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昀松开手，让小若站到一边，地上的碎玻璃暂时无暇顾及，他低头，仔细看了看姜璃的手。
伤口不算大，但流了很多血，在虎口的位置，现在血顺着流在掌心和指间。
怎么能有人被碎玻璃伤得这么深？
江行昀眉皱得很紧，他有些不明白，原来有人可以只是打碎一个玻璃杯就被划成这样。
他提醒着小若注意地上的碎玻璃，让她去把医药箱拿来。
姜璃低着头，没看他，缩了缩手，好像有些不自在似的：“我拿着杯子发呆，听到动静时没注意，杯子就摔了，我反应有些慢，小若收拾，我怕她划到就拦了一下，结果被划到了。”
末了，她才抬脸看过来，意有所指地补充了一句：“不是故意的。”
江行昀看她一眼，觉得有些好笑。
他有说什么吗？
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不久前的那个雨天。
江行昀注重效率，对于注定没有合作关系、无法带给他什么利益的人，他往往省略掉那些冗长多余的客套。
可这不代表他会对并不相熟的人刁难刻薄。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为什么心里烦躁，或许是因为降雨前的潮闷，他难得控制不好自己的脾气，不受控制地对姜璃说出那些话，想让姜璃知难而退。
他当时只是想，姜璃只是找个人玩玩而已，为什么偏偏找上他，惹人烦恼。
姜璃好像只是想到了，所以补充一句，并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短暂的沉默后，小若抱着医药箱小跑过来。
江行昀看了看地上的碎玻璃，后知后觉地想到什么，环视一圈，问小若：“周阿姨呢？”
“去买菜了。”
“离玻璃远一些。”江行昀又说。
他示意姜璃在沙发上坐下——包扎这样的伤口对他来说不算什么难事。
江行昀转身，打算先脱掉外套，姜璃却好像误会了什么，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我伤的是右手。”她说。
这人看着像是缓过劲来了，现在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又露出了一种意图表达得十分明显的笑容：“我没有办法自己包扎。”
姜璃力道不大，江行昀转过身时她就松开了手，江行昀却有些不大高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若。
小若误会了他的用意，摆了摆手，用一种平淡又夹杂着几分疑惑的语气对他说：“我不会上药的，舅舅。”
姜璃没忍住，笑出了声。
最终还是江行昀给她包扎好了。
姜璃举起自己的手观察了一会，不忘赞江行昀一句专业。
江行昀不理这句，低头整理着医药箱。
“不要碰水。”
姜璃在给小若看她的手，闻言看向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轻声问：“什么？”
江行昀颇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声音稍大了些：“伤口，不要碰水。”
他说完这句就移开了视线，自然也就没看到姜璃那凝住的面容。
只是好半晌没有听到应答，再次看过去时，姜璃才仿佛回过神来，对他说了一句好。
江行昀便没说什么了，只是几秒后，他忽而顿住，看向姜璃。
头发不知道是睡得还是怎么，有些卷，姜璃现在出入这里非常自在，已经不会刻意做什么打扮，头发全扎了起来，露出白净的脸。
这人已经跟没事人一样安慰小若了。
仿佛刚刚那一瞬的失态不曾发生。
……
“还好伤的不是腿，耽误不了上课。”
小若问：“还要上课吗？”
姜璃反问：“你不想上吗？”
小若：“你受伤了。”
姜璃有点惊讶，随即看了看江行昀包扎的十分漂亮的伤口，说：“就这么一点小伤。”
“不痛吗？”
“没什么感觉。”
江行昀不太赞成让小若被这样的受了伤不会喊疼的行为引导，皱眉出声打断：“周玲去了多久？”
姜璃看他一眼：“有二十分钟了。”
“你晚上怎么吃饭？”
“啊？”姜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觉得就这点小伤怎么也不会影响到她做饭吧，但江行昀这么问了，她就试探着说：“……点外卖？”
江行昀：“……”
“我还有工作要处理。”他转过身，不欲多浪费时间了，“回来跟周玲说一声，你今晚在这吃。”
姜璃：“……”
早说啊，就这样就能赖在这里吃饭了吗？
那让她每天这样被划一下都没事啊。
小若在这里，这话她也只敢心里过一遍，看着江行昀离开的背影，姜璃弯了弯唇，拉着小若回了房间。
周玲回来得快，课就排在了饭后，反正姜璃在这里，怎么都方便。
周玲给他们盛饭，看着坐在一旁的姜璃，初见时对这女生的印象早已经发生了转变，现在看她坐在桌前，觉得跟自己家小辈也没什么差别。
想到这里，她不由笑眯眯问：“小姜是哪里的人，就是滨淮本地的吗？”
姜璃吃相并不难看，只是吃得有些快。
听到周玲的话，她手一顿，下意识看了眼江行昀，发现他也在看她。
墨眸平淡，说不出是什么表情，姜璃被看得一愣，回答就慢了几秒：“……我是南礼人。”
“南礼人，怪不得嘞，这么水灵。”周玲笑说，“我是皖城人，离南礼近得很，南礼菜我会做一两道，只是今天没有买那些食材，可惜。”
她盛好饭，发现小若马尾有些松了，便伸手整理了一下。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周玲手艺不错，也确实对姜璃的口味。
吃完不好立马上课，小若先回了房间，她最近很喜欢画画，花在画画上的时间已经很多，姜璃看过她的话，她品不出来什么，就觉得有灵气，色彩也配的很好看。
听周玲说，江行昀已经在找合适的画画老师。
他这点和小孩的妈妈一样，喜欢了就学，但从不要求什么。
