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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头牌相公

作者:黯淡蓝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回到补烟楼,脱下宽袖衫,身着黑短打,李芳官又变回那个与楼中恩客互相看不顺眼的古怪护院。


    缩着肩抱着臂,倚在大堂红柱后听人闲谈。


    福蛰刚送完菜,正歇着,李芳官招手叫他过来,二人分吃一把花生。


    补烟楼内,人声鼎沸,几欲冲霄,觥筹交错间瓷盏相击叮当乱响,混着醉客们高低起伏的调笑。


    灯火如昼,琉璃灯盏映照华光。锦毯铺地,四壁悬挂着苏绣屏风。厅中熏香缭绕,是从西域而来的珍稀香料,混着酒气与胭脂味,甜腻腻的香。


    梁上垂下重重纱幔,掩着暧昧私语,风流债事。


    二楼廊间忽传来一阵清叱,琵琶弦音戛然而止,又爆出哄堂大笑;某处雅间里有人掷骰狂呼,骨牌噼里啪啦砸在沉香木桌上,伴随着银钱哗啦啦的倾倒。


    时而有跑堂端着酒菜穿梭叫卖,却被忽起的南曲小调截断。


    李芳官就着花生耳听莺声笑语,面有菜色,尽力分辨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近来楼中恩客交际所谈,多半是刚结束的比武,听着怪没趣的,都快把那神枪小娘子形容的三头六臂,肋生双翼。


    福蛰听得慷慨激昂,李芳官听得直打哈欠。


    有客人起身将福蛰唤走,摸着下巴打量一回李芳官,方欲调笑,遭她竖目一瞪,缩将回去。


    李芳官正琢磨要不要回房睡觉,忽有一物飘飘摇摇,从楼上直坠下来,罩住了她的头脸。


    李芳官动也没动。


    盖因此人对着她扔帕子,已不是第一回了。


    第一回尚且没有防备,她猛地将帕子团成丸子,灌注内力,弹将回去,击中对方肩膀,打得那人衣袂飞舞,转了个圈儿,几乎跌倒。


    谁知从此对方反似得了趣,宁肯很吃些苦头,也要再来把她撩拨。


    后来李芳官便不再回应。对方竟也不气馁,摆出一副非要将她收归帐下的架势,时时纠缠,着实让人头痛。


    用力眨了眨眼,把困泪眨回去,李芳官懒懒地抻了个腰,一把薅下头顶的香帕,朝楼梯上方挥了挥拳头,示意再不知轻重就要挨揍。


    楼梯栏杆上软软挂着一名男子,身后角落紫檀架上搁着一尊鎏金异兽香炉,口中徐徐吐出青烟。


    男子背衬着堂中莹莹生辉的玉器摆件,身段妖娆,活似被抽了筋的蛇,名为玉版,乃是补烟楼里的头牌相公。


    生的是转盼如波眼,娉婷似柳腰,不知为何瞎了眼,非要和一个地位低微的护院杠上。


    他显然不怕威胁,反而朝李芳官招招手,风情万种的撩开头发,极为风骚的掀开衣领,露出玉白胸膛,示意她大可以上来摸上一摸。


    李芳官手中一时奇痒,倒真想用分筋错骨手好好地给他摸一摸。


    把牙磨了两圈,眼珠一转,却不知有了甚应对之计,李芳官抬头忽向玉版一笑,摇了摇手帕,当着面嗅了嗅,把手帕慢慢塞进腰带里。


    倒把玉版笑得一愣,一时不知她这是什么意思。


    偏头啐了一口欲摸着他上楼的恩客,玉版心道,莫不是真被他给勾动凡心了?


    于是晚间下了牌子的玉版,当真等来了这位护院的“光顾”。


    寝卧漆黑,玉版擎火添灯,室内渐次亮堂后,猛然发现芳官坐在他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偌大一个黑影,唬得他胸口一阵急跳。


    玉版抚着胸口,撒泼骂道:“要死了你,也不出个声,好生把人吓了一跳。”


    李芳官深沉地瞥了一眼他。


    玉版意识到有些不妙,露出招牌式的媚笑,头发绕着指尖,娇娇娆娆,带着戏腔道:“郎君真真无情,奴想你想得心肝儿都要碎了。”


    真情实意,连李芳官都忍不住想夸他变脸变得快。


    李芳官两指提着手帕,丢到桌上,闲闲道:“你就没有旁的话想与我说?”


