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策凑过去,盯着表格上的字:“分队?分区?”
“对,就像你在大学宿舍里轮流值日、每人每周干不同的活儿一样,这次是你拖地,那下次就换你扫地。”
云岫往谢策那边推了推暖炉,怕他听不懂,又解释道:“你说军纪散漫,那无非是赏罚不明,分工不清。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对症下药。”
“这种‘定岗定责,轮流值日’的原则,就相当于每天指定不同小队,负责清扫整理不同的事物。然后咱们再搞个‘赏罚分明’——做得好的小队,可以奖励半瓶温黄酒、多给半块热炊饼。做得不好的,你也别打骂,就罚他们帮工匠打磨箭镞,或者去伙房帮忙劈柴。你记住,千万记得把活儿分到具体的人头上,哪一小队的谁,负责什么事务,这样一来,他们想推诿都没处推。”
谢策听完,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哦!这个我懂!上次我跟部将说这帮人得分着管,他还笑话我太嫩了,说军营里就得靠拳头硬才行!原来还能这么弄!”他越想越觉得对,伸长手就想去抓纸,又被云岫一把按住手腕。
“急什么,还有军需的事。”云岫又取过一张新麻纸,这次画得更细致,横线上列着“物品名称”、“物品规格”、“领取日期”、“领取人”、“归还情况”等栏目,还预留了一栏“备注”。
云岫画完,指着纸说:“原本的军需登记就相当于流水账”,就好比人家写“八月初五,张三领铲二”,他没写铲的规格,铲有大有小,有长有短,借还说明不清楚,就很容易浑水摸鱼。”
谢策用手指在“规格”那栏划了划:“对!就是上次粮料官给我送枪,非说都是‘新枪’,结果我拿到手才发现,一半的枪头都锈了。而且还是拿弓弩队的短款枪混着给我们长枪队,臭不要脸!”
“所以啊,你下次领东西,就让他们在这表上填仔细了,”云岫拿起炭笔,在“规格”旁边给他批注,“款式、尺寸,你都写清楚,然后你签字,他也签字,一式两份,你留一份,给他一份。要是再送破枪,你就拿表去找都统司,毕竟大战前夕,都统司最恨‘军需舞弊’,他敢不认吗?”
谢策眼睛一亮,拳头砸在手掌上:“这个好!只要我拿着表格一查,就知道他是不是忽悠我了!“
“你先把表格弄好。”云岫把炭笔递给她,“在纸上练着填,等明天领东西,就拿新表格过去。”
谢策接过笔,笨拙地写着。云岫看他写字看得直乐,又想从身后握住他的手,手把手地教。
谢策赶紧往后缩了缩手,假装咳嗽:“我……我自己来,自己来就行。”
云岫白了他一眼,却还是把纸往他那边推了推:“写重一点,炭笔容易掉色。”
“还有个关键的。”云岫突然想起前几天在伤兵营看到的场景,眉头皱了皱,“你管的兵里,是不是总有人‘拉肚子’?上次你说,有五六个兵拉得站都站不起来,误了工事修筑。”
谢策点头:“可不是!都是……去伙房直接舀渭水,冬天喝着跟冰碴子似的!”
“那就推行‘喝开水’。”云岫把炭盆里的炭拨了拨,火更旺了些,“你在队里架两口大锅,每天煮开水,让士兵灌进皮囊带在身上。冬天拉肚子比夏天更要命,非战斗减员太亏,别一个个还没开打呢,就全都窜稀窜得起不来。”
谢策挠了挠头:“喝开水?他们肯定笑我娘们唧唧,或者说我事逼一个,之前我让他们‘勤洗手’,他们还说‘当兵的哪那么多穷讲究,死在金军刀下也比病死强’,唉。”
“你别跟他们争。”云岫笑着说,“你先在长枪队试,煮上几天开水,看看拉肚子的人少没少。现在营里最缺的就是‘能打仗的兵’,等他们看到‘喝开水的能上工事、喝凉水的全躺内帐’,不用你说,自己就会去喝。”
“是哦!姐,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谢策激动得差点站起来抱着云岫转两圈,一想起刚才的“偷情风波”,又赶紧坐下,学着苍蝇搓着手笑,“我这就去实施!对了,那表格上的内容,你再给我写清楚点呗?”
