发现路过的马车上的虞蕊珠,只觉得身边的霍成野突然某一刻就顿住,而后抿着唇不说话了。
后来看到那肆意张扬笑着的虞蕊珠时,他极其震惊:“霍哥,虞蕊珠还没走呢?这都多少天了,她和宋庆生到底什么情况啊?”
每当这时,霍成野脸上的表情就会格外沉一些,面无表情地说着差不多的话:“不清楚,不了解。”
可……
谢池摸不着头脑。
他觉得霍哥以前是最会快刀斩乱麻的一个人,现如今做事怎么拖泥带水的,都发现虞蕊珠疑似和镇子上的宋庆生有联系往来了,新婚夜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快点和她断了关系,或者态度冷淡点呢。
这虞蕊珠一副根本不害怕霍成野的样子,看着这么肆意嚣张,也不知道在家和霍哥是什么相处模式。
难搞,难搞。
天色渐晚,霍成野拎着肉回家,远远就看到家里方向亮起来的光亮和炊烟,他垂眼,快步往家走。
虞蕊珠正在烧火,看他回来才出声:“呀,忘记和你说了,明天我休息一天不出摊,肉拿回来没地放,天这么热放一晚上不会坏了吧。”
霍成野拧眉:“明天你不去镇子上了?”
“嗯,休息一天。”
虞蕊珠依旧还是那样脸上挂着盈盈的笑容,她眼睛亮亮的看着霍成野手里提的肉:“别浪费了,留着点等下我卤了,剩下一些咱们炒着吃,顺便也炼点猪油,家里没油了。”
霍成野不置可否。
他蹲下身去帮虞蕊珠生火,脑子里还在思考虞蕊珠的话。
休息一天?不摆摊了?
他抬头,虞蕊珠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没什么变化,看不出特别疲惫或者难过的样子,应该不是身体或者心里受到什么创伤了。
既然这样,为什么突然休息一天呢?她不是最爱钱了吗,休息一天就是少十多块钱,她居然舍得。
霍成野下意识地想把虞蕊珠的异样归到宋庆生身上,可本质上他并没有确定虞蕊珠和宋庆生真正有来往。
并且,宋庆生在镇子上又没在桃花村。
炼油的时候空气中都是香喷喷的猪油味,肥油被炼的酥脆,散发出金黄的色泽,一勺勺猪油被装入坛中等待封存冷置。
以前只有霍成野在的屋子里,多了虞蕊珠,好像多了不少生活的烟火气和人气。
虞蕊珠把油渣上面撒了把白糖拌均匀,准备留作以后的零嘴,另外留出来一份留着过段时间包包子当做饺子馅。
回头把锅里的吃的盛入盘中翘着唇开口:“霍成野,进屋吃饭啦!”
霍成野应了一声,顿了片刻后进屋。
第二天,霍成野早起对着镜子系扣子的时候,虞蕊珠还没起,被子卷着边包裹着她露出来的大腿。
她果然今天休息,不打算去镇子上了。
霍成野没多看,偏着头挪开视线,去了肉铺。
昨天晚上时,霍成野忍住没追问虞蕊珠休息一天的原因。他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他和虞蕊珠本身就一直维持着互相不细问的诡异平衡。
可切肉卖猪肉的过程中,霍成野的视线下意识地时不时盯着附近的路口。
谢池有些诧异:“霍哥?你在找什么呢?找人?你今天怎么了?怎么感觉怪怪的。”
霍成野移开视线:“没事。”
他眉头紧皱,心里有诸多猜测,没料到等下午收摊了之后他回去,屋子黑漆漆的。
“虞蕊珠?”
从院门口推门进家的时候,整个房子都是黑漆漆的,霍成野下意识以为虞蕊珠不在家。
毕竟自从和虞蕊珠结婚以后,以往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屋子里都是有亮光的,唯一一次黑漆漆的状况还是因为虞蕊珠去镇子上卖卤肉回来晚了。
那今天,她是出门了吗?还是出现什么状况了?
他眉头皱了起来,黑暗的状况下他视物不是很清晰,宽大的手掌摸索着门框和墙壁,顺着往日的记忆慢慢摸索进屋子。
屋内隐隐有饭菜的香味,不像是长时间无人在家的状况。
虞蕊珠是做完饭以后出门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有人进家了吗?
霍成野面色一肃,又喊了几声:“虞蕊珠,你在家吗?有人吗?”
夜色里就连空气中都是很安静的,昏暗的状况中,霍成野看不到虞蕊珠的半点人影。
他拧着眉头想要出门看看情况,结果还没等扭头,屋内的灯忽地被人拉开,头顶忽而绽放的亮光让霍成野眼睛有些不太适应,他下意识眯了眯眼睛,闭上缓了会儿睁开,漆黑的瞳孔却瞬间顿住。
虞蕊珠从炉灶间出来,就站在他身旁,手里端着一个
很大的圆盘样东西,笑眯眯地冲他道:“霍成野,生日快乐呀。”
霍成野浑身一怔:“生日?”
“对呀,咱们当初结婚的婚书上不是有写你生日嘛,前两天翻结婚证的时候我才想起来的,一看日期很近,刚好是今天。”
虞蕊珠捧着东西凑近他,眉眼盈盈:“恭喜你霍成野,又长大了一岁,生日快乐,以后福寿安康,岁岁平安,所有的好运都加在你身,所有的霉运通通消散,来,吹蜡烛吧!”
