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街道，莫里斯街13号迎来了新的客人。
一位穿着整齐西装头戴圆帽的年轻先生带着些踌躇站在门口。黑灰色的门像是一只巨大的瞳孔在审视他，门后是潘多拉的魔盒，他不确定开门后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就在窗台上的渡鸦都要不耐烦时，年轻人攥着手里的名片终于下定决心摁响了门铃。
门很快就开了，一位上了年纪头发有些花白的妇人探出头来，从年轻人白金的发色和笔挺的站姿中得到了答案：“我想您就是费尔德先生吧。”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她露出真正和蔼可亲的笑容，接着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快请进，小姐等您很久了。”
和预想中的阴暗古堡类装修不同，门后的世界与这栋灰色小楼有着巨大的反差，一切装饰都是明亮的，温暖的。大面积的暖色调铺陈开，让人以为住在这里的主人是个对生活饱含热情的人。
一楼的左侧是会客厅，巨大的壁炉旁就是几张沙发与小圆桌，桌子上已经摆好了几盘茶点。
将圆帽与西装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后，赫柏将迦勒带到沙发前，又端了杯茶，“请尝一尝，这是小姐精心挑选的红茶。”
茶汤的芬芳扑面而来，夹杂着花草香。迦勒为这热情有些手足无措，他站起来双手接过这杯茶：“多谢，呃，不知该如何称呼您？”
赫柏笑了：“赫柏·维格斯，我是这儿的管家，您可以像小姐一样叫我赫柏。”
“多谢，维格斯女士。”
赫柏口中等候许久的卡桑德拉此时才下楼，穿着宽大素白的居家服，长发披散在脑后，还带着点湿漉漉的水汽。身后的阿波罗一蹦一跳地跟着她下楼梯。
“诺曼小姐。”迦勒没等坐好慌慌张张地又起身，马甲衬衫都有点小幅度的偏移。卡桑德拉摆摆手，将自己窝在沙发里。阿波罗则跳到圆桌上对点心碟子鸦视眈眈。
“闲言少叙，约翰。我的时间很宝贵，我想你的也是。我们来聊聊你对这起案件了解多少。”
聊起正事，迦勒总算不紧张了，他板正地坐着，详细阐述了昨晚的案发现场。
在卡桑德拉沉默的注视下，迦勒像是被老师盘问的差生，努力从小得可怜的大脑中挤出回答，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
他最后总结到：“所以昨晚我们应该是打断了凶手的动作。”
“讲完了？”卡桑德拉接过赫柏递来的杯子，又给阿波罗拿了块小甜饼，“你认为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会让一位没有自保能力的女士在频出凶杀案的东区夜行？”
思索了半天，迦勒只能承认他想不出答案，反正肯定不是和卡桑德拉一样为了抓鸟。
说到鸟，卡桑德拉中午离开警局后就带着宠物店员直奔东区而去抓鸟了，那会儿那只标记着“仓鸮”的小红点一动不动，估计正藏在哪个角落休息，此时不抓更待何时。
在搬开许多废弃材料，钻了多间小屋，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满脑袋蛛网后她的任务面板终于只剩下了一个正在进行。
而她为了这个任务大闹警局安插的间谍正坐在她对面傻乎乎地捧着茶杯一动不动像个人体雕像，手指都烫红了也不知道放下。
“那就聊聊调查组，放松点，来块三明治？”这可是赫柏拿手的黄瓜三明治。
三明治的魅力复活了人体雕像，他终于从紧绷的状态悄悄放松了下来，虽然还是坐得很端正。
既然提起调查组那可就有的聊了。
在卡桑德拉走后不久迦勒就被叫到调查组的办公室，组长爱德华警司骄傲地称这个调查组荟聚了警局所有的精英，而迦勒只是运气好遇到案发现场才被破格接纳进来。
“不出一周我们就能成功逮捕那个愚蠢且狂妄的凶手，根本用不着诺曼。”他是这么说的。
但眼下不提这个听了能让卡桑德拉嗤笑的笑话，迦勒说起了他这短暂的一下午了解到的所有案件资料。
“那位遇害的女士信息已经登报，但是没人来认领，因此调查组的爱德华警司认为她也是流莺。而算上那位女士，目前发现的东区被谋害的女性已有五人之多，几乎都是那种工作的从事者。他们判断凶手的目标是这一类群体。”
“惊人的判断力。”卡桑德拉又用那种夸张的语气说话，迦勒一听就知道是在反讽。他顶着尴尬继续说下去。
“被发现的受害者都是被划破了颈部，失血过多而亡。脸部被划花，□□都有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几乎都受到了侵犯。唯一不同的是昨晚那起，警司认为凶手的侵犯被打断，为了补偿自己他应该很快会犯下第二起——就在这周内。”
“还有呢？那些女士在外貌上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吗？发色、瞳色、脸型或者别的什么。”
