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昀问出这句并不是让她提出更多的要求，只是确定姜璃的企图，得到她的回答，江行昀移开了目光。
“可以。”他说，顿了顿，他看向她，眸色泛着冷：“但我有一个要求。”
要求？
姜璃饶有兴味地抬抬下巴，眼角的弧度因为这个动作显得更加勾人：“你说。”
江行昀望向姜璃，很直接地说：“别对小若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
话音一落，房间里有些安静。
姜璃看了眼厨房里慢下来的身影，在很短的时间里垂下了眼睛。
唇角的弧度也慢慢敛起。
江行昀不是没有面对过这样的沉默。
在老宅里，在谈判桌上，他经常遇到。
但妥协的绝不会是他。
于是他像之前每一次一样安静地等着。
果然，没有多久，姜璃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学着他刚刚那句话：“……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姜璃有点想问他，什么算不该说的话。
但她看着男人平静的面庞，最终只是扯了扯唇角，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只是这个？”
江行昀点头：“只是这个。”
什么算不该说的话？
姜璃行事太散漫轻浮，如果不是小若喜欢，如果不是已经有了段时间的相处，江行昀不会选择让姜璃和小若有任何私下的来往。
即便提出这样的请求，他也对姜璃的品性持有诸多的怀疑。
江行昀静静地看着姜璃，眸子里带着几分漠然审视。
他以为姜璃会恼会怒，没想到她脸嘴角的弧度都不曾变化，仍是望着他，唇角向上牵起。
江行昀有些意外。
毕竟姜璃怎么看也不属于脾气多好的人。
她手指敲着手臂，静默几秒，而后与他对视：“好说啊。”
目的达成，又在这时听到了房间门开关的声音，姜璃看了看身后，看到小若出来的身影。
二人沉默下来，小若恍若未觉，见到姜璃还没走有些意外。
“姜老师。”
姜璃点点头，在离开之前看了眼江行昀，对他笑了笑。
……
近郊的这座庄园在整个滨淮都很有名，庄园风格整体偏法式，建成时间距今久了些，却没显得太过时。
车缓缓驶入，司机从后视镜观察着后排两人的神情，不等犹豫着开口提醒，江行昀率先道：“下车。”
他在对自己的妹妹江小姐说话，司机看一眼后者的神情，下车去开门。
大理石台阶泛着冷调，薄底皮鞋踩在上面，江行昀看了眼身侧的江越晴，淡声道：“今天爷爷生日，别让我费心。”
是在提醒她不要闹出什么不好看的。
江越晴不至于在这样的场合闹起来让人看笑话，她没有反驳，安静点了点头。
江家从前就可以用一句名门望族来形容，像一棵根基牢固的大树，什么圈子里都有他盘根错节的分支，商政更是扎根颇深，到江老爷子这代，他是当时闻名全国的富商，在滨淮颇有些威望，如今人老了，也早已不掺和生意场上那些事，但别说是不能亲自前来、派人代为表达祝贺的老友们，前来恭贺赴宴的小辈也有不少。
虽然借此攀谈的也有，但能看出江老爷子的声望。
人老了，难免喜欢热闹，子女准备的也尽心。
二人进去的时候殷雪正在和客人攀谈，她身材纤细，穿着身淡蓝长裙，脸上是柔和得体的笑意，像端庄高雅的女塑像，即使眼角带着淡淡细纹，也无法遮掩她身上的魅力。
宾客见到这对兄妹，自然免不了对他们说了好些假意真情掺杂着的恭维话。
庄园有专门举办宴事的礼厅，装修典雅，宾客们赴宴都是正装，都是一个圈子的，官场和商场难免有什么攀扯，三三两两的交谈声不断。
殷雪在客人离开后看了他们一眼，将手里的香槟递给了佣人，示意他们跟着上楼。
她提着裙子的手都像是专门练习过的，手指放在什么位置、用什么样的力道，褶皱弧度优雅漂亮。
江行昀看着，总觉得这样的画面他看了十几年。
殷雪钟爱长裙，各种名贵定制的裙装，不同的材质，遮盖住她的小腿。
她在一个又一个庄重的场合里，都是这样优雅的身影。
“给你爷爷的寿礼准备了什么？”殷雪的声音里没有了和客人交流时的柔和。
“向新明的画作。”江行昀答。
向老先生是老爷子一直喜欢的画家，人古怪傲气不说，画作也难得一副，几年前逝世后更是一画难求，张张都拍卖出天价，殷雪还算满意，表情放缓了一些。
只是在看到他身后的江越晴后，眉又压了下去，冷冷地说：“我只当你眼里没这个家了。”
“……”江越晴沉默着不说话，也知道这时候不该说什么。
说什么也没用，楼下是觥筹交错的宾客，殷雪自然不会在老人寿宴上跟子女吵起来，看着这个已经出落地亭亭玉立的女儿，她眼里是一贯的冷，又问：“小若没跟你回来？”
江越晴这才抬头看她。
不等她答，一旁的江行昀就截过了话：“她不来。”
言简意赅地应声，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事先已经让小若和老爷子打了一通电话祝寿。
殷雪这才想起来小若已经搬到了自己儿子的住处。
殷雪对这样的安排很不满意，可她已经无法左右江行昀的决定，想到这里，她表情又难看了些，说了句“不像话”，紧接着又说：“不回来也好。”
——自己女儿20岁时未婚先孕生下的小孩，不回来惹人闲话也好。
江越晴脸色白了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她忍不住想出声，一旁的江行昀却忽地开口。