霍成野攥紧掌心,下意识脚步后退一步。
他盯着面前满面温和笑容,真诚的虞蕊珠,心里竟然下意识的想要躲开。
从父母去世以后,霍成野就几乎没有过过生日,以前在婶子家的时候,想起来会有一颗鸡蛋吃,想不起来也就那样过去了,等到自己分家单独住以后更是从来没在意过这样的特殊日子。
可现如今,虞蕊珠,那个新婚当夜指着他鼻子骂、厌恶他、嫌弃他、哭着要和他离婚,甚至不惜跳窗逃婚的虞蕊珠,此刻竟然站在他面前专门为他庆祝生日。
今天她专门休息一天,难不成也是为了给他庆贺生日?他哪值得这样特殊的、认真的对待。
尤其是这种庄重的认真的庆贺生日的行为出自虞蕊珠身上,霍成野在惊愕到不知道该怎么发声的同时,心里也涌起了极其强烈的困惑和疑虑。
虞蕊珠,为什么明明是同一个人,反差却这么大。
她是真心想给他庆生吗,还是说有什么别的想法?
他还有什么是值得虞蕊珠惦记的?钱吗,还是说什么旁的东西?
霍成野僵硬着身体一动不动,那双漆黑的瞳孔紧紧的缩着,宽大的手掌局促地在大腿两侧攥紧,半晌也没有反应。
虞蕊珠觉得诧异,又将手里托着的蛋糕朝他靠近了些,有点小骄傲:“快吹蜡烛吧霍成野,这是我专门给你做的生日蛋糕,条件有限材料有限,不过我尽力了,快吹蜡烛许愿,不要说出来,不然会不灵的。”
奶油的香甜味道逐渐逼近,霍成野盯着那白花花,轻盈又漂亮的大蛋糕,眉头紧蹙,抬眼看了眼虞蕊珠。
他没吃过这种蛋糕,也没听过许愿吹蜡烛的事情,农村条件有限,村子里的小孩过生日能吃个鸡蛋面条就是不错的了。
至于这样香甜漂亮的蛋糕,他是见也没见过。
可虞蕊珠的模样却相当自然,就好像曾经无数次这样吃过、做过一样,带着点奢侈的习以为常。
霍成野想说拒绝的话,可面对着虞蕊珠期待的眼神,他缓了会儿,还是僵硬地凑过去,吹灭了蜡烛。
烛光闪烁的那一刹那,他看着眼睛亮亮的一直对着他笑的虞蕊珠,脑子里恍惚间浮现出的想法居然是───
虞蕊珠她,在镇子上的时候,也这样给宋庆生庆生过,给他做过蛋糕吗?
“许愿吧,不要说出来,在心里默念就行,会实现的。”
虞蕊珠笑盈盈看他。
霍成野深吸一口气,心头的抵触又开始浮现出来,可他忍住了,掌心攥紧,依言闭眼。
对于霍成野来说,不管是生日蛋糕还是许愿,这都是一件很新奇的从未做过的事情,就连许愿……
他闭着眼开始在脑内思考,想不出有什么愿望是要寄托在这上面的。
霍成野不相信神佛这些,也不信所谓的祈祷许愿。
他需要钱,会想办法自己努力去赚。遇到困难,也会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事到如今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什么渴望的东西,如果非要说的话……
霍成野鬼使神差双眸微微睁开一条缝,定定看了几瞬对面的虞蕊珠,而后重新闭上眼。
许久后缓缓睁开眼,他的声音略微沙哑:“好了。”
虞蕊珠好奇:“你许了什么愿望,霍成野?”
霍成野挪开视线,没有看她:“说出来就不灵了。”
虞蕊珠:“……”
这么快就学会举一反三了。
她撇撇嘴:“好吧好吧,不打探你的隐私了,蜡烛也吹了,愿望也许了,快来切蛋糕吧,这个蛋糕重死了,我放桌子上。”
都已经做了,虞蕊珠干脆就做的大了点,用了不少米面糖鸡蛋,虽然和正儿八经蛋糕店里面的有所差距,但奶油铺上去其实也挺像样的。
上面还专门写了几个字:霍成野生日快乐。
大锅蒸出来的蛋糕胚子很软,颤颤巍巍的,奶油轻飘飘很柔软,虞蕊珠把祝福的字切下来放到霍成野碗里,又给自己切了一块。
这才心满意足地在炕上坐下来:“吃吧!”
她还不忘记询问霍成野:“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我都好久没做了,材料也有限,你吃吃看。”
霍成野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蛋糕,颜色好看,模样漂亮,就连上面写着他名字的那串话也是新奇的。
他皱着眉头板着脸,极其犹豫,半晌后凑过去,小心翼翼地咬了口这份有史以来第一次吃的蛋糕。
入口即化的蛋糕胚子和上面的奶油融合在口腔,发出淡淡的奶油香甜味道。
虞蕊珠还在问他:“好吃吗?有没有味道很怪?”