    “奴自然有许多话想与郎君说,,以解相思之情……”


    玉版莲步轻移,欲要向她靠近。


    芳官手风挥出,凌空点住玉版周身大穴,使他定在三步开外:“我这人有个毛病,极其讨厌不熟悉的人碰我,相公莫怪,当下须得委屈你一回。”


    在桌案上把手摊开,五指下压,芳官问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吧,你几次三番寻衅于我,究竟所为何事?”


    玉版抿唇不语,似乎在权衡形势。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权衡的。


    这古怪护院一出手,足以让玉版明白,捏死自己不过动动手指的事。


    他本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既没甚绝世武功,也没有千里眼顺风耳,只是八王让他盯梢肖补烟,传递消息。


    那肖补烟突然做主收了个古怪护院,实在让他为难,他需得探上一探,不然不好交代。


    他何其无辜,简直两头受气。


    但眼下形势比人强,玉版便老老实实,低眉顺眼,干干脆脆把八王卖了个底儿掉。


    李芳官表情奇怪道:“就你……八王让你?盯着肖补烟?”


    玉版也奇怪道:“怎嚒?你瞧不起我?你以为只有我?你以为肖补烟不知道八王派人盯着他?”


    李芳官翻了个白眼,心道,烦不烦人,谁管你们这些弯弯绕绕。


    李芳官继续奇怪道:“所以你才屡次试探于我?”


    玉版也翻了个白眼,直直道:“要不我闲的抽风?你也别得意,那肖补烟肖大掌柜嘛……”


    嗤笑一声,仿佛颇为不屑:“不过也是因为长得像曾经的萧状元,得了王爷的青眼,这才把一应事务交付于他,且看他年老色衰的时候罢。你以为投靠了他,你就能得好?看中他什么了?莫不是也被他的一张面皮迷了去?啧啧!浪费你这一身的好武艺。”


    眼珠上上下下将李芳官狠刮一通,顿了顿,似乎有些眼馋,话风突变,又好言相劝:“我看郎君你不如弃了肖补烟,直接投靠了八王,奴生的也不赖,奴就喜欢像你们这样精壮的江湖人,奴是愿意伺候你的。”末了还给李芳官抛了个媚眼。


    李芳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隔空拍开玉版的穴道,他显然还不死心。


    扒去人皮一摔,玉版桀桀怪笑着要冲李芳官扑将过来,欲将生米煮成熟饭。


    想他这头牌相公,别的不爱,确实就钟情黑皮的糙汉。


    李芳官吓的拔腿就跑。


    她大概头一回如此狼狈,逃远时还瞥见玉版衣衫不整,攀在窗口,朝她遥遥吹来一枚香吻。


    李芳官:……


    这补烟楼风气如此放浪,真是好生可怕。


    李芳官细细咂摸起玉版说的话。


    他说八王防备肖补烟,这点其实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


    又说肖补烟是因为生得像萧拜言,才得了八王卫弥子的青眼,就这还跟她说没什么关系?看来关系大着呢。


    又想起肖补烟说过那句“图你的人”。


    李芳官扶着自家门框,踉跄一下,脑子里浮现出一个不妙的想法。


    八王明显跟她的未婚夫萧拜言,有些甚么她不得而知的“情谊”。而肖补烟又是因为生得像萧拜言,入得八王的眼,这就是——传说中的替身。


    而一个替身,从来不会安分守己地只做替身。同时有很大的可能,对真身的一切都痛恨至极。


    而她好巧不巧,是真身的未婚妻。


    出于既扭曲又嫉妒的恨海情天,所以她必然也是肖补烟痛恨的对象。


    李芳官犹如醍醐灌顶。就连境界突破后的内力流转,都未能让她如当下这般心明眼亮。


    怪不得她每每提起萧拜言,肖补烟就是那么一副死相,行动磨磨蹭蹭,面对她时的态度,也总是奇奇怪怪的。


    原来如此!一切都有了解释。


    李芳官手里一使劲,掰断了门框。


    日日与死对头的未婚妻朝夕相对,想必肖补烟很是难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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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如果是八王和萧拜言真有情谊,那么是不是代表她可以放心?