云岫伸脚踢了他一下:“笨死了。”随后又拿起更粗的炭笔,仔细把那些字描得更清晰。
接下来的日子,谢策开始在他的权限范围内,大刀阔斧地推行“云氏新政”。
他招呼手下的兵卒,对着云岫写的“小抄”,在部伍前大声念:“从今日起,队里实行‘冬季精细化备战’管理……额,就是……就是把备战的事拆细了,人人都要干活!……谁都别想偷懒!”
底下的兵卒一听,立刻就炸开了锅,觉得这谢参军尽整些没用的幺蛾子:
“参军,这是折腾我们呢!”
“雪天劈柴?冻手冻脚的!”
“……”
谢策也不恼,根据云岫教的,先找了几个队长,当天就把西塬的备战区划了块。
他把队长叫到帐里,拿出画好的分区图,在桌上铺开:“从今天起,西塬的备战区就分为这三块,铁柱带弓弩队管箭塔,每天检修神臂弓,还要试射十箭;赵老栓带工事队管羊马墙,必须把土夯实,踩上去不能陷;二牛带炊饮队,除了做饭,还要煮开水,保证每个人的皮囊里都有热水。至于长枪队……既然新长枪还没到手,那就先放一放。”
等三位队长走了,谢策又拿着新的军需表格,去了粮料官的帐子。
粮料官刘大胖正坐在炉边嗑瓜子,见谢策进来,头都没抬:“谢参军,又来领什么?”
“领二十支长枪,还有五十支箭。”谢策把表格往桌上一拍,“刘大人,你先看看这表格,填清楚了再给我东西。”
刘大胖瞥了一眼表格,不耐烦地说:“哪来这么多规矩?以前不都是写个条子就行?”他拿起笔就想随便填填,却被谢策按住了手。
“刘大人,这表格上的每一项都得填清楚。”谢策指着“规格”那栏,“长枪要是一丈二的,才能适配我们长枪队,这次可不能再给短的了。对了,还有箭,必须得是新做的,箭杆不能有裂纹。”
刘大胖心里咯噔一下,上次他把弓弩队的短款枪混给了长枪队,本以为谢策不会注意,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还专门列了规格。
刘大胖脸上堆着笑:“谢参军放心,这次肯定是新枪新箭。”说着就拿起笔,慢悠悠地填起来,填到“规格”那栏时,他偷偷瞄了谢策一眼,见他紧紧盯着自己,只好老老实实地写了“长枪一丈二,箭杆无裂纹”。
谢策看着他填完,自己签了字,又让刘大胖签了字,随后把表格撕成两份,一份自己收着,一份递给刘大胖:“刘大人,这表格你收好了,要是以后出了问题,咱们都有凭证。”
刘大胖接过表格,脸都绿了,却不敢说什么。
等谢策拿着新长枪回到营里,正好赶上士兵们训练。他把长枪分给士兵,又让人把开水装到皮囊里,挨个给士兵们递过去。
一个老兵接过皮囊,捏了捏,发觉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不由撇了撇嘴:“参军,这喝开水真能不拉肚子?俺喝了半辈子凉水,也没见怎么样。”
谢策瞪了他一眼:“让你喝你就喝,哪那么多废话?”
老兵“嘿嘿”笑了笑,却趁谢策不注意,偷偷把皮囊里的开水倒在了雪地里。他又偷偷跑去伙房,舀了一碗凉水,咕咚咕咚就直接喝了下去,还颇有滋味地咂了咂嘴:“痛快!”
可没过半天,老兵就后悔了。
他一个晚上连续跑了三趟茅房,最后拉得站都站不起来,还是被几个士兵抬去了伤兵营。有几个士兵跟他一起喝凉水,也都拉得脸色蜡黄,躺在内帐里哼哼唧唧。
而喝开水的士兵,一个个精神头十足。训练时练劈刺,“喝哈”声震得树上的雪粒都掉了下来;修筑工事时,挥着锄头夯土,力道比平时还大了不少。
等到傍晚检查备战情况时,谢策先去了箭塔。
铁柱正带着弓弩队检修神臂弓,每一张弓都涂了蜡,防止冻裂。他们还试射了十支箭,箭箭都中了靶心,有一支甚至穿透了靶纸,钉在了后面的木杆上。
“参军,你看!”铁柱拿着弓,脸上带着笑,“这涂了蜡的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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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起来都顺手多了!”