对于霍成野来说这份蛋糕有点甜,他是不爱吃甜食的,此刻他咽下口中甜津津的味道,缓了会儿后简洁回复一句:“好吃。”
虞蕊珠唇角上扬,露出笑脸:“好吃就多吃点,不过这个可以当做饭后甜点,正经的饭还没吃呢。”
下午虞蕊珠忙活了很久,此刻这些饭菜都被她慢慢端上桌子,之前他进院子时隐隐闻到的饭菜的香味,此刻都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
各式各样的菜色极其奢侈,虽然都不是什么贵的东西,不过只是家常的炒菜而已,但霍成野还是怔住了。
这么多。
而后重中之重,虞蕊珠从炉灶间端过来一碗手工擀的面条,西红柿鸡蛋的卤子,热气腾腾,上面还撒着葱花。
虞蕊珠把这一碗端到他面前:“过生日嘛,怎么能不吃长寿面呢?虽然我的手艺不一定有你妈妈的好,但是多少也算我的一份心意。吃了这碗长寿面以后年年如意事事顺心!”
霍成野神色复杂,闻言抿着唇,眉头微蹙:“你今天专门休息一天不去摆摊,就是做这些吗。”
“顺便也给自己放个假嘛,毕竟摆摊一整天也挺累的。这些饭菜我也做了一下午呢,怕你回来的时候饭菜凉了,刚才还专门热过一次,毕竟是一个人一年只有一次的生日,当然要重视一下啦。”
虞蕊珠把筷子递给他,撑着下巴看他,调笑道:“寿星公快吃长寿面啦。”
霍成野顿了片刻拿起筷子,吃了几口,才低声道:“好吃。”
他抬头看向虞蕊珠:“你不吃吗?”
“我之前做饭的时候饿了已经吃过了,霍成野你吃就好,吃完了我还有东西要给你看呢。”
还有东西?
还没完?
霍成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不太明白虞蕊珠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她不是应该厌恶他、憎恶他、嫌弃他吗?
她不是只喜欢镇子上的宋庆生吗?
为什么要为他做这么多事情,为他过这个生日,有什么必要的结果和目的吗?
还是说只要是个人过生日,她都会这样重视的操办一下。
当带着古怪心思吃完了这顿饭,霍成野终于收到了虞蕊珠之前说的要给他看的东西。
东西到手,霍成野却瞬间抬眸,黑眸一怔。
───放在他手心的东西,正是之前霍成野在衣柜里看到的东西。
曾经他以为这是虞蕊珠去镇子上后,宋庆生送给她的,亦或者她准备送给宋庆生的。
可接连几日这东西也没被送出去,也没有被拆开,霍成野早已忘记了这东西。
可现如今,虞蕊珠却把这包东西递给了他,并说明这是她之前专门去镇子上给他买的礼物。
霍成野攥紧掌心,力度大到手背的青筋绷紧,血管明显的绷出来,连唇也紧紧抿着。
他心情古怪复杂,眉头也紧蹙,盯着这包东西,仿佛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打开。
该不会这里面根本就没有东西,当他打开包装以后,对面的虞蕊珠就会捧腹大笑嘲笑他此刻的狼狈模样,讥讽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
恶劣
的新婚当晚的虞蕊珠会做出这种事情,可这段时间以来和他相处的虞蕊珠……
霍成野攥紧掌心,闭眼一瞬,想着快刀斩乱麻,结束这段时间以来的纠结和错误也好。
他迅速拆开东西,在看到包装里面的东西时,整个人却又奇怪的放松了下来。
是一把刀。
刀把上缠绕着红丝带,崭新的一把砍肉用的刀躺在那里,刀身明亮,宽阔又厚实。
“之前在肉铺的时候看你用的刀都很旧了,牙都豁了,刚好最近这段时间也小赚一笔,就算没有这生日的事情,我也想着给你换把刀当做礼物的。”
虞蕊珠眨了眨眼:“要不要试试刀,看看顺不顺手?肉厨房有一块,要切切看吗?”
看到这把刀后,霍成野浑身那些不安定的情绪好似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他垂眼看着手里的刀,缓了缓后开口拒绝:“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的刀是我父亲用过的,传承下来的,所以这么多年知道它已经不太好用了,但是我还一直用那把刀。”
“啊……”
虞蕊珠思考了一下,但很快开口:“那也没事,反正我只是想尽一下自己心意而已,刀买回来作为礼物送给你,不管怎么处理都是你的决定,我只是觉得有新的刀你切肉会更顺手而已。”
她笑了笑:“反正今天你是寿星,你最大嘛。”
霍成野没说话,粗糙的手指抚摸着这把崭新的杀猪刀,垂首看了半晌,才把外面的盒子盖上。
等到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躺在炕上,中间还隔着那楚河汉界。
虞蕊珠躺下后看不太清楚霍成野那边的情况,她也有些犯困,但记起来似乎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于是趴了起来:“还有生日快乐歌没唱,我有点五音不全,唱完咱们就睡觉吧。”
霍成野没来得及拒绝,敷衍的走音的生日快乐歌就在寂静的屋子里响了起来。
霍成野闭着眼躺在他的被窝里,稍微一扭头,放在炕梢的装着拿把刀的盒子就在眼前,他看了又看,最后才闭眼。
他睡眠质量不好,可今天,他却睡的很快,也做了一个很好的美梦。
美到让他极其僵硬地勾起了唇角。
……
第二日,说着不会换刀的霍成野,清早离开的时候在炕沿边站了许久,思考了许久,最后还是把拿把刀拿起来,带到了肉铺。
伤痕累累的旧刀用了太多年,早就已经不堪重负,剁肉剁骨头其实都全凭霍成野自己本身的力气,刀很钝还有豁口,照谢池的话来说早就该换了,可霍成野一直不肯。
冷不丁看到霍成野带了把新刀过来,谢池还觉得挺诧异:“霍哥,你换刀了?”
