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模拟法庭内，学生们背着书包一路小跑，踩着预备铃声冲进教学楼。
黄启军也被迫加快脚步，一瘸一拐地进入课堂，在老师不满的目光下低着头，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老师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下厌恶的眼神毫不掩饰，拿起书本：“书打开到174页。”
老师的来回踱步间，讲课声从讲台上传来，学生们翻阅书本，认真听课，在如往常一般无二的教室中弥漫开学习的气氛。
黄启军对着黑板眨了眨眼，被迫开始听课，眼神中逐渐迷茫。
模拟法庭中，智脑模拟的教学场景井然有序地自动运行着。
晏心收回片刻停留在皮衣男身上的眼神，落回卫燃身上：“好，我同意见面。”
小王小李顿松一口气。
虽然只要有完整的证据链，不需要瞿腾达的口供也能将他定罪，但现在去垃圾场的同事才找到与直播中绑着“李瑗”的铁椅，还不知道上面能不能检测出李瑗和瞿腾达俩人的DNA呢。
若瞿腾达见了晏心后，愿意说些什么，让他们获得有效的口供，那必然是最好的。
小王小李露出笑容，殷切起身，已经准备立即出发。
卫燃还有些愣怔，没想到晏心这次会这么轻易答应。
他已经做好了带不回人的准备，这次来主要是探探晏心的口风，想从她的角度探寻出瞿腾达提出见面的目的，现在她答应了，自然是最好。
他总觉得，这次晏心和瞿腾达见面，会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那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就过去？”
餐厅偏处走廊，贺翔费力扛着一个一米八多的男人从洗手间内走出，大声喊另一个皮衣男：“松子，军哥他晕了，快来帮忙！”
张晓松立即起身，迟疑地看了看手下摁着的男生，放下他不管，赶紧向朋友身边跑去。
餐厅的服务员也纷纷上前，问几人需不需要打急救电话。
被称作军哥的壮汉眼睛眯成一条缝，好似还有意识，没有完全晕厥，可身体软成一团烂泥，对外界的声音和触碰都毫无反应。
小王小李的视线不自禁地被那处吸引，卫燃看了一眼后就匆匆收回目光，等着晏心回答。
晏心对远处的喧闹充耳不闻，眼神都没动一下，点头道：“可以。”
身后，晏昭明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向。
晏心离座，回到后面那桌和她们三人打了声招呼，对晏昭明略作安抚，让她不必把这事告知家里，随后便带着卫燃离开。
晏心在前面领路，卫燃和另两个警察在她身后跟着。
全程态度之淡定，让宁真如和程浔两个人啧啧称奇。
宁真如劝晏昭明：“昭明，我觉得你还是离晏心远一点，她看起来太奇怪了，警察来找她去问话欸，她这么淡定地就跟着走了，别是以前在警察局身经百战吧。”
晏昭明还没回答，眉头就已经皱起来了。
显然是不太爱听这话。
程浔看她这副表情就明白，叹息一声：“上次你们家认亲宴之后，大家传的话你都没听见吧？”
晏昭明眉头皱得更紧：“什么话？”
晏心刚回家那会儿，她是听到外面不少风言风语，可认亲宴之后，她还真没再听到什么关于晏心的事了。
“说城南贫民窟乱得很，里面的人烧杀抢掠，划地盘、搞帮派，乱得很！连小偷小摸都是善良的。”
晏昭明脸色凝重。
晏心刚回来时，爸妈沉浸在找回亲生女儿的喜悦中，对她从小生长的福利院和后来搬去的城南做过一些调查。
只是了解到她生存条件艰苦后，就更加心疼，想要加倍补偿。
程浔说的这些，她还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爸妈清不清楚这些。
程浔声音放低：“听说晏心在城南是号人物，被人称作心姐，手底下带着一帮小弟呢，不是什么善茬。”
宁真如拼命点头附和：“她现在在你们面前这么乖，谁知道打什么主意啊，上次让你睁着眼睛睡觉可不是开玩笑的。”
晏昭明冷下脸来：“这些话你们是听谁说的？”
俩人毫不设防，如实相告：“哪里是一个人说的，是整个圈子里都在传，只是上次晚宴，大家看你们对晏心那态度，知道你们在意她，把她保护得紧，才没有在你们跟前说罢了。”
晏昭明静默了一会儿，整理了思绪：“好，我知道是大家都在传了，但你们俩听见这话总该有个来处吧？你们俩是谁说的？”
宁真如缩了缩脑袋：“我是听赵旻说的。”
程浔：“我也是，赵旻和姜正初他们几个聊天的时候我在旁边听到的，当时霍星洲也在……”
……
晏心跟着卫燃一行回到刑警大队，一路上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
她工作时曾看过一千多年前的警局录像，烙黄的色彩下，派出所的环境和人物都是灰蒙蒙的，无比陈旧。
现在真实地踏入这幅场景之中，人与物倒是显得生动不少。
就是不知道实际办案能力怎么样。
晏心被安排在会见室，等待瞿腾达的到来，身边来了一个女警保护她的安全，进屋后架好录像机，还和她讲了一些待会儿谈话时的注意事项。
十几分钟之后，就见到瞿腾达在卫燃的带领下，出现在会见室门前。
甫一看见晏心的瞬间，一双充满厉色的眼眸就紧紧锁定住她的脸，脸上儒雅和善的表情全然不见，显得有几分骇人。
倒是晏心，对着他这副表情神色平静，还微微点了点头。
卫燃和女警在旁看两人的反应，都有些意外。
瞿腾达强烈要求见晏心，但对晏心的第一反应很是防备。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或许得重新推敲。
“晏心小姐。”
瞿腾达紧紧盯着晏心的脸不放，仿佛要将她的脸洞穿，一直到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才收敛着脸上的厉色，缓缓和晏心打招呼。
晏心直奔主题：“见我做什么？”
听见晏心出声，瞿腾达的脸皮颤动一下，缓缓呼出一口气。
停顿了片刻，才盯着晏心，口中对卫燃和女警道：“能不能让我和晏心小姐单独谈谈？”
女警直接否决：“这不符合规定。”
瞿腾达皱了下眉：“晏心小姐不介意我们的谈话被第三人听见么？”