“去把你的寿礼给爷爷。”他对江越晴说，“老人家许久没见你，过生日让他开心些，多说些话。”
……
殷雪看着江越晴离开，她唯一的女儿穿得得体精致，姿态还算端庄娴静。
前段时间就有客人说，偶然瞧着她这个小女儿的身影，觉得真是颇有几分她殷雪年轻时的样子。
殷雪看了眼从小到大都让他放心的儿子：“你倒是维护她。”
殷雪知道这是自己教导的结果，她只恨没有将这个女儿教得更好，做出这样让人不齿的事。
她表情还是很优雅，但声音和语气冷淡，显得有些割裂：“她惹出这么多事，不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作出了多少贡献？”
“舅舅前些日子找过我。”
殷雪的指责被打断，她愣住，像是预感到江行昀要说什么，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找你做什么？”
“您不知道吗？”江行昀终于看向她：“他的私生子惹了不小的事，要我去帮忙摆平。”
……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快九点，时间不算晚，顾及老人，寿宴并没有举行到很晚，宾客便识趣离开。
只不过是江越晴晚走了一会，就险些又与殷雪争执起来，怕闹到老爷子那里，江越晴直接离开了，走的时候眼睛已经哭得红肿。
江越晴长大了，这不代表她与殷雪的关系会缓和，相反，因为独自在国外上学那几年，江越晴变得尖锐起来，在与自己母亲的争执中不想留有半点余地。
殷雪当然生气。
“看看她现在像什么样子。”
“阿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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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纵着她吗？”
殷雪是皖城人，偶尔态度平和时，她喜欢用“阿昀”来称呼自己的这个儿子。
可现在她态度并不算平和，只是想找一个人来认同自己而已。
思绪从江父指尖那事不关己落下的香烟上收回，江行昀在自家门前停了一会，才用指纹打开门。
只不过才一开门，他就愣住了。
客厅开着暖色灯，姜璃没离开，和小若周玲坐在客厅地板上拼积木——主要是姜璃和周玲在拼，小若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眼神直勾勾的，看得有些入迷，江行昀看了会儿，认出这是一个口碑不错的欧美科幻电影。
往常冷清空旷的客厅现在被积木、包装盒和一张半折起来的图纸占领了一部分，三个人窝在那，两大一小，都很专心致志。
姜璃听到动静，最先看过来，她猫眼轻眯，十分自在地跟他挥手打招呼：“回来了。”
周玲跟着反应过来，起身去接他才脱下的外套，又问他用过饭没，说锅里还温着些汤。
小若看得很认真，江行昀低低地说自己吃过了，走近了些，并没有出声打扰小孩，而是看向姜璃。
“你找的电影？”
“小若选的。”
“课上了吗？”
“嗯。”
拼积木是姜璃的提议，她其实也没怎么带过小孩，虽说小若很安静，她却还是怕应付不来，就邀请了干完家务的周玲一起来，按照自己习惯打开电视当背景音，只不过没想到让小若自己挑了个电影，她真的看入迷了。
两个大人怕小若之后玩不尽兴，边小声聊几句天边拼积木，刻意放缓了速度，倒也没拼多久，江行昀就回来了。
姜璃起身，她穿了件针织裙，即膝的长度，因为刚刚跪坐在地毯上，膝盖和小腿窝有些泛红。
姜璃像是没有发觉，她没赖下来多说什么，和小若周玲道别——电影被小孩按下暂停，她站到江行昀身边，和姜璃说再见。
姜璃迈步出了电梯，听到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姜璃理所当然地以为是薛听雨的微信，结果一打开，她连备注都没改的那个句号给她发了一条新讯息。
是转账。
两千块。
姜璃几乎是秒懂对方的用意。
她进了屋，没开灯，靠着墙摸黑打了两句话发过去。
【我的工资怎么变少了？】
【江总，不能无故克扣吧。】
江行昀过了会才会，回消息的时候姜璃就窝在沙发上，她拿过手机去看，见对方回：【这是之前说好的额外的工资。】
【你的正常工资月底结。】
姜璃当然知道，前段时间她就收到了江行昀助理的好友申请，要了她的账户，说是以后由他负责工资结算汇款——江行昀一个公司总裁，哪有功夫天天算她这笔小账。
只是陪着小孩在家里待几个小时，就到手两千块，谁看了都会说一句大方，但姜璃知道，江行昀只是不想欠她哪怕是一点人情。
这算是见过面后江行昀正儿八经给自己发的第一条消息，姜璃盯着看了会儿，将那两千块点了退还，噼里啪啦发送出去两句话：
【说了不要这个】
【我之前跟江总说好的是电竞联赛的门票】
江行昀看着屏幕，微微蹙起眉。
他当然记得，一张门票而已，他自然不会赖账，只是他不想欠姜璃人情，公事公办，用钱解决是最快速直接的方法。
不等他再回复，对面又发来一条：【江总，不要耍赖呀】
江行昀几乎都能想象到这人说这句话的表情。
微微上挑的眼睛弯着，笑里带着说不出的媚，神情是一贯的散漫，说话速度故意放缓，尾音像把小勾子似的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