“没有。”
霍成野把新刀拆封看了几眼,摸了摸上面的刀把,又重新装回盒子里,面上若无其事:“就是有人送了我一把刀,拿过来当备用的而已。”
谢池还在高兴:“哎,叫我说霍哥你早就该换刀了,你现在用的这把刀也太钝了,切个肉都得费好大的劲儿,虽说是伯父留下来的,按正常来说就是传下来的东西才应该留着珍藏嘛,真正使用还是得换新的才行……”
而后他才反应过来,一愣:“等等霍哥,送你刀?谁送你刀?我怎么不知道?”
霍成野垂眼,从口中吐名字:“虞蕊珠。”
谢池:“???”
谢池懵了:“不是,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虞蕊珠……你们不是闹的关系不好吗?她怎么突然给你送东西霍哥,还有霍哥你,最近是不是也有点不对劲。”
“霍哥你该不会───”
他犹豫着开口:“你该不会想和虞蕊珠好好过日子了吧,你喜欢她?”
霍成野黑瞳一怔,而后扭头,眉头紧蹙,脸色也迅速变化:“我喜欢她?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谢池,我和她不可能,当初就说过,现在也是,我们两个不是一路人,过段时间就要离婚的,只是被硬凑在一起的,我怎么可能会喜欢虞蕊珠。”
他紧紧抿着唇,绷着脸斩钉截铁:“我从来没有想过和虞蕊珠一起过日子,也绝对不可能喜欢虞蕊珠。”
往常沉默寡言的霍成野突然说出来这么长的一段话,谢池有点发愣。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还没等他思考,不远处的路口就跑过来一个人,是同村的二小。
二小的媳妇也是大东村的,和虞蕊珠是同一个村子的,之前他们这两口子也是在前往新婚回门的那天遭遇了山路崩塌的事情,意外被迫回门延后了。
此刻看着二小兴冲冲赶过来的模样,谢池有点诧异,他询问:“咋了二小,这么开心,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小喜滋滋地过来,远远的就开始嚷着:“好消息好消息啊,这么长时间终于,咱们村和大东村之间那条坍塌的山路终于修好了,可以回去了!”
“俺媳妇说了明天就回去回门,都已经迫不及待了,这可太好了,终于啊,这么长时间回不去娘家,俺媳妇都哭成啥了。天可怜见的,村子里这群人还算有点用,再不修好俺都要急的去帮忙修路了!”
“霍哥!”
二小冲着霍成野乐,呲出两个大板牙:“霍哥,你媳妇也是大东村的吧,那咱们明天可以差不多一起回去了,喜事啊!”
谢池闻言也神色一喜。
确实,真的是大喜事啊,这条坍塌的山路修好以后,霍哥就能和虞蕊珠回去离婚了!霍哥终于不至于继续和互相憎恶的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了,终于可以结束这种折磨了!
他兴奋回头报喜:“霍哥,你听到二小说的话了吗,可以回门了,山路修好了!”
可他一回头,肉铺红色的棚子下,霍成野一张脸绷得很紧,黑色的瞳孔沉沉盯着面前的案板,好似在看东西,又好似没有聚焦一样。
“霍哥!”
谢池又喊了霍成野一声,霍成野这才缓慢地扭转了头看他。
谢池挺高兴的,刚才霍成野不是说了吗,他对虞蕊珠没有感觉,他们两个人也不可能在一起,那这恰恰好就是最合适的机会。
霍哥终于可以和虞蕊珠分开了,霍哥应该很开心吧!
他一抬头,看到霍成野也不知道是太开心了还是如何,脸色僵硬着,半晌才开口。
“我听到了,真是好消息。”
……
而另一端,大东村。
山路修好了之后,宋庆生率先回村。
作为村子里知名的大学生、难得飞出去的金凤凰,回村后又在镇子上得到了金饭碗,吃上了国家饭,宋庆生在大东村的名气很大。
就算是他身上有和虞蕊珠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甚至他属于不道德的亏欠方,但还是没什么人愿意得罪他来说公道话的。
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更倾向于讥讽虞蕊珠,嘲讽虞蕊珠想攀附宋庆生,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惹人笑话。
知道宋庆生回来了,不少邻邻居居都凑了过来,甚至有些不惜翻墙,也想看看这位大学生现在咋样,长啥模样。
宋家在路边住,旁边就是一条湖。
宋庆生在屋子里翻看书,听着外面吵闹的声音觉得烦,看那些村里人各色眼神也觉得厌恶。
难得回来一趟,村子里的人还是这么粗鄙,像一群苍蝇一样。
宋母却很欢喜,她最喜欢被众人羡慕的眼光围住的感觉了。
等享受够了进屋,宋母开始迫不及待地和宋庆生说着最近发生的村子里的故事。
“庆生我和你说,
虞蕊珠那个傻子被她爸妈嫁给隔壁村一个脸上有疤的屠户了!你都不知道,新婚前两天还在闹呢,虞蕊珠非要找你,说非你不嫁!哈哈哈笑话死人了。”
“你说她嫁到隔壁村能有什么好果子吃,那屠户长得据说又凶又脾气差,他俩凑一起这不得天天干仗啊!”
“我和你说你当初没和虞蕊珠在一起算是对了,你现在处的那个城里姑娘,多厉害,父母都是当官的,能给你多大帮衬啊,哪像那虞蕊珠,除了一张脸长得好了点,其他处处都不行!”