晏心平静的面容上露出第一个表情，微微表达了自己的不解，像是没有听懂瞿腾达在说什么。
瞿腾达松开紧扣的眉眼，哑然失笑了一声，状态瞬间放松下来：“也对，这整个场景都是虚构出来的，他们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晏心依旧不动声色，没有做任何回应。
瞿腾达靠在椅背上全身放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松弛得不知天地为何物：“晏心，我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都是从你跟我说‘审判开始’开始的，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别再装了。”
晏心凝眸，直接问瞿腾达身边坐着的卫燃：“他疯了吗？”
卫燃：“……”
卫燃在他们见面之前，做过很多猜想，还调查了晏心的过往经历，尤其查了他们过去是否有交集。
但他猜测了无数种可能性，也没想到瞿腾达会说这个，真的像疯了一样。
而晏心看起来对此毫不知情。
卫燃一时没有答话，就连晏心身边的女警也一副愣住的模样。
瞿腾达看了看这三个人的反应，在座位上哈哈大笑，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冲到晏心眼前：“我不信什么恶鬼报复，晏心！是不是你催眠了我！！”
他起身的动作太快，卫燃和女警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伸手拉向他时，已经迟了一步。
好在桌子够宽，瞿腾达腕上又扣着手铐，才没有让他碰到晏心。
两人隔着一掌之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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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相对。
“瞿总，如果你是这个态度，我觉得我们没必要见面。”
女警的警棍拦在她身前，晏心显得淡定至极，再一次问向假惺惺拉着瞿腾达肩膀的卫燃：“卫警官，我还有必要和他再交流下去吗？”
卫燃将二人的反应仔仔细细收入眼中，手上用力，把瞿腾达拉回位置上坐下，警告他：“瞿腾达，你正常一点，人是你要见的，我们给你请来了，你要是持续这个态度下去，会面就此结束！”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瞿腾达对卫燃的话充耳不闻，问晏心道。
晏心沉默了一会儿，将整个会见室带入寂静之中。
她面色平静，看了看她身旁警惕的女警，又看了看卫燃，三人六目相对着，谁也没有打破这份沉默。
在瞿腾达持续的注视之中，晏心忽然换了副脸色，显得正色不少：“瞿腾达，人是你杀的，我又要怎么放过你？”
“哈……你终于承认了。”瞿腾达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卫燃和女警神色几经变换，一人收回拉着瞿腾达的手，一人放下警棍，静看事态发展。
虽然开头有些意外，但现在好像又回到了正轨上。
“你背后是谁？开什么条件才能让我出去？”瞿腾达平静不少，显得正常多了，问晏心的时候，身上还散发出上位者的气场来，隐隐压迫向对面。
“我背后没有人。”晏心不着痕迹地和卫燃对视一眼。
两个警察意识到，晏心似乎在帮他们套话。
瞿腾达完全不信，晏心背后要是没人，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还知道得这么细节？
“晏心，我过去跟你无冤无仇，我瞿某从前没得罪过你吧？你帮那个人做事，他才能给你多少？可你想想，这些事对我来说何其重要？我给你的，永远只会更多。”
瞿腾达缓缓说完，唇角露出志在必得的笑意：“晏小姐是个聪明人，想必这笔账，一定能算得清楚。”
晏心眨了眨眼，突然起身。
一桌三人紧紧盯着她的动作，看着晏心将对着他们桌子的摄像机掉转方向。
瞿腾达像是突然看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笑出声，面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缓缓松下一口气。
晏心站在摄像机旁，语速又轻又快：“你能给我多少？”
“瞿某的全部身家。”
晏心短促的皱了下眉，好似不太信。
瞿腾达赶紧道：“当然先只能给晏小姐一半，还有一半，想请晏小姐帮个忙。”
晏心松缓眉头，像是觉得这次自己听到的话合理多了。
瞿腾达心中嗤笑一声。
人性就是如此。
只因超出她认知的尺度，就不相信赐予到她命运中的馈赠，非要付出点什么，才觉得心安理得。
晏心走回自己的座位前没有坐下，一手压在桌面上对着瞿腾达微微俯身，在他面前快速低声道：“只有自白。”
“让现在的事件合理进行到结局才能结束，这个场景的机制就是这样，我改变不了。”
她说完就回到摄像机前，重新打开开关，很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神色如常地望着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瞿腾达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紧缩的瞳孔陡然一松。
明白了。
他冷静下来之后思索了许久，觉得神神鬼鬼的猜测不靠谱，背后的真相更有可能是催眠。
现在看晏心的举动，一切都如他所料，果然他就是被晏心催眠了。
而那个摄像机，就是晏心背后的人，观察催眠场景中的“眼睛”。
虽然这样高超的催眠手段有些超出他的认知，但晏心现在已经做出了选择。
优势在他。
等他出去之后，就让晏心把那人弄死！
瞿腾达放心地松开一口气，目光定定地看向卫燃和那对面女警。
“人是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