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燕的脸上是一种隐忍的复杂的痛苦，似乎是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维持表情，“他……是他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是他害死了我！”
“那天……那天，我看着了……他对着花圃里的小土包忏悔，他明知道……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姜不器有些疑惑：“什么？那天发生了什么？”
“他儿子威胁他，要把我挫骨扬灰，不然……不然就把之前的事情宣扬出去……”
“出轨的事情？”
“帮他爸爸处理尸体的事情。”
姜不器不解的在一人一鬼之间来回打量。不对呀，王建刚不是走的深情人设吗？
像是触发了什么关键词，王建刚骤然起身，像是一只疯狗一样哭诉着，早就没有往日气定神闲的样子，“……不……不是的，是我爸，是他的错，他……”
“狗改不了吃屎是吧，你爸出轨，你也出轨，你们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闻言，姜不器前两天的阴郁都消散了不少，一下来了兴致，拿起果篮内仅剩的苹果，就着衣服擦了两下，便自顾自的啃起来。
“你爸爸当年强迫我妈的时候，想过有这一天吗？你们一家人都是畜生！太可笑了，一家畜生居然为了名声弑父杀子……”
姜不器眼见着王建刚要反驳，赶忙掏出手机要给方无为打视频，还没划到播放键，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联系上方无为了，遂作罢。
想了一会儿，决定现有文字记录。
姜不器看着严燕字字啼血，心里难免还是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说不上来，如果在平时，还能和方无为说说，可现在……
她看着王建刚的脸，想起在王家轰然倒地的少年。她想，方无为是不是不会再原谅她了。
嘴里的苹果也不香了。她找了个座，有些沮丧撑着头。
从之前的资料、严燕的口述以及王建刚的喃喃自语，她基本已经拼凑出故事完整的梗概了。
王老爷子发现这一段不伦之恋后，第一时间就找人准备除掉严燕母子。严燕的儿子本来就有基因病，出生之后一直住在新生儿科，王老爷子机会没费力力气，就弄死了这个还没睁眼看世界的小家伙。
严燕悲愤交加，王建刚好歹也是个一把手，当即发誓要找到凶手给还在报仇。
估计王建刚自己都没想到，查来查去，查到了自己老子头上。着一切过于诡谲离奇，王建刚本以为自己会需要花费足够的时间才能接受。
只是没想到换届选举这么快，空降的领导班子已经把他架成了空中楼阁。一切的一切，在名利之前都如同蚕丝一般，贵重但分量过于轻盈。
他几乎不假思索的将这个事情瞒了起来，一个不应该出生的孩子而已，他并不需要为此堵上前程和事业。
那一年年末，他们家获得了市里模范家庭的称号。是他的妻子代替他去拿的，这个女人，市侩精明，以为自己能够洞察一切，其实蠢得可以，连他的新女友都没有发现过。
但是严燕并不这么认为。成为母亲后，她似乎拥有了一种超乎寻常的直觉，像是神明握住了她的手。借着王建刚的身份，她可以做很多事，比如获得一份永远不会出现在基因档案库里面的亲子鉴定报告。
现在，她已经想不起来打开亲子鉴定报告那天，她的心情了，似乎是冬天，好冷好冷，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经流尽了，像她生产的那天一样，她控制不住的颤抖，喉咙干涸只能勉强发出唔哑的声音。
后面，她的房间里进来的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明明浑身带着冷气，但她环抱住她的时候，严燕却感觉像是回到了母亲的肚子里。
“别怕，严燕，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用说，拿着这笔钱，立刻离开渱洲……”
“她真这么说的？”姜不器不解风情的搭话，这个拿钱的女人不会是王建刚的老婆吧？
严燕沉默着点头，“对，后来我看新闻才知道，她是王建刚这个狗东西的老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钱，但当时的我……”
姜不器想上前拍拍严燕的肩膀，但只能拍到空气。
后面的事情，和姜不器猜测的差不多。
严燕没有走，王建刚确实占了一些因素，但奶奶也是很大的因素，王建刚老婆给的钱，刚好填上了奶奶医药费，她没得选。
便利店打工的日子，很安静，就在严燕即将忘记前尘种种，开启新的生活时，王老爷子又出现了，和他一起出现的是一群着装严肃的陌生人。
生命的最后时刻，严燕听到她生物学上的父亲用几乎狰狞的语气诅咒她，要她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你……你要不先跟着老范他们下去？”姜不器再次插话。
“你也要劝我放弃报复吗？”严燕脸上浮现鬼气。