宋母兴致勃勃,越说越高兴,又开始道:“前段时间回门虞蕊珠也没回来,说是山路塌了回不来,但照我说她在那边呆的就不可能如意,就算没有路塌了这回事,她回来也得闹笑话。”
“不信你就瞧庆生,这两天虞蕊珠就能和她对象回来回门,你就看好戏吧,说不准脸上都带伤───被那凶恶的屠户打的!”
“我可听说了,她新婚当晚可就进医院了,笑话死人了!”
宋庆生闻言,被各种工作和骄纵城里姑娘压的疲惫不堪的大脑,瞬间回想起了虞蕊珠的模样。
柔顺的,漂亮的,永远对他言听计从的,勤快的,持家的。
被虞蕊珠照顾的时候他想着城里姑娘家有权有势更能帮到他,可真的和季秋欣在一起了,被城里大小姐脾气折腾的他又开始怀念起虞蕊珠的柔顺和乖巧了。
说起来确实是有段时间没看到虞蕊珠了。
宋庆生饶有兴致地合上书,倒是有点期待虞蕊珠什么时候带着对象回来回门了。
虞蕊珠这本书他还没翻过呢,现在变成别人媳妇了,倒是更加刺激了。
回门的时候,也不是不能找个机会试一试,玩一玩。
第20章 第20章胸肌厚实有弹性,柔软又……
晚上回家的时候,天色已经略微有点黑了。
夏天总是黑的很快。
昨天给霍成野过生日做的蛋糕其实做的有点大了,原本虞蕊珠还怕吃不完,想着分给邻居一点,但没想到晚上霍成野回来,都已经吃完饭了,还是坐在那慢慢悠悠地把一大份蛋糕全部吃完了。
虞蕊珠诧异挑眉,若有所思。
原来霍成野很喜欢吃甜食吗?
她还在思考着以后用不用搞点什么甜点的东西塞到霍成野肉铺那,让他白天饿的时候吃,霍成野的声音却突然打破了屋内的寂静。
“上次雷雨天倒塌的山路,现在已经开通了,路修好了,可以回去了。”
霍成野抬起头,漆黑的瞳孔看着虞蕊珠。
虞蕊珠一顿,微微挑起眉头:“嗯……,那就是说可以回门了?”
霍成野应了一声。
夏天太热,晚上又没什么风,即使窗户都打开了,也是闷热的。
隐约能听到屋外传来的虫鸣声,以及树叶簌簌被拂动的声响。
屋内倒是很寂静,两个人半晌都没说话。
这种安静有点反常,霍成野没看虞蕊珠,扭头眺看窗外,眉头拧了起来,好似在思考什么似的,虞蕊珠低头沉思片刻,倒是率先打破这场寂静。
她轻笑一声:“好呀,刚好这么长时间结婚了还没回去,我爸妈应该也想我了,那就明天回门吧。”
霍成野抬眼看她一瞬,挪开视线:“嗯。”
因为天气逐渐热了,单薄的毛巾被也盖不住了,晚上休息躺下的时候,虞蕊珠直接穿着纱料的衣服当睡衣。
她躺在炕头闭着眼思考了一会儿,心里明镜似的,这次回门霍成野应该就会和她回去离婚,结束这段时间以来的婚姻。
这要是之前她还会因为手里没有钱捏着而有点发虚,可现如今她的卤肉生意已经在镇子上做起来了,顾客们认她这张脸,认她的这个摊子,以及信任她的手艺。
不管她有没有和霍成野离婚,这桩生意她都能接下来,离婚后大不了和霍成野合作,收他的肉回来卤罢了,生意还是能过继续的。
更何况她手里现在可是攒着不少钱呢,相当于一户人家一年的收益,就算要分给霍成野一半,那也是不小的一笔钱,而且钱还会继续生钱。
想着自己钱匣子里那些钞票,虞蕊珠心里安定下来。
平心而论霍成野身材和模样确实是挺吸引虞蕊珠的,可如果霍成野非要和她离婚,那她也不是非得强求,毕竟离了谁还不能过日子了不是。
虽然心里还残存着别的想法,但她没有思考太多,毕竟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养精蓄力比较重要,明天说不准还是个恶仗,原主家里那一坨也是糟心事。
她闭着眼很快陷入梦乡。
一旁的霍成野背对着虞蕊珠,紧闭着双眼躺了会儿,又很快下意识的抬眼看了眼自己身旁的炕梢位置,看到那里空空的,怔住反应了下,而后才想起来虞蕊珠送给他的那把刀被他带到肉铺放起来了。
他身体放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逐渐紧蹙的眉头,和脑子里不停纠结的思绪。
夜晚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变凉,霍成野脑子越思考越清醒,睡意全无。他回头看了眼隔着一床被子躺在炕头的虞蕊珠,却发现她已经安详地躺着露出睡着的模样,呼吸均匀。
霍成野忍不住抿了抿唇,有点迁怒的恼意。
虞蕊珠怎么总是……
每次都是他失眠转辗反侧思考着,虞蕊珠沉沉睡去。
她的睡眠质量就这么好吗?就一点也没有考虑回门以后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吗?就这么心大不在意吗?
他憋闷地扭身,头枕在枕头上,打死不准备翻身了。
睡觉!