    毕竟肖补烟一个替身都能藉由相貌,在八王手底下混得如鱼得水,萧拜言落到他们手中,这个真身想必不会差。


    想通了这一点,李芳官由衷地舒了一口气。


    但心里还是怪别扭的。


    心道,你们这些于朝廷往来中人可真会玩乐,萧拜言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她好多余的。


    肖补烟忙碌得很。


    受困于八王官署,一连几天没有见到李芳官,心中如油煎火烤,狠咬了几口手背,才得舒缓。


    卫弥子近日奉旨协理西北道军需筹备事宜,邀请西北边军赴其封地,巡阅核验本季军备物资。


    肖补烟正为此安排一应接待邀请事宜,连觉也睡不安稳。


    听说总领西北军的那位持节都督,已在路上。


    按理说藩王与边将来往,应极为龙椅上那位所忌惮。许是帝王制衡之术入脑,李家败落后,自此军中空虚,顶上的这位持节都督,与当年李公一样,年纪轻轻,同为平民出身,但他面临的局面却比李公艰难得多。


    当今皇帝择了他眼中易于控制的弟弟八王,介入军需后勤,分其军功,监其动向,扼住粮草命脉。


    同时,在卫弥子主动请缨下,承诺以封地之富督办粮草,为国出力。


    这番自荐的理由,在肖补烟看来极是愚蠢,但对当今而言却理所当然。


    毕竟窃国之人,从来都需要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


    也许在今上看来,他知晓八王有插手军务的愿望,但内里是个草包,所以并未把这个弟弟放在眼里,自信有办法压制于他。


    于是皇帝授予八王一个临时的差遣职务,特授陇右道支度使兼太仆少卿。


    官署书房之中,八王接到谕旨,手持文书与玺印,狂喜不已。


    这便是奉皇命办事,他要做的事,首先就有了名正言顺的前提。


    肖补烟适时提醒道:“王爷,先生答应您的事办到了,希望您还记得答应先生的事。”


    八王卫弥子面貌三四十余岁,立于书房当中,身着缂丝袍,身形如一匹华美料子裹住了过软的棉絮。


    五官生的普通,但显得温和,眉毛淡得需得眯眼才能寻见。嘴唇时而微张着,露着些常年被锦绣膏粱之物滋养的光泽。


    兴奋之余,被迎头浇上一盆冷水,多少有些不悦。


    但回头一看肖补烟的脸,眼前一晃,气倒也消去大半,只虚点他道:“你呀你,就不能容我多痛快一会儿。”


    悻悻挥袖,命他退下。


    自官署转出,乘马车回程,伴着车轮辘辘,肖补烟低头查看手背的牙印。


    心道今日回来得早,或许能见李芳官一面。


    结果就透过车窗,一脸不可置信地目睹李芳官从玉版房中飞身遁出。


    玉版立于楼上,俏生生倚在窗边,遥遥地望见他的马车,甚为挑衅地朝李芳官抛出一吻。


    肖补烟:……


    怎么回事,几天而已,他错过了什么?


    先前李芳官在画舫里不还是很乖的吗?还想同他多聊几句。


    怎么转眼就夜探其他男人?


    肖补烟扶胸咳嗽起来。


    下了马车急行至院中,发现李芳官正抓着一块门板发呆。


    似是突然被咳声惊醒,李芳官猛地一回头,见到肖补烟,不等他开口说话,活似见鬼一般,倒抽一口冷气。


    不待肖补烟发难,脚下步法变幻,急急遁入房中,“啪”一声拍上房门。


    肖补烟:……我这暴脾气。


    他快步上前拍门。


    夜半四下阒寂,门板发出激烈回响,震得檐角积尘簌簌落下,带着门缝里月色都跟着轻颤。


    肖补烟怒道:“开门!李灵儿!你给我出来!”


    命人卸下门板,探身一看,屋里哪还有什么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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