周玲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餐厅，她擦了擦手，佯装不经意般开口：“江总，下周末我女儿放假，想要我去接她，家里有什么事吗，如果有事，我就让孩子他爸去接她了。”
江行昀闻言，思索几秒才道：“小若周末还在这里。”
周玲笑着点点头：“那行，我让孩子他爸去接，反正他没事干。”
等周玲走后，姜璃咽下嘴里的饭，问江行昀：“这周末有什么事？”
江行昀看向她。
一双猫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她几乎没化什么妆，黑色长发绑了个低马尾，可五官锐利，一张脸仍让人觉得明艳。
周玲说话做事很有分寸，不然江行昀不会让她从老宅到这里工作，她问得隐晦，但江行昀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在问下周末小若是回老宅还是留在这里。
而坐在一旁默默吃饭的姜璃也同样明白了几分。
她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了弦外之音：“下周末，小若有什么事吗？”
江行昀看着她，“小若的生日。”
姜璃：“什么？”
江行昀看她一眼。
姜璃后知后觉地看向玄关那个蛋糕，她早就注意到了，也看到了蛋糕的装饰，是滨淮很有名的一个牌子，很小的一个就要五位数，姜璃没有富人命，在团队周年庆祝时吃过这个品牌送的蛋糕，没觉得口感有什么两样。
她又看了眼，回过脸时语调有些惊讶：“你要提前一周给小若过生日吗？”
“……”
江行昀沉默。
半晌，他说：“我很好奇。”
“什么？”姜璃眨巴眨巴眼，看他说了一半停下，因为习惯用手去撑脸，却忘记自己掌心刚刚才被划了一道——她瞬间倒吸一口气，手举起又放下，脸也皱巴成了一团，最后坐得无比板正。
目睹一切的江行昀：“……”
他很好奇，姜璃是如何做到外表这么明艳又颇有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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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好像盛气凌人又精于算计，但在生活方面像是一窍不通。
怎么感觉，她总是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
姜璃还在问：“好奇什么？”
“今天的蛋糕不是为了生日，只是买来……”江行昀顿了顿，没有回答姜璃的问题：“买来给小若吃的。”
某天心选来潮给小孩买了个蛋糕，这也不算什么，姜璃点点头，锲而不舍地又问了一句：“好奇什么？”
江行昀还是没有给她回答。
姜璃有些不满，又不敢发作，表情在江行昀看来有些好笑，最后红唇一弯，眼角微扬，用上了最习惯的一招：“我听人说，一个男人好奇一个女人，就是坠入爱河的开始。”
声音刻意变得低软，外表的先天条件让她说起这样的话颇具说服力，只是缠着纱布的手还放在桌上，而这人刚刚还为这个龇牙咧嘴。
江行昀已经吃完，闻言回身看她：“谁告诉你的？”
姜璃：“……”薛听雨告诉她的。
江总看她吃瘪，神情平淡：“不是要上课？小若在等你。”
姜璃：“哦。”
……
小若早上吃了那个蛋糕。
她是问过江行昀意见的，江行昀答应了，她就找来周玲帮她分。
“江总平常不自己买吧。”周玲低头切着蛋糕，声音里带了些打趣：“蛋糕买大了呀，小若吃不完的，这天气放不了。”
六寸的，其实不大，只是小若还小，江行昀又不吃这个。
江行昀：“吃不完就扔了吧。”
顿了顿，又说：“本来就是买给你们吃的。”
姜璃昨天也在，那样的话应该是能吃完的，只是上完课后她就离开了，在书房办公的江行昀不知情，晚饭过后小若也不可能吃，周玲就放进了冰箱。
小若在一旁小口小口的吃着，突然说：“可以给姜老师分一点。”
“……”周玲手里分好最后一小块蛋糕，闻言看向江行昀。
他准备去公司了，正在挑选合适的手表，听到小若的话后有些意外。
“要给姜老师分吗？”
“嗯。”
江行昀思索两秒，而后说：“那你去拿给她。”
小若并没有迟疑多久，她让周玲分出来两块，蛋糕盒子包装还在，放在里面不容易掉，小孩就这么捧着粉色的盒子，出了家门。
周玲往旁边看了看：“江总……”
江行昀低头喝了口水。
“楼上楼下而已。”他说。
小若在八分钟后回来。
“姜老师居然醒着。”她先说了这么一句。
“蛋糕给老师了吗？”
“嗯。”
周玲有意想让小若多说话：“是不是刚睡醒，她说了什么呀？”
小若唇侧蹭到了奶油，江行昀注意到，伸手抹掉了。
小孩想了想，说：“她说谢谢，摸了摸我的头，又掐了掐我的脸。”
周玲：“……”
完全可以想到小姜老师做这些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她没忍住笑了，又听小若说：“只是，我看姜老师好像取下了包扎的纱布。”这不算是很大的事，因为伤口本来就不严重，但……
“而且看着，像是碰过水一样。”
小若不太有这方面的生活经验，能让她察觉到，应该是伤口有些明显了。
江行昀想到这里，眉心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浅浅褶皱。
划伤了尽量不要碰水不是常识，就算姜璃没放在心上，他昨天还叮嘱了两遍。
“那怎么行！”一旁的周玲很不赞成的语气，又拍拍小若：“今天下午小姜老师来上课，我给她重新包扎一下。”
“好。”
江行昀听着二人对话，已经穿戴妥当，只是临了要出门时，他停在玄关，看了眼周玲。
“医药箱我放在了客厅第二个抽屉里。”
“……”周玲以为他要交代什么，反应过来，忙不迭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