“没有，没什么规律。唯一相似的大概就是她们都十分清瘦。”不过东区的人就没有胖的，这一点估计也没什么用。
“年龄？”
“大不相同，有年轻的也有三四十的。”
“还知道点什么？”
没有了。
“作案时间？”
这个...没注意。
不是所有人都是高智商人群，能在一下午搞清案件的来龙去脉，并把每起事件的时间经过记得清清楚楚。卡桑德拉大方地原谅了迦勒，毕竟人是自己选的，再蠢也要捏着鼻子忍受。
蠢一点总好过品行不端背后捅刀子。
正好此时阿波罗已经吃完了卡桑德拉给的小甜饼，它跳到沙发扶手上啄了啄卡桑德拉的手背。
卡桑德拉低头看了眼被蹭上的糕点碎屑，反手蹭到了阿波罗乌黑油亮的羽毛上。
“又要出去？”
阿波罗点点头。
“赫柏——给阿波罗一块面包。”
听到嘱咐的赫柏笑呵呵地拿了一大块用布包着的面包，然后像叮嘱出门的孩子一样和叼着布角跌跌撞撞飞出门的阿波罗说：“早点回来，今晚有炖豆子，记得把布带回来。”
迦勒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虽然知道渡鸦聪明，但也没想到诺曼小姐家的这么通人性。聪明人连养的宠物都比别的聪明吗？
“别管它，它去外面当老大。我们继续。”
确认在迦勒这问不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后，轮到卡桑德拉开口，她纠正了一件事：“那些被害的女性不都是流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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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吗，那位唯一有家属来认领的受害者——贝蒂·琼斯夫人。
她是纺织工厂的女工，那天她与其他女工一起留下来清点厂里的货物，只是晚了一步回家。
彼时东区的谋杀案已经闹得人心惶惶，因此几人结伴一起走。在离家仅有一条街的地方她与她们分开了，倒在离家不远处的小巷中，同样是划破颈动脉而亡。
“询问过她的丈夫和与她结伴的人吗？”卡桑德拉问。
“哦，是的。”迦勒努力回忆。
因为身份的不同所以最开始没人将琼斯夫人的死和那些针对流莺的谋杀联想到一起，而出于某种默认的潜规则，她的丈夫是第一嫌疑人。
但经过询问后了解到她的丈夫在她被害的那段时间在酒馆喝酒，周围一圈人都能证明他的清白。
而结伴的人也都是女工，没可能是侵犯她的凶手。
最后一位与她分别的人称没看见周围有什么鬼祟的跟踪者，而她本人在到家后就投入了火热的家务劳动，她家足足有五个孩子要照顾，这一点邻居可以作证。
于是在媒体的炒作下，可怜的琼斯夫人成了暗妓，将一切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曾趴在琼斯夫人的床下看到过她趁着丈夫出门劳务而带着男人回家。
一位“颇有些智慧”的撰稿人在他发表的报纸文章上这样写到：“由于这些不幸女性职业的高度重合，我有理由怀疑凶手是她们的嫖客，出于各种理由在服务过程中或服务后将她们杀害。在此我呼吁各位女士们洁身自好，不要长时间的抛头露面，回归传统的家庭生活，将裤装还给男士。”
卡桑德拉在看到这篇不堪入目的报道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份报纸点火丢进壁炉里，可怜的壁炉就这么成了垃圾桶。
不过有一点确实值得深思：凶手划花了每个人的脸和□□，显而易见的是在泄愤。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对这些流莺抱有这么强的怨恨，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挑选中了只是纺织女工的琼斯夫人。
迦勒说不出个一二三，他只能猜：“他被流莺伤害过？”这是最常见的猜测，也是卡桑德拉最不满意的回答。
“这是为凶手开脱的辩词，等他上了法庭再这么对陪审团说吧。”卡桑德拉不屑一顾。
“那您认为是什么原因？”迦勒好奇，等待这位警局的传奇人物，专攻疑案的前官方侦探的见解。
“他把自己当上帝了。”看着迦勒怔愣的神情卡桑德拉确认了一件事。“不，开玩笑的。不过我觉得他确实怀抱着一种上帝的心态俯视这些女性。这也很正常，每个男的都这样。”
完全没意识到坐在她对面的人也算是个男性，卡桑德拉就这样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什么？哦。苏格兰场的牛是没有性别的。
卡桑德拉饮了一口红茶，不管迦勒对她那番话有什么表现，又说道：“现阶段我们有的线索还是太少了，所以我才要你进入调查组为我传递警局内部情报，约翰。”
被委以重任的迦勒不自觉地做着和卡桑德拉相同的动作，听到这句话后他急忙放下茶具，保证到：“是！我会努力的，诺曼小姐。”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