“没没没。”姜不器赶忙抬手制止，“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下去，说不定还能赶上王家那个老头，然后暴打他一顿，你们都是鬼了，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很合理嘛。”
这下换到严燕沉默了，“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过这个，你也别放过，先收拾这个吧。”姜不器一边示意严燕继续，一边移步到门口把风。
王建刚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听不清是在求饶还是反驳。当然姜不器根本不关心，她是怕护士过来，把王建刚转到隔离病房，这样之后有事再来找他就麻烦了。
不出所料，在王建刚惨叫的第二十六声后，之前的护士赶了过来。
姜不器看着把手扭转，一个健步上前把王建刚挡住，笑盈盈地打招呼。
“女士，不是我多嘴呀，你爸爸这个情况，我们建议还是去隔离病房……”护士犹豫再三，似乎是确认了姜不器是好人后，才继续开口：“他几乎是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了，你们再坚持……也改变不了什么，去隔离病房，有人一直看着，反而能避免他自伤。”
姜不器手里还攥着那个苹果，她也顺势装出一副孝子贤孙的样子，悲痛道：“姐姐，家里人还是想坚持一下。”坚持一下看能不能借着他把严燕从便利店送走。
“真孝顺呀……”护士感叹到：“那我也多说什么了，你吃苹果？需不需要削皮呀，走，去护士站，我们哪儿有水果刀。”
其实她非常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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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苹果果蜡好厚，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她无处可逃。她只能故作憔悴的谢绝了护士好意。
护士走后，姜不器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她算是看出来，严燕的怨气不是一般的重，要不是她的魂魄大部分还留在便利店，今天她估计要给王建刚收尸。
在严燕消失前，王建刚已经神志不清了，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些没有联系的话。
姜不器感觉有些无聊，在吃完果篮里最后一个水果后，拎着空果篮拍拍屁股走人。
不知道这次，严燕的心结了了没。姜不器回程脑子里很乱，这几天的事情像是电影一样在她脑海里闪过、
好累。
好像在上班。
迷迷糊糊间，就在地铁上昏睡过去。
“女士，女士。终点站到了。”一个温柔的女声将她从睡梦中唤醒。
啊！什么王建刚严燕爱呀恨呀瞬间抛之脑后，姜不器直接弹射起步飞奔出站。
这个荒地是哪儿？渱洲你是不是打算把地铁站修到达大洋彼岸去。
姜不器生无可恋转头，“诶诶诶，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停运了。”
“啊，女士，不好意思，轨道故障，本条线路需要停运检修。”
哇，八百年才有一次的情况被她遇到了。姜不器欲哭无泪，认命的打开手机开始打车。
一个小时过后，她眼前只出现过一辆拉红薯的三轮。
又过了一个小时，一辆距她十公里的网约车接单，没等姜不器露出喜悦的表情，师傅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取消。
“老天奶！你和我对着干是吧！”姜不器气不顺抬头怒骂一句。
老天立马予以回应。
只听轰隆一声，一场瓢泼大雨悄然而至。
……
姜不器的心和她的衣服一样透心凉。她甚至在想要不要学康斯坦丁，给自己一刀，好召唤老范他们。
毕竟老范他们也是开的某亚迪，算是速途同归。
她好想方无为，甚至有些想随春生。
唉，倒霉的时候，人就是容易多愁善感。
姜不器面如死灰的刷这手机。
叮咚，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死孩子，你死哪儿去了？】
无为？无为原谅我了？
姜不器忙不迭打开聊天软件，这才发现方无为在她睡着的时候，给她发了很多条消息。
【不器，我有办法了，你在哪儿，我过来找你。】
【你在忙吗？不是没工作了嘛？】
【不器？】
【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呀，是不是在地铁上】
……
姜不器感觉自己似乎是变脆弱了，眼泪窝在眼角，眼见着就要顺着雨水流下来，她拨通了方无为的手机。
“无为……”
“你干嘛去了呀，电话也不接。”
“对不起，刚才在地铁上……”姜不器环顾四周，报出了自己所在的地铁站的名字。
她突然想起来，她和方无为认识，也是在一个雨天，是那个雨天，让这两个女人的命运缠绕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