想那么多干什么,虞蕊珠都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但虽然这么想着,这一晚霍成野还是几乎熬到后半夜才睡着,天空隐约炸起几声惊雷,但好在只是下了一场小雨,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下起暴雨。
等第二天清早的时候,地面已经干了,根本看不出来有下过雨的痕迹。
霍成野起了个大早,去肉铺切了几条最好的肉,用绳子提着,准备当做回门的礼带过去。
回去的时候,虞蕊珠也已经收拾好,整理着裙子站在门口了。
两个村子之间隔着一座山,山路难走,这也是两个村子之间的消息传递的有点慢的原因。
就因为这样,所以虞蕊珠和霍成野需要早早起来收拾,早点走才行,不然晚了等到了大东村那边,天也晌午了。
虞蕊珠还有点犯困,好在前段时间去镇子上摆摊做生意也都需要起早,已经把她的生物钟略微调整了过来,她虽然还在打哈欠,倒是也没有太难受。
天色此刻还是微微泛沉的,肉铺霍成野提早把钥匙给了谢池,让他看管着,回来后把猪肉等东西挂在车把子上,霍成野锁了门示意虞蕊珠到他车上来。
此刻后座铺着厚实的垫子,霍成野知道虞蕊珠娇气,再加上山路颠簸,一路上要骑挺长的路,怕她闹腾。
可虞蕊珠眨着眼看了会儿拒绝了,她懒洋洋地凑到霍成野身旁,挤在他的怀里,顺势往车上的二八大杠上坐去:“我要坐这里。”
虞蕊珠今天穿了件红色波点的小裙子,衬衫领简约大方,腰身收紧,裙摆到大腿左右,露出一长截白皙的大腿皮肤。
昨天刚刚洗完澡洗完头,她那头海藻般的长发蓬松又柔软,就这么披在身上,头上用同色的丝带系了个蝴蝶结,扎了个半批发,漂亮又耀眼。
她从霍成野怀中窜进来的时候,头发缠绕着霍成野的衣扣,搭在他的衣服上带来一阵痒意,白皙的小脸蹭着他的胸口肌肉,就连她柔软纤细的手指都触碰着他的胳膊。
更别提等她在二八大杠上坐稳了以后,微微侧着脸冲着他露出笑脸的时候。
霍成野身体下意识后仰,喉结滚动,鼻端闻到的那股香味浓烈又馨香,身体感受到的柔软紧贴着他,浑身都不自在。
他忍不住出声:“虞蕊珠,你去后面坐,不要在这。”
靠的太近了。
霍成野的双臂撑在两端的车把子上,中间本来就只有点狭小的空间,虞蕊珠却偏偏就坐在这里,甚至身体还朝着他的方向倚过来,悠然自得,像是把他当做了椅子的靠背,把他当做肉垫。
虞蕊珠眼都不眨一下,声音无辜:“这有什么的,咱们不是夫妻吗,结婚当天
我不也是就这么坐在二八大杠上被你娶回家的吗。现如今回门我再坐一下你的车怎么了,这个姿势有哪里不对吗霍成野?”
接连几句反问的话,让霍成野陷入了沉默。
有哪里不对……
不对的地方就是在于他们两个并不是和正常的夫妻两个一样,他们两个是即将要离婚的关系啊。
这次回门就是……
霍成野想到自己身上揣着的证件,想到即将要和虞蕊珠离婚的事情,再低头看一眼神色无辜的虞蕊珠。
他抿着唇,移开视线不去看虞蕊珠,心想只要她不拒绝回门就好,在哪里坐着都行。
于是车子就这么在他僵硬的情况下缓缓动了起来。
虞蕊珠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颠簸的路了,农村的土路坑坑洼洼,车轱辘轧过去的时候总是发颤,震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还是在新婚那天晚上,只不过此刻她坐在前面倒是还好一些,至少震感没有后座强烈。
而且身后就是霍成野的结实胸口,她直接倚着当靠背,踏实又有安全感,她勾了勾唇角,往霍成野的怀里缩了缩。
霍成野瞥她一眼,眉目皱紧,抿着唇装没看到。
只不过这个姿势实在是太亲密,尤其是当颠簸起来的时候。
虞蕊珠每回手掌都要落在他的手背上,攥着他的手来保持身体的平衡,身体也朝着他的方向紧靠。
那些凌乱的发丝被清晨的风微微吹动起来,偶尔有几缕头发被吹到霍成野面前。
霍成野呼吸一滞。
距离太近,霍成野清楚的闻到了属于虞蕊珠的头发香味。明明是和他同样的洗发水,可她用起来好像就是比较香一点。
而且……
好痒。
属于虞蕊珠的发丝在霍成野面前飘扬着,发丝触碰到他的脸颊,触碰到他的薄唇,肆无忌惮地在他脸上、脖颈上乱飞着。
那种酥麻又发痒的感觉,让霍成野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拂开,可山路本来就崎岖,再加上虞蕊珠还在他的怀里,霍成野强撑着偏了偏面颊,鼻端的香味更加浓烈,他略微失神。
眼神扫过前方的路面,霍成野瞳孔一震,迅速捏了刹车。
“砰───”
车子在骤然停下的过程中,轮胎轧过前方的一块碎石,没来得及调整方向,车子整个颠了一下。
两个村子之间的山路有一段距离,虞蕊珠原本正闭着眼睛小憩。清早的温度刚刚好,微风拂面很舒服,再加上身后还有霍成野这个肉垫护着她,所以她身体很放松。
却没有想到车子会这么一颠。
虞蕊珠还没反应过来,身体骤然朝着身后扑了过去。
山路陡峭,冷不丁来这么一出,虞蕊珠直接被震地扑向了霍成野的怀里,身子也被颠的颠倒了个方向,双臂紧紧缠着霍成野的劲瘦腰身,脸颊蹭着他的胸口,将他紧紧抱住。
虞蕊珠的脸被重力影响蹭的略微发红,她揉着自己的面颊仰起头,脑子是懵的:“霍成野?”