谢策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半块炊饼,递给铁柱:“做得好,赏你的。”
铁柱接过炊饼,乐滋滋地咬了一口。
接着,谢策又去了羊马墙。赵老栓带着工事队正在夯土,可那土看着就没夯实,谢策走过去,用脚一踩,陷进去半寸多。
“赵老栓!”谢策皱着眉,“你这土是怎么夯的?一脚就能踹塌!”
赵老栓梗着脖子说:“参军,这雪天土太硬,不好夯……”
“不好夯也得夯!”谢策板着脸,“你忘了我说的?做得不好,就去磨箭镞。现在就带你的人去工匠营,箭镞磨不到能穿透三层皮甲,别想回来烤火!”
赵老栓没办法,只好带着工事队的人去了工匠营。
磨箭镞是个细活,得用磨刀石一点点磨,磨得人手指发红发肿。
工事队的人磨到半夜,一个个都唉声叹气的,心里暗自发誓,下次再也不偷懒了。
第二天一早,赵老栓就带着人去了羊马墙,把冻土砸得粉碎,又用锄头一点点夯,夯得比石头还硬。
谢策去检查时,用脚踩了踩,纹丝不动,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军需那边也顺利多了。
过了几天,谢策又去领箭,刘大胖想把去年的旧箭混给他,谢策直接把上次的表格拍在桌上:“刘大人,上次你签了字,说给的是新箭,这次怎么是旧的?你要是不给新箭,我就拿着表格去找都统司,问问他这军需舞弊的事,该怎么处理。”
刘大胖看着表格上的朱红手印,脸都白了,赶紧让手下人去拿新箭:“谢参军别生气,是我记错了,这就给你新箭!”
最有意思的是“喝开水”的事。
营里的士兵再也不敢喝凉水了。每天早上,二牛刚把开水煮好,士兵们就排着队来装,有的还特意把皮囊洗干净,生怕有凉水混进去。
那老兵从伤兵营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装开水,还跟其他人说:“还是喝开水好,不然拉得可是真要命!”
这天,吴帅来巡营。
他绕着西塬营走了一圈,见谢策部的士兵个个精神饱满,箭塔上的神臂弓擦得锃亮,羊马墙夯得结实,而且出勤率是全营最高的,不由满意地得点了点头。
他拍了拍谢策的肩膀:“谢参军,你这办法不错,比喊口号管用多了。”
谢策挺胸抬头,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帅司,这叫‘细节决定战局’!”
吴帅笑了笑,又叮嘱了几句备战的事,这才离开。
同僚们远远见了,纷纷跑来打听。
管箭塔的张参军摸着冻硬的短须问:“谢参军,你这‘分队备战’,是跟哪个谋士学的?”
谢策立刻挺直腰板,努力回想云岫教他的词,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干咳一声:“此乃……嗯……精细化管控!重在细节!细节懂吗?”
张参军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点头:“懂,懂!谢参军真是文武兼备,佩服佩服!”
旁边的几个参军也跟着附和,谢策心里美滋滋的,却不敢露出来,只能强装镇定。
每当这时,谢策都会偷偷绕到书记房后窗,往上边扔块小石子。
没过一会儿,窗户就会被推开了,云岫探出头来:“又来报喜了?”
谢策于是就得意洋洋地把“今日成效”上报给她:
“今天拉肚子的只有一个了!”
“粮料官给了我一百支新箭!”
“……”
云岫会笑着递给他一块热炊饼:“行啊,继续努力……对了,西塬的滚木要记得堆在陡坡上,金军来了能直接推下去……还有,你别忘了巩固知识……谢策!给我回来!”
谢策捧着炊饼,大笑着踩着雪跑得老远,紫绫袄子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影子。
云岫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握着狼毫笔,在“冬季部伍备战成效表”上添了一笔:“谢策部,腹泻减员一人,军需损耗零,箭塔检修完成,羊马墙夯实,备战进度甲等。”