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璃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人翻来覆去，意识昏昏沉沉，惊醒后她伸手摸了摸额头，发觉还出了一层虚汗。
姜璃按亮手机屏，时间显示晚间十一点十六分，她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是下午六点多睡的。
难得有了睡意，本指望能睡个好觉，偏偏事与愿违。
姜璃呆坐了三分钟，缓过神后踩着拖鞋下床，径直走向落地窗前。
酒店就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价格昂贵，最直接就显现在环境和设施方面。
姜璃按了遥控，红灯闪烁，暗灰色的窗帘缓缓拉开。
市中心最繁华的十字路口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洒进昏暗的房间，连带着似乎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鸣笛和人群喧闹声也钻了进来。
姜璃居高临下的看了会儿，忽然感觉到饿意。
她已经习惯了不出门的生活，刚想点开手机订外卖，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微信收到了一条通知。
姜璃手顿住，过了会儿才点开。
雯雯：【妤姐，我听临哥说你去滨淮了，我们这几个过几天也有活动要去那儿一趟，你要是没事的话，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紧接着又一条。
雯雯：【我们都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发微信的人头像是一张自己的自拍，杏眼微微睁大，嘟着嘴，是大部分人都会喜欢的清纯乖乖女长相。
姜璃垂眸，盯了手机界面有一会儿才回：
【不了，我后天一早的飞机，没时间。】
也不等对面人的回复，她直接退出了微信界面，又长按锁屏键，直接关机。
没有再点外卖的心情，但她今天一天没吃东西，又吃不惯酒店内提供的饭菜，只能认命的踩着拖鞋洗漱，准备出门。
洗手池流着热水，镜子上很快漫起雾气，姜璃伸手擦了一把。
大约只有一掌的宽度，却足够她看清自己的脸，她也没再擦拭其他地方。
镜子里的人素颜朝天，眼下因睡眠不足而泛着淡淡的青，但并不妨碍这张脸的精致。
皮肤白，唇红，鼻子更是精致，还有一双让人无法忽视的眼睛——眼尾是上扬着的，睫毛又长又密，带着些锋利的明艳。
是让人过目不忘的一张脸。
姜璃对自己这张脸很有自知之明，她洗漱完，只涂了个唇膏，戴着顶鸭舌帽就出门了。
滨淮前几天连续降雨，昨天才转晴，但已经到了深秋，风里带着凉意。
姜璃出了门，却有些茫然的打开了地图软件。
她点开美食餐饮那一栏，在凉风中看了五分钟，抬步进了酒店下一家店面小的可怜的奶茶店。
这个点儿没什么人，店里只有一个圆脸的店员，她倒还是很积极热情，问她要点什么，说可以扫码点单有优惠。
姜璃道谢，指了指收银台前面的菜单，说就这样点就好。
她以前从不会喝这些，点单不太熟练，现在看着这些五花八门的名字，她选了两杯，又想跟店员说不要加糖，但最后没说出口。
等着的间隙，姜璃问店员附近有没有便利店。
店员摇了摇头：“如果想买日用品，后面这条巷子有个小超市。”
姜璃道谢：“那我过会儿再来取。”
她说完就走，店员怔怔地看着，直到刚刚上完厕所的同事出来。
同事又拿消毒纸巾擦了擦手，在她跟前打了个响指：“发什么愣呢，这不是有单子？”
圆脸回神，摇摇头：“那个客人好眼熟啊。”
戴了帽子口罩，穿着打扮也能看出来随意，但难掩身材，肩膀线条漂亮，平直瘦削，腿又很直。
刚刚她没忍住多看了好几眼，在心里想：好漂亮，还有些眼熟，是不是哪个明星来着。
姜璃对这些猜测全然不知，拐进小巷后，有些意外市中心还有这样的地方，黑漆漆的，只有店员说的那家小超市亮着昏暗的灯牌。
姜璃进去，挑了几样东西，又折回去取奶茶。
这次多了个店员，两个小姑娘笑盈盈的对她说慢走，姜璃点点头，又被人叫住。
姜璃一愣，回身看过去，因为戴着口罩，开口时脸侧隐有潮闷的感觉。
“怎么了？”
圆脸店员看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率先开口：“请问你是……”
手机铃声响起，有些突兀的打断她的话，姜璃微微松了肩膀，举起手机朝她们示意了一下，走了出去。
她往角落站了站，摘了半边口罩，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人声音挤进她耳朵：“你可算接电话了，我就知道不能按普通人作息联系你。”
姜璃笑笑，并没接这句话：“你这电话来的是时候。”
电话那端的人啊了一声，不明白什么意思。
姜璃把刚刚的事用很简短的语言讲了一遍，她语气平静，电话那边的人却坐不住了：“什么？那怎么办？”
“应该只是觉得眼熟，但没想起我是谁。”
已至深夜，姜璃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十字街头，声音散在风里：“毕竟认出来了，大概不是这个态度。”
电话那边沉默了，过了半晌才叹一声，又怕姜璃察觉，声音又立马吵起来：“再等一段时间，我这边的事处理完了就去见你。”
姜璃说不用，聊了没多久就挂断了电话。