她被撞的难受,霍成野身体实在是太冷硬,骨头又结实,撞上去的那一刻脸颊都疼,幸好及时搂住他的腰趴在他的怀里才好一点。
然而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虞蕊珠被撞,霍成野同样也被虞蕊珠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撞上。
但不同于虞蕊珠,霍成野身体结实,他没觉得疼,反而能够感受到虞蕊珠扑过来的柔软触感和身体,她趴在他的怀里仰着头看他,丰盈的身体隐约从长裙的边角透了出来,肉色的白皙的皮肤一览无余。
霍成野呼吸一滞,喉结滚动。
他下意识扭脸不去看虞蕊珠,抬手把虞蕊珠缠绕着他腰身的胳膊拿开,声音沙哑:“这边还没处理好,路不太好走,有点堵住了。”
虞蕊珠隐约觉得霍成野此刻的面颊有点泛红,只不过他肤色实在是有点黑,不怎么太能看得出来。
听到霍成野的话,虞蕊珠看向路口,看到那里堆积着的泥土和碎石,有点疑惑:“雷雨天坍塌的那条路不是已经通过了吗,这条路怎么也坏了,也准备修路吗?”
霍成野是桃花村的人,自然更不知道这条路的状况。
此刻已经快到大东村了,虞蕊珠通过原主的记忆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拽住霍成野的衣角扯了扯,坚定道:“你跟我走,我知道有条小路能够快点通往我家。”
“走这边。”
她指着一旁的羊肠小路给霍成野指路。
霍成野:“好。”
可别说霍成野的体力是真的好,这么长的一段路,山路崎岖不说,有些还是上坡路,更别提他还要带着坐在前面的虞蕊珠,可他的呼吸却一点也没乱,模样也没有很吃力。
此刻也只是微微额头冒汗而已,神色还是很自然的,一双黑瞳炯炯有神。
羊肠小道穿过去,往右拐,再往里面穿几户人家,接着走过去从湖边过去也就到了虞蕊珠家了。
这是大东村的小孩子每日从附近山上下来后摸索出来的小路,方便快捷。
眼瞅着快到家了,虞蕊珠懒洋洋地倚在霍成野怀里,头枕着他的胸肌舒服的枕着。
不愧是霍成野,胸肌厚实有弹性,柔软又舒服,枕着也能感受到那股肉感。
一想到以后说不准就要和霍成野离婚,再也摸不到这样的漂亮肌肉身材,虞蕊珠就觉得有些遗憾。
刚才扑到他怀里的时候,她怎么就没顺势摸摸他的腹肌呢。
不过现在也不晚。
这样想着,虞蕊珠像之前那样伸出胳膊搂住霍成野劲瘦有力的腰身,指尖微微在上面滑动,表情好似在关心一样:“霍成野,刚才你没撞坏吧。”
霍成野额头崩起青筋,黑沉的瞳孔瞥她一眼,将她的手按住,有些无语:“虞蕊珠……”
虞蕊珠无辜的扬起脸:“怎么了?我在关心你哎。”
“……”
你最好是真的在关心。
看穿了虞蕊珠心思的霍成野按住她的手,刚想顺着虞蕊珠之前的指示在湖边的小路穿过去,谁料就在他刚刚车头拐过去的那一瞬间,旁边却忽地出现人出来。
对方不知从哪拿了一个很大的扫大街用的笤帚拦路挥舞着,嘴里还高声叫着:“干嘛啊干嘛啊,谁准你们从这边走的,这边是我家的鱼池,你们干嘛呢,绕路走绕路走!”
那把笤帚挥舞的太急促,幸好霍成野及时刹车,才没有出什么事故。
他低头看一眼怀里的虞蕊珠,见她捂着头呲牙咧嘴,他的眉头也蹙了起来。
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发现是个老太太,约摸中年模样,头发两鬓却已经略微发白,剪着短发,面色刻薄,一张脸倨傲地抬着。
中年女人还在催促他们:“这是我家的地方,这路不准通行,你们还骑着自行车,要是把我们家鱼池旁边的路压坏了怎么办。”
这话简直是可笑,那路挺宽敞,又是结实的土路,怎么可能会被自行车压坏。
霍成野拧着眉头冷脸看她:“路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别人过,你是山大王?”
“嗨你还真就说对了,在我家这块我就是山大王怎么了!这块地是我家的,写着我们老宋家的名字,旁人甭从这走,这就是我家的规矩,懂吗,外村人!”
拦住霍成野车子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宋庆生的母亲。
宋母有点老眼昏花,看不太清人,但冲着对面小两口里男人的声音和大概轮廓,她也能分的出来这不是大东村的人。
大东村的人哪有不知道她的脾气的,她这些日子都不知道赶走多少个人了,威名远播,哪还有敢从这走的。
也就外村人吧,敢和她这么说话。
要知道她儿子,可是宋庆生,是村子里难得出来的一个大学生,有金饭碗吃
官家饭的,这农村人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求到宋庆生办事,宋庆生那么有出息,谁又敢和她顶撞。
宋母不屑,提着那比人还要高的笤帚朝霍成野的方向走了几步,距离近了点,也就能看得清楚霍成野的模样了。
她仰着头刚想呵斥怒骂什么,但一对上霍成野的脸,那些脏话瞬间卡壳,一瞬间心头一惊。
大白天的太阳逐渐升了起来,阳光从一侧撒下来,落在霍成野的身上,宋母的方向看去,霍成野整个人笼罩在阴暗的光线中,身材高大肩宽体阔,一看就是极其魁梧的模样。
他居高临下地冷脸看着她,一张脸充斥着野性和寒意,脸上那道极其明显的伤疤加剧了他的凶戾,看着就让人胆怯。
宋母吓得手里的笤帚一下子扔在了地上,她整个人也懵了一瞬,心头砰砰直跳。
妈呀,这是哪里来的人,看着这么凶。
他不会打人吧!
天呐天呐……
宋母被吓得面色瞬间泛白,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想着宋庆生就在身后的屋子里,想出声喊宋庆生出来帮忙。
但转念一想,宋庆生是个没怎么经过锻炼的,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学生,真要是起了什么冲突,怎么可能打得过对面这个看起来就魁梧的男人,说不定一下子就被撂倒了。
宋母哪里舍得宋庆生出事,她的嘴巴颤抖着,额头上开始冒汗,盯着对面的霍成野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慌乱的不行。
尤其是被霍成野那么冷冷地看过来的时候,仿佛被恶犬顶上,宋母浑身都在发怯,暗道一声自己这眼神不好,怎么就没发现对面是个这么魁梧的男人。
早知道就不管对方了,走就走吧,最起码不会起什么冲突。
她慌乱的移开视线,想着退避开让对方离开算了,尽量别起冲突惹什么事情,结果这一乱瞟,不算好的视线一下子顿住。
宋母盯着坐在那魁梧凶恶男人怀里怡然自得翘着嘴角的虞蕊珠,一下子傻住了。
虞蕊珠?
这是虞蕊珠?!
虞蕊珠以前为了讨好宋母,曾经来宋家帮忙干了不少家务活,宋母也熟悉这张脸,此刻一眼认出来。
虽然她换了漂亮的裙子,皮肤白了些,神态气质似乎也有点不太一样,但这张脸确实是虞蕊珠没错!
她怎么在那个男人怀里……等等。
宋母反应了过来。
她记起来自己之前对宋庆生说过的,虞蕊珠嫁给了邻村的一个屠户的事情。
因为两个村子间隔的路程比较远,再加上这桩婚事比较匆忙,属于是为了掩盖和宋家的闹剧匆匆忙忙嫁过去的,所以虞蕊珠和霍成野的婚礼当天去参加的人并不多。
甚至可以说没几个大东村的村民去了,只有几个虞家的亲戚去了。
宋母没见过那个邻村的屠户,但听说对方长得魁梧脾气又不好,脸上还有一道疤,看着凶神恶煞的。
是了,是了,这就是虞蕊珠嫁的对象,那个在桃花村开肉铺的屠户!
他们今天从这条路走,想必也就是准备回门的!
想通了一切的宋母,瞬间变脸。
之前她还因为有点害怕霍成野,想着让他们从这条路过去,不想起冲突。
可知道这眼前的人是虞蕊珠的对象和虞蕊珠以后,宋母不害怕了,她重重松了口气,而后甚至扬起了脖颈,脸上的表情更加倨傲,神态中都带着一种隐隐的看不起。
她连看虞蕊珠都是用下巴看的,瞥一眼虞蕊珠,就用轻视的眼神傲慢开口:“蕊珠啊,这是你对象?你带你对象回来了怎么从婶子这边的路走呢,这是我家的地,你不知道吗?”
按照往常,宋母要是稍微表现出来不悦的表情,或者态度稍微严厉一点,虞蕊珠都会害怕,矮着身子不停的道歉,各种赔礼各种说好话,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吓哭。
对外态度冷淡,娇气又任性的虞蕊珠,平等的看不起村子里的每一个人。
可面对宋庆生的家人,因为对宋庆生太在乎,她矮了不知道几个头,丢掉了所有脸面和尊严,小心翼翼露着笑脸,就怕宋庆生的家里人不高兴。
而宋母身为宋庆生的母亲,又是掌管了宋庆生婚姻权利的长辈,虞蕊珠有心渴望着嫁进宋家,自然千般讨好,万般哄着,不敢说一句重话。
她在宋家这态度卑微到了极点,就算宋家亲戚有人直接骂她或者打她一巴掌,虞蕊珠恐怕都会委屈地躲到一旁哭,过后对着宋庆生诉苦,但是当面都不敢发火起冲突。
所以在宋母这,她已经猜到自己说完这句话以后虞蕊珠的态度。
她应当是会害怕到直接从自行车上下来,对着她不住的道歉,甚至还有可能会压着她的那个屠夫对象一起道歉。
而后就算从这条路过去拐个弯不远就是虞家,她也会灰溜溜的从另一侧绕远路重新回去走大道,再千里迢迢赶回家。
宋母不屑的哼了声,料到这一切,眼皮子都没抬起来,说完直接就转身准备回屋。
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
虞蕊珠坐在自行车上晃着腿,直接指示霍成野:“就从这走,谁拦就打谁,老的打了打小的,来一个打一个。”
“我还不知道呢,原来这路写了你家名字,这么霸道,但那又咋了,我就从你家路轧过去,你能拿我怎么样?”魔.蝎`小`说 k.m`o`x`i`e`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