她吹了半小时冷风，喝完自己那杯奶茶，又没了饿意，只是在角落里站着发呆。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没给对面备注，但不是陌生号码，姜璃看了几秒，默认铃声响个不停，像是在催促，姜璃在某个节点终于伸出了手。
她直接按了挂断。
然后起身，慢悠悠回了酒店。
……
酒店楼层尽头的空旷大厅里放了几把藤椅，偶尔会有客人在这坐着，看着窗外的夜景闲谈几句，夜景确实繁华，姜璃长居这里，还撞见过很多小女孩在这里拍照打卡。
12层高的楼层，隔着落地窗看去，街上车水马龙似乎在这刻也变得遥远。
200步，姜璃在心里跟自己打赌。
要是200步回不到房间……
她隔着巨大的窗子往下看了看。
过了会儿，姜璃又想，这样似乎太没素质了。
她不想做没素质的人。
体不体面不重要了，但是再影响到其他人，实在有点不好。
想法出现得突然又消失得突然。
尽管如此，姜璃脚下却已经开始迈步子。
她十分清楚的记着走了多少步。
第36步的时候，姜璃停在了原地。
现在这个时间点——刚刚走过酒店大堂时看到的时间，快要凌晨一点。
姜璃没想到还能看见人。
还是三个人。
一个个子稍矮些，体型胖胖的，穿了件黑外套。
他有点瞩目，并非因为体型，而是因为外套，黑色外套背后有个十分显眼的标志——金色翅膀中间三个大大的字母——“LOG”。
有点非主流和廉价的配色和样式，但刺绣图案不显廉价，外套质感也还可以。
再往下看，logo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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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写了两个小点的字“小凡”。
小凡垂头丧气的站着，说话有些不清楚，脸也是红的，像是是喝了不少酒，一张嘴，还带着明显的哭腔：“可是我今天确实失误不小，陈哥我对不起你，连累你也挨骂……”
陈哥应该就是他身侧那个穿着黑夹克的人。
这人长得人高马大，倚着墙，有点吊儿郎当的劲儿，嘴里叼了根烟，没点，只是听着小凡说完，他表情像是耐心告罄。
果然，下一秒他就不耐地打断了小凡的话：“刚刚说了半天，话白跟你说了？”
他这人看着有些混不吝的气质，现下语气也冷了下来：“要是连那些道理都想不明白，你也别打了。”
于是小凡不说话了，胡乱地抹了一把自己的眼泪，小声抽噎着，也不敢抬头看他们。
黑夹克看他这样，啧了一声，还要说什么，被站在旁边的第三个人抬手止住。
这人个子很高，目测有一米八五左右。
他背对着姜璃，穿得是昂贵的西装，姿态沉静。
方才他就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未置一词，有些事不关己的样子，现在突然开了口，虽然语调平淡，但有黑夹克在前，说的话显出几分温和来。
“对你们来说确实不是小失误，但你要走的路这么长。”
“……”小凡正在擦眼泪，闻言先是一怔，又听他这么说，像是更不好意思的样子，头更低了。
姜璃敏锐地察觉到，这小凡跟这个西装男不太熟的样子。
熟的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又敬又怕的——西装男一说话，小凡就止住了哭声，连鼻涕都不带吸一下了。
姜璃倚上墙，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
西装男看了小凡一会儿，像是在确认他的情绪是否平稳下来，片刻后又转向黑夹克：“京延，你带他回去。”
陈京延点了点头，但没走，有点意外地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黑西装说：“有个电话要回。”
可不等叫陈京延的和那个矮个离开、西装男拨出那个电话，这处安静的角落就响起了突兀的电话铃声。
不远处的三人和姜璃都是身形一顿。
姜璃：“……”
手机就拿在手里，振动也开着，姜璃垂下眼，这次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就无所谓的按掉了电话。
哪怕如此尴尬的境遇，她动作也不慌不急。
手机默认铃声自然足够惊动远处的人。
将手机放回口袋，再一抬眼，姜璃才发觉那三个人都看了过来。
那位背对她的黑西装也回了身。
偏狭长的眼型，带着和刚刚劝说不同的凉薄漠然，直直地朝她看了过来。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姜璃看清了他的面容。
打理过的发型，露出精致的额骨，眼睛也很漂亮，单薄又深刻，视线却漠然疏离，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平直锋利，却不会让人觉得很有攻击性。
主要气质太内敛矜贵，给人的感觉就是冷淡又克制。
他看着姜璃，脸上并未流露出什么情绪。
像是不知道她素质低下的在这里听了许久、被发现后还用视线将这人从头到尾看了个遍。
又冷又劲儿的极品啊。
心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评价，姜璃根本没带犹豫的——她站直了一些，红唇一弯，饶有兴味地扬眉吹了个口哨。
两个人隔着长廊对视。
姜璃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偷听被发现的心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的语气对那个西装男说——
“哥哥蛮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